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麗娜
(內蒙古師范大學 民族學人類學學院,內蒙古 呼和浩特010022)
城鎮化背景下的牧區流動人口問題是學界關注的重要議題。牧民城鎮化作為我國民族地區城鎮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有其自身的特殊性。在草原生態治理以及城鎮化的大背景下,大量牧民從牧區遷入城鎮生活,導致進城牧民的就業轉產,以及牧區人口老齡化、牧區空心化等一系列問題。因此,有學者就未來 “誰來放牧” “怎么放牧”[1](142)等問題展開了激烈討論。近年來,隨著精準扶貧、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以及牲畜價格上漲等原因,越來越多的進城牧民從城鎮回流到牧區,而且不再有進城打工的意愿。當前學界關于牧民城鎮化研究的焦點主要集中在影響牧民城鎮化的推拉因素[2]、生態移民的城鎮化問題[3]、城鎮化與牧區社會發展[4]、牧民定居與城鎮化建設[5]、牧民城鎮化的意愿[6]、城鎮化進程中的牧民生計方式[7]等方面。當然,學者們也注意到了牧民在城鄉之間的往返流動現象[8],但主要將落腳點放在了牧民城鎮化與草原生態治理[9]以及進城牧民轉產就業和社會適應等問題上[10]。目前,對牧民城鎮化的研究大部分集中在進城牧民的生產生活方式以及城鄉之間的往返流動現象,而缺乏對城鎮化進程中外出打工牧民返鄉問題的研究。
本文選取內蒙古東部地區的N嘎查為案例,研究當前牧民返鄉現狀及其原因,并深入分析進城牧民的返鄉行為,從而展現牧民返鄉后的就業選擇、生計策略、角色扮演和職業轉變的過程,在此基礎上,探討返鄉牧民群體對牧區社會發展的意義以及如何激發他們在鄉村振興中的主體作用。這對豐富和完善牧民城鎮化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
N嘎查位于內蒙古自治區東部,主要以放牧為主。N嘎查共有牧戶336戶945人。2004~2014年,N嘎查已有80戶225人進城務工,但從2014年3月到2020年7月,有25戶92人陸續從城市返回牧區生活。該嘎查雖然人口不多,但是進城務工人數比例較高,同時進城后返鄉牧民群體的規模也日益增加,對于研究返鄉牧民群體具有一定的典型性。為了對有進城和返鄉經歷的牧民流動行為進行全面考察,2017~2020年暑假筆者對N嘎查進行了深入調查,通過深度訪談和參與觀察等方法獲得第一手資料。本研究對于進城務工牧民的定義為:遷出牧區在城鎮工作超過6個月,滿足這一條件即為一次進城務工經歷;返鄉牧民,指在調查時,已經結束外出務工,返回牧區(也就是戶籍所在地),并不再進城務工的人員,其中不包括短期回家后繼續外出的人員。
行動者的行為選擇是特定情境中的機會和制約與行動者的傾向之間彼此互動產生的[11](326)。進城牧民回流牧區現象的產生是國家制度支撐以及個人能動性共同作用的結果。在中國城鄉共同發展背景下,草原產權制度設置,精準扶貧、鄉村振興等政策及其對牧區社會帶來的發展前景以及生存環境的改變,為無法適應城市生活的進城牧民的返鄉選擇提供了結構性機會。當然,牧民在城鄉之間的流動選擇同樣體現出其個體理性和主觀能動性。因此,返鄉行為是進城牧民對多個方面因素進行權衡后做出的主觀性選擇。
從牧民個人角度來看,從牧區遷移到城鎮的主要原因有以下兩個方面:一是無畜少畜牧民為了提高生活質量,選擇放棄畜牧業進城務工;二是牧民為了讓孩子接受良好的教育從牧區搬遷到城鎮居住。在此過程中,有一部分牧民由于各種原因無法融入城市生活,選擇返回牧區。事實上,在現實中,牧區放牧與城市打工差異非常大,習慣從事放牧的牧民很難適應城市這種有時間限制、收入低的工作。但由于受語言、學歷、技術等限制,他們又無法勝任待遇優厚、時間自由的工作,再加上城市生活成本高、生活節奏快等原因,使他們難以融入城市社會。
