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服務組織成長的路徑、關鍵要素與理論邏輯
——基于扎根理論的多案例研究

苗志茹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3）

社會服務類組織（以下簡稱社會服務組織）是社會組織的一種,主要是指通過勞務為社會成員提供滿足生活需要以及提升福利水平的組織。 近年來，社會服務組織憑借著非政府性、非營利性等特點成為創新社會管理模式的重要抓手［1］，但仍面臨著資源缺乏、能力不足等困境，無法充分滿足快速持續增長的社會服務需求。因此，社會服務組織的可持續發展迫切需要理論指導。 本文通過實踐觀察，結合文獻分析結果，歸納出 “政府主導型” “社企主導型” 和 “社群主導型” 等三條社會服務組織成長路徑，選取了相應的具有典型案例，運用嚴謹的扎根理論研究方法， 探討社會服務組織成長的關鍵要素，構建其成長模型，為社會服務組織成長提供實踐啟示。

一、文獻回顧

（一）社會組織成長路徑研究

改革開放后， 中國社會組織的發展吸引了眾多學者的關注,圍繞 “社會組織的成長路徑” 積累了較為豐碩的研究成果。總的來看，現有文獻通常將社會組織的成長路徑分為 “自上而下” 和 “自下而上”［2］。 對于 “自上而下” 路徑的研究，學者們主要基于社會組織成長的大背景——國家與社會關系格局的觀察，在 “國家—社會” 的理論范式下，從治理權力［3］、管理體制［4］、制度設置［5］以及政策合法性［6］等方面出發，揭示了社會組織選擇此種成長路徑的制度因素。 “自下而上” 的路徑則指的是社會組織為回應社會需求而自發成立和成長起來的社會組織成長路徑。 在這種路徑下，社會組織依靠其自主性，通過商業化手段［7］、提升專業化水平［8］等方式實現自我建設和自我協調，繼而實現其可持續成長。總的來看，學術界對于社會組織成長路徑的研究并不全面， 過于強調政府力量和社會組織自身能力而弱化了市場力量對其成長的外在支持，忽視了基金會、社區等社群力量對社會組織成長的重要影響， 導致理論研究落后于實踐發展。

（二）社會組織成長的影響因素研究

當前, 關于社會組織成長的影響因素的研究主要基于兩種視角：結構視角和能動視角。結構視角下的研究， 主要從影響社會組織成長的外部環境出發，基于制度理論和資源依賴等理論展開。其中， 新制度主義強調制度因素對社會組織成長的影響，相關研究涉及對社會組織的監管與控制、合法性、治理結構等；基于資源依賴理論的研究則主要關注社會組織與其他利益相關者在資源方面的相互需求、交換與依賴，研究內容涉及政府購買服務支持、企業贊助和公眾支持等。 在能動視角下，相關研究大多聚焦于社會組織內部的能力要素，如人力資源管理能力、項目管理能力、戰略管理能力以及發展不足現象、路徑選擇以及策略等。總的來說，現有研究已經取得了較大進展，認識到社會組織成長既受國家制度的頂層設計的影響， 也離不開社會組織自身內部能力的發揮， 在一定程度上澄清了 “社會組織有了充足的資金就能解決一切問題” 誤會，但對社會組織成長的內外部影響因素的研究相對獨立,兼顧內外因素思考社會組織成長的研究較為缺乏。

綜上所述，已有研究從多角度、多方面探究了社會組織成長這一問題， 但仍存在以下不足：第一， 現有研究尚未關注到近年來社會組織依靠基金會、社區等社群力量成長起來的路徑，這和當下社會服務組織的成長實踐有所脫節；第二，既有文獻較少全面地分析社會組織成長的內外部因素,缺乏兼顧內外兩方面因素對這一問題的分析。 第三，從研究方法看,現有文獻對社會組織成長內外部影響因素的分析大多采用定性演繹和單案例研究方法,只有少數采用扎根實證方法。

鑒于此，筆者摒棄了傳統的 “自上而下” 和 “自下而上” 的成長路徑分類，在文獻分析和實踐觀察的基礎上，將社會組織的成長路徑劃分為 “政府主導型” “社企主導型” 和 “社群主導型” 。 具體而言， “政府主導型” “社企主導型” 和 “社群主導型” 路徑的主要資金（占比≥50%）分別來源于政府、市場和社群，創始人的動機分別為公共服務動機、社會創業動機和自我價值實現動機， 主要的支持力量分別是政府的支持、 個人的社會網絡和市場化能力以及社群的支持。在此基礎上，本研究選取相應成長路徑的典型案例，基于扎根理論，綜合內外部影響因素對其成長現象進行歸因， 完善社會服務組織成長的研究框架。

