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任俊華 龐小條

東漢著名史學家班固在《漢書·溝洫志》篇末總結中國古代水利史時強調:“中國川原以百數,莫著于四瀆,而河為宗。”河即黃河。水滋養萬物,作為九州水源之宗的黃河,養育了從遠古延續至今的華夏兒女,孕育了中華民族獨特的精神氣質,傳承著華夏文明生生不息的文化根脈,是中華民族的生命之源、文脈之源、幸福之源。在華夏兒女心目中,黃河早已成為共同的精神圖騰。習近平總書記指出:“長城、長江、黃河等都是中華民族的重要象征,是中華民族精神的重要標志。”
“覽百川之洪壯兮,莫尚美于黃河”。滔滔黃河,縱貫中國東西,流經9個省區,匯集了洮河、大夏河、汾河、渭河、伊洛河、沁河等眾多支流,流域面積70多萬平方公里。《管子》云:“水者,地之血氣,如筋脈之通流者也。”黃河猶如一條巨龍蜿蜒奔騰在華夏大地上,澆灌著沿岸的土地,恩澤著流域內的萬物生靈。
水關乎生命。據氣候學研究表明,距今約3000至8000年的仰韶文化時期,黃河流域地區的平均氣溫比今天高3℃—5℃,降水豐沛,植物茂盛,動物繁多,其中位于黃河中游的中原地區的生存條件最為優越,動植物繁衍也最為興盛。遠古時代,人們逐水而居,過著采集和狩獵的生活,黃河流域特別是中原地區,以其優越的生存條件,吸引著華夏先民們在此繁衍生息。人類進入農耕文明時代,華夏先民仰觀俯察——黃河流域四季分明的氣候、春夏秋冬往復循環的自然現象、斗轉星移的天文現象、自強不息的人類參與,很自然地就會將農作物“春生、夏長、秋收、冬藏”生生不息的原因歸結為天、地、人共同作用的結果。于是就形成了中國傳統文化的核心觀念——天人合一。誕生于黃河流域的《周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天地云騰雨施,品物流形,人存在的意義就是要輔助天地創生萬物,與天地合生生之德,這種觀念既構筑了人與自然間和諧關系的基礎,也構筑了中國傳統社會秩序基礎。這一切皆可溯源至以地理黃河為核心的黃河文明。
黃河文明中重視人類生存的觀念構成了中國傳統社會秩序的基礎。據文獻記載,黃河流域的炎、黃、顓頊、帝嚳、堯、舜等遠古帝王都以生民、利民為執政的根本價值追求。堯舜時期,洪水自黃土高原傾瀉而下,泛濫成災,下民其憂。在父親鯀因治水不力而被誅殺的命運下,大禹繼承治水之業,“開九州,通九道,陂九澤,度九山”,疏通河道,因勢利導,居外13年終克水患,保黎民無憂。在治水過程中,大禹不顧個人安危,一心以天下萬民興利除害為務,這種以生民、利民為己任的使命擔當,與山河大地氣血之流通一樣,創造著一種生之能量。這種能量可以帶領人們鑿通龍門砥柱山,掌握這種力量的人,為在百姓,利在百姓。
生存源于奮斗,幸福都是奮斗出來的。“九曲黃河,奔騰向前,以百折不撓的磅礴氣勢塑造了中華民族自強不息的民族品格。”盤古開天辟地、女媧補天、夸父逐日、愚公移山、大禹治水等遠古神話傳說都誕生于黃河流域,都以剛健有為、自強不息的奮斗精神回應大自然對人類生存的挑戰,激勵了中華民族為生存、為幸福生活奮斗的信心,構成了中華民族追求美好夢想的動力之源。這種為了幸福生活而自強不息的奮斗精神之流變,使幾千年來的中國人不斷地與黃河水患作斗爭,保障了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使幾千年來的中國人御敵于國門之外,鑄就了漢唐盛世;使謙謙君子亦堅韌不拔,創造了燦爛的華夏文明。
作為古代世界上最適宜農耕的地域之一,地理黃河促成了以農耕為核心的人文黃河的成熟和發揚光大,從炎黃到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從先秦到秦漢隋唐宋元明清,以迄于今,黃河文明綿延5000余年,從未中斷。黃河文明是華夏文明之源,也構成了整個華夏文明的主體,對構建中國文化體系起到了開創性的作用。這種文明的開創性作用體現在以器物、制度、文化為核心的文明的所有方面。
