播種善良

◎ 李永斌

我老家的房子是典型的北方土坯房，清朝光緒年間建成。雖是泥坯砌成，又歷經百年，但依然如風燭殘年的耄耋老人般倔強地挺立在地球表面，巋然不動。

房子庭院的西面有一個用單墻隔開的小花園，里面雜草叢生，正中間長著一棵冰糖石榴樹，碗口般粗，是我奶奶年輕時親手所栽，想來也已經快70年了。

石榴樹周圍分蘗出許多旁枝末節，因為奶奶每年修剪，終于也沒有長成氣候。這棵冰糖石榴每到中秋節前夕，必然碩果累累，一個個石榴又大又圓，每個在兩三斤左右，滿樹的石榴足有五六百斤，壓得樹枝垂到了地面。奶奶用棗木棍撐住樹的腰部，給它緩解一下壓力，才避免了石榴樹這種“自殺式”的行為。

和普通石榴不同的是，冰糖石榴開的是白花，石榴果是白皮，白籽，顆顆粒粒晶瑩剔透，鉆石一般光彩炫目，陽光下一照，能透出人影。滿滿的一簇簇的石榴籽往嘴里一放，輕輕一咬，濃汁噴薄而出，甜得齁死個人。中秋節一到，奶奶必然摘下全部的果子，按大小個摻雜在一起分裝成幾十份，贈送給左鄰右舍，親戚朋友，自己再留點。月圓之夜，一盤月餅，一盤石榴，炒幾個小菜，和家人其樂融融，愜意地賞賞月，品一下月餅的香，嘗一下石榴的甜，憧憬一下美好的明天！

因為我們家這棵冰糖石榴品種稀奇少有，慕名前來索取種苗的朋友絡繹不絕，奶奶也樂得替他們栽培，她每年3月下旬或是4月初，把主干分蘗的幼苗挑選優良而且粗壯的出來，植在事先挖好的土坑里，用回填土填好壓實，澆水灌溉，定期適量施肥，等培育成功，誰認領的樹苗就可以移植回家了。

也有朋友回家后養了半天養死的，只因移植的地方不對，不是積水就是土質不好。冰糖石榴對氣候土質水分等條件的要求是相當苛刻的，只因我們家這個百年老院一直都是土壤肥沃，排水通暢，營養更不在話下，要不然怎么可能滿園的雜草像牛皮癬般痼疾難除呢！

奶奶建議他們搞盆栽，朋友們欣然接受這個意見，用大概40厘米以上的花盆栽培，科學管理，竟然培育成功了。奶奶也因此成了遠近聞名的石榴種植指導員。

現在奶奶年齡大了，行動不便，那棵老石榴樹也因沒人打理而漸漸枯死。可每年中秋節前我們家的熱鬧程度竟然超過它活著時，用門庭若市形容也不為過。就因為這棵已經七十多歲高齡的老冰糖石榴樹，它的子孫后代遍布方圓百里，家家戶戶，它們的主人每年都代表它們回來尋根。紅紅的絲線和福袋掛滿樹冠，遠看像馬上要出閣的姑娘帶著紅蓋頭，嬌羞得笑彎了腰。那些石榴樹的主人們捧著累累的果實送到奶奶手里，奶奶每年收獲的果實竟然比老石榴樹活著時還要多。

你看看，這可真像農民播種一樣呀！你只管把善良像種子一般撒出，接下來善良會生根發芽然后吐綠開花，待到時機成熟，你會在不經意間嘗到比以往播種時多得多的善良之果。就像奶奶一樣，把愛無私地獻給別人，到頭來終將會收獲到更多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