在調研中,部分返鄉牧民反映,進城后發現自己還是最適合放牧,因為在城市很難找到合適的工作,生活很不穩定,而且收入微薄,各種開銷也大。尤其在社交活動上,他們很少與城里人來往,交際圈一般局限在老鄉或親戚朋友中。風俗習慣、語言文化和經濟收入上的差異,使得他們難以融入城市生活。因此,當失業、經濟收入不好或不能很好地適應城市生活時,他們會選擇回到牧區生活。
年齡大,工作也就更難找,工資也比較低,時間不自由,尤其輪流倒班的工作需要晚上干活白天睡覺,還得天天看老板的臉色,還不如回家放牧自由。我們已經習慣放牧了,在牧區放牧才覺得自己心里有底,尤其是出去打工后這種意識更強烈。(牧民訪談個案:20200821)
厲以寧指出, “習慣和生活方式的調整需要兩個重要條件,一是城鎮的生活對牧民來說要比在牧場的生活舒適,二是收入要比在牧區放牧收入高。無法滿足這兩個條件,牧民是不會留在城市生活的”[12]。對于大部分進城的牧民來說,當進城后的就業、收入、生活質量無法滿足他們的預期時,就會選擇返鄉。對于進城失敗的牧民來說,在牧區有草場、房子、熟人,返鄉成為一種必然的選擇。他們認為,返鄉后有較強的歸屬感、安全感和認同感,所以不再愿意出去打工,而且研究發現,以城鄉融合發展為目標的一系列政策也成為牧民得以在城鄉之間自由往返的主要支撐。
2015年至今,國家先后下發《國務院辦公廳關于支持農民工等人員返鄉創業的意見》《關于進一步推進支持農民工等人員返鄉下鄉創業的意見》等政策文件,對進城返鄉人員尤其是中青年返鄉創業予以重點關注。為了讓貧困地區徹底擺脫貧困,實現城鄉共同發展,從2017年起,國家又陸續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意見,如《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意見》《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年)》等。國家對返鄉創業的支持、精準扶貧政策的深入開展以及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逐漸將公共資源更多地向農村和牧區配置,給農牧區社會發展帶來了新的機會。在此背景下,牧民開始重新權衡在牧區放牧與進城打工的成本和收益問題。
在國家各種政策的扶持下,農牧區公共服務設施日漸完善,農牧民生活條件日益改善。危房改造、教育扶持、異地搬遷扶貧、修建棚圈等各種政策為N嘎查未來的畜牧業發展和牧區振興提供了良好的基礎。通過調研得知,2019年為N嘎查33戶牧民改造危房,通過異地搬遷扶貧項目為13戶牧民蓋新房,同時,對建檔立卡貧困戶學生給予住宿補貼,聯系各幫扶單位爭取資金發展嘎查集體經濟,實現移動網絡全覆蓋等。這些扶貧政策直接影響著很多城市打工牧民群體的返鄉決策。
現在國家政策好,回來也挺好的。在精準扶貧政策實施中,那些貧困人口都得到了各方面的幫助和支持,那些無畜的牧民也分到了一定數量的牲畜。當然你得符合條件,必須長期住在這里才能夠享受這個政策。各種脫貧項目和政策幫助了不少貧困群體,幫助他們提高了生活質量,達到了脫貧的目的,相信在黨和政府的關懷下牧區會發展得更好。(牧民訪談個案:20200809)
2021年,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上強調, “要支持民族地區實現鞏固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促進農牧業高質高效、鄉村宜居宜業、農牧民富裕富足”[13]。對廣大牧區而言,進城牧民返鄉可以滿足牧區社會發展進程中對大量勞動力資源的需求,而脫貧攻堅和鄉村振興等的開展對進城務工人員的返鄉創業提供了強有力的政策支撐。返鄉牧民也越發意識到牧區有著城市無法替代的生活環境,這也是他們在現有國家政策支撐下對牧區社會未來發展和自己美好生活的期待和認知。
