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NP VP得C”歧義結構韻律特征分析

張 妍

（唐山學院 外國語學院，河北 唐山 063700）

在“這NP VP得C”結構中，主謂補語“C”中的N和V之間意義上的聯系并不緊密。對V來說，N可以是施事（“走得我累死了”含義為“我走，我累死了”），也可以是受事（“打得孩子直哭”含義為“打孩子，孩子哭”）。所以，在“這NP VP得C”結構中，因為N與V的句法關系（施事VS受事）可以產生不同的句義，形成歧義［1］。

一、研究源起

在日常交流中，說話人通過語音傳遞信息，表達特定語義。所以，本文以“這NP VP得C”歧義結構作為考察對象，探討不同情境下該類歧義結構各成分的韻律特征，考察區分不同句義的韻律特征作用機制是什么。“這NP VP得C”歧義結構的詳細描寫和韻律特征分析，有利于自然語言的計算機處理，提升語音識別的準確度。同時，在對外漢語教學中，有利于幫助學生加深對語音與語義和句法關系的理解。

二、實驗設計

（一）實驗材料

因為“這NP VP得C”中“C”部分的名詞N可以是動詞V的施事，也可以是受事，據此分別設計如下兩個情境。

問：現在什么狀況？

［情景1：我偷吃了孩子的蘋果，被孩子發現，孩子一直追我，孩子很疲憊］

答：這孩子追得我很疲憊。（“我”是“追”的受事）

［情景2：孩子偷吃了蘋果，落荒而逃，我一直追孩子，我很疲憊］

答：這孩子追得我很疲憊。（“我”是“追”的施事）

（二）發音人

共選取男女各兩位發音人。發音人均為大學本科生，講普通話，且超過二十年，無視覺和聽覺障礙，無語言發音障礙，均為右利手。

（三）實驗過程

錄音在安靜的房間進行。請發音人在自然狀態以平穩語速朗讀實驗材料。使用Praat軟件進行錄音，采樣頻率22 050赫茲，16位［2］，單聲道，保存為.wav格式聲音文件。利用Praat語音分析軟件提取基頻、時長和幅度積等數據①數據提取采用貝先明老師提供的Praat語音分析軟件Praat漢化修改版（4.0）中提供的腳本，特此感謝。，采用Excel軟件進行數據計算并制作各種數據圖表。

圖 2 “這NP VP得C”歧義結構各音節時長比平均值圖

圖 3 “這NP VP得C”歧義結構各音節音量比平均值

三、實驗結果

為了最大限度消除由性別、年齡等因素造成的影響，采用相對化、平均化之后的起伏度、時長比和音量比②具體計算公式可參見貝先明老師的Praat語音分析軟件Praat漢化修改版（4.0）中的腳本。代替絕對值比較，提取共性特征，結果呈現使用每項聲學參數所有發音人的平均值。

（一）起伏度結果討論

在起伏度分析中，把不同情境中每個字測量得到的音高聲學數據赫茲值轉化為歸一化之后的起伏度值［3］，再取平均值，做出統計圖，據此對“這NP VP得C”在不同情境下各成分表現出來的音高特征做進一步分析。

由圖1可見，在情境1中當“我”作為“追”的受事時，“這孩子”的“這”在起點處起伏度為88，比情境2中“這”在起點處起伏度高出13。作為全句的主語，起伏度最高。此外，在句末“疲憊”的“憊”表達主語的狀態，“憊”的整體音高比情境2中高出25左右。然而，在情境2中當“我”作為“追”的施事時，“我”的音高成為全句最高。

自然焦點陳述句的音高呈現有規律漸變下傾［4］。但是，在具體情境中，當說話人表達確定的語義時，可以通過改變音高，例如抬高語義凸顯部分（話語中心）處的音高的方式，達到表達不同語義的目的。在對話中，說話人要完成傳遞新信息的目的需要在句中將新信息作為話語中心，也就是說話人講這句話的主要目的，自然在語調上成為全局的中心，故起伏度成為全句最高。在“這NV的”構式研究中指出“這”具有強指示性，屬于強指示詞。在對話中承接對方剛剛發出的信息，具有當下性［5］。根據“調域負擔量”的研究表明，去聲和陰平主要負擔其所在詞調域的上線［6］。所以除了“這”表示強提示性之外，其本身是去聲，負擔其所在詞調域的上線，使其音高起伏度最高。同時，“調域負擔量”的研究還表明陽平位于調域的內部，對調域的負擔功能較差。所以，因此，在“這NP VP得N”情境1中，“孩”的音高起伏度低于“這”。

（二）時長比結果討論

延長音節時長是實現語義凸顯的重要手段之一。也就是說，說話者通常會通過放慢語速的方法增強聽者對句子的理解。這樣可以給聽者更充足的時間進行聽覺加工和句義理解，從而達到準確理解句義，消除歧義的目的。

由圖2可以發現，在情境1中當“我”作為“追”的受事時，為了突出話語中心，情境1中“這孩子”三個音節的時長比均比情境2中這三個音節的時長比大。在情境2中，當“我”作為“追”的施事時，“我”成為“這NP VP得C”中“C”的主語。“我”成為話語中心，音節時長延長，時長比最大。另外，在情景2中，“得”字音節時長比位居第二。可能的原因是在情境2中“我”作為“追”的施事，說話人通過“得”字音節延長，幫助聽者確定新的話語中心，獲得對句義的準確理解。

從全句音節時長比來看，說話者將話語中心部分的音節時長延長，非話語中心部分的音節時長相對較短。情境1中，話語中心部分“這孩子”的“孩”時長比最大，其前后各成分的音節時長比均小于“孩”。雖然情景1中“C”部分“我很疲憊”各音節中“我”和“很”的時長有所延長（時長比大于1），但是均未超過全句的話語中心部分“孩”的時長比。其中，表強指示性的“這”的時長比并沒有像其音高表現（起伏度最高）那樣，成為全句最大，而是“孩”這一音節的時長比最大。情境2中，話語中心“我很疲憊”的“我”時長比最大，遠高于其他音節。同時，作為非話語中心的“這孩子”在情境2中均未發生時長延長，時長比均小于1。

（三）音量比結果討論

幅度積是一段時間內語音的總能量，綜合考慮了振幅和音長兩個語音參數［7］。

由圖3可以發現，在情境1中當“我”作為“追”的受事時，作為話語中心成分“這孩子”三個音節的音量比依次增大。除“這”以外（音量比相等），“孩子”兩個音節音量比均顯著大于情境2中“孩子”的音量比。作為非話語中心成分“追得我”音量比則顯著小于情境2。從情境2中，當“我”作為“追”的施事時，“我”成為“這NP VP得C”中“C”的主語。“我”成為話語中心，音量比全句最大。

從全句來看，話語中心成分音節音量比較大，非話語中心成分音量比較小。本實驗結果與同樣采用幅度積作為研究對象的“都”字句歧義結構研究結論一致［8］。也就是說話人在表達中會將作為語義凸顯部分的話語中心部分音強增強，同時也比其他情境中該成分作為非話語中心成分的音量比總體有所加強。

四、結語

本文通過在不同情境下，對“這NP VP得C”歧義結構中各部分的聲學數據進行分析，發現說話人在表達不同句義時語音上有明顯的區別。當補語C中的名詞N為動詞V的施事時，N的音高起伏度顯著升高，全句最高，時長比和音量比也是全句最大；當補語C中的名詞N為動詞V的受事時，全句的主語NP音高起伏度顯著升高，全句最高，時長比和音量比全句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