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性資產管理公司不良資產處置思考

尹香媛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立足新發展階段、貫徹新發展理念、構建新發展格局，推動高質量發展，是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全黨全國必須抓緊抓好的工作。”自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后，為增強地方政府支持配合力度，提高不良資產處置的專業化水平，降低處置成本，提升我國金融體系、銀行體系運轉效率，我國于2012 年2 月出臺《金融企業不良資產批量轉讓管理辦法》，對地方性資產管理公司（Asset Management Corporation，以下簡稱AMC）的設立及參與不良資產轉讓工作進行規定，并采取名單制運行。自2014年中國銀監會正式公布全國首批可開展金融不良資產批量收購業務的地方性AMC名單以來，地方性AMC名單數次擴容，截至目前，國家已經批準設立61 家地方性AMC。實踐表明，地方性AMC 已成為推動不良資產處置多元化、市場化的助推器，區域風險化解的主力軍，是健全不良資產處置生態系統的重要機制、推動不良資產處置市場國際化的重要途徑。然而在另一方面，隨著不良資產處置工作的深入開展，地方性AMC 在實踐中也面臨著一系列挑戰與困難。本文通過調研湖北省某地方性AMC（以下稱為H公司）不良資產存量項目，分析地方資產管理公司不良資產處置實踐中存在的問題，以期為促進地方資產管理公司穩健經營和健康發展提供參考借鑒。

一、H公司不良資產處置概況

H 公司是湖北省國資委監管的國有獨資商業一類平臺企業，是省人民政府授權的國有股權（資本）集中持有主體、省級國有資本運營主體、省級國有資本有序進退通道，旗下擁有我省首家可以參與金融企業不良資產批量轉讓業務的地方性AMC。

（一）不良資產項目的結構特點

通過調研122個單戶存量項目發現項目具有以下特點：（一）項目處置或擱置三年以上。122 個項目超過3年處置期限的有30個，最長時間的為4年，最短時間的為3年。（二）項目以銀行資產包中的項目為主。122個項目涉及25個資產包，分別來自工商銀行、所在地農村商業銀行、中信銀行、興業銀行、浦發銀行、本地銀行等。（三）項目在地域分布上以省內市縣為主。抵押物在省會城市的項目有14個，其中在中心城區的有9 個，在遠城區的有5 個。抵押物在省會城市以外的市州縣項目有106個。抵押物在省外的項目有2個。（四）司法處置是項目的主要處置方式。在122 個項目中，進入訴訟程序的有110個，還有1個項目需要進入訴訟程序。爛戶、死戶數量較多。在這122個項目中，根據目前情況，無法處置的項目有20個。（五）項目價值總量較大，處置工作任務較重。122個項目收購時估值總額加上占用資金利息形成的收購成本為8.6 億元，項目處置難度大。

總體上，調研項目大部分分布在省會城市以外的市縣，資產質量比較差，法律關系比較復雜，多數處于凍結狀態。有的項目從收包至今處置工作沒有啟動過，有的項目進入了法院執行程序，但是因為政府“維穩”或其他原因，進程被中斷，變現難，重新激活難。

（二）不良資產項目處置存在的困難

調研表明，上述被調研項目在處置過程中大都具有一定困難。

一是資產包原有的結構性問題。銀行資產打包出售，總體上都是企業到期還不了本金的抵債資產。像“工農中建”幾家國有控股銀行和其他規模比較大的銀行，對于省會城市的不良資產，考慮到土地價位比較高，通常是自己拿在手上處置。此類銀行將分布在其他市縣的不良資產打包出售。在出售的不良資產中，也是“好壞搭配”。有的具有潛在價值，處置條件較好，有的潛在價值有限，處置條件又不好，有的甚至無論如何努力也難以處置，或者處置收入甚微。當然也有少數單戶資產有一定的潛在價值，但是需要等待處置條件的變化。

二是存在隱蔽的復雜因素。收購銀行不良資產競標之前的盡職調查，主要由銀行提供不良資產的相關情況，并不是不良資產涉及的所有問題銀行都已掌握。不良資產的有些問題是在處置中才被發現或者得以呈現，有些問題則是被銀行刻意美化甚至隱瞞。這樣，原來以為能夠處置的某些資產一下子動不了了。

三是受政府“維穩”要求的影響。依靠司法處置，可以將不良資產處置的復雜問題簡單化。但是在實際處置過程中，一旦遇到“維穩”問題，不良資產處置工作將受到影響，變得復雜。