除了精準扶貧和鄉村振興的支持外,草場承包到戶產權制度也為牧民提供了一定的社會經濟保障和自由流動機會。在這種制度下,牧民遷出牧區之后依然有農村戶籍、草場承包權和住宅地使用權等權利。進城務工的牧民可以在城市定居,也可以通過流轉草場獲得一筆收入,而在城市打工的牧民也可以自愿返回牧區繼續從事畜牧業。因此,大部分進城務工的牧民并沒有完全放棄他們在牧區的草場,而是通過租賃草場等方式獲得收入來補貼生活,或者在草場上放牧的同時,通過從事第二職業來提高收入。
因此,牧民在城鄉之間自由流動,是在草原產權制度設置和權利保障下實現的。賀雪峰指出,這種城鄉二元結構完全不同于改革開放前限制農民選擇的二元結構,而是保護農牧民權利的二元結構[14]。但是,有少部分牧民將自己的草場長期承包給別人,只能等到租賃到期后才能回鄉放牧。據村主任說,當地有一些外出打工的牧民想返鄉放牧,由于草場租賃時間未到期,暫時無法返鄉,當然還有一些進城牧民選擇在 “孩子上完學” 后再返鄉。所以,只要草場還在,牧民不管是什么緣由返鄉,都有自己的選擇權和行動能力。
對于大部分返鄉牧民而言,放牧是他們最終的職業選擇。尤其是他們通過一段時間的打工生活后,更加認為自己適合在牧區放牧。所以,在一定程度上,進城務工經歷促進了牧民返鄉后重新從事放牧的想法。通過調查得知,這些返鄉牧民主要是不再適合城市務工經商的中老年勞動力,年齡基本在38~55歲之間。他們返鄉后愿意重拾放牧生活,主要原因之一是很多人一輩子習慣了放牧,對他們來說,放牧不僅是一種經濟保障,也是一種習慣。在牧區,牧民擁有的牲畜數量能夠代表他們的經濟資本和社會地位,從而有利于維持社會關系網絡。所以,不論是經濟收入,還是文化適應和社會心理,牧民返鄉后更傾向于從事畜牧業,這樣才能夠讓他們更加滿足和舒適。
在牧區生活,肯定是要放牧的,只有一定數量的牲畜才算得上有資本,在鄰居面前有面子。比如,我們想借貸,銀行只會看你有多少畝草場,有多少頭羊,不看別的,就算你有點負債,那沒關系,家里必須有牲畜才算得上有資本。(牧民訪談個案:20200805)
但是,牧民返鄉后想重新從事畜牧業仍面臨一些困難。一方面,重新購置牲畜需要大量資金;另一方面,原來牧區的房屋、棚圈等基礎設施基本損壞,也需要資金來維修。但是,牧民進城打工回來后很少能夠積攢下足夠的資金,因此,資金周轉成為返鄉后大部分牧民面臨的首要問題。
然而,調查發現,牧區金融服務和金融支持不足直接影響返鄉牧民的借貸途徑,導致牧民由于缺乏周轉資金而無法購買牲畜或進行棚圈的興建和改造。在N嘎查,雖然當地農村信用社和農業銀行每年會給牧民借貸,但要求比較嚴格,一般都是三戶以上牧民互相擔保或聯保才能借貸。然而現實情況是,一方面,返鄉牧民離開牧區有一段時間了,原來的社會關系網絡有所削弱;另一方面,因為沒有牲畜等原因,嘎查的其他牧民也不愿意擔保或與其聯保。所以,受牧區金融服務方面的嚴格要求和條件限制,返鄉牧民很難獲得周轉資金來重新從事放牧生活,即使符合條件能夠貸款,得到的金額也比較有限,遠遠滿足不了從事畜牧業生產所需的資金。同時,雖然傳統畜牧業在轉向現代化畜牧業的過程中,牧民的經營方式和生產方式逐漸發生轉變,但主要還是以個體經營為主,缺乏組織和規模。雖然鄉村振興鼓勵畜牧業產業化發展,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N嘎查現有的牧區專業合作社數量比較有限,且大多以自營或者親戚社會關系網絡合作經營為主,在發展的初級階段沒有達到標準化、規模化和組織化經營的效果,因此沒有真正發揮合作經營的作用。因此,返鄉牧民無法通過參與畜牧業合作社等方式來達到重新放牧的目的。在此情況下,牧民返鄉后只能通過銀行貸款或向親戚朋友借錢的方式來購買牲畜,繼續發展以個體經營為基礎的家庭畜牧業,并且逐漸嵌入牧區生活。但通過這種方式購買的牲畜數量極少,一般都是兩三頭牛或十幾只羊。當然,還有一些符合條件的返鄉人員通過扶貧項目分到了一些基礎牲畜,重新開始了放牧生活。
