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石
這是一首有內省意味的詩,很容易就把我帶到詩境中了,而且忽然之間竟然有了不安,與詩人有了一樣一樣的不安。
在純凈的心里,世界也是純凈的,一切都在美好的想象與寄寓中生長,蔓延,逐步開闊起來。“晚上散步,隱約看見/對面走過來一個人”,詩人沒有把走過來的人想象成乞討者、夢游者、妄想者,而是“我猜想/他背著吉他或大提琴/一定是個藝術家”。
詩人的欣喜似從詩里要流淌到詩外了。我們感覺他正陶醉在吉他或大提琴彈出的甜美樂音中,眼前看似美好的情境,甚至要讓他放聲歌唱了。
藝術是相通的,詩人與音樂人在一個尋常的夜晚,似乎正在演繹一場不期而遇。
然而,借著“路口的燈光下,終于看清楚/這個穿著破舊工裝的男子/背著一捆廢舊的紙板/匆匆過馬路去了”。那不是一個音樂人,而是一個迫于生計、奔波勞碌的普通勞動者,而且從詩人的描述中,我們已經確認了他的身份。
這種強烈的預期與現實的反差,讓詩人似乎愣在了原地,他不理解自己的判斷為什么有如此大的差池。詩人好像是十分確信自己的人,以往的經驗能夠證明這一點,但在這樣一個尋常的日子,他的判斷發生了一次不小的危機。
敏感的詩人說,“整晚我都有點莫名的不安”。這種不安是一種自責,更多的是對生命的敬畏。詩人沒有怨尤什么,也沒有對那個人的身份有所不屑,而是捫心自問,“好像/那個人窘迫的生活與我有關”。
這樣的大境界、大悲憫,讓我們忽然就被震撼到了,耳中似有隆隆喧響。面對那個人的窘境,詩人因為不能去改變什么而有所自責與自問,似在為沒有救世主之能而有所羞、有所惱。
人與人之間的確有諸多差異,而詩人在此言之鑿鑿地自省,似在批判心中固有的差異論,強力地推動一下永遠不能平衡的平衡論。
好像,我對這個世界無知的幻想
無意間傷害了那個人
詩人一直關注的是那個人,是他心中認為傷害過的那個人。他心中出現的“那個人”,我以為不僅僅是詩中的“那個人”,而且是詩人心中永在的有所不安的“那個人”。因“那個人”的存在,詩人的精神氣質卓爾不凡,胸懷境界與常人有異。
一首不安的詩,讓我在這個依然落雪的早春,有了莫名的忐忑,關于雪的、小草的、春天的,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