卵巢早衰的針灸治療思路*

姚銳，田麗穎，王芬，操麗

安徽中醫藥大學第二附屬醫院婦科 安徽合肥 230001

卵巢早衰（premature ovarian failure，POF）是女性常見婦科疾病，指女性40歲前卵巢功能提前衰退，促性腺激素水平升高而雌激素水平降低，伴隨不同程度的圍絕經期表現。據報道，POF在我國的發病率為1.0%～3.8%。在＜40歲女性中的發病率為1%，＜30歲女性為0.1%，＜20歲女性為0.01%，呈不斷上升及年輕化趨勢。西醫多采用激素替代療法，效果明確但副反應大，長期使用增加子宮內膜癌、乳腺癌等風險且可能誘發內分泌更加紊亂。多項研究證實針灸治療POF療效明確，運用中醫傳統針灸治療大有優勢。

卵巢早衰的病因病機

古代醫書中未曾明確提出卵巢早衰，但醫家所言經斷前后諸證、血枯、閉經、不孕癥都與之密切相關。歷代醫家多從腎虛、脾虛、肝郁、血瘀等方面辨證論治。諸多醫家認為，POF因腎虛腎氣不足，天癸化生無源，導致沖任虛衰，胞宮失養，治療時應注重補腎。《素問·上古天真論》曰：“女子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沖脈盛……七七任脈虛……故形壞而無子也”，《傅青主女科》云：“經水早斷，似乎腎水衰涸”，“矧腎氣本虛，又何能盈滿而化經水外泄”，均表明腎與女子經水有密切關系。近代國醫大師柴松巖認為，腎虛是POF的根本病機，指出腎藏精，乃先天之本，腎氣盛則天癸充。梁學林教授認為POF本質為卵巢功能提前衰退，卵泡不能發育成熟及排卵，總以腎虛為本，治療上以補腎填精為主要治則。秦佳佳等認為腎虛又可分為腎陽虛、腎陰虛、腎陰陽俱虛及腎虛肝郁四型，治療上既要滋腎陰也要補腎陽。

另外，肝脾與POF的發生亦息息相關。肝藏血，腎藏精，精血互滋互化形成經水的物質基礎；腎主收藏，肝主疏泄，一藏一泄，藏泄有章，胞宮胞脈氣機得以正常運行，月經按期而至。《類證治裁·調經論治》曰：“蓋女善郁，木失條暢，枝葉萎悴，肝不藏血，經之有所不調也”指出思慮過多，肝氣郁滯，氣機不暢，致使肝藏血及疏泄功能的異常，日久氣血瘀而不行，胞宮胞脈運行不暢，影響腎-天癸-沖任-胞宮生殖軸的運行。脾胃乃倉廩之官，是生化之本，滋先天且補之不足，也是后天之本，為氣血生化之源。張景岳有“調經之要，貴在補脾胃以資血之源，養腎氣以安血之室”，指出脾氣健運水谷精微充養腎之精氣，腎精充足反促脾之運化，使先后天同時得養。脾胃久虛，形體贏弱，氣血津液生化乏源，血海空虛，則胞宮無血可下。尤邵玲教授也認為POF主因脾腎兩虛，陰血虧虛，遣方用藥應注重醒脾運脾，借后天脾胃水谷精微充填腎精，確保生殖軸的正常運轉。

此外，瘀血在整個病程中也起到重要作用。瘀血為POF的病理產物也是繼發致病因素。《陳素庵婦科補解》曰：“婦人月水不通，屬瘀血凝滯者，十之七、八”。尤老認為女子以氣血為本，經、孕、產、乳易傷于氣血，若腎虛、肝郁或脾虛日久，均可造成瘀血內生，絡道閉阻不通，漸發此病。正如《血證論》所說“女子胞中之血，每月一換，除舊生新，舊血即是瘀血，此血不去，梗阻氣化”，指出女子不能新血換舊血，則瘀血阻滯，沖任不調，反耗傷氣血，致使沖任脈中氣血郁滯，沖任不暢，致經水匱乏。

由上可得，POF的主要病機是脾腎不足，肝郁血瘀。先后天不足，氣血無以化生，使經水不通；諸多因素致血瘀，病理產物積聚經水不通，而生此病。因此，本病的發生、發展是個虛實夾雜的過程。其發病與腎、脾、肝三臟大有關系，其中脾腎虛弱乃發病之本，肝郁、血瘀是發病之標。