我2010年進城,在城市打工六年后,2016年返鄉,回來時正好趕上了精準扶貧政策。雖然我是外出打工失敗后返鄉,但是回來后已經在居住地居住一年以上,并沒有再出去打工的意愿,符合扶貧政策的各項規定和標準。因此,通過項目扶持分到了一頭牛和八只羊,為我重新放牧提供了基礎牲畜。(牧民訪談個案:20200816)
通過調研發現,在N嘎查25戶返鄉牧民中,大部分牧民通過各種途徑只購買了基礎牲畜,每戶大概一到兩頭牛,或者不到15只羊,而這些牲畜主要是用來繁殖而不是消費。這意味著,雖然從事畜牧業依然是牧民返鄉后最終的職業選擇和最理想的生活方式,但是返鄉牧民重新從事畜牧業仍面臨各種問題和挑戰。對于部分返鄉牧民而言,由于缺乏資金,他們不得不采取多種策略積累資金,然后再去購買牲畜以擴大規模,實現重新從事畜牧業的目的。因此,他們只能在放牧的同時從事其他工作來重新嵌入牧區。
牧民從城鎮返回牧區后,其購買的少量牲畜獲得的經濟收入不足以支撐各種生活開支。牲畜數量少,不需要太多的勞動力,為了提高經濟收入,他們選擇為其他牧戶提供各種牧業服務來增加收入。嘎查里其他牧民尤其是生活比較富裕的牧民也愿意給他們提供就業機會或實際的幫助。例如,繁忙季節讓他們幫忙種地、打草、運草、放羊、蓋房、種草、剪羊毛等。返鄉牧民認為,在牧區,給鄰里打工比在城里打工好很多,可以住在自己的房子,雇主管吃,掙來的錢是純收入,這樣能夠補貼家用,生活質量也會很快提高。在此過程中,這些返鄉牧民群體從城里的打工者變成牧區的打工者。因此,在牧區正在形成放牧和打工結合的 “半工半牧” 的生計模式。
這種 “半工半牧” 的生計模式并不是通過在城鄉之間來回擺動實現的,而是隨著返鄉牧民的日益增加,在牧區社會出現的一種邊放牧邊打工的生計模式。這也是牧區現代化發展的需要,不僅富裕的牧民需要這種臨時性的牧業服務,返鄉牧民也需要用這種方式來提高經濟收入。在這種 “半工半牧” 的生計模式中,存在明確的性別分工。一般情況下,女性負責經營牲畜,男性為其他牧戶打零工來賺錢,形成一種橫向的兩性分工模式。當然,這種分工模式也是比較靈活的,在秋季打草、春季接羊羔的時候,男性也會在家里經營牲畜。畢竟對于他們來說,畜牧業是主業,是生活的基礎,需要繼續發展,打工掙來的錢主要用于日常消費,補貼家用,而賣牲畜獲得的收入可以進一步擴大畜群或調整畜群結構。
伴隨 “半工半牧” 生計模式而來的是一種新的社會階層或社會群體,即 “牧工” 。在本研究中, “牧工” 主要指在牧區放少量牲畜的同時,為雇主提供短時間、多種形式服務的牧民群體。具體來講,他們除了從事放牧、剪羊毛等工作外,還提供運草、種草、蓋房、建設圈舍等多種形式的服務。在這一模式里,牧主與牧工的關系并非固定不變,而是雇傭雙方關系靈活、合作時間短,大多維持在一個星期以內。對于返鄉牧民而言,除了經營少量牲畜外,為其他牧戶打零工是最現實的職業選擇。有的還購買二手打草機、青貯機、播種機等生產工具,為牧區生產提供其他服務。他們用不同方式積累的資金購買牲畜,繼續擴大畜群,因此,放牧和打工結合成為返鄉牧民重新嵌入牧區的一種方式。
在這一過程中,返鄉牧民也經歷著一系列的角色轉換,從最初的牧民到進城打工者,返鄉后再兼任雙重身份,即牧民和打工者。他們的生計方式從牧業轉變為城市里的打工者,返鄉后又演變為經營牧業和打工并存的家庭經濟。可以說,這也是返鄉牧民根據現實情況調整的一種家庭生計策略。牧民是社會人,他們的動機、行為和價值觀念會受到社會及制度環境的制約,但同時他們又在實踐中不斷改造并適應著社會和制度環境[7]。返鄉牧民 “半工半牧” 的生計模式正在改變著牧區社會的生產生活方式。
以畜牧業為基礎的 “半工半牧” 的生計模式實現了失業或者無法適應城市生活的牧民群體的有序返鄉,不僅緩解了城市流動人口的就業壓力,在一定程度上也抑制了牧區空心化問題。 “牧工” 群體的出現有助于畜牧業機械化水平的提高和輕便畜牧業技術的推廣,從而促進畜牧業產業的規模化經營和現代化發展。
