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銳
(樂山職業技術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四川 樂山 614013)
非物質文化遺產是指各族人民世代相承的、與民眾生活密切相關的各種傳統文化表現形式(如民俗活動、表演藝術、傳統知識和技能,以及與之相關的器具、實物、手工制品等)和文化空間[1]。作為傳統文化承載者,非遺可滿足旅游者體驗異質文化的心理需求,在旅游利用中成為一種重要的旅游資源[2]。
重慶市非物質文化遺產數量眾多且類型多樣。目前,重慶非遺研究主要集中于空間分布[3]、非遺價值[4]、生態旅游利用[5]、數字化建設[6]、生產性保護[7]等領域。關于重慶非遺旅游利用現狀及存在問題研究相對較少。本文在實地調研基礎上深入分析重慶非物質文化遺產旅游利用現狀,并針對其存在問題提出建議,以期為文旅融合下實現重慶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旅游利用雙贏提供參考借鑒。
國家級歷史文化名城重慶有著長達3000多年的建城史,千百年來巴渝人民扎根于此,留下大量物質文化遺產,也創造出多元豐富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目前重慶市已初步構建起國家級、市級、區縣級三級非遺保護名錄。根據調查總結,重慶市非物質文化遺產具有如下特點:
截止2020年,重慶市共有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44項(見表1),除傳統體育雜技類項目外,傳統音樂、傳統舞蹈、傳統戲劇、曲藝、傳統美術、傳統醫藥、民俗、傳統手工技藝、民間文學等九大類別均有項目入選。此外,重慶先后公布了六批707項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以及區縣級非物質文化遺產4100多項。

表1 重慶市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表
重慶非遺整體面貌以區縣級項目為主,呈“金字塔”式分布。國家級項目因其級別高,評選標準更為嚴格,能充分反映地方非遺價值,而市級、區縣級項目因其總量龐大,更能代表地方非遺整體面貌。數量眾多且類型多元的非遺資源是巴渝兒女的寶貴財富。
重慶非物質文化遺產類型多元(見表2),綜合兩級非遺數量結構與項目類型得出重慶非遺以傳統技藝類最多,總計275項,占比達36.62%;其次為傳統音樂類,總計119項,占比15.85%;傳統舞蹈、傳統美術、民俗類數量較多,占比分別為7.72%、8.52%、8.92%;醫藥、民間文學、傳統戲劇、曲藝、體育雜技數量較少,分別占到6.26%、4.53%、3.99%、3.20%、4.39%。傳統技藝、傳統音樂、傳統美術類、舞蹈、民俗類非遺項目具有較強觀賞性、參與性與體驗性,更能吸引游客參與其中,親身體會非遺魅力。如川劇、川江號子、秀山花燈、銅梁龍舞等重慶特色非物質文化遺產早已廣泛傳播,深受海內外游客喜愛。梁平木板年畫、榮昌夏布、涪陵榨菜等非物質文化遺產都已成為知名旅游產品,不僅促進了非遺保護,又為地方經濟發展貢獻非遺力量。

表2 重慶市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類別統計表
“山城”重慶地域廣闊,其低山、多丘陵的地理環境和漢族為主,土家族、苗族等少數民族聚居的人文環境以及區縣經濟發展程度的不同,造就了重慶轄區內各地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差異并形成了本區域特色。重慶市國家級非遺按地域分布可分為主城區、主城周邊區、渝東北、渝東南四個區域(見表3)。

表3 重慶市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地域分布
