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 棣
太陽, 是你生命成形的方式。
從清晨到傍晚, 你都把頭顱昂起, 緊跟太陽的腳步, 一刻也不停。
你不會說出內心的秘密。
即便在夜空下, 也只是埋頭沉思, 等待下一個日出。
你從來沒有奢望, 只是佇立, 守望, 借太陽的光亮和溫暖,描摹自己的憧憬。
——而后, 隨著某個時刻的到來, 靦腆地捧出自己真實飽滿的幸福。
植根于土壤, 從不渴望飛翔。
你把所有的執著寫在臉上, 呈給風, 呈給陽光, 呈給大地上所有熱愛生命的事物。
你可以被虛擬成狂熱的信仰, 但那只是人們的臆想。
只有你自己知道, 你的內心是多么豐盈, 如一個母親, 在送別的路上。
棉花, 世上最暖和的植物。
說到棉花, 就想到雪, 鋪天蓋地的雪。
說到棉花, 就想起少年時光, 想起鋤草、 剔苗、 掐頭、 綁蔓,一遍遍地噴灑農藥, 甚至捕蛾、 捉蟲……
說到棉花, 就想起深秋清晨在棉田里被露水浸濕的衣褲, 就想起剝棉花的夜晚被15 瓦的燈泡熬澀的眼睛, 想起冬日寒風中父母皸裂的手指。
說到棉花, 就想起雪堆般的房間, 想起棉清油的香, 想起秋耕時節作為底肥撒進地里的棉籽餅。
說到棉花, 就想起農村生活的苦累與充實, 想起跟著父母拉架子車跑幾十里地賣棉花的情景, 想起勞作兩季帶來的收獲與欣慰。
說到棉花, 就想起青蔥時光, 想起一床床暖暖的棉被, 想起厚墩墩的棉襖、 棉褲、 棉鞋……
不事張揚。
只任嫩黃的小花和太陽打打招呼, 然后, 在泥土里潛滋暗長。
不見天日。
坐臥在泥土中, 如一個個面壁者, 在自我的禁錮中, 汲取,修行, 冥悟, 提升。
厚厚的衣袍裹起所有的激情, 把自己的敏感細膩掩藏在粗獷下, 不露聲色, 悄悄地積蓄力量。
時光塑形。
坐臥皆安, 你只在黑暗中思考生命的進退與短長。
你知道, 自己無需破壁。
只要修行, 你自己就足以成全自己。
向下, 向暗處, 是為了向上, 為了讓自己更好地擁抱陽光。
——你, 就在漫漫長夜里打坐, 凝望, 把生命的醇香交給未知的時光。
核桃。 核桃。 隱藏最深的浮雕。
核桃。 核桃。 光陰的刻刀下, 彌勒佛的笑。
核桃。 核桃。 青青衲衣的隱者, 在晨鐘暮鼓里打坐, 誦經,修持……
堅果中的慧者, 餐風, 飲露, 枕月, 攬星, 采擷陽光……
每一天, 都在朝圣的路上。
云貴高原, 以高出塵世的心性為你種下夢想。 流嵐、 江風、云間鳥鳴、 山中煙靄, 皆可為侶, 在行進的路上, 把腳印交給每一片葉子。
一葉即度。
度己, 度人, 度萬千流轉的光陰。
在季節交替中, 你粲然一笑, 褪去青衣, 以縱橫交錯的紋路呈現生命的圓滿。
除卻青澀之后的真, 是滄桑歷盡的純凈與透徹。
看到米粒大小的棗花時, 我就以望穿秋水之姿想你, 如今世的戀人, 在五月的黃昏。
棗花的香, 是初戀。
無需形容, 只回味, 或者想象, 就啟開了窖藏的壇封。
棗的成長過程, 如女孩兒, 一路帶著憧憬。
在童話的日子里, 走著走著, 就褪去了稚嫩和青澀, 日漸充盈, 日漸豐滿。
開始把心事藏在日記里, 不經意地就紅了臉龐, 借橢圓形的葉子, 遮掩自己甜蜜的羞赧。
初秋的風, 可以帶上微雨。
瑩澤、 紅潤, 成熟的棗兒, 就在風雨中靜候陽光的佳音。
迎著院門, 水靈靈的, 翹首, 顧盼。
用眼睛說話;
用笑靨唱歌。
七月間, 紅紅的嫁衣穿起, 伴著喜慶的嗩吶聲, 辭樓閣, 下臺階, 上花轎, 走向生命的潮紅。
雅稱, 或者昵稱, 只是小確幸而已。
把自己藏進胞衣。
你, 洞見光明。
舍得, 其實, 只是 “放下與否” 的問題。
時光靜好, 但歲月卻從未優待過誰。
讓自己做自己的俘虜, 俘獲一顆仁心。
生津。 止渴。 潤肺。 降火。 去燥。 你眼中有亮澤, 人世間便少了些許煩惱。
不問陰陽, 不重紋飾。
只雙眼如炬, 明了塵世紛紜下的繩契與規律。
你坐臥皆靜, 守心守正, 守天地人和。
圓通之象, 貴在靜虛。
你以格物致知的態度告訴世人: 肝火勿盛, 處世通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