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服飾元素在手游服裝設計中的傳承與創新應用
——以《王者榮耀》為例

崔馨兒

北京服裝學院 北京 100020

隨著人們習慣的改變和“碎片化”時間增多，手游市場的熱度只增不減。尤其是在當今疫情的大環境下，人們的線上消遣時間增多。《王者榮耀》作為全民MOBA類手游，打造了一個多人實時競技的公正平臺，簡易上手，手感流暢。同時可以讓人們何時何地都可以利用“碎片化”時間與好友一同線上競技，憑借其高打擊感和操縱感吸引了無數玩家。隨著在關注游戲可玩性的同時，對時尚美觀的精神需求也在逐步提升，游戲服裝成為虛擬時尚中不可忽視的一部分。《王者榮耀》的世界觀基于中國歷史之上創造了一個架空的新世界。其中有非常多潤色后的“歷史人物”英雄，每個英雄都有“皮膚”，即他們各自的服飾。許多英雄皮膚的設計靈感來源于傳統服飾元素。古今交融，中西合璧，這是傳統服飾元素與現代審美趣味的碰撞，亦是西方新穎與中國浪漫的碰撞，構成了《王者榮耀》特有的東方美學皮膚風格。這種“傳承”與“創新”的皮膚風格受到了許多玩家的肯定與喜愛，讓人們在娛樂消遣中了解到傳統服飾的魅力，為傳統服飾文化的傳播做出了貢獻。

自《易·系辭下》中“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蓋取諸乾坤”[1]，中國傳統服飾文化已積淀了數千年，如有漢唐之雍容大氣，宋明之溫潤簡約。歷朝歷代不同的審美趣味延續至今，與現代時尚產生了碰撞。以往對于傳統服飾傳承與創新這一領域，多為現實中的重組再構，將古今不同形制、質料、色澤花紋進行融合創新，出現了“新中裝”等創新傳統服飾；而本文將研究的是手游中虛擬時尚的服飾“傳承”與“創新”。

因此，本文將采用調查法、文獻研究法與個案研究法，通過對全民手游《王者榮耀》中，融入傳統服飾元素的、廣受好評的角色皮膚設計風格、靈感來源、設計細節、理念內涵等多方面的研究，探究中國傳統服飾在手游皮膚設計中的“傳承”與“創新”，分析其廣受玩家喜愛的原因，為將來傳統服飾元素數字化傳承設計與創新提供不一樣的新思路。

一、《王者榮耀》與傳統服飾元素概述

1. 手游概述

自2008年蘋果的iOS“App Store”推出開始，作為直接由移動運營商運營的移動內容市場移動平臺擁有者，“App Store”改變了消費者用戶的行為，迅速擴寬了手機游戲（以下簡稱手游）市場，因為幾乎每位智能手機用戶都開始下載手機應用程序。隨著社會發展和科技提高，手游前景一片向好，高度信息化時代和“碎片化”生活模式的出現，手游憑借著隨時隨地消遣時間的靈活性、便捷性等優勢，已經成為許多人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線上娛樂方式。2015年由騰訊公司天美工作室群開發運營的MOBA類國產手游——《王者榮耀》上線于iOS、Android平臺，這是一款有多種模式的線上競技的對戰推塔游戲。《王者榮耀》憑借著其流利的操縱感和高節奏的打擊吸引了眾多玩家。近來，知名移動應用數據分析公司Sensor Tower公布了2022年5月份全球手機游戲營收排行榜，《王者榮耀》繼續蟬聯第一，以2.68億美元（約18億人民幣）的收入遙遙領先，相較去年同期增長1.7%。

2. 手游《王者榮耀》的背景設定

基于中國源遠流長的歷史之上，《王者榮耀》創造了一個架空世界，但我們仍可以找到許多歷史真實存在的地域，如長安及三國時期衍生出的益城、江郡等，如圖1所示。《王者榮耀》以不同的英雄特點賦予他們不同的游戲定位，目前有107位英雄，有戰士、坦克、刺客、法師和輔助共五大類。這些英雄在結合歷史的基礎上，又被賦予了新的設定，有如武則天、李白等；也有在新的背景之下創造出的新英雄，有如公孫離、明世隱等。他們生活在王者大陸的不同區域，卻相互交織、各有邂逅。每一類英雄有其自身不同的玩法特點，玩家可以根據喜好來選擇不同的角色。在五人配合作戰下，共同贏得戰斗的勝利。

