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的歌

何暢

黑夜是一只瓷器

扭動著身子

已定格成一塊漆

隱藏于瞳孔的底部

有點向下彎曲才站得更穩

放在歷史里變成了一位駝背老人

他把他的一生都交予泥土和雨水

我們可以叫他平凡的人

平凡是伴著偉大生長稻穗

今天，我和他交談

他笨拙，不善言辭，像一頭熊

我叫他爺爺

左手舉起太陽，右手推動黑夜的門

墻角僅剩下一只長耳朵的陶瓷

害怕破碎，所以

他小心翼翼捧著他的一生

它也曾被少女高舉過頭頂

沿著山間小路一直通往孩子們的樂園

瓷器帶來野果，帶來鮮花，帶來溫飽和糧食

作為定情的信物

盛滿了星星和螢火蟲在夏天乘涼

河流溢出人的胸口

緊緊抱住陶瓷的腰撫摸

漸漸就會出現皺紋

直到他把自己的骨灰與

陶瓷一同深埋

埋進詩里，埋進世世代代的記憶

在現象的兩岸，我們

在距離較遠的一岸

舉起屬于我們自己嶄新的瓷器

開始舟渡，遠航

兩岸不斷拉長，看似一樣

我們又不同于他所經過的路程

于是我們被當成一個質點

帶著各自的陶瓷和平凡

帶著自己的鮮花與糧食

在一代人中追憶祖先

同時也將開辟出新的航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