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振,趙振智,呂德勝
(1.中國石油大學(華東) 經濟管理學院,山東 青島 266580;2.西北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陜西 西安 710127)
四十多年的改革開放征程使得中國躋身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然而,中國生態環境保護結構性、根源性、趨勢性壓力總體上維持高位。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提出,要持續改善環境質量,到2035 年,廣泛形成綠色生產生活方式,碳排放達峰后穩中有降,生態環境根本好轉。打好降低能耗和污染排放及領跑“雙碳”新賽道攻堅戰需要顛覆性綠色技術創新,綠色信貸是為發揮銀行業金融機構支持生態環境保護、綠色技術研發而新興起的一項金融服務。“十四五”規劃綱要更是指出,加快推動綠色低碳發展,發展綠色金融,支持綠色技術創新。2012 年2 月24 日,原銀監會下發的《綠色信貸指引》 (以下稱為《指引》) 具有代表性,被視為現行中國綠色信貸制度體系的綱領性文件。《指引》要求銀行業金融機構設立能源和環境準入條件,實行有差別、動態的授信政策,防范環境和社會風險,加大對綠色經濟、低碳經濟、循環經濟的支持。引導資金流向,嚴控“兩高一剩”行業授信和貸款,優先支持綠色項目和綠色企業,使得重污染企業主動尋找綠色、低碳、循環經濟領域進行投資以實現高質量發展[1]。企業作為國家綠色創新的主體力量,在經營管理中牢固樹立“綠色”“低碳”理念,以綠色創新來改善企業的環境和社會績效,對促進中國產業轉型與經濟高質量發展至關重要。以綠色創新作為企業提升自身競爭優勢和降低環境負外部性的重要引擎,在響應政府綠色低碳發展號召的同時,充分吸收釋放的“綠色信貸”紅利,實現綠色創新的雙重價值效應。企業以《指引》的出臺為重要戰略機遇,以期讓自身的綠色創新轉型和“雙碳”目標的實現相互促進、相得益彰。因此,研究綠色信貸政策對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及作用機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綠色信貸政策也可以視為一種“類環境規制”,故文章從綠色信貸政策本身及其經濟效應,以及環境規制影響綠色創新等方面展開文獻綜述。
對綠色信貸政策方面的研究主要有:蘇冬蔚、連莉莉(2018)的研究表明,綠色信貸政策的實施導致重污染企業債務成本提高,新增投資持續減少[2]。蔡海靜等(2019)認為,綠色信貸政策導致“兩高”行業企業年度銀行貸款增長率降為負數[1]。王艷麗等(2021)證實了綠色信貸政策對重污染企業的投資不足和過度投資均會產生抑制作用[3]。Zhang 等(2021)認為,綠色信貸可以通過激勵企業創新和產業結構升級機制來減少環境污染[4]。Wen 等(2021)的研究證實了綠色信貸政策對能源密集型企業研發強度和全要素生產率有顯著的負向影響[5]。謝婷婷、劉錦華(2019)研究發現,綠色信貸政策通過降低煤炭消費在能源消費中的占比來實現綠色經濟增長[6]。Zhang 等(2021)的研究表明了綠色信貸政策能夠降低地區二氧化硫與廢水的排放[7]。Zhang 等(2011)指出中國綠色信貸政策細節模糊及執行標準不明確[8]。還有學者從商業銀行如何經營綠色信貸[9]、綠色信貸提升商業銀行核心競爭力[10]等方面進行了研究。
而環境規制的波特假說[11]也被多數學者所認可。部分學者認為環境規制正向影響企業綠色創新[12],一些學者則提出環境規制抑制企業綠色創新的觀點[13],少數學者則認為兩者之間關系為非線性關系[14]。然而,異質性環境規制對綠色創新可能產生相反的結果[15]。中國現在較多地采用控制命令型環境規制[16],同時,市場型環境規制及自愿型環境規制對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也被學者們廣泛關注[17]。綜上,部分學者對綠色信貸政策進行了解讀并從頂層設計和政策組合優化等方面開展基礎理論研究。從綠色信貸的經濟后果方面來看,微觀上,學者們重點關注綠色信貸政策影響企業融資、企業環保投入、企業投資效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商業銀行成本效率等方面;宏觀上,學者們的研究聚焦在綠色信貸政策降低能源消耗、促進綠色經濟增長、降低地區二氧化硫和廢水排放等方面。然而,關于綠色信貸對重污染企業綠色創新影響的政策效應評估研究非常匱乏,亟待進行深入的研究。鑒于此,文章以2008—2020 年滬深A 股上市企業為樣本,采用雙重差分法實證檢驗綠色信貸政策對中國重污染上市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
文章可能的邊際貢獻有:一是,為綠色信貸政策引致微觀企業綠色創新提供新的關系佐證,拓展了綠色信貸政策影響微觀企業應對行為的理論研究框架,豐富了國內綠色金融理論方面的文獻研究,為綠色信貸政策服務于實體經濟提供理論參考,也是對“波特假說”的再一次驗證。二是,進一步從企業全要素生產率、行業競爭程度及金融錯配等多個角度,探討綠色信貸政策對企業綠色創新的異質性影響;同時,文章著重解構綠色信貸政策作用于企業綠色創新的傳導機制渠道,并對綠色信貸政策通過企業風險承擔、企業代理成本及企業資本配置效率等中介途徑作用于企業綠色創新進行了驗證,對綠色信貸政策的完善和差異化執行,以及促進重污染企業綠色創新發展與競爭力的提升至關重要。