中國古代影響華夏文明進程的大多數創新都誕生于黃河流域。據古文獻記載,生活在黃河流域的中華人文始祖伏羲、炎帝神農、黃帝、堯等都創造了先進的技術,極大地提高了當時的生產力水平。伏羲結繩而為網罟,用來狩獵或捕魚;神農制作耒耜,用來耕作土地;黃帝發明冶金術,冶銅鑄鼎;堯“敬授民時”,制定歷法,促進了農業的發展。
黃河文明為中華民族的團結統一奠定了制度基礎。人類命運與共、與萬物和諧共生觀念是黃河文明的思想基礎,以此基礎所建立的制度文明體現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具有強大的包容性。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的大同制度,大禹“身執耒臿以為民先”進行治水所示范的責任情懷,西周“敬德保民”的禮樂制度,漢唐時代民族融合制度的實踐等,始終以民之生存、協和萬邦進行制度建設,最終將所有華夏兒女凝聚為一體。近代以來,中國人民面對外侮,通過艱難求索,最終選擇社會主義制度的原因,既來自馬克思主義科學性對革命的正確指導,也來自對古老黃河文明的現代回應。
黃河文化源遠流長,燦若星河。遠古時代的河圖洛書傳說,神農氏作五弦之琴,黃帝制衣裳,堯制陶器,倉頡造字,河南偃師的二里頭文化,安陽的甲骨文化,中國傳統文化的根基——六經《詩》《書》《禮》《易》《樂》《春秋》,春秋戰國時期的諸子百家,漢初黃老之學,漢朝史學高峰《史記》《漢書》,北宋理學之開創,漢賦和唐詩的大部分作品等,都誕生于或發生于黃河流域,共同構成了中華文化的源流脈絡,構成了中華文化的主體。黃河文化是當今中國文化軟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中華民族堅定文化自信的不竭源泉。

翻開史冊,朝代歷經更迭,不變的是——善治國者皆以治水為重。治水關乎人民的生存、幸福和社會秩序的穩定,治理黃河是治國安邦的首要大事。
黃河是憂患河。歷史上,黃河“三年兩決口,百年一改道”,給黃河流域人民的生產生活帶來深重災難。從公元前602年黃河發生有文獻記載的第一次大改道開始,到新中國成立的2500多年間,黃河下游決溢1500多次,大改道26次。黃河的每一次決口,每一次改道,不僅淹沒無數村莊和田地,還奪走了無數人的生命,造成了不可計量的財產損失。
“黃河寧,天下平。”1946年,晉冀魯豫邊區政府決定成立冀魯豫解放區治河委員會,這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第一個人民治理黃河機構,由此開創了黨領導人民治理黃河事業的新篇章。新中國成立以來,黨和國家領導人高度重視治黃事業,始終強調“黃河安危,事關大局”。我國先后開展四次大規模堤防建設,建設了龍羊峽、劉家峽、公伯峽、萬家寨、小浪底等水利樞紐工程;還加強和完善了防汛防洪隊伍組織、水文水情檢測預報等系列防洪措施,使黃河實現了70多年歲歲安瀾的歷史奇跡,更多地造福這一土地上的生命。
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實地考察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發展情況。2019年9月18日,習近平總書記在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座談會上的講話中強調,“保護黃河是事關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千秋大計”。習近平總書記為黃河未來的發展擘畫了藍圖,我們要按照“重在保護,要在治理”的原則,保護好黃河,關愛好黃河。開創出一條黃河治理的生態之路,讓廣大人民群眾走向更加幸福更加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