主城九區非遺資源集中且種類多樣,占重慶市國家級非遺項目總量的41%;渝東南少數民族非遺資源較為豐富,以四大少數民族自治縣為主,民族非遺獨具特色,占總量的25%;重慶市非物質文化遺產區域性差異顯著且地域明顯,整體空間分布呈現南多北少,以主城為中心向主城周邊再到兩翼(渝東北、渝東南)逐漸遞減的趨勢[3]。重慶非物質文化遺產富集地同樣蘊藏豐富旅游資源,兩者相得益彰,利于非遺資源與旅游活動組合利用,例如,主城九區非物質文化遺產與山城文化、巴渝文化交相輝映,渝東南非物質文化遺產與苗家文化,巴人文化彼此交融。
在文旅融合背景下,2018年重慶市文化產業增加值達632億元,國內外旅游收入合計達4344.15億元,累計同比增長31.32%。重慶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視文旅發展,先后出臺《關于加快全域旅游發展的意見》《關于推動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的意見》等政策,為重慶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奠定堅實基礎[8]。目前,重慶非物質文化遺產與旅游融合利用主要有以下幾種模式:
非物質文化遺產博物館即將整個地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聚集在一個多功能人性化的空間進行展示[9],通過錄音、文字、圖片、實物等方式系統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并提供宣傳教育的場所。目前,重慶市綜合性非遺館僅有云陽縣非物質文化遺產博物館,其余多為博物館內的特設非遺展廳;重慶市專題性非遺博物館數量較多,已建成重慶川劇博物館、渝中區巴渝民風博物館、榮昌陶博物館等一批具有特色且極富旅游吸引力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專題性博物館。
優秀非物質文化遺產本就具有極高藝術魅力與文化價值,是凝聚時間的中華傳統藝術。大型實景演出通過文旅融合方式,在現代聲光電及舞臺藝術配合下,以非遺為主要藝術載體重新活化利用傳統非遺,利于非遺在當代的傳承與發展。重慶非物質文化遺產實景演藝首推《印象·武隆》,該演出以重慶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川江號子”為主線,通過深度挖掘非遺內涵,用專業、真實手法還原非遺本真,使處在瀕危狀態的川江號子重新走進人們視野。實景演出通過“人”的現場演繹賦予非物質文化遺產本真生命,傳達非遺原生內涵。該動態利用模式,能激發游客參與其中,實現傳統非遺保護傳承與活化利用。
非物質文化遺產主題公園又被稱為異地集錦式利用模式,即將分散于各地的非遺資源整合集中于一地,例如,位于成都的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博覽園及杭州宋城千古情景區。重慶目前尚未有相關利用模式,筆者認為,重慶可集中富有本地特色的非遺項目于一園,采用現代科學技術和多層次活動設置方式,打造集諸多娛樂活動、休閑要素和服務接待設施于一體的現代旅游目的地[10],使旅游者在園區內實地感受渝派非遺文化盛宴,以最短時間了解重慶非遺魅力,喚起保護及傳承非遺意識。
非物質文化遺產在旅游利用中要想獲得較大經濟效益就需借助旅游商品的利用[11]。傳統技藝類、美術類非物質文化遺產是手工藝人為滿足日常生活所需而制作的工藝品,是其智慧結晶與美的追求。重慶將非物質文化遺產元素與旅游商品相結合,成功打造出涪陵榨菜、榮昌夏布、重慶蜀繡、綦江農民木版畫、堰興剪紙等一批蘊含民族文化,且富有地方特色的旅游紀念品,為旅游經濟發展帶來可觀收入。但目前重慶旅游市場非遺紀念品利用存在差異化不明顯,缺乏新意等問題,因此,在旅游商品利用時應以市場需求為導向,堅持非遺文化核心,兼具旅游商品工藝性、實用性、收藏性、紀念性、便攜性及知識性要素,利用形式多樣、類型多元的文旅商品系列[5]。