企業提升自身綠色創新水平可以增強企業污染防治能力,通過綠色技術創新和工藝技術助力企業轉型升級,生產綠色產品為企業創造可持續盈利點,加快企業實現經濟效益、環境效益和社會效益。根據新增長理論[18],綠色創新能夠為經濟更加綠色與低碳化發展提供內生動力。綠色信貸政策的重點在于引導企業的投資向“綠色”轉變,銀行業金融機構實行“差別對待”和“精準”的授信原則,增強企業主動承擔環境責任的環保意識,但生產過程的綠色化能夠釋放成本壓力,形成綠色項目的落地進而能夠撬動更多綠色融資的良性綠色循環。綠色信貸政策實施后,銀行業金融機構出于自身綠色評級需要及維護自身聲譽,對企業環境與社會風險的合規程度進行評估,將考慮環保因素的授信審批門檻抬高,加大對環保、低碳、節能等綠色項目的信貸供給,導致重污染企業融資渠道受阻,環境污染的機會成本加大。可見,相比于非重污染企業,重污染企業是綠色信貸政策的敏感性群體。故重污染企業會加大創新力度,不斷提高產品“綠色”含量,開展綠色低碳技術研發項目能夠最小化生產成本,以創新投資實現長期綠色發展戰略目標。綠色創新活動周期更長、風險更高、創新項目難以抵押,銀行業金融機構基于防范環境與社會風險做出的信貸結構調整,同時,企業也會積極從其他途徑獲得外部融資來支持自身綠色技術創新,并依托綠色技術創新有效緩釋環境和社會風險。企業通過提高自身企業會計信息質量,提升公司治理效率,及時披露環境信息,向利益相關者傳遞企業具有較高的環境保護認知水平,肩負更多的社會責任且對企業可持續發展與綠色轉型有更強的訴求,金融機構、資本市場和地方政府對企業綠色創新進行出資支持的動機更高,長期穩定的資金來源降低環境友好型項目的投資風險,為企業開展連續性與多層次化的綠色技術創新活動平滑資金需求[19]。因此,綠色信貸政策實施后,重污染企業堅定開展綠色技術研發決心,企業得到的“創新補償”將大于“遵循成本”。據此,提出假設H1。
假設H1:綠色信貸政策實施后,與非重污染企業相比,重污染企業的綠色創新表現更加積極。
綠色信貸政策的出臺,以便更好地響應環境方面的其他宏觀調控政策,達到創新驅動和引領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目的。微觀企業應提升風險承擔水平和加大綠色創新力度為這一目標做出貢獻。企業風險承擔代表了企業為了未來成長和長期競爭優勢的形成,對高風險投資項目的選擇意愿,企業的綠色研發創新決策會受到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影響,綠色創新是一個長周期、高投入、高風險的戰略性投資,此時,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提升對于企業決定是否進行綠色創新尤為重要。綠色創新符合綠色信貸政策所明確的信貸支持方向和重點領域,因此,綠色信貸政策極大地促進了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提升。綠色信貸政策對環境和社會風險較大的重污染企業綠色創新活動的開展形成了阻力,為對沖綠色信貸政策給企業帶來的風險,企業主動提升自身的風險承擔水平,而企業風險承擔具有一定的資源依賴性特征,風險承擔水平較高的企業會積極獲取資金、物質、人力、市場趨勢信息、技術知識、政府支持等平滑企業承擔高風險所需要的資源,尤其是對于企業因綠色創新而承擔的風險,政府進行創新補貼意愿更強,獲取政府補貼的企業更容易產生吸引各類其他要素集聚的“蝴蝶效應”。根據資源拼湊理論,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提升,會對自身擁有的資源內在價值進行重新審視及充分釋放內部資源效能,并挖掘投資機會提高生產運營效率,對非效率投資情況糾偏,提高管理效率和資本配置效率,增加對企業開展綠色創新的風險容忍程度和信心[20]。
企業通過借助激勵與監督管理機制來緩解代理問題,提升企業管理效率和資本配置效率,以此提升企業風險承擔水平。企業會積極提高會計信息披露質量,保持管理層利益與企業利益同步,通過權力制衡和權責分配,避免個人機會主義的低效率投資。同時,職位晉升和薪酬激勵及股權激勵,會形成共擔風險也共享利潤的利益趨同,對企業的低效投資及時糾偏,提升企業投資對投資機會的反應靈敏程度。向外界傳遞企業前景和聲譽良好的信號,增加外部投資者信心,方便投資者和政府等對企業監督和未來的預測,獲取商業銀行及資本市場投資者青睞,通過嫁接市場和政府資源提升企業風險承擔水平[21]。而獲取用于支持綠色創新的綠色信貸具有事前、事中和事后的監督功能,減少企業內部管理松弛、債權治理壓力增加管理層工作努力程度,從而提升企業的利潤質量與盈利能力,以此儲備合適的財務柔性,進行產能升級和改進工藝,對資源進行優化配置,企業風險承擔水平也因此得到提升。
假設H2:綠色信貸政策通過提升重污染企業風險承擔水平,進而促進企業綠色創新。
假設H2a:綠色信貸政策通過降低重污染企業代理成本,進而促進企業綠色創新。
假設H2b:綠色信貸政策通過提高重污染企業資本配置效率,進而促進企業綠色創新。
文章以2008—2020 年中國A 股上市企業為研究對象,同時,將金融保險業類企業、被標注為ST 和*ST 的企業、相關數據嚴重缺失的企業進行剔除。企業專利數據來自于中國研究數據服務平臺(CNRDS),根據專利分類號信息,將其與2010 年世界知識產權組織(WIPO)發布的“國際專利分類綠色清單”進行匹配,得到上市企業申請的綠色發明專利和實用新型專利。其他企業層面數據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Wind 數據庫及企業披露的年報,城市層面數據來自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
基于雙重差分模型,構建如下模型檢驗綠色信貸政策對企業綠色創新的作用:

其中,gtiit(gtitit、gtiiit、gtiuit)表示企業綠色創新,treati×postt表示綠色信貸政策對重污染企業綠色創新影響的雙重差分變量,Xit表示控制變量,μi、γt分別表示企業固定效應和時間固定效應,i、t 分別表示樣本企業和時間。
(1) 被解釋變量
文章采用企業綠色專利申請量來衡量綠色創新能力,綠色專利總量(gtit)為綠色發明專利與綠色實用新型專利相加后再加1取對數,綠色發明專利(gtii)為綠色發明專利加1 后取對數,綠色實用新型專利(gtiu)為綠色實用新型專利加1 后取對數。
(2) 解釋變量
關鍵解釋變量為treati×postt,即為分組虛擬變量(treat)與分期虛擬變量(post)的交互項,其系數表示企業綠色創新在綠色信貸政策沖擊前后的平均差異。treati取1(0)時,為重污染企業(非重污染企業)。依據《上市公司環保核查行業分類管理名錄》來確定重污染企業[2]。《指引》出臺的時間是2012 年2 月24 日,因此,定義2012 年及以后postt取值為1,反之取值為0。
(3) 控制變量
參考現有文獻做法,加入以下控制變量:企業成熟度(age)、企業規模(size)、企業成長性(grh)、資產收益率(roa)、資產負債率(lev)、經營活動凈現金流(cfo)、現金持有量(cash)、企業價值(tbq)、資本密集度(cpy)、股權結構(lsr)、董事會規模(bas)、產業結構(ist)、金融發展水平(fdl)、財政科技支出(ftb)。表1 為主要變量的定義及其統計結果。