二、不良資產處置中的法律問題思考

不良資產處置應遵循相關法律法規約束，但不同不良資產項目條件各不相同，地方性AMC 在不良資產處置實踐中既要確保不良資產處置方式的依法合規，也要靈活運用多種法律手段推動處置工作。

（一）處置方式的依法合規

地方性AMC 發揮自身優勢，通過競價購買銀行不良資產包，分項目處置不良資產，是職責所在。AMC不能因為處置過程中面臨困難就退縮，甚至采取違規方式處置。但是在實踐中確實有的地方性AMC 與銀行合作采取通道業務的違規方式，進行不良資產的處置。

通道業務是指先由銀行向地方性AMC 賣斷不良資產，然后又從AMC回購同一資產，并向AMC支付一定的通道費用。為了規避監管，通道業務模式往往演變為另外兩種形式。一是反委托加回購，二是在被設計的所謂資管計劃的安排下，經過中間環節迂回的方式最終實現“權益轉移”。在反委托加回購情境下，銀行將不良資產賣斷給AMC 是因為AMC 具有處置不良資產的優勢，但是AMC 又將不良資產委托銀行來處置，并約定對處置不完的資產進行回購，可見委托處置是假，意在回購是真。即令銀行受托處置了一部分，余下的回購，仍然是虛假出表或非潔凈出表。而所謂資管計劃下的權益轉移，則是將不良資產的概念換成了權益，通過增加很多中間環節，最終還是將不良資產轉回銀行。通道業務的實質是積極配合銀行虛假出表或非潔凈出表，美化銀行財務報表和監管指標，并從中獲利。

國際經驗表明，不良資產處置不當將產生重大風險。2008 年國際金融危機的根源就在于美國銀行的不良資產處置不當。為防范和化解金融風險，2009 年12 月中國銀監會發文規定“銀行業金融機構進行信貸資產轉讓時，只有將信用風險、市場風險和流動性風險等完全轉移給轉入方后，方可將信貸資產移出資產負債表，轉入方應同時將信貸資產作為自己的表內資產進行管理；禁止資產的非真實轉移，在進行信貸資產轉讓時，轉出方自身不得安排任何顯性或隱性的回購條件”。這實際上是明令禁止銀行不良資產處置中的通道業務。2014年，國際會計準則理事會對金融工具國際財務報告準則進行了較大幅度的修訂，發布《國際財務報告準則第9 號——金融工具》。2017 年，我國在借鑒國際財務報告準則修訂基礎上，對金融資產轉移準則進行修訂，發布《企業會計準則第23 號——金融資產轉移》。其中第七條規定“已將金融資產所有權上幾乎所有的風險和報酬轉移給轉入方的，應該終止確認該金融資產”。所有監管文件都要求金融資產轉移具有真實性、潔凈性、完整性。因此，實踐中的通道業務是不合規不合法的。

此外，通道業務還存在以下三個方面的風險與危害。

一是客觀上掩蓋和助長銀行風險因素累積。在通道業務中，銀行擁有定價的主動權，用什么價格賣斷就用什么價格回購，價格高，還有利于地方性AMC 按交易金額獲取通道費。銀行以大大高于實際價值的價格處置不良資產，掩飾了資產質量的不良率，給政府、社會、企業、儲戶傳遞虛假信用信息。在此基礎上，銀行再將賣斷的資產直接或變相回購回來，在資產負債表中，不良資產已經不存在了，但實際上原來表內的不良資產風險仍然在銀行。如此循環，銀行自己遮掩，監管部門又難以發現，風險因素就會悄悄地不斷累積，達到一定程度將會產生大問題，出現系統性金融風險。

二是影響地方經濟發展。銀行處置的不良資產大多是企業到期不能還本付息的抵債資產，與正常情況下擁有這些企業的債權并不相同。因為正常債權對應的資產是不確定的，是有效的實物資產或資金，債權擁有者的變動，往往不影響企業的正常生產。而地方性AMC 從銀行收購過來的抵債資產，有相當一部分資產法律關系較復雜，處于凍結狀態，需要通過處置才能重新激活。相關地方政府和企業原本對地方性AMC 收購不良資產重新處置抱有很大希望，結果待處置的額外部分資產又被銀行回購，仍然處在凍結狀態，繼續被閑置。如此一來，政府和企業試圖重組和激活資產的改革舉措無法實施。

