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 穎
“天并不都是藍的,云也并不都是白的,但生命的花朵卻永遠都是鮮艷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隨著高一第一學期末的選科分班,俊逸來到我的班上。因為是文科班,男生著實不多,俊逸被我安排在最后一排。正如他的名字那般,俊逸是個俊秀內斂的大男孩。俊逸的學習也不錯,在班級的排名比較靠前,因為在之前的班級擔任勞動委員一職,我便推薦他擔任新班級的臨時勞動委員,他欣然接受。
對于自己的工作,俊逸認真負責。他排好衛生值日表,每天確認不同職責崗位的同學是否到位,合理調度集體大掃除。偶爾做得不到位的時候,我也會提醒他。每當這時,俊逸總是靦腆一笑,甚是可愛。
事情的轉折大約有二。
有段時間,俊逸的學習成績有所下降,我也觀察到,俊逸聽課的時候,稍顯慵懶,經常較長時間靠在后墻上。我跟俊逸商量,想將他的座位往前調一調,通過改變環境,改善一下學習狀態。但是俊逸并不太愿意,表示已經習慣坐在后面了。
大概是同一時間段,我所帶的班級接受了一項任務,要在學校宣傳片中出鏡。因此,我們需要配合一些場景的拍攝。俊逸爸爸在拍攝當天早晨發信息給我,幫俊逸請假,問及緣由,他卻是含糊其詞。
俊逸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便來學校正常上課了。關于座位的調整,俊逸也同意往前調一些,但他表示,學習狀態有所回升后,還希望能回到原來的座位。
后來,俊逸還是一如往常的喜歡淺淺地笑。在上次的請假之后,俊逸沒有再缺席過,只是學習上依舊沒有太大起色。
淺淺地接觸,似乎不足以讓我全面深入地了解俊逸。我決定以上次的“突然請假”為切入口,主動聯系了俊逸的爸爸。
原來,是個不一樣的俊逸。
俊逸爸爸感受到我的誠意,直言不諱地跟我說了俊逸的情況。原來俊逸因為比較頑固的皮膚病留下了后遺癥,面部有一些色素沉淀。俊逸爸爸帶著俊逸看過很多醫生,醫生們都表示沒有太大問題,對健康沒有任何影響,通過藥物的涂抹,在外觀上也會很大改善。其實,我是有一些詫異的,接觸這么長時間,我從未留意過俊逸面部那一塊不大的色素沉淀,正如我之前所說的,俊逸真的是一個可以稱得上俊美的大男孩,再加上他本身的膚色不算白皙,我相信絕大多數人跟我一樣,不會注意到這個小缺陷。
但是,俊逸不是一般的糾結。
他不斷搜尋各種信息,央求父母帶自己去求醫問診,父母以疫情期間不方便出行為由,采用“拖延戰術”。俊逸喜歡教室里最后的那個位置,也是因為他不想獲得更多的關注。也是因為這樣,他更加無法接受在鏡頭里出現,只能以身體不適為由請假。這樣的糾結大約從初二開始,他越來越在意,越在意越不適。時至今日,俊逸已經發展到了經常失眠的程度,沒有辦法專注于高中階段更加緊張的學習。
碰巧的是,我自己的先生也是個皮膚病患者,跟俊逸的情況有所類似。這是我跟俊逸交談的切入口,他很詫異于我對此類問題的了解。我告訴俊逸,他的痛苦,只有他自己感受最深,父母師長都沒有辦法替他承受。俊逸點點頭。我也深深明白,俊逸跟我先生不同,他還是個孩子,不能要求他像成人一樣有強大的內心。于是,我給了俊逸一個建議,先找學校專業的心理咨詢老師聊一聊。俊逸思索片刻,答應了。我想,這應該是個不錯的信號。
臨近學期末,俊逸的成績卻依然下滑。我決定家訪。
俊逸的父母在體制內工作,父母關系和睦,俊逸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備受寵愛。俊逸爸爸告訴我,俊逸在與心理老師交談之后,糾纏父母的頻率沒有那么高了,但是失眠的情況沒有太大的改善。交談中,我能感受到俊逸的父母因為俊逸的執拗,既心疼又無力。
我告訴俊逸的父母,最難受的還是俊逸,他的痛苦,任何一個人都沒有他體會得更深。走不出來的是俊逸,俊逸還是孩子,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執拗,很難想通成年人認為很簡單的道理和常識。聽了我的一番解釋,他們寬慰了很多。
但是,俊逸需要除父母、老師之外,更加專業的指導和幫助,這是俊逸父母需要明白的。這次,不再是俊逸纏著父母去專業的皮膚病醫院了,而是父母帶著他去專業的精神科醫院,而俊逸也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了。他開始服藥了,每周開藥,藥量逐漸遞減……
地理老師告訴我,俊逸晚自習結束后,還會給他發信息,問問題;俊逸的數學有了起色,一次周考中,他位列班級第一;俊逸不再跟我提調整座位的事情了……
教育是緩慢的藝術。教育不是浮光掠影,只有觸碰到學生的心靈,去感受他的感受,去理解他的想法,才有可能幫助他鏟除內心的雜草。教育也不會立竿見影,而是需要小火慢燉的藝術,用“牽著蝸牛散步”的心境,陪伴學生成長。
最后,送給好樣的俊逸一句話:生命中可能會刮風下雨,但我們可以在心中擁有自己的一縷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