圖1 王者峽谷部分背景區域

3. 傳統服飾元素概述

我國歷代的服飾，是豐富、絢爛、多樣的，經過幾千年甚至上萬年，不斷地傳承、發展、創新[2]。傳統服飾元素包括服裝的形制、質料、色澤紋樣，以及冠帽、發髻、面妝等。傳統服飾文化并非一直是封閉、保守的，而是在不斷地吸收外來文化，豐富和完善華夏—漢文化。同時民族交流也帶來了繽紛各異的服飾元素，如民族色彩、紋樣等。在東方文化中，天人合一，注重人與自然的和諧。在服裝質料和裁剪技術上，東方普遍采用的絲、麻、棉與平面剪裁的方法相結合，服裝寬松飄逸，如袍、衫、襦裙等。同時，東方思想文化中流傳著的神話傳說以及宗教信仰，也對服飾特征產生了影響。先秦對“巫”的敬仰，升天思想帶來了充滿神秘的楚國文化風格紋樣；魏晉玄學與佛教的交融，宛若神仙造型一般的雜裾垂髾出現；唐的開明與包容，三教盛行之下，敦煌莫高窟中多元飄逸的服飾至今在石壁上仍舊栩栩如生。

二、《王者榮耀》與傳統服飾元素分析

1. 手游《王者榮耀》皮膚風格與傳統文化

《王者榮耀》秉承著“傳統”結合“現代”的美術模式，即“傳統文化+現代審美”，尤為注重傳統文化與傳統服飾元素在數字化美術設計中的重要性。2018年9月，推出“楊玉環·遇見飛天”皮膚，這是首次與敦煌研究院聯合研制出的優秀成果；2019年9月，推出越劇文化“上官婉兒·梁祝”皮膚；2020年春節，推出“山河志·五岳”主題皮膚，以祖國大好河山為設計主題；2020年4月，與敦煌研究院聯合設計“瑤·遇見神鹿”皮膚，設計靈感來源于敦煌莫高窟第257窟的北魏壁畫《鹿王本身圖》；2020年12月，推出“源·夢”計劃“云中君·纖云弄巧”皮膚，設計靈感來源于宋代秦觀的《鵲橋仙·纖云弄巧》等。至今，仍有基于傳統文化之上設計出的皮膚，如2022年2月推出的“女媧·補天”等。這些皮膚的設計靈感都來源于傳統服飾元素，在此之上注入現代審美趣味，形成獨特的“傳承”與“創新”東方美學風格。

2. 手游《王者榮耀》的文化聯動與社會影響

《王者榮耀》上線七年以來，這款游戲為文化傳承和社會共建開拓了多元化領域，在文化傳承、實體經濟、電子競技、科研發展、時代榮耀、公益關懷六大領域進行不斷探索與產出，如圖2所示。如文化傳承方面，《王者榮耀》團隊曾聯合了中國三峽博物館、中國藝術研究院、敦煌研究院等，基于虛擬數字平臺傳播了優秀歷史遺產；如實體經濟方面，《王者榮耀》未來會推出“五谷文化”主題皮膚，關注鄉村民生，在電商助農、人才培養等領域注入力量，為鄉村振興出一分力。除此之外，在《王者榮耀》日常的運營活動中，也和全國各地歷史遺址景點聯合，舉辦多元化趣味線下活動，帶動實體產業發展。

圖2 往期文化聯動與社會影響

3. 傳統服飾元素

泱泱大國，禮儀之邦。傳統服飾文化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中華民族數千年沉淀下的藝術瑰寶。這是中國的自然條件和歷史文化造就的中華傳統服飾，同時也是與少數民族服飾文化交流的結果[3]。傳統服裝的三要素即為形制、色澤和質料。

（1）形制

上衣下裳和上下連屬是中國兩種基本服飾形制。相傳黃帝、堯、舜以“乾”“坤”，即“天”“地”的上下關系來制定了服裝的上下二部式結構，上衣下裳出現并成為我國最早的服飾形制。上衣多為交領右衽，腰間系帶，少數民族則是左衽；下裳為保護腰部以下的衣服，如圖3所示。周代時，將上衣下裳相連成為上下連屬的服飾形制，即深衣制，如圖4所示。如漢代馬王堆漢墓出土的素紗襌衣為直裾深衣。隨著數朝變更，出現了豐富多彩的不同服飾，如秦漢的深衣袍服，魏晉寬博大袖衫，盛唐流行的胡服胡妝，宋代的背子與明代的鳳冠霞帔等。

圖3 上衣下裳

圖4 曲裾深衣

（2）色澤

色澤即為傳統服飾的色彩，受陰陽五行說的影響，金生水，為白色；水生木，為黑色；木生火，為青色；火生土，為赤色；土生金，為黃色。白、黑、青、赤、黃即為五行色。不同朝代崇尚不同的五行色，代表了其朝代的特點，如秦代崇尚黑色，信奉水德；而漢初以黃色為尊，東漢時以赤色為貴。隨著朝代的變更，服飾的色澤也逐漸多了起來，如唐代喜愛緋紅、絳紫、明黃與青綠，再搭配朱紅、朱黃、白等顏色進行搭配，色與色之間相互對比，交相輝映。