卵巢早衰的針灸治療

《靈樞·九針十二原》曰：“余欲勿使被毒藥，無用砭石，欲以微針通其經脈，調其血氣，營其逆順出入之會。”說明穴位針刺刺激可通經絡、暢氣血，平衡陰陽、補虛瀉實。許多臨床研究報道都指出針灸治療POF具有明顯優勢和療效。多數學者認為針刺具有廣泛的調節作用，能改善患者體內生殖激素水平，也能持續作用于垂體的促性腺激素。現代醫學研究[認為針灸治療POF主要通過興奮下丘腦-垂體-卵巢軸，改善微循環，促進生殖內分泌系統的動態平衡等方面來實現。朱江采用針刺治療POF患者50例，顯效80.00%，有效16.00%，無效4.00%，有效率達96.00%。龐苗苗等運用通絡活血針刺法治療卵巢早衰患者30例，治療前、針刺停止后3個月檢測FSH、LH及雌二醇水平，最終證實針刺一定程度上可改善POF患者的血清中激素水平。尹雅倩等臨床針灸治療1例已閉經2年的POF患者，經兩個月的針灸治療，患者恢復月經，經11個月后患者妊娠。

以上說明針灸治療POF療效確切，是臨床治療POF的重要手段之一。臨癥時，采用針灸療法治療卵巢早衰如何才能達到最優療效，抓住主要病機，標本兼治是關鍵。

針灸治療思路

1 補腎健脾疏肝，調理沖任

中醫理論認為，女性的生理功能主要依賴于腎及沖脈、任脈，女性“腎-天癸-沖任-胞宮”生殖軸在經、孕、胎、產中均起著重要的作用。腎為先天之本，藏精，主生殖；脾為后天之本，運化氣血；肝藏血，主疏瀉；沖為血海，任主胞胎。脾腎之氣充足，肝氣調達，沖任調和，卵巢的生理功能才能正常發揮。任脈出會陰，循陰毛；督脈分絡陰部，合會陰。任脈主陰，督脈主陽，二者調控陰陽，又可聯絡腦、腎、胞宮，形成與女性生理功能直接相關的女性性周期調節系統。又《景岳全書》言：“由陽明水谷之所化生，而陽明胃氣又為沖脈之本也”。故治療上宜取腎經、脾經、肝經、沖任督脈、胃經經穴為主。關元屬任脈，《醫經理解》認為其“是人生之關要，真元之所存也”，為元陰、元陽之氣閉藏之處。聯系足陽明胃經及陰維脈，為真元之根、元氣之關隘，可益精補氣，調理沖任，扶助人體先天之本。腎俞屬足太陽膀胱經，是腎的背俞穴，是腎之精氣積于背部的反應點，是腎氣的聚集、轉輸之處。腎屬陰，取背屬陽，有引陽入陰，調和陰陽之意。可益腎氣、滋腎陰，有固精血補虛之功。三陰交屬足太陰脾經，是足少陰腎經、足太陰脾經、足厥陰肝經三條陰經的交匯點，有補腎健脾疏肝之功。而脾統血、肝藏血、腎生血，因此，三陰交又有補益、充盈氣血的作用。足三里乃足陽明胃經的合穴，是胃氣之大會，有調暢氣血，充養胞宮、胞脈之功效，是強壯要穴。太溪為腎經原穴，有益腎氣、補腎精之功。太沖為肝經原穴，可疏肝理氣，調理下焦。兩穴合用，共奏培補肝腎之力。關元、腎俞合用有補養元氣、補益腎精的功效；關元、三陰交有補腎固本，調節卵巢功能之 功。諸穴同用，共奏補腎健脾疏肝、調和沖任、調養氣血之用。

姚敏等治療卵巢早衰患者選取太沖、足三里、脾俞等穴位以健脾、疏肝，腎俞、太溪、關元等穴位滋腎陰、補腎氣，中極、子宮、歸來等養血活血，以補腎健脾、疏肝活血，取效甚佳。陳瀅如等選用關元、足三里、三陰交等，探究不同時機針刺對卵巢早衰模型大鼠中樞及外周激素水平，結果顯示不同時機針刺對POF模型大鼠中樞及外周激素水平均有不同程度的調節作用。肖清豐等使用補腎祛瘀針刺法治療早衰患者40例，其中針灸組20例，西藥組20例。針灸組選取關元、腎俞、三陰交、足三里等，常規針刺；西藥組以克羅米芬聯合乙烯雌酚治療。最終得出針灸組有效率為85%，西藥組有效率為50%。