表1 主要變量定義
文章的基準回歸結果見表2。表2 中,偶數列(奇數列)為納入(未納入) 控制變量的雙重差分回歸結果,列(2)中,treati×postt的系數顯著為正,表明綠色信貸政策實施后,重污染企業的綠色創新產出顯著增加。列(4)和列(6)中,treati×postt系數均在1%的水平顯著為正,表明綠色信貸政策實施后,重污染企業的綠色發明專利申請和綠色實用新型專利申請均顯著增加。綠色信貸政策的實施正向影響企業綠色創新活動和綠色創新質量,對重污染行業綠色創新過程中“量”和“質”的正向激勵均較為充足,即H1 被證實。

表2 基準回歸結果
DID 方法的使用須滿足平行趨勢假定,即重污染企業與非重污染企業在綠色信貸政策實施前同趨勢變動,采用模型(2)對同趨勢變動進行驗證,θτ為當年綠色信貸政策對企業綠色創新的政策效應,以2012 年作為基準年。圖1a 為綠色信貸政策對綠色創新總量(gtit)的平行趨勢檢驗圖,在綠色信貸政策實施前,重污染企業與非重污染企業的綠色創新不存在隨年份變動的差異,滿足平行趨勢前定條件。而從年度動態效應系數來看,從2013 及以后年度,θτ的95%置信區間基本上顯著異于0,說明綠色信貸政策的實施整體上有助于提升重污染企業綠色創新產出。

圖1a 年度動態效應檢驗(gtit)

為排除其他不可觀測因素干擾基準回歸得到的結論,采用安慰劑法進行驗證,具體地,隨機產生一個重污染行業名單,對模型(1)進行回歸,產生一個錯誤的估計系數α^random 并將該過程重復500 次,圖1b 是被解釋變量為gtit 的500 次安慰劑檢驗估計系數核密度分布,α^random 的分布集中在零附近,α 真實的系數(為0.0866) 位于低尾位置。故能排除模型(1)的回歸結果是由不可觀測因素導致的。

圖1b 安慰劑檢驗估計系數核密度分布(gtit)
為驗證前文基于模型(1)的回歸結果所得結論的可信性,即綠色信貸政策的實施顯著促進了重污染企業的綠色創新,文章還采用如下方式進行穩健性檢驗:
(1) PSM—DID
實驗組和控制組應滿足隨機選取原則,為避免樣本選擇偏誤,以控制變量作為協變量,treati對控制變量進行Logit 回歸,采用最近鄰一對一匹配并利用共同支持范圍內的樣本進行PSM后的雙重差分估計,結果見表3,結論依然穩健。

表3 PSM—DID 檢驗結果
(2) 控制同期其他相關政策影響
考慮去產能政策(oip)的影響;考慮低碳城市試點(lcp)的影響;考慮碳排放權交易試點(ctp)的影響;考慮排污權交易試點(ptp)的影響。在基準模型的控制變量中分別加入oip、ctp、ptp與lcp 虛擬變量進行雙重差分回歸,oip、ctp、ptp 與lcp 均為相對應的分組虛擬變量和分期虛擬變量的乘積,從表4 可以看出,引入遺漏變量作為控制變量后,交乘項treat×post 的系數符號、數值大小、顯著性與表2 相比并無顯著改變。

表4 控制同期其他相關政策影響的回歸分析
(3) 其他檢驗
文章同時也采用面板Logit 模型、面板Tobit 模型、系統GMM、替換綠色創新指標衡量方法、替換行業界定標準、平衡面板數據、替換標準誤聚類類型、對連續變量進行上下1%縮尾等方式進行穩健性檢驗,所得結論依然不變。
為分析綠色信貸政策與重污染企業綠色創新之間的關系在不同企業生產率水平下是否呈現差異特征,以企業全要素生產率(LP 法測算) 衡量企業生產率(tfpb)水平高低,以行業年度tfpb 中值為標準,企業tfpb 高于中值,tfpb 取值為1,否則,取值為0。構造了tfpb、treat 以及post 的交乘項(treat×post×tfpb)。
表5 匯報了具體的回歸結果,列(1)~列(3)中treat×post×tfpb的系數為正且顯著,結果表明,綠色信貸政策實施后,相對于低生產率水平企業,高生產率水平重污染企業的綠色創新表現更好。可能的原因是,生產率水平較高的企業通常擁有先進的技術水平、專業化的分工和豐富的組織管理及投資經驗,投入與產出的轉化效率較高,企業更可能關注和領會綠色信貸指引中的防范環境和社會風險要點,重視企業的環境效益,加大對綠色技術創新方面的投資。