（3）質料

質料即為傳統服飾的面料，是服裝制作的材料。絲、麻、棉、毛為四大天然纖維。中國傳統服飾的流光綺麗，離不開各式質料給我們帶來的不同視覺效果，傳統絲織物中有特色代表性的幾類為綢、錦、紗、絹、綺、羅等。

隨著歷朝發展，政治中心的轉移與經濟發展領域各異，不同地理氣候和審美趣味的加持使得主流質料也發生著變化。原始社會出現了麻、葛、絲，繅絲、絲絹技術隨之而來；先秦時紡織業發展，有著錦、絹、綢、紗等織物；漢代絲織技術之高超，讓絲綢產品隨著絲綢之路傳向世界各地。后隨著經濟發展，紡織水平不斷進步，如有“四大名錦”——云錦、蜀錦、宋錦和壯錦的興盛繁榮，流傳至今。

三、《王者榮耀》中傳統服飾元素的傳承與創新

1. 形制的傳承與創新

在《王者榮耀》皮膚設計中，應考慮到游戲對局內英雄模型的不同特點，包括移動方式、技能釋放、肢體活動范圍等限制因素。為保證實際操作的流暢度與打擊感，需在服飾上按照每個英雄各自的“錨點”，即最大活動范圍的裁剪輪廓，而對各自服飾有不同側重的設計點。這些皮膚對傳統形制有所承襲，雜糅了不同的形制元素，也有西方審美與東方趣味的相互滲透吸收。

（1）皮膚“貂蟬·遇見胡旋”

“弦鼓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飖轉蓬舞。左旋右轉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已時。”這便是白居易在《胡旋女》中描繪出的胡旋女的絢麗身影。“遇見胡旋”的設計靈感來源于敦煌莫高窟初唐第220窟《東方藥師經變圖》北壁中的胡旋舞者，如圖5所示，給到了英雄“貂蟬”。這位英雄的定位為法師，靈巧善舞，在游戲對局中身影變幻莫測，恰似充滿動感與妙曼的胡旋女。其主要錨點為不施長裙，多為修身短裙或褲，垂有大袖，起舞時雙袖延展。

圖5 《東方藥師經變圖》

“遇見胡旋”以白配石綠為主色，青金石藍加以點綴，輔以朱紅突出視覺對比。服裝吸取了敦煌樂伎的裸腰赤足，胸口加一斜帔；創新之處在于，將樂伎的及踝長裙與本窟胡旋舞者的卷草紋短裙和紅褐荷葉邊闊腿褲[4]改為袴帑，質料以紗，石綠與青金石藍漸變；飾品上將西域特色、唐文化與敦煌元素相互糅合，臂有釧，腕戴鐲，身飾瓔珞，手持綢帶。頭飾取自第220窟壁畫中的蓮花型，發冠則提取了莫高窟中藻井的元素進行設計。在長巾綢帶的下緣，做出了流沙逝去的動態質感，暗示著逐漸消失的壁畫（圖6）。

圖6 皮膚 “遇見胡旋”

（2）皮膚“云中君·纖云弄巧”

“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皮膚的設計靈感出自秦觀的《鵲橋仙·纖云弄巧》，給到了英雄“云中君”。這位英雄的定位為刺客，清雅高傲地生活在云中。“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體現出云中君與另一位英雄“瑤”惺惺相惜、相互依賴的羈絆關系。其主要錨點為簡練修身，擁有大袖，袖身會變為羽翼豐滿的翅膀。

“纖云弄巧”選用銀杏為主設計元素，通體采用白金主色，加以象征銀河飛鳥的漸變藍紫，突出其清冷高貴。在裁剪上大體采用傳統形制中的圓領袍衫，腰間系帶，下系蔽膝；創新之處在袍衫內加立領，圓領與翻領結合。上身做立裁直線折疊效果延伸至腰帶，中西結合；改下半身為對襟長衫的形制，加山紋。腰帶處有金屬擬葉裝飾與白色綢帶向后背延伸。恰到好處的金飾分布在肩部、腰部與袖尾，與衣衫和翅膀上羽毛的質感一剛一柔，刻畫出云中君作為刺客的凌厲莫測，又保留了相守羈絆的唯美之感（圖7）。

圖7 皮膚“纖云弄巧”

2. 色澤的傳承與創新

色澤在《王者榮耀》皮膚設計中也占據著重要地位。在沒有對一款皮膚進行仔細考量時，色彩最直觀地影響著玩家的第一感受。游戲對局內，皮膚所呈現的視覺效果與英雄局內的識別度密不可分，既要區別于環境色彩，又不能太過于割裂；提取傳統色彩時，既要有所吸收，又要有所改良，以保證呈現出最佳視覺效果。