在國家各種政策的支撐下,牧民可以自由流動到城市,也可以順利退出城市有序返鄉。誠如研究指出,中國城鄉二元結構是一個 “機會結構”[15]。現有的戶籍制度將進城牧民的戶籍留在牧區,將草場承包權分給牧民,為他們提供了有序返鄉的退路和安全保障。因此,無論是由于失業被動返鄉還是主動返鄉,牧民并沒有強烈的挫敗感。我們可以認為,在牧區形成的 “半工半牧” 的經濟結構和 “牧工” 群體的出現,是牧民在城鎮化進程中有序返鄉的表現,也是宏觀的制度機會和微觀的個人能動以及牧民特有的牧業文化所致的抵抗風險的互助行為。
“半工半牧” 的生計方式以及 “牧工” 群體的出現雖然實現了進城牧民的有序返鄉,但是返鄉牧民重新從事放牧也是一個比較漫長的過程。從牧區未來的發展趨勢看,牧民返鄉后能否將打工經濟轉變為創業經濟是牧區社會面臨的挑戰。對此,筆者認為,除了需要進一步完善牧區金融服務體系外,還要持續發揮制度優勢,推動畜牧業集體經濟發展,助力返鄉牧民在集體經濟發展進程中重新嵌入牧區社會。
在新型城鎮化背景下,部分無法融入城市社會的進城牧民陸續返回牧區,他們以放牧者和打工者的雙重身份和 “半工半牧” 的生計模式重新嵌入牧區。牧民從牧區進城打工到返鄉的整個過程不僅經歷了空間上的往返流動,也經歷了一系列的角色轉變。 “半工半牧” 作為一種經濟結構和生計方式為返鄉牧民提供了生活保障,從而促進了進城牧民順利、有序返回牧區。進城牧民有序返鄉不僅能夠緩解城市流動人口的就業壓力,還能避免牧區衰落以及由此引發的眾多社會問題。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受到傳統畜牧業經營方式的限制以及金融支持不足等原因,進城牧民返鄉后的就業形式比較單一,主要以少量放牧和臨時打工為主,暫時沒有進行創業或者其他專業化的工作,與其他富裕的牧民相比還是處于相對貧困狀態。2019年6月發布的《國務院關于促進鄉村產業振興的指導意見》中強調,要充分挖掘鄉村的多種功能和價值,加快推進鄉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王春光指出, “要讓更多的農村青壯年愿意留在鄉村、投身鄉村發展和建設,關鍵要順應他們不斷成長的主體性自覺及滿足由此帶來的對美好生活的追求”[16]。所以,在鄉村振興戰略實施過程中,如果忽視返鄉牧民群體的主體性自覺,那么,不但難以調動他們參與鄉村建設的積極性,也很難讓他們留在牧區。
因此,我們需要進一步反思鄉村振興背景下,如何推動返鄉牧民從打工者向創業者的身份轉變,如何讓他們在家鄉過上安穩而幸福的生活,如何讓返鄉牧民在鄉村振興中發揮主體作用等問題。對此,本研究認為,首先,在鄉村振興中可以通過促進畜牧業集體經濟的發展來吸收返鄉人員。結合各地實際情況,通過項目或資金支持,促進畜牧業專業合作社、畜牧業股份制合作社以及家庭牧場經營等模式來組織和整合資源,推動和發展集體經濟,實現傳統畜牧業向現代畜牧業轉型。牧區集體經濟的發展能夠為返鄉人員提供良好的就業平臺,不僅能讓他們實現返鄉重新放牧的目的,還能激發他們參與牧區社會發展的積極性。其次,需要進一步完善牧區金融服務體系。具體來講,應該減少牧民向銀行貸款的條件限制,提高貸款額度,為返鄉牧民從事畜牧業養殖或創業提供資金支持。進城牧民返鄉為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提供了人力保障,有利于解決牧區勞動力流失嚴重、人才儲備不足的問題。
綜上,本研究認為,通過畜牧業的組織化和合作化發展來推動返鄉牧民積極參與畜牧業生產,發揮其主體性自覺,對牧區發展和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至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