二、研究設計

（一）研究方法

本研究聚焦于社會服務組織的三條具體成長路徑，這是學術界尚未充分研究的問題，而案例研究方法有助于對社會實踐涌現的現象做出合理解釋，是構建和驗證理論的有效方法［9］。筆者采用多案例研究方法的原因主要有三點： 一是本研究探討社會服務組織選擇某種或某些成長路徑的原因，比較這三條成長路徑的異同，屬于探索性研究的范疇，適合用案例方法來研究［9］；二是案例研究能夠突出情境、展示過程和揭示關系［10］,不同的成長路徑可能具有獨特的特征， 這種由實踐發展而來的成長路徑需要多案例研究來深入探索其發展脈絡；三是相較于單案例研究，多案例研究的說服性和推廣性更強，可以得到更穩健的結論［11］。

（二）案例選擇

本研究按照如下標準來選擇案例：首先，樣本社會服務組織成立時間在五年以上， 一方面確保這些組織已經進入了成長期， 符合研究問題對研究對象的標準；另一方面組織成立時間較長，能夠獲取豐富充足的資料進行研究。其次，符合本研究梳理的成長路徑的定義， 以實現筆者比較三條成長路徑異同的研究目的。最后，樣本組織必須具有一定的典型性， 即至少在其省域的社會服務領域內具有較高的知名度。基于以上標準，本研究選取了三個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的社會服務組織為樣本，其基本情況如表1 所示。 此外，為方便后續的數據處理，將所選的 “政府主導型” “社企主導型” 和社群主導型成長路徑的案例分別編號為A、B和C。

表1 案例組織概況

（三）數據的收集和處理

本研究將通過深入訪談獲得的第一手資料作為主要數據來源。具體而言，在經過受訪者同意后對訪談進行了錄音， 繼而對每段錄音進行了文本轉錄與整理，共訪談308 分鐘，獲得將近9 萬字的轉錄稿。 此外，通過案例樣本組織的官網、微信公眾號、 新聞報道以及相關文獻等獲得的二手資料也豐富了本研究的數據。

在數據收集的基礎上， 研究采用采用扎根理論的研究方法，并運用Nvivo12 質性分析軟件，對上述資料進行編碼分析。 作為一種重要的定性研究方法， 扎根理論能夠通過對質性資料的系統分析，對社會現象或問題做出普遍解釋，探索事物之間的關聯并預測規律與趨勢［12］，這與本研究探究社會服務組織不同成長路徑的目標高度契合。 運行Nvivo 軟件對訪談轉錄稿進行循環深度挖掘，不僅有利于提高科研效率， 而且隨著編碼抽象層級的提升， 能夠為識別社會服務組織成長的影響因素，形成社會服務組織成長的故事線，以及縱向對比三條成長路徑提供清晰的視角。

三、基于扎根理論的實證分析

（一）開放性編碼

開放性編碼是指根據一定的原則， 對大量雜亂的樣本資料進行分解，提取其中的關鍵信息，經過反復推敲、 對比和精煉對其進行概念界定的過程。 具體而言，開放性編碼可以細化為貼標簽、概念界定和范疇歸類三個步驟。 經過對標簽的多次分析整理，從A、B 和C 樣本資料分別提取出51、37 和 38 個初始概念，以及 29、26 和 19 個基本范疇。 限于篇幅，開放性編碼示例如表2～4 所示：

表2 A 組織開放性編碼示例

表3 B 組織開放性編碼示例

表4 C 組織開放性編碼示例

（二）主軸編碼

主軸編碼是指在開放性編碼的基礎上， 在保持所有基本范疇關系嚴謹和獨立的前提下， 通過進一步挖掘原始資料的內容， 對提取的概念和范疇進行整合的過程。 經過對開放性編碼階段資料的初步梳理后， 主軸編碼階段上述基本范疇進行聚類分析， 最終分別形成了如表5～7 所示的10、11 和 10 個主范疇。