三是不利于AMC 的作風和能力建設。地方性AMC 開展通道業務，不僅經營風險低，而且進行盡職調查和估值、估價要求不高。AMC既不用參與同行競爭，也無需為處置難而傷腦筋，只要通過為銀行作假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收取通道費過日子。但是如果地方性AMC 依賴通道業務維持經營與發展，不僅違背國家建立地方性AMC 的初衷，而且將降低AMC的不良資產處置能力與水平。

處置能力決定了地方性AMC 的發展能力。受新冠肺炎疫情和經濟下行等因素影響，未來一段時期，我國可能會出現銀行不良資產出包的高峰期，資產管理業務發展將面臨重要機遇。然而，處置能力決定收包能力。如果收了很多包但處置不了，資金長期占用，資產管理業務就不可能快速發展，反而會萎縮。H 公司的122 個項目，多數已經超過了原來設定的3年處置年限，除了仍需等待時機條件的少數項目外，其他項目不能再長期擱置。能處置的項目一定要抓緊處置，實在處置不了，也要研究核銷的可能性及方式。H公司可以對122個項目的潛在價值從高到低進行排序，同時按處置難易程度，區分為三種情況，即處置難度很大，處置難度比較大，處置難度較小。將潛在價值高的，處置難度較小的項目作為當前重點處置的項目，然后根據處置進度滾動安排。對幾乎不具備處置條件，潛在價值極小甚至為零的項目，列為待核銷項目，或者稱為爛戶、死戶。對重點項目與待核銷項目之間的項目，可以進一步觀察、分析、研究。對有的需要等待時機和有利條件時再行處理的項目，要單列出來，密切關注時機和條件的新變化。

（二）運用多種法律手段多途徑處置

司法處置是不良資產處置的主要方式，因此地方性AMC 的法律意識和員工的法學知識背景就顯得非常重要了。地方性AMC 必須聘請常年法律顧問，設置專門的法務機構及其工作崗位，同時要加強員工的法律知識培訓，運用多種法律手段處置不良資產。

一是運用產權市場交易的法規，在線下線上對不良資產進行交易。地方性AMC 對法律關系比較簡單、處置條件較好、又不宜重組或合作經營的資產，可以直接通過二級市場出售。在二級市場的選擇上，既要充分運用產權交易市場、金融市場，也要探索運用網上的拍賣市場，比如淘寶法拍網、360拍賣網等。淘寶法拍網、360拍賣網都是受眾廣、瀏覽量大、參與者多的互聯網信息平臺。目前依靠法院執行的不良資產項目基本上都是通過淘寶法拍網等線上市場出售。此外，網絡拍賣也有利于公允定價，避免國有資產流失。

二是運用公司法規，對有條件的資產采取多種方式“轉股”經營。地方性AMC 對仍在經營或可以投入經營并能盈利的資產，可以采取配資項目模式，配資收購、合伙經營，然后轉讓給合伙方退出。也可與相關企業重組，或長期持股經營，或經營一段時間之后轉讓退出。還可以用土地、商業房產等資產與相關企業合作，先持股經營，然后再選擇時機退出。

三是增強依法合規處置意識，做好資產包收購之前的工作。地方性AMC 要切實做好不良資產盡職調查，和銀行一道把不良資產的真實價值反映出來。要把不良資產放在現實的法律關系中評價，把資產本身的價值與處置條件結合起來分析。要一開始就把不良資產的認定、評估、定價納入依法處置的軌道。如果因為銀行提供了優惠貸款，要求用高于估值的價格收購資產包以作為回報，AMC需要計算綜合成本，把降低的財務成本反映在不良資產的收入之中。如果是受托購買資產包，或者由總公司購買交子公司處置，地方性AMC 要在法律上明確委托代理關系。委托方或子公司需要從盡調、估價環節參與進來，對“是否買”、“用什么價格買”、確定什么樣處置思路和盈利目標等提出意見。

四是加強與銀行的溝通與合作。實踐中，銀行出包的質量參差不齊。有的銀行資產包的情況比較真實，從資產結構上看，總有幾個單戶資產較好的，出包預期價格也比較適中。但也有的銀行資產包的資產普遍較差，處置條件也不好，但是出包價格心理預期還比較高。因此地方性AMC 需要在競價收購之前與銀行充分溝通。多交流溝通，不僅有利于順暢交易、有利于后期的依法合規有效地處置，還可以積極探索新的依法合作方式。比如有的銀行發現不良資產關聯的企業發展前景總體不錯，只是面臨暫時性困難，雖然貸款已列入關注類或次級，但是銀行暫時又不愿意將其放進資產包。針對該情況，地方性AMC 可以積極推動簽訂三方協議，實現真正意義上的債轉股。

