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恩格斯城鄉融合思想的新時代內涵與當代實踐

董黎航

（揚州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 揚州 225000）

新時代的城鄉關系超越了單一的單向交流，展現出更加復雜和動態的相互依存網絡，且正在改寫著城市和農村的命運。新時代推進鄉村振興戰略依然要以馬克思恩格斯城鄉融合思想為指導，不斷縮小城鄉差距，促進城鄉協調發展。

一、馬克思恩格斯關于城鄉融合的理論

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從個體和共同體的關系出發，把人類社會劃分為自然共同體、虛幻共同體、真正的共同體三個階段。真正的共同體所指的就是共產主義社會這個一切人自由全面發展的聯合體，而“消滅城鄉之間的對立，是共同體的首要條件之一”。

馬克思恩格斯認為，實現城鄉融合的物質前提是高度發達的生產力。高度發達的生產力意味著極大豐富的物質資料和高度發達的科學技術，這為人們節省出大量的空余時間使得他們能夠有充足的時間學習科學文化知識等精神層面上的東西。對于這一點，馬克思恩格斯曾提到：“不僅生產的東西可以滿足全體社會成員豐裕的消費和造成充足的儲備，而且使每個人都有充分的閑暇時間去獲得歷史上遺留下來的文化——科學、藝術、社交方式等等——中一切真正有價值的東西?！睂W習這些有價值的東西，可使聯合體中的每一個人得到精神上的極大豐富。物質層面和精神層面上的雙重滿足使得每個人都能充分發揮潛力、實現自我價值，真正實現自由全面的發展，而城鄉融合這個城鄉關系發展的終極目標也將一并實現。

馬克思恩格斯認為，實現城鄉融合的制度條件是徹底消滅私有制?！俺青l之間的對立只有在私有制的范圍內才能存在?！彼接兄瓢l展到資本主義社會時期，城市對鄉村的剝削將達到最高階段，從而使城鄉之間形成尖銳對立的格局。資本主義私有制條件下的城市持續從鄉村汲取資源和勞動力，使鄉村處于經濟滯后、政治無權、文化缺失的境地。生產資料的私人占有和生產社會化的矛盾不斷激化，這導致資本主義世界經濟危機時有發生，這充分表明了私有制已經成為生產力發展的枷鎖。要實現城鄉融合就必須徹底破除這一枷鎖，用公有制的經濟制度取而代之。集體公有制將生產資料進行最優化配置，促使城市和鄉村達到協調發展、共生共進的狀態，而這種狀態預告著城鄉融合的實現。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演進，在共產主義的條件下，工人和農民的界限將會徹底消除，只存在單一的無階級社會的勞動者。到那時，城鄉融合發展將會成為社會發展的普遍狀態。

二、馬克思恩格斯城鄉融合思想的當代解讀

馬克思恩格斯城鄉融合思想在新時代的基本內涵，應至少包括以下幾項。

（一）城鄉居民發展的權利和機會平等化

城鄉居民的個人發展的過程也是追求美好生活、實現自我價值的過程。因此，發展的權利和機會平等化主要指城市居民和鄉村居民、本地居民和非本地居民在追求美好生活的權利與機會方面實現平等化。平等的發展權利和機會既包括個人所享有的機會，也包括個人選擇的自由。根據中國的具體實際來說，人們可以自由地遷移以及工作。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以后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只注重城市擴張和經濟發展，忽視了“人”的城市化。大量的農村居民在城市工作、經商，為城市發展作出了巨大貢獻，但卻被戶籍制度排斥在城市社會之外，沒有得到同等的居民待遇，自然也就喪失了許多發展的機會。新時代倡導城鄉融合發展，就是要從頂層設計發力，不斷改善戶籍和土地等方面的政策制度，在政策層面消除那些阻礙城鄉居民選擇或使其幾乎沒有機會發揮作為人的主體作用的各類型的不自由。這樣才能使城市變得更容易融入、鄉村變得更具有吸引力，保障居民不管在城市還是鄉村都能夠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并且能自由選擇城市或鄉村的生活方式。

（二）城鄉公共資源配置均衡化

城鄉融合發展僅僅給予居民機會和自由是不夠的，還需要給予各種公共資源。例如，發展教育事業，提高教育水平，必然需要教育資源的大量投入；發展農業，擴大農業再生產，必然需要金融資源的大力支持。我國的公共資源配置長期向城市傾斜，城市相較于鄉村擁有更為優質的教育資源、更為完善的社會保障、更為健全的醫療體系、更為便捷的交通出行等等，而邊遠鄉村很多仍是落后的。新時代倡導城鄉融合就是要加大公共資源向農村的傾斜力度，加快推進城鄉基礎設施、基本公共服務、基本社會保障均衡化。均衡化不是同一化，必須認識到并承認鄉村地區的某些特點，根據鄉村具體需求更精準地供給公共產品，彌補城鄉差距，使鄉村宜居宜發展，為農民就業、創業提供機會。