表6 B 組織主軸編碼

表7 C 組織主軸編碼

續表7

（三）選擇性編碼

選擇性編碼主要是指從主范疇中挖掘核心范疇， 按照一定的邏輯分析核心范疇和其他范疇的關系，從而發展理論框架［13］。 本研究主范疇的典范關系結構列舉如表8。

表8 典型關系

圍繞核心范疇， 故事線索概括為： 創始人特征、原有資源、合法性肯定、外部支持、資源拼湊、組織合作等要素能單獨或共同促進社會服務組織成長。 其中，創始人特征、原有資源是內在驅動要素；合法性肯定、外部支持是中介因素；資源拼湊、組織合作等行動策略是實施過程要素。 基于 “內部—中介因素—行動策略—結果” 關系，本研究分別構建了以上三組織的成長模型（如圖1-3）。

圖1 A 組織成長模型

圖2 B 組織成長模型

圖3 C 組織成長模型

通過對上述成長模型的綜合分析和網絡資料的全面閱讀， 本文最終構建包含創業者、 原有資源、阻礙因素、促進因素、成長手段等要素在內的社會服務組織成長模型（如圖4）。

圖4 社會服務組織成長模型

當不能得到進一步發展某一范疇的數據時,構建的理論便趨于飽和［14］。 在本研究中, 在構建成長模型后， 通過將訪談者的訪談編碼進行隨機抽取, 檢驗是否達到理論飽和度。 經過檢驗發現，并未形成新的概念、新的范疇和新的關系。 因此,我們認為, 本研究所得到的階段性理論已經足夠豐富，并達到飽和程度。

四、 社會服務組織成長的關鍵要素和邏輯闡釋

（一）關鍵要素

1.創始人特征

基礎資源理論認為， 組織創始人具有稀缺而多樣化的特征是組織的成長優勢［15］。 高階理論認為， 組織創始人的認知差異可能影響成長行為及結果［16］。 而社會服務組織創始人作為組織的關鍵人物，兼具管理者、決策者等多重角色，因此創始人的個人特征（先前經歷、情懷動機等）會直接影響組織的成長。

先前經歷是組織創始人知識和經驗的積累。一方面， 先前的成功經驗使創始人形成對社會服務事業的前瞻性和預判力， 即預測組織所處的環境，識別組織成長的阻礙因素和促進因素，利用新機會，以加強現有的社會服務［17］。 另一方面，創始人的家庭成長和工作經歷會塑造其獨特的社會關系網絡和思維方式，以拓寬成長資源來源渠道，增強組織的競爭力。

情懷動機屬于個體認知和情感歸屬特征［18］，是影響社會服務組織成長的關鍵性因素。目前，與企業和政府部門相比，我國大部分社會組織成員的薪酬標準與穩定性都存在著較大的完善空間, 待遇普遍較低、社會認同度不高［19］，沒有情懷在背后推動，社會服務組織很難留住人才，無法獲得持續發展。此外，情懷動機會潛移默化地影響創始人面對成長困境時的態度。因此，創始人必須具有社會責任心、奉獻和公益精神，用樂觀精神看待社會服務組織的發展前景。

2.原有資源

已有研究表明， 組織的某些資源決定了組織的競爭優勢， 因此關注組織內部的原有資源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20］。 首先，資金資源、人力資源等是組織成長的基礎性資源， 是組織正常運營的根本前提［21］。 其次，社會服務組織本身的資源稟賦會影響組織的外部資源的選擇和獲取［15］。 社會服務組織通常需要利用內部資源來識別、 開發和利用成長所需的外部資源， 以此提高組織自身的競爭優勢。

3.合法性肯定

合法性肯定是影響社會服務組織成長環境不斷完善的基礎因素和保障條件。 從社會服務組織的成長實踐來看, 不同類型的合法性肯定對社會服務組織成長的影響不盡相同。其中，政策合法性肯定為社會服務組織的成長創造了必要的生存空間， 社會合法性肯定能夠有效拓展社會服務組織的成長空間， 市場合法性是社會服務組織提高資源交換效率的客觀要求［22］。 總的來看，合法性機制作為一種權威和價值系統， 具有強大的約束力量，能夠規范社會服務組織的行為，繼而影響社會服務組織的成長軌跡［23］。