2 活血化瘀，調理臟腑

POF本虛而標實，標主要為瘀血，瘀滯于內，沖任受損，氣血失于調達，故應在補腎健脾疏肝的基礎上，加以活血化瘀之法，達到標本兼治的目的。《針灸大成》云：“人之氣血凝滯而不通，猶水之凝滯而不通也……氣血不通，針之使周于經脈”，說明針刺通過疏通經絡而活血化瘀，促進氣血運行。脾主運化，可運化水谷，將水谷之精化而為血，血化而為氣。“氣為血之帥”，氣行則血行。任脈主一身之陰，總司精、血、津、液等。故《素問·骨空論篇》中有言“任脈為病……女子帶下、瘕聚”。由此可知，針刺脾經與任脈，既可以調整機體臟腑功能也可調節經絡氣血，能有效防止瘀血的產生還可引血歸經，祛舊血生新血。關元屬任脈，其下為胞宮之所，《圖翼》曰：“此穴當人身上下四旁之中……乃男子藏精、女子蓄血之處”，指出關元是女子藏血之地，是人生之關健。故《針灸甲乙經》謂：“女子絕子，衃血在內不下，關元主之”。氣海亦屬任脈，為“氣之海”，是肓之原穴，又名下肓，匯集先天元氣，是生氣之源，可調一身元氣，氣行則血行。神闕屬任脈，為經絡的總樞紐，經沖脈、任脈、督脈、帶脈統絡全身，內連五臟六腑及胞宮，可通調經絡調暢氣血。血海屬脾經，有調理血氣、引血歸經的作用。研究顯示針刺血海穴可有效改善人體血液循環，推進血液的運行，改善下丘腦-垂體-卵巢性腺軸的生理功能，達到活血化瘀調經之效。地機屬脾經，乃脾經郄穴，為血中氣穴，具有活血祛瘀、通調脾經經氣的功能。陰經郄穴功擅治療血癥，故常用于治療婦科血瘀之證。子宮為經外奇穴，婦科病常為局部病變，子宮穴是子宮外應之處，功擅長調經，針刺疏通局部氣血，改善卵巢功能。三陰交可以益腎健脾、疏肝，也是調理氣血、補腎強壯之要穴；配合足三里，對血氣的源頭實施調節，可活血通絡，祛瘀生新。氣海除補腎益氣外，功可調沖任，可疏通腹部經絡氣血，活血化瘀。血海、地機二穴合用善調氣血、通胞脈，是治療婦科疾病之要穴。諸穴協同針刺治療，可疏通血脈，消瘀散結。

綜上所述，針灸治療POF時，當以補虛瀉實、標本兼治為治療大法，以補腎健脾、疏肝、活血化瘀為治療原則，以腎經、脾經、肝經、沖任督脈上的穴位為主，四診合參，結合多種取穴方式，運用合適的刺激手法。除針刺外，其他治療方式如中藥內服、電針、耳針、穴位埋線等也各有優勢。針灸治療POF療效確切，且方法多種多樣，本文主要結合卵POF病機特點，提出針灸治療思路，具體的治療方法及操作還需要進一步 探討。

討 論

卵巢早衰極大的危害女性身心健康，具有發病率高、治愈困難的臨床特點。臨床應及早分析病因及時治療。POF中醫病因病機以腎虛為本，以肝郁脾虛、血瘀為標，主要從腎論治，同時加以活血、疏肝、健脾等。本研究在中醫基礎理論中整體觀念的原則上，闡述了針灸治療POF的取穴思路，以期達到改善卵巢功能的效果，為臨床針灸治療POF的運用提供新的方向和理論思路。但以上立論仍有稍許不足，后期可選擇大量樣本進行臨床研究以驗證，進一步完善以及規范POF的針灸治療方法，從而進一步預防及治療，提高POF的臨床療效，以減少因POF導致的月經過少、閉經、不孕等病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