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建
(華東師范大學 通信與電子工程學院,上海 200241)
數字孿生是指綜合運用物理模型、傳感器、歷史數據等,在虛擬空間對物理實體進行映射的技術過程。隨著數字時代的到來,原本在工程技術、產品設計等領域使用的數字孿生技術,開始進入教育領域。在數字技術的“加持”下,教育者對教育對象的認識經歷了從“數字畫像到數字孿生體”的進化過程。當代大學生在使用數字新技術的過程中,形成了現實中的物理實體與網絡空間中的“數字虛體”的雙重存在方式,即“數字孿生”現象。把握“數字孿生”現象下大學生的特點以及變化趨勢,并有針對性開展教育活動,是高校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的現實要求。
大學生在使用微信等APP以及瀏覽網站的過程中,個人的網絡“痕跡”和瀏覽“習慣”被數字工具自動存儲,形成了一個包含個體各種信息的“數據包”。這些數據在數字世界里形成了一個與現實中大學生的各方面特征高度相似的“虛擬自我”,即“數字孿生”現象。“這種虛擬自我比起我們自身來說更加觸手可及,更加權威,更加顯著,更加穩固,也更加可靠。”[1]這個“虛擬自我”既能體現出大學生的多面特征,又影響著現實中大學生的思維、行為、情感等,使大學生呈現出與以往不一樣的特點。
硅基化存在是指大學生不再局限于碳基化生命存在形態,其生命生活與以“硅基芯片”為基礎的數字技術密切相關。存在形態硅基化是“數字孿生”現象下大學生最顯著的特點。首先,大學生產生、創造著數據。當下,大學生的學習、生活、娛樂、工作等與互聯網密切相關,無時無刻不產生著數據。當大學生在瀏覽短視頻時,他們對某種類型短視頻的喜好會被網絡記錄和存貯;當大學生在網絡購物時,他們搜索網站、查看信息的習慣會被留存。大學生還在主動創造著數據。僅2020年一年,大學生在抖音平臺發布的各種視頻,播放量超過311萬億次、點贊量超過1184億次、轉發量超過27億次。[2]在數字技術的推動下,大學生的創造活力被充分激發,他們樂于創作各種作品,在數字空間發布出來。其次,大學生存在于數據之中。當前,對于大學生的了解、對于大學生發展需求的研判,主要依靠數據。抖音、B站、騰訊以及各類咨詢公司,發布了大量大學生數字報告、行為報告等,這些報告的依據便來自于大學生在數字空間留下的海量數據。就連外賣APP背后的智能機器人,也能夠根據數據對大學生進行精準分析研判,推送符合其個性需求的店鋪和商品。在產生數據、創造數據和被數據服務、被數據包圍的過程中,數據總能帶來精準的和個性化的服務,使大學生越來越依賴于數字世界,他們把自己的生命嵌入數字空間,日常生活與數字世界密不可分,呈現出了硅基化的存在形態。
作為“數媒土著”的當代大學生,更喜歡在數字空間與陌生人展開交流交往,這使得“數據”成為其交流的主要媒介,瀏覽、點贊、彈幕等成為交流的主要表現形式。僅2021年畢業季,大學畢業生就在B站發布了超過4000份畢業設計作品,累計1508萬次瀏覽。[3]此外,這一時期B站關于畢業話題的信息獲得了4.5億次的瀏覽,視頻獲得了2.8億次的播放。在畢業話題的視頻中,留戀大學生活、調侃大學生活、回憶大學生活的彈幕更是不計其數。可見,在數字空間發布短視頻、文字、動畫等,是大學生與外界交流的主要方式,數據成為其交流的主要載體。在“熟人”之間,大學生也更傾向于使用“數據”進行交流。群聊是當代大學生與外界交流的主要方式之一,大學生會加入各種各樣的群,以滿足不同的數字空間社交需求。以宿舍群為例,調查發現,即使舍友們都在宿舍,大學生也會優先選擇通過“群聊”的方式,交流問題、發表意見,仿佛舍友們都處在不同的空間,而實際上,他們近在咫尺,甚至彼此的呼吸都能聽得到。“數字孿生”現象下的大學生,已經適應數字世界的生活,就連日常交流交往,也在用“數據”彰顯其“數字原住民”的特性。