4.外部支持

社會服務組織的成長態勢是內外主體共同作用的結果，因而除了組織的內部資源外，爭取外部利益相關主體的支持也顯得十分重要。具體而言，政府能夠通過購買公共服務、 稅收減免等方式向社會服務組織提供資金支持， 為社會服務組織的成長提供基礎性保障； 企業作為市場資源配置的主體， 可以為社會服務組織提供商業信息和技巧經驗，有利于降低組織在成長期的運營成本［24］；親友的支持主要表現在為組織成員提供情感支撐，使其無后顧之憂，進而促進其堅定公益信念，避免發生使命漂移現象；其他社會組織，尤其是支持型社會組織集中其優勢資源為社會服務組織提供智力支持， 有利于加強社會服務組織的內部建設。如恩派創立了上海社會創新研究院，以課題研究的方式為許多社會服務組織提供了咨詢、 培訓等智力支持。

5.資源拼湊

資源拼湊指的是創造性地利用現有資源，及時行動以解決新問題或開發新機會［25］，是社會服務組織避免資源短缺困擾的常用手段。 面臨嚴重的資源約束，社會服務組織利用人力拼湊、市場拼湊、實物拼湊、制度拼湊、技術拼湊等資源拼湊策略， 可以聚集組織成長所需的人力資源、 資金資源、物質資源和技術資源等，有利于社會服務組織各項功能正常運轉［26］。 從資源多樣化的角度看，將獲得多種的資源以新穎的方式重新組合， 可能會提高組織的增長水平。

6.組織合作

從資源編排的視角看， 社會服務組織獲得的資源并不會直接變為績效報酬， 必須建立動態的資源管理機制［27］。 社會服務組織通過簽訂勞動合同、提供實習崗位等多種組織合作方式，實現資源配置、資源協調和資源調動，將獲取的資源轉換為組織績效，增強適應外部環境的能力，進而促進組織成長。值得一提的是，社會服務組織的合作者通常也是其支持者，在社會服務組織在成長過程中，可能會出現使命漂移的現象。

7.發展困境

發展困境是社會服務組織成長的宏觀背景，影響著社會服務組織的行為選擇。 社會服務組織的成長實踐表明， 無論是成立不久的小型草根社會服務組織，具有半官方社會服務組織，都或多或少地會遇到一些困境和問題， 繼而制約著其作用和功能的正常發揮。處于成長期的社會服務組織，很可能在不同程度上面臨資金不足、人才缺乏、法律限制等困境。在本研究中， “政府主導型” 社會服務組織即便與政府建立了較為密切的聯系， 但很可能會面臨過度依賴政府等困境； “社企主導型” 社會服務組織的商業手段也容易受到法律質疑； “社群主導型” 社會服務組織的國際項目也難以順利實施。這些社會服務組織要繼續成長，不僅離不開自身能力的提高，也需要良好的外部生態環境。

（二）邏輯闡釋

本研究基于多案例的多源深度訪談資料進行扎根分析， 構建了社會服務組織成長模型 （如圖4），涉及創始人、原有資源、外部支持、資源拼湊、組織合作及發展困境等關鍵要素， 要素之間的邏輯關系如下：

首先， 創始人特征和原有資源作為社會服務組織的內部因素，既能單獨影響組織成長，也能通過適宜的行動策略，間接作用于組織成長。 第一，創始人通常也是社會服務組織的主要決策者和管理者，在組織中擔任著促進成長行為的責任，而先前經歷和情懷動機塑造了其獨特的認知結構和認知過程，直接影響其管理能力，造成成長結果的差異。第二，社會服務組織原有的內部資源是維持組織正常運轉的基礎保障， 內部資源的有效利用程度會對組織的成長過程產生重要影響。第三，認知研究表明， 創始人的決策和管理行為與其個人特征具有密切聯系， 創始人不同的先前經歷和情懷動機，促使其做出不同的策略選擇，繼而影響組織的成長軌跡。 第四，資源依賴理論表明，社會服務組織原有的內部資源直接影響著其獲取外部資源的數量和質量，促使其做出不同的行為選擇。 正是其內部有價值的、 稀缺和不可替代的資源，更使得組織能夠利用獨特的機會， 繼而促進組織成長［28］。

