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詳的世界（外一首）

麥 須

她出生于遙遠的1929年

那一年尼姑庵門前的草特別綠

只有那個司機才會讓她

在沒有站點的小區門口下車

她問我有沒有香煙什么的

得表示一下謝意

跟朋友們扯起

我這愛打麻將的老娘

我說我娘今年九十二

卻覺得每天都是簇新的

她總在一個攤位上買菜

她說只有那家的菜最新鮮

她說老板夫妻稱贊她

說她看上去不過七十歲

她說，這么一天天活下去

日子倒也不覺著長

她嘿嘿地笑成個線團

像個偷了糖果的孩子

最怕的是收到老親戚病危的消息

我總是不敢告訴她

她會去醫院見上一面

還會說幾句安慰的話，然后

回家收衣服，再跟我聊聊

某年某月的往事，也只在

這個時候，我會誤以為

這世界本就是這樣安詳

[老 娘]

黃昏時，老娘癱坐在飯桌前

告訴我舅媽病重。說著就哭了

她講了很多事

很多蘆葦白了又白的事

她說多少次都想跳河里死了算了

可都是因為放不下你們這些孩子

她說只有她嫂子待她最好了

但她沒說老天爺真是瞎了眼了

她九十二，自打我認識她起

她從沒說過老天爺的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