表5 考察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異質性

表6 匯報了不同行業競爭程度下綠色信貸增政策進重污染企業綠色創新的回歸結果,列(1)~列(3)中treat×post×hhib 的系數為正,并且至少在10%的水平上顯著,結果表明,相對于競爭程度較高的行業,綠色信貸政策的實施對競爭程度較低行業重污染企業綠色創新的促進效應更為明顯。可能的原因是,競爭激烈程度較低時,行業中少數幾個企業擁有超額壟斷利潤為維護其優勢競爭地位,有更強的動機依托綠色信貸政策來為其開展綠色創新來增加產品差異性,踐行綠色信貸政策要求也是增強企業合法性和綠色企業形象,吸引更多的外部投資者,更好地促進企業綠色創新。

表6 考慮行業競爭程度的異質性
文章以企業資金使用成本與所處行業平均資金使用成本之間的偏離來衡量企業面臨的金融錯配程度(cfm)[3],cfm 的計算方式為式(4):

其中,cfmipt表示i 企業第t 年面臨的金融錯配程度,iacpt表示p 行業第t 年的平均資本成本,cie 表示企業利息支出,tcd表示負債,cap 表示應付賬款。cfmipt越小企業面臨的金融錯配程度越低。按行業年度cfm 的中值分組,cfm 大于中位數時,cfmb 取值為1,否則,取值為0。構造了cfmb、treat 以及post的交乘項(treat×post×cfmb)。
表7 匯報了不同金融錯配度下綠色信貸政策增進重污染企業綠色創新的回歸結果。treat×post×cfmb 的系數顯著為負,表明金融錯配程度越低,綠色信貸政策對重污染企業的綠色創新促進效應越強。可能的原因是,社會資本市場準入限制、政府干預、利率市場化進程緩慢及中國金融制度的現有缺陷等導致了金融資源配置效率低下,金融錯配給企業帶來的資金缺口加大了其陷入流動性困境的可能,企業產生了重短期效益的生產活動而輕創新投入的行為,金融錯配帶來的高昂融資成本也削弱了債權的治理作用,影響綠色創新水平的提高。

表7 考慮金融錯配的異質性
文章驗證綠色信貸政策→企業風險承擔(企業代理成本、企業資本配置效率) →企業綠色創新的傳導渠道是否成立。代理成本與企業資本配置效率是企業風險承擔水平提升的重要組成部分,降低企業代理成本(治理通道),釋放內部資源效能與提高經營管理效率以提高企業資本配置效率(效率通道),能促進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提升,代理成本的降低與資本配置效率的提升能夠促進企業創新也已經被學者證實[22]。運用中介機制檢驗三步法[23],依次對模型(1)、模型(7)、模型(8)回歸,如果α1,δ1,φ2均顯著,則上述中間傳導渠道得以驗證。
為探討綠色信貸政策→企業風險承擔→企業綠色創新這一傳導渠道是否成立,采用中介機制檢驗三步法[23],依次采用模型(1)、(7)、(8)對該傳導機制進行驗證,如果α1,δ1,φ2均顯著,則中介機制得以驗證。
文章采用經行業調整的資產收益率的最近五期滾動標準差度量風險承擔水平(riskit)[24],riskit越大表示企業風險承擔水平越高,依次根據式(5)、(6)來進行計算得到。

其中,Aipt、EBITipt為t 年i 企業在行業p 的期末總資產、息稅前利潤。npt表示t 年在p 行業的公司數。企業風險承擔水平riskit是以最近5 年作為一個觀測時段(T=5),滾動計算該時段內adjroaipt的標準差而得到。

根據表8,列(1)、(2)中treat×post 的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綠色信貸政策能提升企業風險承擔水平,列(3)中risk 的系數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企業綠色創新產出會因企業風險承擔水平的提高而提高,證明了綠色信貸政策能夠通過提升企業風險承擔水平來提高企業綠色創新產出。支持假設H2。