五是完善銀行不良資產處置中的核銷法規。一是核銷應具有必要性。在資產包配置中，原本就有無法處置的單戶，收包后作分戶處置計劃時，對無法處置的單戶資產，要有零收入或者微乎其微收入的思想準備。如果沒有核銷機制，地方性AMC的無效資產就會長期放在賬面上，并不斷累積，成為不斷加重的負擔，影響資產質量的客觀評價，其實際經營的效益和業績也得不到真實反映。二是要確定核銷標準，以形成核銷的法規依據。當資產包的部分資產處置后已收回成本并盈利，對剩下的少數幾乎不具備處置條件、資產殘值較小的單戶資產以及計劃處置收入為零的單戶資產，可先行核銷。核銷價值既可以按收購成本分攤計算，沖減盈利，也可按原計劃處置收入為零、零成本核銷。三是要確定核銷方式和核銷程序。地方性AMC 必須嚴格核銷條件，嚴格核銷認定。在明確核銷條件的情況下，由項目主管部門提出，財務部門、風控部門聯合審核，報總經理辦公會審定。對無法處置的單戶資產的核銷，有的應該視為資產整包處置需要付出的成本，有的則是資產損失。不能簡單地將正常核銷與國有資產流失畫等號。

三、不良資產處置中的產權問題思考

產權是不良資產處置中的核心問題之一。地方性AMC 在不良資產處置中要統籌保護不良資產關聯各方的合法權益，厘清產權歸屬，特別要關注基層群眾利益訴求。

（一）產權權益保護

銀行出售不良資產，地方性AMC 購買不良資產，然后進行處置，不僅涉及銀行、資產管理公司的權益，還涉及處置過程中其他交易關聯方及資產關聯企業的權益。不良資產的產權權益保護涉及兩個要件：一是不良資產產權的歸屬是明確清晰的。由于不良資產主要是企業到期不能還本付息的抵債資產，往往有一系列合約鏈、存在多重抵押，法律關系比較復雜，這一要件實現難度比較大。但是為了推進不良資產處置，無論難度有多大，地方性AMC 都必須梳理厘清不良資產產權。不良資產產權梳理厘清不能以一方權益保護而他方權益受損為前提。無論是國有產權、集體產權、合伙產權、自然人產權，在權益保護上都是平等的。當權益保護涉及職工社會保障、城鄉居民儲蓄、非法集資侵害群眾利益時，必須優先考慮群眾利益。二是不良資產的交易是通過市場公平競爭完成的，不良資產激活后參與重組要以規范的資產評估為基礎。只要地方性AMC 處置不良資產依法合規，這一要件相對容易實現。

合理的產權權益保護有利于調動投資者的積極性，產生積極正向的社會影響，形成積極正向的經濟發展預期。銀行不良資產處置中的產權權益保護，涉及利益相關群體多、權益訴求復雜，產權權益保護難度大于正常生產經營中的產權權益保護，處置恰當與否具有標志性意義。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決定》指出，我國國家制度和國家治理體系具有13個顯著優勢，其中第六個顯著優勢是“堅持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和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把社會主義制度和市場經濟有機結合起來，不斷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的顯著優勢”。保護不同所有制經濟的產權權益，在堅持按勞分配的同時，保護各生產要素參與分配的權益是鞏固發展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的重要保障。

（二）使用權的張力與厘清產權歸屬

地方性AMC 處置的銀行不良資產通常為企業到期不能償還銀行貸款的抵債資產，難以一目了然看清產權歸屬，因此需要研究產權使用的多種形態。

所有權是最完整的物權。產權是經濟所有制關系的法律表現形式。引入產權概念之后，在企業中相應產生了“出資者所有權”與“法人財產權”一對概念，這使所有權與經營權分離具有法治基礎。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所有權或產權以出資者所有權和法人財產權的形態處在市場營運之中，使用權的重要性被凸顯出來。往往擁有使用權后就意味著有了占有權、支配權、處置權，使用權可以派生出很多權利及其形態。產權理論代表人物羅納德·哈里·科斯在《社會成本問題》一文中，將交易成本的概念與法律制度相聯系，分析了法律規則對資源配置的影響，強調只要交易成本為零，而且對產權的界定是清晰的，那么無論產權歸誰，都可以通過市場自由交易達到資源的最佳配置。有人認為科斯所說的產權界定明晰就是指的私有產權，但實際上科斯在市場完全競爭的預設前提之外(當然這個前提并不存在)，更多的是強調法律規則明確，交易成本為零。喬治·斯蒂格勒認為，在完全競爭條件下，私人成本等于社會成本。張五常提出，當私人占用權同時擁有收益權和轉讓權后，私人所有權就變得不重要了。私人所有權本身并不能增加生產和收入，只是便于鑒別。他還認為，私有產權可以沒有私人所有權。張五常以自己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讀書時貸款買車為例，購車的錢來自銀行，車的所有者應該是銀行，但他本人可以自由使用這臺車。張五常認為，通過合約鏈，理論上企業規模可以無限大，大到覆蓋全社會。