大學生的實踐活動具有顯著的數字技術烙印。當前,大學生在認識事物時,較多的借助數字技術手段。譬如,大學生對某一專業相關知識的學習,借助于數字抓取分析綜合技術,可以迅速形成關于這一專業的完善的知識體系。在這一過程中,大學生自身并沒有深入學習各個知識點的內容,也沒有思考各個知識點之間的邏輯關系,更沒有在頭腦中建構這門學科的知識框架和知識體系,完全是借助于數字技術進行的認知活動。大學生在學習過程中沒有“腦力勞動”的實踐過程,也沒有發揮意識的能動作用。因而,彰顯大學生認知、用大學生“自己的尺度”改造主客觀世界的學習實踐活動,會部分甚至全部被數字技術替代,大學生的“思維勞動實踐活動”變成“數字技術的實踐活動”。另外,大學生創造欲的滿足與數字技術密不可分。當前,大學生最熱衷的三項數字空間活動是移動社交、移動視頻和手機游戲。數據顯示,2019年4月,大學生對手游《王者榮耀》的人均使用時長高達1875.8分鐘。[4]大學生積極加入“數字技術狂歡”的背后,折射出部分大學生的原始創造欲望與數字技術的密切關系。在手游的“打怪升級”過程中,大學生的好奇心、創造欲與數字技術“精心設計的步驟”一步一步融合起來,大學生在數字技術的支持下不斷滿足和實現著自身的創造欲望。
“數字孿生”現象下大學生價值觀的形成深受數字技術的影響,他們接受的價值觀相當部分是由“智能機器”生產出來的。譬如,“00后”大學生理性化的處世態度和務實化的人生理想,[5]在某種程度上與數字世界追求數據交換盡可能的穩定有序具有內在的價值一致性。數字技術從機器學習到深度學習的進化,是大學生“數字孿生”現象產生的主要技術原因,也是數字世界的價值觀和倫理產生的前提條件。在深度學習階段,智能機器能夠自主學習、自主行動,智能機器在數據計算、數據交換的過程中,會根據自身的“智能算法”界定人機、機機之間的關系,形成了與現實社會中不一樣的獨特的價值觀和倫理觀,即所謂的“硅基價值觀”。深度學習的智能機器在構建大學生的“數字孿生體”時,實際上是以“硅基價值觀”的價值原則建構起來的。大學生“數字孿生體”在數字世界是動態的,它與大學生進行實時的數據交互的同時,會持續與數字世界的其它要素進行數據交換,這會進一步被 “硅基價值觀”所強化、所影響。也因此,它會不斷重新塑造大學生的價值觀,使大學生的價值觀念兼具生活世界與數字世界的雙重特征。
“數字孿生”現象的出現,使大學生對知識的掌握和運用,突破了原來的系統化知識模式,形成了分布化的知識構成。大數據技術、智能算法、5G等數字技術的廣泛應用,在數字世界形成了“基于數字孿生技術的分布式共生知識空間”。[6]大學生“數字孿生體”既是數字空間“共生知識”重要來源之一,自身又具備了“分布式的共生知識”。因而,“數字孿生體”在與大學生本體的互動過程中,會把這種分布式共生知識的生成理念、生成規律等傳遞給大學生,使大學生掌握分布式知識的存在形態、使用方法,逐漸形成新的知識構成的思維和方法。同時,大學生在解決數字空間現實問題時,需要遵循數字世界的問題解決邏輯,即使用數字技術對分布于數字空間的相關知識進行抓取、分析、集成、創造,進而生成新知識、新理念、新方法,解決相應的問題。在這一過程中,大學生掌握了分布式知識的使用原則和具體方法,也使得自身的知識構成逐步適應數字世界的知識結構和知識運用規律。這樣,大學生所掌握的知識不再是系統的、集成的、封閉的,而是分布在數字空間的、各種知識融合兼有的“共生知識”。分布式知識構成的優勢在于,大學生使用數字技術,能從“共生知識”中抓取需要的知識,進行實時的融合創新,生產出新的知識,以滿足自身的學習、成長需要。
大學生“數字孿生”現象在全面認識大學生、革新思想政治教育技術、生產思想政治教育知識等方面具有重要的推動作用,是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發展的機遇。同時,大學生“數字孿生”現象使思想政治教育的場域、對象都發生了變化,使高校思想政治教育面臨嚴峻挑戰。