民俗風情型節事活動即以各民族獨特的民俗風情和生活方式為主題(民族藝術、風情習俗、康體運動等)的節事活動[12],憑借多樣化的動態旅游利用形式吸引游客。重慶市非物質文化遺產旅游節慶利用可圍繞節日本身內涵開展,適當選取符合節日主題的地方非遺項目融入其中,開拓多樣化的形式以激發游客興趣,吸引本地居民重視及外地游客參與,例如重慶磁器口廟會、大足寶頂香會節、石刻藝術節、鬼城廟會、銅梁龍燈藝術節等。節慶活動舉辦多由地方政府牽頭,企業贊助,民眾自發參與,同時穿插各式非遺項目進行現場展演與體驗,讓游客在歡樂氛圍中沉浸式感受節日內涵與非遺魅力。同時重慶市可通過舉辦其他節事活動,讓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憑借節事活動增添節日文化內涵并借機提高自身知名度,例如2020年重慶璧山舉辦非遺購物節和第五屆重慶非物質文化遺產暨老字號博覽會,吸引全市百余個非遺項目和老字號企業參與其中,涵蓋傳統醫藥、傳統美術、傳統技藝等多個非遺門類,全方位展現渝味非遺魅力,提高人們保護非遺意識,并促進地方經濟發展。
非物質文化遺產具有地域性、獨特性,是本區域、本民族歷史文化與風俗習慣的反映。在旅游利用中,企業為追求經濟效益滿足游客獵奇心理,過度利用非物質文化遺產,不顧非遺文化內涵及原真特色,對其進行篡改,盲目商業化。例如,“哭嫁”習俗,本是土家族婚禮時舉行的一種傳統民俗,而現在卻成了旅游景區里隨時上演的商業表演,其蘊含的歷史、藝術價值在旅游利用中蕩然無存。部分區縣以非遺為噱頭招徠游客,在接待設施不完善以及對非遺保護不足的情況下,外來游客大量涌入,雖促進了地方經濟發展,但新鮮文化潮流卻沖擊了目的地傳承人思想,非物質文化遺產天然根基同賴以生存的文化土壤受到一定程度破壞。
重慶非物質文化遺產雖得到一定利用,但文化內涵挖掘不足。非物質文化遺產利用局限于博物館、文化節等單一展示模式,活態參與性不夠,游客多走馬觀花,缺乏參與其中的樂趣自然難以感受傳統非遺魅力。非遺元素紀念品大同小異,以磁器口古鎮為例,售賣的含非遺元素的旅游紀念品缺乏吸引力,且多為機器流水線制作,非遺文化內涵挖掘不足,且由于缺乏宣傳,縱使磁器口古鎮作為重慶重要旅游目的地,游客身處其中也并不了解景區內有哪些非物質文化遺產。
非物質文化遺產口傳心授特征使其在傳承過程中人的作用尤為重要。非物質文化遺產旅游利用中若缺乏傳承人參與,非遺保護與利用將無從談起,非遺甚至面臨消亡,因此需要重視對非遺傳承人的保護。近年來,重慶市辭世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國家級傳承人已達6人,健在者平均年齡高達72歲,400余名市級代表性傳承人,平均年齡達66歲[13],傳承人隊伍老齡化嚴重。并且由于傳統技藝的學習周期長且學成后帶來的經濟效益較低,加之現代化潮流影響,當代年輕人難以靜心鉆研,因此重慶市大量非物質文化遺產面臨后繼無人。
重慶市非物質文化遺產數量多,類型豐富,但分散于省內各區縣,盡管都為本區域旅游利用帶來經濟效益,但受區位優勢、非遺資源、利用程度等因素影響,各地非遺旅游利用水平不一。主城區非遺項目或知名度高的非遺旅游目的地發展較為突出,而偏遠山區由于交通通達性,資金缺乏等原因,非遺旅游利用限制較多,而這些地區往往蘊藏著豐富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例如渝東南地區,雖有利用部分非遺項目,但大量非遺仍是“養在深閨無人識”,非遺旅游區域融合不夠。
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旅游利用是一項綜合性系統工程,政府應統籌規劃,完善政策支持。并且非遺保護往往資金耗費較大,其資金投入來源可通過利用社會各界力量,吸納社會組織或旅游企業參與其中以提供資金支持。地方政府可通過設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專項資金方式,資助非遺傳承人帶徒工作,以免去其后顧之憂。可設立非遺獎學金,激勵青年隊伍中立志從事非遺保護傳承事業的人才,以吸引更多新生力量參與其中;同時,支持學校開展非遺進校園、成立非遺社團等活動,根據不同層級的學子開設不同非遺課程,邀請非遺傳承人參與課堂教學,為非遺傳承培育后備力量。
