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 平

○衡德宏（江蘇）

李國強是名獸醫。這天全縣農村飼養的豬突發大面積瘟疫，且來勢洶洶，一旦發病若不及時治療，短短數小時內豬就會死亡。豬對農民來說意味著什么每個人都知道，李國強和同行立即行動起來，奔赴全縣鄉村，分片負責。

李國強負責的是東溝鄉。按報告時間先后，李國強心急火燎地治療起來，往往一針下去即可妙手回春。在治療完一個村后，鎮里派的司機請他坐上摩托車，直奔沖林村。司機是位四十左右的漢子，是鎮里臨時請來的當地農民，因為熟知村落分布，所以請他帶路，而摩托車自然是適應狹窄山路最好的交通工具了。

摩托車雖然開得飛快，但司機技術好，路況也好，加之分外小心，所以開得相當平穩。當穿越一個叫姜家堂的村子時，意外發生了：有個女人沖到路上，攔住了車子。

只見那女人朝司機大聲嚷著，很著急的樣子。司機看上去有點生氣，一直搖頭，像是在拒絕她。李國強是外地人——即使是本地人，因為大山阻隔，村與村之間距離極遠，導致村村有方言，往往相鄰的兩個村也互相聽不懂——根本聽不懂兩人爭吵什么。

過了一會，司機重新發動摩托車，那女人氣得直瞪眼，卻不再阻攔。李國強忍不住用普通話問司機：“那女人是誰？她說什么？”

司機用蹩腳的普通話回答：“她說她家的豬也發生了瘟疫，請你先幫她家治一下。我說不行，得按順序來。”

在山路上奔馳約半個小時后，摩托車終于來到沖林村，李國強顧不得喝上一口水，立即著手治療。在忙碌的當兒李國強余光看到那司機顯得焦燥不安的樣子，還接了一個電話，臉色有點白。

黃昏時分，沖林村生病的豬全部得到妥善治療，李國強累得不行，司機立即載著他回頭。當再次經過姜家堂村時，那個女人再次沖到路上。

司機一停下車，那女人就瘋了似的沖上來，朝著司機破口大罵。李國強雖聽不懂罵什么，但見那女人氣急敗壞、張牙舞爪的樣子，肯定是罵了極難聽的話。司機灰了臉，任她罵，一句話也不說，那女人罵得越發急了，一時火無處發，張開十指朝司機臉狠狠撓過來。

司機也是血肉之軀，但他沒有還手，并且不躲閃，一任那女人撓他。幸好這時有其他村民沖上來，死命抱住憤怒得無以復加的女人。

李國強驚訝極了，忙用普通話問到底發生什么了？幸好村民中有一個年輕人，會點普通話，結結巴巴地告訴李國強：“這女人是司機的老婆。她家兩頭豬生病了，先前攔住你想給治一下，她男人不肯，說要按順序來，現在，兩頭豬全死了。”

兩頭豬值多少錢？難怪他老婆要拼命。回到鎮上后，李國強對司機說：“實際上先前順便幫你家豬治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

司機搖搖頭，他的臉上有幾道可怖的血杠杠，是他老婆撓的，老婆顯然下了死手，司機如此高大，卻任她撓。他說：“我家豬生病，人家的豬也生病的，不按順序來，不公平！我以前經常罵別人做事不公平，今天如果讓我家豬先治，那我就成了我以前罵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