首先,“數字孿生”現象有助于認識思想政治教育對象。高校思想政治教育效能的提升,關鍵在于對大學生個性特征及其變化規律的全面認識和把握。大學生“數字孿生”現象的形成,為全面了解和認識大學生提供了更大的空間。過去,對大學生的認識主要依靠文本資源和人力資源,譬如,查閱大學生的檔案資料、閱讀與大學生相關的文獻、與大學生進行直接交流等,都是了解認識大學生的傳統手段。這些手段雖然有效,卻不能全面了解認識大學生的個性特點,尤其是不能及時把握大學生的個性變化趨勢。大學生“數字孿生體”的出現,有助于解決這一問題。對大學生“數字孿生體”進行研究,能夠了解許多大學生在日常生活中沒有表現出來的特點。運用數字技術,可以對大學生的個性特點和發展趨勢進行實時分析和研判。
其次,“數字孿生”現象有助于革新思想政治教育技術。大學生“數字孿生”現象的出現,是智能算法、5G技術、虛擬仿真技術等一系列先進技術創新發展和綜合運用的結果,這些技術能夠推動思想政治教育技術的變革。在載體方面,數字孿生技術帶來了新載體。譬如,虛擬現實技術(簡稱VR)的使用,能夠擴大思想政治教育的活動空間,讓大學生足不出戶,就可以模擬體驗許多原本不能體驗的內容,這增強了思想政治教育的體驗性,達到浸潤式教育的效果。此外,數字孿生技術的集成優勢,能夠進一步理順思想政治教育各要素之間的關系,使各要素發揮自身最大的功能,為“構建共同推進思想政治工作的大格局”提供技術支撐。[7]
第三,“數字孿生”現象有助于生產思想政治教育知識。知識生產是思想政治教育發展的內在動力,也是大學生群體特點不斷變化對教育提出的新要求。思想政治教育在網絡空間的知識生產力有限,很難以豐富的、多樣化的、具有吸引力的知識占據網絡空間,是大學生對網絡思想政治教育認同度不高的重要原因。數字技術可以解決這一問題。比如智能機器深度學習技術的使用,有助于解決網絡思想政治教育知識生產能力低下的問題。可進行深度學習的智能機器能夠對網絡數據進行自動抓取、存儲、分析、生產,形成新的知識。在智能機器的深度學習過程中嵌入思想政治教育元素,把相關的需求、價值等要素編碼并輸入智能機器,“指揮”智能機器在深度學習時,將知識生產與思想政治教育的需要結合起來。
首先,“數字孿生”現象下的教育場域變化對思想政治教育提出新要求。如果說網絡空間是思想政治教育在虛擬空間發展的1.0時代的話,那么,數字空間將是思想政治教育在虛擬空間發展的2.0時代,甚至是3.0時代。相較于網絡空間,數字空間的內涵更為豐富,內容也更加復雜。網絡空間是通過通信技術連接計算機,以實現一定通信功能的虛擬空間。數字空間則更進一步,不僅僅是計算機之間的連接,還包括海量的數據、智能算法、具有深度學習能力的智能機器人等。在數字空間,不確定性更大,變化也更多。持續不斷的新數據的產生,會在智能機器深度學習下產生許多更新的知識;數據集成,會形成新的技術;深度學習,會產生基于硅基的倫理問題等。這些都將是大學生思想政治教育面臨的新問題,而如何在數據世界開展思想政治工作,是一個值得深思且亟待解決的問題。
其次,“數字孿生”現象下的教育對象變化對思想政治教育提出新任務。大學生“數字孿生”現象的出現,使教育對象更加模糊,是針對大學生開展教育,還是針對大學生的“數字孿生體”開展教育?這還尚未有清晰的認知。在“數字孿生”現象的影響下,大學生的存在形態、主體意識、價值觀念、人際交往、知識構成等都發生了變化。在教育過程中,面對“數字孿生體”這一大學生的“虛擬自我”,如何把握大學生在數字世界的這一存在形態,是值得研究的問題。在智能機器深度學習的影響下,大學生的“數字孿生體”會有一定的“自主”意識,在與自己的“物理實體”進行數據交換的同時,能夠與其他“數字孿生體”進行數據交換。因此,依據大學生及其“數字孿生體”的特征開展工作,提升教育的品質,是思想政治教育在當前面臨的新任務。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我們所處的是一個充滿挑戰的時代,也是一個充滿希望的時代。”[8]大學生“數字孿生”現象對于高校思想政治教育來講,同樣如此。因此,要善于抓住機遇、積極迎接挑戰,從新時代黨和國家的人才發展目標出發,多維度發揮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的治理功能,將大學生培養成為有用之材。