其次， 合法性肯定和外部支持以及內外部成長困境作為中介因素，既能直接作用于組織成長，也能通過影響行動策略，間接影響成長結果。一方面， 社會服務組織的成長不僅需要內部資源的保障，還需要良好的外部生態環境。合法性肯定和外部支持促使組織的成長環境不斷優化， 直接影響著社會服務組織的成長態勢。 而成長困境作為社會服務組織進一步發展的阻礙因素， 自然會對組織成長產生直接影響。另一方面，合法性肯定和外部支持是社會服務組織采取資源拼湊、 組織合作等行動策略的前提條件， 當前的成長困境也影響著社會服務組織采取行動策略的類型和先后順序，間接對其成長結果產生作用。

最后，資源拼湊、組織合作等行動策略是社會服務組織成長的過程因素。第一，資源拼湊對組織成長具有直接的積極作用， 資源拼湊策略能夠為組織成長集中基本的資金、人力、辦公或活動場地等多種資源。根據彭羅斯理論，最終集中起來的多樣性資源能夠使社會服務組織以創新的方式重新組織資源以實現組織成長。第二，組織合作的過程其實也是資源編排的過程， 社會服務組織通過與政府、企業、高校等主體的合作，組織籌集到的資源可以得到相應的利用，并且組織的服務能力、管理能力等能夠得到歷練， 對社會服務組織的成長產生影響。第三，社會服務組織的行動策略還有公信力塑造、拓展業務、持續學習等等，不同路徑的社會服務組織可以根據實際情況選擇相應的行動策略，并且可以借助多種策略組合的方式，凝聚組織成長的促進力量。第四，社會服務組織的成長是一個動態的過程， 某些行動戰略可能會促使社會服務組織對組織成長產生動態循環的促進作用。本研究中， 資源拼湊伴隨著社會服務組織成長的全過程， 并通過組織合作對組織成長循環地產生影響，而資金拼湊、技術拼湊、人力拼湊等資源拼湊方式是組織合作戰略制定與改進的重要因素。

五、研究結論與討論

（一）主要結論

文章基于扎根理論構建了社會服務組織成長模型， 系統地闡釋了影響社會服務組織成長的關鍵要素及其理論邏輯。 研究發現：第一，創始人特征、現有資源、發展困境、外部支持、合法性肯定、資源拼湊、 組織合作等要素對社會服務組織成長具有重要影響。其中，創始人特征（先前經歷、情懷動機）和現有資源（人力資源、社會資源、技術資源、資金資源）是內部促進因素；發展困境（內部困境、外部困境）和合法性肯定（法律合法性、政治合法性、社會合法性）以及外部支持（政府支持、企業支持、高校支持、其他社會服務支持等）構成了中介要素，資源拼湊（資金拼湊、實物拼湊、技術拼湊、制度拼湊）、組織合作（政府合作、企業合作、高校合作） 以及其他行為策略是實施過程要素。 第二，上述要素不僅能單獨影響社會服務組織成長，還能部分疊加造成成長結果的差異。第三，資源拼湊、 組織合作等行為策略可能會動態循環地促進社會服務組織成長。

近年來，政策法律、公益生態系統以及服務方式都發生了諸多變革， 社會服務組織的成長實踐分化出了 “政府主導型” “社企主導型” 和 “社群主導型” 三種成長路徑，演化為特色的成長軌跡。 為了更好地分析不同社會服務組織的成長現象，結合本文研究發現以及相關文獻， 對上述三種成長路徑的社會服務組織的成長要素進行對比， 其結果總結如下：

首先， 創始人的先前經歷對其選擇何種成長路徑具有重要影響。 “政府主導型” 社會服務組織創始人的體制內工作經歷、 官方背景以及與政府部門的密切關系，使其具有強烈的公共服務動機，在成長過程中更易也更傾向于獲得政府支持； “社企主導型” 社會服務組織創始人大多具有職場工作經歷，具有較為敏銳的機會識別能力，組織負責人在其社會責任感和使命感的驅動下， 即使面對巨大困難和商業利潤的誘惑， 也能夠為了實現其公益目標而不斷努力［29］； “社群主導型” 社會服務組織創始人一般具有強烈的公益動機， 具有較強的共情能力， 能對某些社會問題或群體產生強烈的共鳴感， 這對其產生創業想法具有重要的促進作用［30］。 總體而言，由于服務領域和服務類別所限， 上述三種成長路徑的社會服務組織都離不開公共服務動機的驅動。

