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理所當然的愛

文/ 李彎灣

01

知名導演李安對婚姻有自己的獨到見解，從楊瀾對李安的一段采訪中可以看出來。

李安：“我太太對我的尊重，我每天起來還是要去賺來的，不是說我做了大導演就OK了。”

楊瀾：“你希望她崇拜你嗎？”

李安：“當然了，這是人的本性啊。”

楊瀾：“那你應該跟她講，男人是需要自己的女人崇拜他的。”

李安：“我覺得不管是太太還是小孩，你的尊嚴還是要去爭取來的，尤其是夫妻關系。我覺得愛還沒有尊重重要，當你不尊敬對方的時候，那個關系就很難維持。你沒有努力、你懶散、你敷衍、你講謊話的時候，他對你不尊重就是不尊重，從眼神就能看得出來。你也不能去逼人家，這都是很自然的。”

還有一段是魯豫對李安的采訪。

魯豫：“現階段您最大的幸福感是什么？”

李安：“我太太能夠對我笑一下，我就能放松一點，我就會感覺很幸福。我做了父親、做了人家的先生，并不代表我就能很自然地可以得到他們的尊敬，每天還是要來賺取他們的尊敬。”

兩次采訪，李安都在闡述同一個道理：你想要得到愛、得到尊重，你得靠自己去賺取，并不存在人家應該愛你、應該尊重你這一說。

你可能會覺得這很簡單，甚至認為是一種人人都知道的情感常識，但這確實是一個很難被發現、被理解、被實踐的道理。別說去實踐，就是去發現和理解這個道理，對于當代人來講，都是有困難的。

何以見得呢？你看李安跟楊瀾的對話，楊瀾已經算是女中豪杰了吧，但依然會說出“那你應該跟她講，男人是需要自己的女人崇拜他的”這種話。

很多人會認為，女人尊重自己的丈夫是一種責任，甚至是一種義務。或者說，一個男人如果要求妻子崇拜他或者理解他，那她就得給予崇拜或是理解。但問題在于，喜不喜歡、崇不崇拜、理不理解，都是一件非常自然、無法強迫、無法要求的事。

02

現在流行的愛情觀和婚姻觀更多是一種道德觀念，或者說是關于愛情的理想，人們往往分不清理想與現實、道德和本能的界限。

如果情侶中一方出軌了，另一方一定非常痛苦。因為在通常的觀念中，愛情就是一對一的，一對多不僅違背道德，而且不會隨便發生，所以之前毫無心理準備；

如果婚姻中感情發生變故，不再被愛的一方也會很痛苦，會說，我們在一起很多年了，為什么你現在說不愛就不愛了，為什么你會如此絕情，為什么你一點舊情都不念？

如果伴侶之間發生矛盾，女方常常會很生氣、很郁悶，問他為什么不哄她，甚至會追問“你到底愛不愛我”；

如果分手了、離婚了，當事雙方會覺得以前自己沒有遇到對的人，寄希望于下一次能夠遇到對的人。在他們看來，如果遇到對的人，那么一切都會好起來。

03

事實上，如果我們討論的愛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愛的話，愛就是一種自然、流動、變化甚至是多變的情感，它是兩個人相識、相處、相知的結果，而不是兩個人在一起的原因。

所謂“自然”，就是沒法強迫。親戚朋友都見證過也罷，還是去弄個紅本本回來也罷，都無法確保它會一直不變——有感覺就是有感覺，沒感覺就是沒感覺。

所謂“流動多變”，指的是感情是在不斷變化中，別說十年八年了，就是一天之內，可能都在不斷變化——早上起來聞到了對方的口臭，內心就厭惡，等下Ta刷過牙親了一口，可能又喜歡了；中午對方吃相難看，有點討厭，晚上Ta打扮好看一點，又覺得很可愛。

重要的是，喜歡也好，愛也罷，作為一種情感，它并不會累積。

它不像在銀行存錢，每天存一塊，十年后就有好幾千，它更像打工掙錢，今年能掙20萬，明年、后年、十年后還能不能掙得到，那得看以后的造化。

為什么說愛是兩個人相識、相處、相知的結果，而不是兩個人在一起的原因呢？

通常會覺得，愛是兩個人在一起的原因，因為相愛、因為喜歡，所以結成伴侶。但問題在于，愛不是憑空產生的啊——喜歡一個人，本質上是因為一方吸引另一方，或者相互吸引，由此引發各種正面互動，導致了一方喜歡另一方或者互相喜歡的結果。愛，只是這些結果的抽象化概念。

如果對方自身的條件變化了、對你不好了、你們聊不來了，喜歡的感覺就會消失，所謂的“愛”也會消失。

愛不會憑空產生，它是彼此吸引、彼此融洽的結果；愛也不會憑空消失，如果消失了，就是失去興趣、感到無聊、感到苦悶的結果。

回到李安的話，“我做了父親、做了人家的先生，并不代表我就能很自然地可以得到他們的尊敬，每天還是要來賺取他們的尊敬。”

“賺取”這個詞很好，非常直白地把愛比作了金錢。

04

是的，愛跟金錢有相似的地方。

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有錢；一個人原本有錢，但后來沒錢了，他的錢也不是平白無故消失的。一個人想要有錢，就得想辦法去賺，賺了還要想辦法存下來，不能隨便浪費，更不能高枕無憂，要時時居安思危。

但我們很多人，以為戀愛了、結婚了，以前有愛，就能夠躺在過去賺來的“愛”上面吃利息；覺得只要在一起了，對方就有義務繼續像過去一樣愛他，遇到情變，第一反應就是“你變了”“你為什么變了”。

錢是動態的，多賺少花，錢就多；少賺多花，很快就玩完。愛也一樣，不斷提升自己、使自己變得更有魅力、跟對方合拍，就是在賺取愛；自甘墮落、變得越來越沒有吸引力、又經常找事兒，就是在消耗愛。

指望對方恪守道德而愛你，是沒有用的，最多只能得到敷衍、言不由衷的愛。

道德和法律，也只能保證人們得到一個“男朋友/女朋友”“老婆/老公”這樣的角色，只能保證財產，但無法保證能得到對方的“心”——那可是一顆人類多變的心啊。

想要得到那顆心，就得靠自己的實力、魅力、手段去捕獲，而且每天都得重新捕獲一次。反過來講，如果對方不愛你了，也別總怪Ta，這等于自尋煩惱。

因為兩個人感情的事而感到痛苦，毫無例外地都是自認為是對方的問題，然后怨恨、責怪對方。除非這種的怨恨能迫使對方發自肺腑地改變，否則，就只是折磨自己、消耗自己。

所以，我們應該認識到，一旦成年了，想要得到任何人的愛，都得靠自己去爭取，就跟想要錢，得靠自己去掙一樣。如果爭取不到，那就要認清自己的條件、能力、魅力；如果爭取不到還想爭取，那就想辦法調整自己，換個方式。

這原本是個很簡單的道理，但人們一旦開始戀愛、走入婚姻以后，往往越來越難以明白這個道理了，因為他們把愛當成了兩個人在一起的前提，而不是兩個人相處的結果。

想要得到誰的愛，那就想辦法去賺取；想要持續得到誰的愛，要想辦法去賺取；想要挽回誰的愛，也得想辦法賺取——任何時候都如此，無論你是單身還是已婚。

要求別人、怨別人、恨別人，從來都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沒有任何意義，而且會讓自己更煩躁、更痛苦。

所以，在感情世界里，遇到問題，就想辦法解決問題；解決不了問題，那就釋放別人，解放自己，也不失為明智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