無論是實踐還是理論中，資產使用權都具有很大的張力，這是社會化大生產發展的新趨勢。就銀行不良資產處置問題而言，地方性AMC 必須直面資產使用權延伸的多種形態和多重法律關系的現實，穿透性地分析使用權背后的產權歸屬，找到使用權衍生形態的根，把產權歸屬真正理清楚，使不良資產處置有個明白賬。這也有助于觀察研究資本野蠻生長、無序擴張的問題，有利于分析處在萌芽狀態的經濟金融風險隱患。

（三）堅持人民主體地位

不良資產交易是一個買賣行為，地方性AMC完全可以從自身利益出發，可以買也可以不買，為什么要考慮銀行不良資產得不到及時處置有可能累積系統性風險？AMC 對收購的銀行不良資產完全可以一賣了之，為什么要花很大氣力去激活不良資產當中的有效資產？為什么要花很大氣力去對相關的困境企業進行重組重整？為什么政府一遇到“維穩”問題就要求正在實施的處置不良資產的司法程序暫時停下來？對于這些問題的思考，僅僅依照不良資產處置時適用的法律條文是不夠的，需要立足我國新發展階段背景，從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的科學理論基礎和精神實質角度思考。

馬克思認為，在階級社會，階級國家的法是階級的意志；如果是在一個人民當家作主的國家，人民主體的國家，法就是人民意志的體現。在《共產黨宣言》中，馬克思恩格斯指出：“過去一切運動都是少數人的，或者為少數人謀利益的運動。無產階級的運動是絕大多數人的，為絕大多數人謀利益的獨立的運動。”習近平總書記2021 年12 月6日在以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為內容的第35次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時指出，在堅持黨的全面領導、保證人民當家作主的重大問題上做到頭腦特別清晰、立場特別堅定。要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堅持法治為了人民，依靠人民，造福人民，保護人民，把體現人民利益、反映人民愿望、維護人民權益、增進人民福祉落實到法制體系建設全過程。及時處置銀行不良資產，化解銀行的潛在風險，激活有效資產，對相關的企業進行重組、重整，有利于地方經濟發展和社會穩定的大局，有利于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因此，不良資產的處置進程，要服從和服務于地方政府維護穩定的大局。H 公司曾經通過司法程序處置一個不良資產項目，在法院已完成拍賣程序，準備給H 公司回款之際，因為原業主非法集資到期無法支付，集資群眾集體上訪。地方政府為了維護穩定，在法院凍結了給H 公司的回款。從堅持人民主體地位的法治思想出發可以比較容易理解地方政府這一行為。第一，不能只有單向思維，而要充分理解地方政府的難處，充分理解法院執行中的綜合考量。該項目中，原業主采取P2P的方式在群眾中集資，群眾把自己的積蓄，有的甚至是養老或準備看病的錢拿出來，想賺點利息，結果本錢都回不來，這可不是一個小事情。第二，在處置銀行不良資產的過程中，要多與銀行溝通，多與原業主單位溝通，多與當地政府及部門商量，了解這些資產是否與職工利益有關系，是否與其他群眾的利益有關系，以便在處置中，把保障職工利益和群眾利益放在首位。在不良資產處置過程中，地方性AMC 要主動尋找與當地政府利益的交匯點。要積極主動地做工作，爭取當地政府及其部門的理解和支持。主動服務地方經濟發展，服務地方社會穩定，把處置資產與激活資產結合起來、與企業改革重組結合起來、與處理企業善后結合起來。

四、結語

地方性AMC 對于化解地方金融風險，推動地方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在新發展階段，地方性AMC 應堅持人民主體地位，統籌保護不良資產利益相關各方權益，在依法合規基礎上，靈活運用多種手段推進不良資產處置，以更好地幫助地方卸下發展包袱、增強發展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