其次， 合法性肯定是社會服務組織成長的重要前提。 法律合法性是所有社會服務組織繼續生存和發展的基礎。 政治合法性對于 “政府主導型” 社會服務組織來說尤為重要， 只有獲得了政府認可，才能獲得政府資源的傾斜。社會合法性又主要包括市場的認可和民眾的認可。 只有獲得了市場認可， “社企主導型” 社會服務組織才能保持維持自身的長遠發展。 “社群主導型” 社會服務組織主要依靠社區居民、 基金會等社群的力量開展服務活動，獲得社會合法性是其順利成長的前提。

再次， 外部支持是社會服務組織克服發展困境而得以繼續成長的重要促進因素。 具體而言， “政府主導型” 社會服務組織憑借與政府的良好關系，甚至是官方背景，更易獲得政府的資金和政策支持； “社企主導型” 由于具有公益和商業兩塊牌子，與其他社會服務組織相比，其商業敏感性及其相應的商業運作模式，更易引起商業機構的注意，進而爭取其支持并提高對外部環境的適應力； “社群主導型” 社會服務組織則扎根社區、街道辦等基層，對公益事業具有高度的熱忱，其主要依靠社群的力量解決成長難題。總的來看，在尚未獲得持續且豐富的資源的情況下， 三種成長路徑的社會服務組織并不會單純依靠某一外部組織的支持，而是會盡可能地爭取更多力量的支持。

最后， 三種成長路徑的社會服務組織成長的差異還體現在其行動策略上。 除了資源拼湊策略外， 各社會服務組織也會根據自己面臨的困境以及目標定位等情況，采取公信力塑造、持續學習、拓展業務、組織合作等多種方式解決面臨的難題，獲得成長資源， 提高服務能力， 進而實現組織成長。

（二）實踐啟示

一是正確解讀當前的法律和政策規定， 優化外部成長環境。首先，三種成長路徑的社會服務組織都應認真了解相關的法律法規， 考察地方政府的相關政策，明確制度紅線。其次，與當地政府、組織成員、服務對象、合作者以及支持者等利益相關主體積極溝通，并爭取其認同和信任，塑造和諧的社會網絡關系。

二是積累知識和資源，堅定創業信念。 首先，社會服務組織創始人和負責人要學會總結和反思， 提取并充分利用先前經歷中所積累的知識和資源，為組織成長奠定一定的基礎。 其次，研究發現， 社會服務組織創始人的情懷動機對組織的成長具有重要影響，創始人要堅定其理想信念，肯定組織成員的付出， 促使組織成員相信組織的發展前景。

三是著力培養公益人才， 充分整合和利用各類資源。首先，組織的成長離不開具有公益熱情的人力基礎，積極培養公益人才，有助于充分激發凝聚力，提高組織運行效率。 其次，吸納具有一定的專業知識和技能的志愿者， 緩解社會服務組織的人力不足的問題。 最后，擴大交往半徑，依托社會關系網絡，通過資源拼湊、拓展業務等多種策略，充分整合和利用組織內外部資源。

四是明確服務導向，制定戰略規劃。 首先，社會服務組織的服務導向應兼具合法性和有用性。其次，結合當地的政策規定和資源，創建可行的具有區域特色的發展項目， 提高核心競爭力并實現快速成長。 最后，進行一定的宣傳活動，提升社會形象，提高組織的知名度和影響力。

五是聯動多種方式，提升服務能力和品質。首先，注重參加有效和有針對性的培訓活動，積極參與行業交流活動，學習成功經驗。 其次，重視服務服務對象的反饋， 集中吸取同行和服務對象的意見，持續反思與改進，提升服務品質。最后，強化組織建設，提高服務專業化程度，積極主動開展良性的合作與競爭，強化其組織建設，提高適應甚至是改造外部環境的能力。

（三）研究局限和展望

本研究存在一些局限性， 還需要未來進一步完善。 首先，本研究主要采取案例研究方法，選取的案例數量有限， 后續的研究可以通過增加每條成長路徑的樣本數量，通過橫向和縱向比較，得到更為細致的結論。其次，許多學者認為組織成長分為不同階段，各個階段的側重點各有不同。未來可以探討社會服務組織成長的過程特征與路徑。 再次，作為質性研究方法，基于多源深度訪談資料的扎根研究在信效度等方面仍待完善， 后續可以借助定量實證研究以細化和深化本研究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