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家庭的第五季節

文 萬宇

（作者系文學博士，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副教授，15歲男孩的媽媽）

親愛的孩子，現在已經是冬天了，江南的葉子開始落了，一陣風來如同蕭瑟葉雨，氣溫也漸漸轉涼。天干物燥，又到了搽護手霜的時節。我順手拿起一管，雙手摩擦，伴隨淡淡檸檬香氣，想起小時候為你涂護手霜，先把護手霜擠到我的手上，再對你胖嘟嘟的小手小臉揉面團似的揉來揉去，小小的你一邊怕癢般躲來躲去，一邊小精靈似的咯咯笑。忽然，你停下來，如同有了重大的發現，很認真地對我說：“媽媽，這個時候我感覺很幸福。”

是啊，幸福。我的心也暖暖的，似乎被你命名的幸福充盈，在內心化成暖烘烘的流動，原來這就是幸福啊！“那么，幸福的感覺是不是就是這樣癢癢的……”我們團團滾在一處，笑得開心。

后來，我們就躺在床上，一起聊那些讓我們感到幸福的時刻。讓我驚訝的是，你列舉的幸福那么具體，那么豐富，常吃的薯片出了新口味，抱著貓妹妹一起轉圈跳舞，植物大戰僵尸中終于打敗了一個特別耐打的“大佬”……而我，想了又想，讓我感到幸福的事情，好像真的沒有那么多，不由感慨成人幸福的閾值太高了。

感受幸福的能力

關于幸福是什么，答案非常豐富，也沒有一個標準的答案，就像小小的你也可以定義屬于你的幸福。在我看來，感受幸福的能力，是我們大人送給孩子的最好禮物。我們可能還沒有做好準備，成為孩子的人生導師或者生活榜樣，但是我們可以試著做陪伴者，或者導游、教練，陪他們度過人生的重要時刻和許許多多的瑣碎細節，比如一起看一本書，認真討論其中的細節，一起仔細觀察小區的植物，一起淘米擇菜布置餐桌，有時可能也就是給孩子涂涂護手霜、剪剪指甲這樣的小事情。其實，幸福來自樸實無華的細節，我們對這些細節的體會和捕捉，會增進孩子感受幸福的能力。

試著記錄生活。博客、微博、微信，現在有很多種方式記錄生活中的細節，我們的感覺神經末梢也隨時記錄所見所感，定格我們的感受與情緒。

在孩子還沒有自行記錄能力時，我們可以幫助孩子記錄他們的生活細節，這將是一份珍貴的歲月禮物。通常這種記錄會包括很多幸福瞬間，讓我們以后可以有機會和孩子討論當時的幸福感受。元元，你還記得嗎？2018年底，約朋友們到家里一起做手工牛軋糖，你興奮極了。那么愛吃的牛軋糖要從自己的手里做出來了，多么美妙的事情啊。我們一起揉原料，一起切糖，一起包糖紙，一起盼望剛剛熬好的糖漿快點冷卻下來，一起不怕燙地嘗嘗牛軋糖的味道，好香好甜！這些都被記錄在照片里，記錄在你的圖畫中，也記錄在你的幸福清單里。這些都是美好的歲月玫瑰，香氣彌漫。

重視失落時刻。生活的盲盒中有苦有辣。比起讓父母感到驕傲的高光時刻，那些失落的時候更需要被重視。困惑時有人傾聽，有問題時可以請教，情緒低落時有人陪伴，沒有被指責、沒有被判斷、沒有被輕視，當每個人感到失落時，又有什么比這更讓人感覺到安全，感覺到幸福？我們如果想保護孩子，如果想讓他感到幸福，失落時刻的傾聽與陪伴可能比高光時刻的禮物與獎勵更有效，讓孩子感受無條件的愛，有兜底的幸福。所以，我們要像是編織者，用堅持和韌性，用穩定和溫柔為孩子們編織穩穩的安全網，即使有風有雨。生活中的甜，需要你自己去嘗試，去尋找；那些苦和辣，不妨跟我講一講。只要你想講，媽媽都愿意聽。

傳遞幸福的行動

當你成為一個能敏銳感受幸福細節的人，你的內心一定溫暖又細致。

表達你的幸福。幸福如同玫瑰，香氣彌漫，能讓很多人感受溫暖。所以，你要努力表達幸福，也許這也是一件讓世界感到幸福的事情吧。

元元，你還記得你寫的《幸福的小蟲子》嗎：

世界很大，我很小/我躺在世界的掌心/望著世界，像望著一棵白果樹/我是小小的一顆白果/皺皺的果肉是媽媽為我準備的糖/堅硬的核里/有我柔軟的內心/散發著碧瑩瑩的香氣/世界很大，我很小/我躺在世界的掌心/望著世界，像望著秋天的星空/我是小小的一只蟲子/世界為我準備好了一切/薯片、漿果、星辰、太陽和媽媽/我內心一片安寧/沉入可以自然醒的明天。我讀這首詩，和你一樣感受到溫暖與安全，并因為成為“世界為你準備好了一切”的媽媽而感到更加幸福與驕傲。當時，你十歲。當你長大了，發現世界不僅為你準備了薯片、漿果、星辰、太陽和媽媽，還準備了練習冊、補習班、各種考試與一定要完成的種種，這種幸福的感覺會化解你的無奈和難過吧？年齡的成長也伴隨對幸福的不同理解，要記得你曾經的理解，要感受自己的變化和成長。成長，也是一件既有點疼又很幸福的事情吧。

讓別人感受幸福。親愛的孩子，在未來的日子里，你會遇到誰？你會感受到什么？你會遇到什么樣的選擇？我并不確定，但確定的是，要做善良的選擇，態度會表達善意，行動會傳遞幸福，將你內心積累的幸福傳遞給其他人，也許是微笑，也許是幫助，也許是共鳴，也許是一首詩，也許是一段時間的傾聽與陪伴，將你感受到的幸福和那些細節分享給他人，也學著陪伴他們，傾聽他們，試著去做一些讓他們感到幸福的事情。

此時，媽媽正在聽一首老歌《離人》，歌詞真美，“字典里沒有春天”，是啊，生活不是字典，不需要條條框框，而是豐富多彩的細節和多元季節。不被放逐，我們“仿佛走入第五個季節”。也許，幸福，就是家庭中的第五季節，不管春夏秋冬流逝，第五個季節陪伴著孩子們健康成長。

親愛的小孩，希望你能夠感受生活的細節，感受具體的幸福，也希望你將來長大離開，把這種感受幸福的洞察力轉換為創造幸福的能力，傳遞到你的人生，你的家庭，你的孩子或者你想帶去幸福的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