表8 基于企業風險承擔、代理成本的中介機制分析
文章采用管理費用率衡量總代理成本,agc 越大,代理問題越嚴重。依次采用模型(1)、(7)、(8)驗證代理成本在綠色信貸政策與企業綠色創新之間起到中介效應。表8 列(1)與(4)中treat×post 的系數驗證了綠色信貸政策能降低企業的代理成本,列(5)中agc 的系數顯著為負,說明企業綠色創新產出會因代理成本的降低而提高,證明了綠色信貸政策能夠通過降低代理成本來提高重污染企業綠色創新產出。因此,H2a 被證實。
文章同時也采用Sobel 中介檢驗方法來對企業風險承擔與企業代理成本的中介機制進行檢驗,證實假設H2、H2a 依然成立。
投資對投資機會的敏感程度可以直觀揭示企業資本配置效率,故采用“投資—投資機會”敏感模型[25]考察綠色信貸政策是否通過提高企業資本配置效率的渠道來提高重污染企業綠色創新積極性,見模型(9)。

其中,invit是以i 企業t 年購建無形資產、固定資產和其他長期資產支付的現金除以年初總資產計算得到。invopit-1代表投資機會,采用總資產收益率(roa)作為投資機會的代理變量,roa被多數學者看作是影響企業投資的重要因素,反映了企業投資機會,如果η1顯著為正,則說明綠色信貸政策提高了企業資本配置效率,其他各項定義與模型(1)相同。
表9 中invop×treat×post 的系數η1為正且顯著,說明相對于非重污染企業,綠色信貸政策對重污染企業資本配置效率產生顯著正向影響,即能夠通過提高企業資本配置效率的渠道來提高企業綠色創新產出。因此,假設H2b 被證實。

表9 綠色信貸政策影響企業綠色創新的機制檢驗——資本配置效率
文章以2008—2020 年中國滬深A 股上市企業為研究對象,采用雙重差分法考察綠色信貸政策對重污染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研究發現,綠色信貸政策能提高重污染企業的綠色創新積極性,經過多種穩健性檢驗方法檢驗后,結論依然成立。異質性分析發現,綠色信貸政策對生產率水平率高的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更積極,當企業面臨更低的行業競爭程度和金融錯配程度時,綠色信貸政策對重污染企業綠色創新的促進作用更強。作用機制檢驗發現,綠色信貸政策通過提高企業風險承擔水平、降低代理成本與提高企業資本配置效率來提高企業綠色創新產出。
首先,銀行業金融機構要進一步細化與明確綠色信貸實施標準依據,以企業環境績效的動態改善和持續綠色創新作為信貸投放標尺,允許企業以應收賬款抵押、保理、知識產權和股權質押來獲取信貸資金。提升客戶質效,建立綠色審批渠道和綠色創新專項貸款,在綠色貸款額度、利率與期限給予直接優惠,快速響應和對接企業綠色創新項目。
其次,生產率水平較低的企業應加大綠色產品的開發和綠色工藝技術的改進,實現生產效率的提升,積極開展綠色創新。競爭激烈行業的企業應避免決策短視化,加大綠色創新投入為提升競爭優勢提供內生增長動力,應鼓勵行業競爭程度較低的企業與行業競爭激烈行業企業進行企業間的綠色研發合作,形成共享創新成果的“創新聯合體”。加快金融領域市場化改革進程,信貸應按照“效率均等”原則進行配置,以高標準金融市場體系促進綠色技術創新。完善公司治理體系,緩解內外部監督中的信息不對稱,提升外部投資者對企業創新風險的包容性,采取多種激勵方式激勵管理層,提高其創造力及管理效率,儲備適度財務柔性以提升風險承擔水平及承擔研發風險的能力。降低企業代理成本,以減少管理層的機會主義和短視行為。科學合理配置生產經營資源,促進企業資本配置效率的提升,實現企業創新驅動發展,通過提升企業管理效率和資本配置效率實現對企業綠色創新的疊加效應。
最后,監督綠色信貸政策規范化和法制化運行,提升銀行業金融機構綠色專業化服務水平,構建包括政府、第三方環保評估機構及銀行業金融機構等在內的信息數據共享機制,金融機構以綠色環保為授信準繩,參考對企業的環境評級,結合第三方擔保機構信用擔保,實現綠色信貸的精準投放。發揮財政政策調控的作用,以稅收減免、延期繳稅、免征關稅、綠色專項基金及政府綠色采購撬動和服務企業綠色創新。參考銀行業金融機構綠色信貸績效評價結果,對綠色融資進行定向降準,進行綠色債權的受償權居先制度設計,對發展綠色信貸做出突出成績的銀行業金融機構在綠色金融業務創新試點上給予更多優先權和試點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