目前,重慶市非物質文化遺產旅游利用仍處于起步階段,非遺旅游單一,可考慮創新旅游產品,促進非遺活化利用。近年來,國家大力推動青少年研學旅行開展,重慶非遺資源豐富,可打造一批具有市場影響力和品牌效應的研學旅行線路,既滿足市場需求又能體現渝派特色。例如打造工藝美術研修類非遺品牌(傳統美術、技藝)“重慶工藝美術研學之旅”,依托渝派蜀繡—堰興剪紙—榮昌夏布—榮昌陶器非遺項目,以安陶博物館為研學場景,以非遺傳承人為研學導師,串聯旅游線路,體驗渝派非遺魅力。可打造“土家族風情民俗研學之旅”,“巴蜀戲劇體驗之旅”等。
建設重慶非遺博覽園、博物館,以博物館手段進行動態與靜態保護。當前,重慶尚無非遺博覽園和綜合非遺博物館,僅依靠綜合類博物館內的一兩個小展廳,和數件文物的靜態陳列遠不能達到效果。因此,重慶可考慮選址交通便利,人流量大的區域建立重慶非物質文化遺產博物館與綜合性非遺博覽園,篩選各區縣代表性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加入其中,可著重以手工技藝與表演藝術類等參與性、觀賞性、體驗性強的非遺項目為主,打造集非遺保護、展示、傳承于一體的活態體驗聚集區及重慶全新文旅地標。
在國家政策指導下成渝將攜手打造我國經濟增長第四級,兩地先后簽署系列合作協議促進文物活化與利用,其中包括物質及非物質文化遺產。未來兩地應深化合作交流,相互借鑒,共同實現巴蜀非遺保護與品牌打造。例如,可考慮建設巴蜀非遺博覽園,舉辦巴蜀非遺購物節,巴蜀工匠擂臺賽等系列活動,給予兩地非遺傳承人多樣化展示舞臺和切磋交流平臺;舉行巴蜀非遺論壇,巴蜀非遺陳列展覽等活動,促進兩地非遺保護人才培養和川渝非遺經驗相互借鑒,吸引全社會參與,為地方經濟發展貢獻非遺力量。
重慶旅游定位于山城文化、火鍋文化、紅巖革命文化等,宣傳集中于山城地貌、網紅城市,在旅游宣傳中基本看不到非物質文化遺產身影。未來,重慶應加強非遺旅游宣傳力度,利用時下熱門新媒體平臺,如抖音、微博等宣傳重慶非遺。可在地鐵線路、機場等地方強化重慶非遺標識以吸引注意。目前,重慶尚無專門化的非遺網絡數字平臺,而四川省早已建立了省級非遺官方網站,涵蓋全省各地非遺旅游資源,定時推送四川非遺項目和旅游線路,上線相關傳承人介紹和旅游推介。未來,重慶可考慮建立重慶市非物質文化遺產網,作為宣傳重慶非遺的主陣地,設計渝派特色旅游線路登陸網絡平臺,使全國各地的人能線上了解重慶非遺并心向神往進而實地體驗。
不同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適合不同的旅游利用模式,會產生不同的經濟效益與旅游價值。因此,重慶應針對非遺具體情況制訂不同的保護與利用策略。例如,一些瀕臨滅亡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應實行搶救性保護,進行資金投入輸血性保護。對于部分利用難度較大的非遺項目可考慮同物質遺產、旅游景區進行聯合利用,產生聯動效應。例如,民間文學類非遺走馬鎮民間故事對其進行單獨旅游利用難度較大,可考慮依托走馬古鎮這一物質景區,在景區內以茶館模式邀請傳承人現場講述,游客品茶、聽故事,別有一番滋味。或制作成光碟、書籍、漫畫等旅游紀念品在景區售賣,吸引游客購買。
導游自身素養是直接造成旅游者感知程度的一大要素[14]。重慶市旅游業發展迅速,有大量旅游從業人員,但大部分景區導游講解較少涉及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如若有,也是一句帶過,并且受導游人員從業素質影響,大部分非遺文化魅力難以從旅游使者的表述中表達出來,也難以讓外地游客了解重慶非遺。因此,地方政府可考慮定期開辦非遺文化培訓班,邀請專家學者、傳承人講授非遺知識,提升導游人員文化素養。可針對非遺項目創作精品導游詞給旅游從業人員作為參考,導游員根據導游詞進行二次加工,根據不同旅游者訴求,采取不同解說方式,保證解說趣味和意義的同時達到旅游者不同訴求[15]。這樣既能宣傳非遺,又能保證解說準確性和趣味性。
綜上所述,重慶非物質文化遺產旅游資源豐富,在活化利用非遺中雖取得一定成績卻也面臨困境。本文認為,將非物質文化遺產與旅游利用相結合符合文旅融合需求,同時能促進非遺保護與地方旅游業發展。未來,重慶應深挖非遺文化內涵,開展多元化旅游活動以實現非遺保護與旅游利用良性互動,為重慶建設西部文旅高地貢獻非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