要用科學理論涵養大學生,根據當代大學生的新特點,開展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學習,使科學理論既內化于心,成為大學生的思想武器,也外化于行,使大學生學會用科學理論指導實踐活動。一是多維推進大學生的理論學習。要善于把新思想與數字技術相結合,創新教育教學的方式方法。比如,運用數字技術中的知識圖譜功能,把新思想轉化為“知識圖譜”,通過分布式的知識構成將理論展現出來。二是多措推進大學生的理論實踐。引導大學生在數字世界里運用科學理論,通過短視頻、朋友圈動態等方式,踐行新思想要求的愛國、以人民為中心等內容,使大學生在實踐中感悟科學理論。
一是以數字世界拓展大學生的實踐空間,釋放大學生的創造潛能。數字世界能在很大程度上拓展大學生的實踐空間,使原來的不可能變為可能。此外,數字世界的各種平臺,能夠激發大學生的創造創新意識,鼓勵大學生自己制作開發數字產品。因此,要挖掘數字世界的平臺優勢,有意識地搭建各種大學生數字實踐創新平臺,使大學生在數字世界的實踐中創新,發揮自身的主體性作用。二是進一步提升大學生在現實世界中的社會實踐技能。數字世界的生成,實際上是人類實踐活動在虛擬空間的延伸。要鼓勵大學生直面數字時代的到來,勇于開創新技術、提出新觀點,推動數字時代不斷向前發展。
數字技術是一把雙刃劍,在某些方面會造成大學生之間差異性的增大,不利于黨和國家人才培養目標的實現。為解決這一問題,需要將技術與價值融合起來。首先,要讓大學生充分掌握數字技術。當代大學生作為“Z世代”的年輕人,具備了一定的數字技術運用能力。要進一步強化大學生對數字技術的運用能力,提升大學生的數字思維能力、數字創新能力等,使其具備使用數字技術優化自身知識構成的能力。其次,要引導數字技術向善。要使公平、正義、自由成為數字技術發展的價值追求,引導大學生在學習和使用數字技術時,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與數字技術結合起來,充分發揮技術的內在張力作用和價值的外在尺度效用,推動大學生形成具有價值底蘊的數字化知識構成。
要把情感與數字結合起來,雙管齊下,構建起數字時代大學生新型人際關系。要在數字技術中嵌入人類的情感因素,使得大學生的“數字孿生體”具備一定的情感功能。事實上,大學生在數字世界的交往互動,某種程度上表明了大學生的情感在現實社會沒有得到滿足,只好在數字世界里找尋情感支持。教育者要隨時關注大學生及其“數字孿生體”的數字情感表達狀況,運用“數字+情感”的新方式,充分發揮數字技術和數媒平臺的作用,對大學生進行情感培育、情感塑造和情感影響,引導大學生形成熱愛祖國、熱愛人民、愛護自身的正確的情感態度。只有這樣,大學生才能在數字時代形成良好的人際關系。
要從制度和道德兩個層面著手,凈化大學生生存的數字空間。在制度層面,國家應加強對數字技術及其應用的立法。比如,對于大數據殺熟問題、數字信息泄露等問題,要堅持立法與監管相結合,盡快實現數字空間的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同時,也要加強數字空間管理制度、管理規范和管理流程建設。在道德層面,應加強數字世界的道德倫理建設,特別是對硅基倫理、人的生存倫理等突出的倫理問題,在加強理論研究的基礎上,開展數據空間道德倫理實踐活動。堅持制度建設和道德建設相結合,規范數字空間的運轉運行,營造一個氣朗風清的數字環境,為大學生的成長成才奠定環境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