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靜 李文 圖/天津自然博物館
桑志華對中國舊石器時代考古作出的貢獻無疑具有里程碑意義。來華25 年,他的足跡遍布中國北方各省,發現了甘肅慶陽幸家溝和趙家岔、內蒙古薩拉烏蘇、寧夏水洞溝等舊石器遺址,采集了大量地質學、古生物學等標本,發表了大量舊石器相關研究著作,并創立了北疆博物院,留下了豐厚的遺產。
保羅·埃米爾·黎桑(Paul Emile Licent,1876—1952),法國著名博物學家、地質學家、考古學家。以傳教士身份來到中國后,他給自己起了一個中國名字——桑志華,這個名字伴隨了他在中國度過的二十五載,也見證了他為中國古生物學和考古學所做的開創性貢獻。他是中國舊石器時代考古學的揭幕人,也是中國近代考古的開拓者之一,同時還是北疆博物院(現為天津自然博物館)的創辦者。

法國學者桑志華

北疆博物院
1912 年,桑志華在法國獲得動物學博士學位之后,便提出了考察中國北方腹地和建立北疆博物院的計劃。經過周密籌備,1914 年,桑志華以天主教法國耶穌會神父的身份來到中國,開啟了長達25 年(1914—1938)之久的田野考察和考古調查。在中國期間,他對北京、河北、山西、陜西、寧夏、甘肅、內蒙、外蒙、黑龍江、遼寧、山東和西藏等地進行了考察,遍及黃河、渭河、桑干河、白河、灤河和遼河等流域。依靠耶穌會的大力支持,他的足跡遍及北方各省,總行程超過4.5 萬公里,采集的地質學、礦物學、巖石學、古生物學、地史學、植物學、動物學、人種學和考古學等研究標本多達20 萬件,這些標本中的絕大部分最終被保存在他一手創建的北疆博物院。不得不說,中國這片古老的熱土吸引桑志華駐足考察,遍地的自然人文遺存指引他到廣袤神秘的中國北方大地探索未知。
水洞溝遺址位于寧夏靈武市臨河鎮水洞溝一處面南的崖壁上,年代為距今3 萬—1 萬年間,屬于舊石器時代晚期。1923 年德日進和桑志華在這附近發現了5 處舊石器遺址點并進行了發掘。后又經中國考古學家多次發掘,以1980 年發掘的第1 地點和2003—2009 年發掘的第2、7、12 地點所獲資料最為豐富。石制品分為普通石制品和細石器制品兩類。普通石制品有石核、石葉、普通石片、羽冠石葉等石器。石核預制跡象明顯,存在勒瓦婁哇技術的使用痕跡。石器中刮削器數量最多,種類最豐富。部分石器與歐洲舊石器時代莫斯特文化和奧瑞納文化一些工具十分相似。此外還發現大量動物化石和鴕鳥蛋皮裝飾。
桑志華的甘肅之行注定是改寫中國考古史的大事件,也歷史性拉開了中國舊石器時代考古的大幕。1920 年6 月,桑志華在甘肅慶陽幸家溝首次發掘出舊石器時代人工打制石器。尤為重要的是,這件石制品具有明確的地層記錄,無疑令這一發現具有開創性意義。幸家溝的發現只是開始。同年8 月,桑志華在慶陽趙家岔的黃土底礫層中發掘出土3 件人工打制的刮削器,從而徹底打破了之前西方考古學家認為中國北方黃土層中沒有舊石器時代文化遺存的判斷,同時也揭開了中國古人類學研究的序幕。

甘肅慶陽幸家溝

幸家溝出土石器
1923 年,桑志華與德日進組成的“法國古生物考察團”以再次考察中國西部腹地為契機,對寧夏水洞溝舊石器時代遺址進行了首次系統發掘,不僅發現了大型舊石器時代地層堆積,還發現包括石制品和動物化石在內共300 多斤的遺物。石制品的發掘和研究更引發了舊石器時代東西方人類遷徙和文化交流的討論,為中國境內人類起源和演化研究奠定了重要基礎。可以說,桑志華在甘肅、寧夏的發現實現了中國舊石器時代考古從無到有的歷史性突破。
1924—1929 年,桑志華又先后7 次在泥河灣地區進行采集和發掘,期間發現了大量包含第四紀真馬、三趾馬在內的動物化石,雖然未能發現古人類化石和舊石器,但泥河灣遺址群的發現,仍然是桑志華在中國期間影響力最大的成果之一。
1912 年,桑志華在法國獲得動物學博士學位之后,便向耶穌會提出建立北疆博物院從而填補中國北方博物館空白的設想。他的設想得到法國耶穌會和耶穌會總會的贊同和支持。1914 年桑志華來華之初,北疆博物院的籌備工作便已開始。最初,天主教獻縣教區將天津法租界圣路易斯路18 號崇德堂作為桑志華的活動基地(北疆博物院籌備處)。此后7 年間,調查采集樣品逐年遞增導致活動基地無法容納,桑志華便提出正式建立北疆博物院的請求并獲得支持。1922 年,北疆博物院北樓建成。1925 年,北樓西端的陳列室建成。同年,北疆博物院正式開館,桑志華將其命名為“黃河白河博物館”。1928 年5 月,北疆博物院面向社會公眾開放,瑞典王國太子、英國公主也曾到訪參觀。1929年,北疆博物院再度擴建,新建南樓。到20 世紀30 年代,北疆博物院已成為享譽世界的著名博物館,也成為當時中國北方的自然科學研究中心。北疆博物院是今天津自然博物館的前身。2016 年,經過重新修繕后,北疆博物院面向公眾開放,這座被譽為中國早期博物館“活化石”的博物館在21 世紀迎來了新生。

桑志華在北疆博物院
桑志華在中國的25 年,正值中華民族歷史上風雨飄搖、動蕩不安的時代。然而,中國廣袤的黃土地給他提供了施展才華的機會。在田野考察和考古調查的基礎上,他撰寫了大量的著作和論文,僅與古人類學和舊石器時代考古研究相關的著作就超過10 部。他所著的《十年行程錄(1914—1923)》中,詳細記載了甘肅慶陽幸家溝出土中國第一塊舊石器的過程。1928年,布勒、步日耶、桑志華、德日進合著的《中國的舊石器時代》一書則對甘肅、寧夏和內蒙古的舊石器時代遺存進行了綜合比較研究,是中國舊石器時代考古學第一本綜合性學術專著,至今仍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和參考價值。著名考古學家張光直先生曾說:“中國化石人類與舊石器時代文化研究,可以說是自1920 年法國桑志華神父在甘肅慶陽趙家岔黃土底礫層中發現舊石器肇始的。”與同時代的其他外國來華學者不同的是,桑志華的最大貢獻莫過于為中國留下了豐富多樣的研究材料。他將自己25 年考察獲得的絕大部分材料留在了北疆博物院,為后來中國的自然科學和人文學科研究留下了彌足珍貴的遺產,或許這才是桑志華真正偉大和值得追憶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