“恒山如行，泰山如坐，華山如立，嵩山如臥，惟有南岳獨飛”，來自魏源的《衡岳吟》。作為2020春節賀歲之作，“山河志”套系皮膚賦予了五位英雄，對應著中國的五岳名山，在設計中對應推演出了五方、五行以及五行色。

英雄“甄姬”的皮膚為“幽恒”，主題為北岳，地處北部的恒山屬水，主色調為黑色。英雄“典韋”的皮膚為“岱宗”，主題為東岳，地處東部的泰山屬木，主色調為青色。英雄“伽羅”的皮膚為“太華”，主題為西岳，地處西部的華山屬金，主色調為白色。英雄“莊周”的皮膚為“玄嵩”，主題為中岳，地處中原的嵩山屬土，主色調為黃色。英雄“韓信”的皮膚為“飛衡”，主題為南岳，地處南部的衡山屬火，主色調為赤色（圖8）。這套皮膚將傳統五行色運用在了服飾上，又加入了紫、褐、藍等新的顏色，通過富有層次的色彩增添了局內模型的識別度；同時將中國畫獨特的東方寫意之感與平面流線融入設計中，亦使用現代審美的曲線裁剪方式。紋樣多呈平面構成的形式，加入燙金邊線，與發型的流云朦朧之感呼應，整體做到了點、線、面的節奏呼應，是傳統文化的傳承與現代時尚的創新佳作。

圖8 皮膚“山河志”套系設計原畫

3. 質料的傳承與創新

質料也是在《王者榮耀》皮膚設計中不可或缺的一環。不同質料的搭配傳遞出不同的感受。在傳統質料的運用上，需要充分考慮與英雄自身特征以及設計主題的適配度。既要保留傳統質感，又要加以創新改良；可以改變傳統服飾原有的質料，也可以在此基礎上融入現代科技感。

（1）皮膚“嫦娥·如夢令”

“若憶鵲仙橋，永夜迢迢誰顧”。這款“如夢令”作為2020年情人節限定推出，給到了英雄“嫦娥”與“后羿”。這是《王者榮耀》首次將漢服元素與游戲美術風格結合在一起。這套皮膚皮膚以藍白為主色，嫦娥的衣裙基于隋唐世風齊胸襦裙的基礎上進行設計，后羿的袍衫則融入了圓領袍與半臂（圖9）；創新之處在于上襦保留了傳統棉質的視覺效果，改下裙為接近透明的薄紗，視覺上呈現出嫦娥自身的飄逸之感；內層披帛，上窄下寬，質以絲帛，下呈層疊羽翼狀，突出鵲橋相會的設計主題，外層披帛橫斜延展，使得輪廓上顯得端莊大氣（圖10）。

圖9 皮膚“如夢令”套系

圖10 嫦娥“如夢令”設計原畫

（2）皮膚“貂蟬·貓影幻舞”

“一舞傾城，一念傾國”。這款皮膚是為eStarPro戰隊定制的FMVP系列皮膚。特別之處在于，保留了傳統古風的感受之上，融入了更多未來科技感，運用不同時代的元素碰撞出一個新的古風設計風格。服飾與發髻的設計上都保留了傳統元素，領式為交領右衽，短裙包身，寬博大袖，袖尾綴一流蘇墜子；在傳統質料之上，在領口、腰間裝飾以及部分袖身上做出流淌的激光感，無論是局外模型還是局內效果，均流露出科技感（圖11）。除此之外，展示舞蹈與音樂參考引入了唐代的宮廷元素。同時在貂蟬的身后使用了新中式風格的屏風作為背景，加強整體包裝[15]。

圖11 皮膚“貓影幻舞”

結語

當今手游中的虛擬時尚已成為其自身的一大吸睛點，傳統服飾元素亦是華夏文明幾千年沉淀出的精華，向東方乃至世界展現了其燦爛生命力。本文以手游皮膚為切入點，以《王者榮耀》中運用傳統服飾元素設計的皮膚為研究對象，通過對其皮膚設計的靈感思路、服飾細節、美學特征、傳承與創新進行分析研究，為手游皮膚設計中的傳統服飾元素傳承與創新領域研究拓展了資料，使中國傳統服飾服飾元素與數字化技術結合進入人們的日常生活，為未來傳統服飾數字化傳承與創新提供了新的思路。同時，盡管本研究從《王者榮耀》皮膚設計案例中對傳統服飾對傳承與創新進行了理論性分析，但目前關于傳統服飾元素數字化傳承與創新的理論研究仍較為匱乏，未來可利用對實踐創新的進一步研究為此提供更多相應的理論指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