（三）城鄉居民身份認同一致化

城鄉融合最核心的要素就是人，一致化的身份認同對于城鄉融合發展來說是至關重要的一點。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以來，農民為社會主義建設作出了巨大的犧牲，他們在農村區域為國家交公糧、貢獻農產品“剪刀差”。等到城市化的大浪潮到來之時又進入城市為工業化建設提供勞動力。城市繁榮的背后是一群群背井離鄉的農民工，然而現實生活中，農村居民卻并沒有得到應有的社會尊重，“現實生活中城鄉勞動者不僅在勞動內容、勞動強度、勞動報酬等方面存在巨大反差，更重要的是在以‘受人尊重’為標志的社會地位方面反差更大，成為人們平等身份認同時的障礙?！边@種對農業勞動者的歧視長期存在于社會的各個角落，如滑稽戲里的鄉下人往往被塑造成無知愚昧、被人嘲笑的對象。農民自身也為低下的社會地位而感到自卑，他們常常告誡子女以后不要選擇農民作為職業。新時代倡導城鄉融合就是要徹底扭轉這種趨勢，塑造一致化的身份認同，從社會層面積極宣傳教育，“職業不分三六九等，城鄉居民都是社會主義的建設者、共產主義的奮斗者。”此外，要以多種手段提高農村居民的待遇和收入，縮小城鄉經濟、教育等方面差距，從而提升農村居民的自信心，增強他們對自身的認同，在真正意義上實現環境認同和自我認同的一致化。

三、馬克思恩格斯城鄉融合思想的當代實踐

“共產主義對我們來說不是應當確立的狀況，不是現實應當與之相適應的理想。我們所稱為共產主義的是那種消滅現存狀況的現實的運動?！惫伯a主義社會并非可望不可即，它是在現實的實踐中不斷生成的。城鄉融合亦如此，需要通過不斷優化理論、改造實踐，在接續努力中一步步接近城鄉融合發展的狀態。

（一）以發展生產力為第一要義，為城鄉融合提供強大的物質基礎

1.完善城鄉產業發展及區域分工體系。傳統的工業化、城鎮化發展模式下，城鄉要素交換不平等、產業聯動機制缺失、農村勞動力流失等問題突出，這嚴重制約了城鄉可持續發展及區域協調穩定。因此，必須推進城鄉發展中的區域功能分工，而其關鍵在于強化城鄉發展的功能定位和產業體系建設。要根據不同地理區域的城鄉發展格局和資源環境條件，在確立城鄉發展戰略和區域發展戰略的基礎上，逐步將農村納入區域產業發展的空間體系，引導部分勞動密集型和農業原料加工企業逐步向農村轉移，特別是應在農村重點鄉鎮加強引導，促進農村農業與非農產業發展，構建完整的城鄉產業鏈和空間發展體系。

2.建立城鄉利益聯結共享機制。在增加政府對農業和農村投入、擴大農村公共財政覆蓋的基礎上，構建城鄉經濟發展的利益聯動共享機制，實現“以城帶鄉、以工促農”戰略的制度化發展。加強小城鎮作為城鄉紐帶的作用，突出其經濟支撐、信息傳遞、服務擴散、產品吸收、就業轉移等綜合功能，促進高效的城鎮化，持續穩定實施城鄉統籌發展政策。此外，要推進農村稅制和市場體制改革，逐步減輕農村居民負擔，穩步提高農產品價格和農業收入水平，健全農業金融和保險制度，建立以市場為導向的農業風險管理機制。

3.推進鄉村產業振興。農村是當代城鄉融合關注的重點區域，需要促進第一、二、三產業深度融合發展，進一步完善我國現代化農業發展體系。首先，要將保障國家糧食安全作為重要戰略目標，有效保護耕地、有效提高耕地綜合生產能力。同時，根據各地區農業生產功能和市場需求，合理調整各地區糧食作物種植比例，合理優化各地區農業生產結構；緊緊依托國家大型商品糧生產基地的建設和發展，全面推進農業生產的機械化、規?；?、生態化；逐步建立糧食產銷區之間的財政轉移支付制度，實現全國農業生產的合理區域分工，實行風險共擔和利益共享，促進全國糧食生產長期穩定發展。其次，要不斷加強現代新興科學技術在育種、化肥、農藥等方面的投入和應用，促進農業技術創新，提高農產品質量和效益；村集體和農業合作社要根據自身的地理和資源優勢，積極拓寬發展思路，大力發展特色農業、農產品加工業和資源性產品加工業，提高市場競爭力和產品附加值，提升農村經濟綜合實力。其次，應建立農業信息服務和網絡平臺，建立農業資源地理信息數據庫，整合區域市場信息、農業生產技術信息和空間信息，形成覆蓋全國的監測、預報和管理體系；為農業生產、市場選擇、科研教育、產業結構調整和技術推廣提供及時有效的信息服務，促進農業生產發展，增加農民收入。最后，要全面開展特色資源研究，挖掘鄉村田園風光、民俗風情等優質資源，發展以休閑農業為主的鄉村旅游項目。以創意農業，特色小鎮、生態文化小鎮等不同的方式為著力點發揮鄉村特長。

（二）堅持以人為本的理念，促進城鄉共同繁榮

1.消除城鄉政策隔閡。新時代的中國要充分保障城鄉居民的切身利益，對城鄉政策制度進行綜合改革。戶籍制度改革已經取得了重大的進展，農業和非農戶口的隔閡已經不再存在，但是目前城鄉最關鍵的隔閡仍是戶籍制度，各地要采取長遠取消戶口制度的試點工作，邁向未來的最終改革目標，即徹底革除其利益分配功能，使其回歸單純對國內人口進行登記管理的手段。而在目前階段則要完善居住證制度，不斷擴展居住證權益，使農村居民享受到與城鎮居民城市戶籍同等的公共服務。但僅僅改革戶籍制度不足以促進城鄉融合。土地是農村最有價值的資源，公共服務是城市的優勢；農村地區缺乏公共服務，而城市地區缺乏土地。在此背景下，農村的改革要以戶籍制度為基礎，并且把重點放在農村土地制度上，確保城鄉公共服務均等化。將城市資本引入農村開發土地，同時將農村土地流轉的范圍擴大到本村以外。使農村居民可把土地經營權、使用權入股到合作社中獲取收益，將農村土地集中起來實現規?；_發。要使土地流轉賦予農民更大實惠，政府須發揮主導作用，出臺更細致精準的措施，兼顧農村居民和城市投資者兩者的權益。

2.完善鄉村公共基礎設施。在新時代，我國農村基礎設施仍呈現不同程度的滯后，與城市發展形成了顯著的反差，這極大地阻礙了農村經濟的發展和農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要根據各地實際情況，因地制宜地推進農村基礎設施建設，改善農村生產、生活和生態條件，建立新型農村生活方式，這是新時代推進鄉村振興戰略的客觀要求和必然選擇。在加大對農村財政投入的同時要提高資金利用效率，將有限的資源集中在道路、電力、水利、互聯網等關鍵設施上，避免資金分散低效以及基礎設施重復建設，從而為農村一、二、三產業提供強有力的支持。在此基礎上，應以改善農民生活為根本目標，在鄉村振興戰略指導下，穩步推進農村住房和生活服務設施改造，建設清潔、穩定、和諧的美麗鄉村，促進農村物質生活和精神文化生活同步改善。

3.健全城鄉教育體系。給予城鄉居民發展的機會和自由，這在深層次上包含著給予他們追求美好生活的能力的意蘊。而教育則是給予城鄉居民這種能力的重要途徑。恩格斯曾提出：“教育將使年輕人能夠很快熟悉整個生產系統，將使他們能夠根據社會需要或者他們自己的愛好，輪流從一個生產部門轉到另一個生產部門。因此，教育將使他們擺脫現在這種分工給每個人造成的片面性?！苯∪青l教育體系不僅要繼續加大對鄉村基礎教育的投入力度，更為重要的是完善產業教育。要利用互聯網等新載體將教育和生產實踐充分結合起來，培養鄉村振興迫切需要的新型職業農民這類懂技術、會經營、愛農業的人才。

4.優化城鄉融合評價體系。以人為本的理念還應體現在城鄉融合的評價指標方面。目前很多地區的城鄉融合程度評估體系包括經濟發展、公共服務、人民生活和生態環境四個方面的客觀指標。這四個方面展現了城鄉協調發展的程度，但如果忽視人們對城鄉融合的滿意度以及需求的主觀意見，就會損害城鄉融合發展的合法性與合理性。新時代的城鄉評估體系必須積極開展社會調查，把人民群眾的意見和建議等主觀指標納入評價體系，以這些反饋指標為參照制定、修改政策規劃，真正做到尊重人民意愿和滿足人民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