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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證機構簽發執行證書制度之檢討

2022-11-21 12:23:46劉學在
河南財經政法大學學報 2022年3期

劉學在 劉 鋆

(1.武漢大學 法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2.鄭州大學 法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1)

一、問題的提出

對公證機構(1)關于“公證機構”與“公證機關”之概念使用,我國1982年的《民事訴訟法(試行)》及1991年發布、2012年修改的《民事訴訟法》均使用的是“公證機關”,而《公證法》使用的是“公證機構”,最高人民法院的有關司法解釋等文件中,有的使用的是“公證機構”,有的則使用“公證機關”。本文除直接引用法條外,使用“公證機構”之表述。依法賦予強制執行效力的債權文書,一方當事人不履行的,對方當事人可以向有管轄權的人民法院申請執行。對此,早在1982年頒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試行)》(以下簡稱《民事訴訟法(試行)》)及《中華人民共和國公證暫行條例》(以下簡稱《公證暫行條例》)中即作了規定。但在實踐中,從公證債權文書作出之時到債權人提出強制執行申請這段時間,可能存在債務已部分履行或其他情況的變動,這就需要在強制執行之前對此類情況是否存在予以審查,而《民事訴訟法》并未明確規定此種審查義務需由人民法院承擔,故在20世紀80年代至90年代期間,實踐中法院往往要求公證機構在出具公證債權文書后,在債權人申請強制執行時,對公證債權文書中載明的金錢債權的履行情況進行核實,此即由公證機構簽發執行證書之雛形。最高人民法院、司法部于2000年聯合發布的《關于公證機關賦予強制執行效力的債權文書執行有關問題的聯合通知》(下稱《聯合通知》)則對此種做法加以規范,明確規定了債權人向公證機構申請簽發執行證書的制度,債權人憑原公證書及執行證書可以向有管轄權的人民法院申請執行(2)參見《聯合通知》第四條至第七條。。此后,司法部2002年發布并于2006年及2020年修改的《公證程序規則》據此亦對公證機構簽發執行證書的程序作了規定,2008年中國公證協會發布的《辦理具有強制執行效力債權文書公證及出具執行證書的指導意見》(下稱《指導意見》)則對公證機構辦理具有強制執行效力的債權文書及出具執行證書的具體程序提供了指導性的規范(3)參見《指導意見》第九條至第十七條。。最高人民法院2018年9月30日發布的《關于公證債權文書執行若干問題的規定》(以下簡稱《公證債權文書執行規定》)繼續強調,債權人在對公證債權文書申請強制執行時,應當提交由公證機構出具的證明履行情況等內容的執行證書,并將其作為受理執行案件的條件之一。《聯合通知》及后續相關文件中規定執行證書的一個重要原因是試圖減少執行法院對公證債權文書強制執行案件進行審查的負擔,故將實踐中存在已久的做法以文件的形式確定下來。從我國執行證書制度運行的司法實踐來看,雖然執行證書制度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法院的審查負擔,具有積極意義,但該項制度與執行理論及我國現行執行立法規定是否相協調、公證機構是否具有準確審查判斷債權債務關系之實際情況的能力、該制度的運行是否有助于債權人權利的及時實現等諸多方面,則不無疑問。鑒于此,本文擬對此類問題予以初步探討,以期進一步完善我國公證債權文書之強制執行程序。

二、簽發執行證書之立法例比較

債權人申請強制執行時,必須有執行名義(執行根據),并向執行機關提交該執行名義,才能啟動強制執行。但實踐中,執行名義中所載明的當事人姓名,可能因發生繼承、權利讓與、公司合并等事實而變化,或權利義務之范圍發生變動情形,故債權人向執行機關提交執行名義時,同時須提出該執行名義的相關證明文件,以證明該執行名義有執行力以及執行力所及于申請人及其相對人的范圍等事項。而關于債權人提交此類證明的方式和程序,從大陸法系國家和地區的強制執行立法和理論看,主要有兩種類型:一是債權人須先向受訴法院等有權機構申請核發“執行文告”(4)對于域外的“執行文告”制度,也有人翻譯為“執行文”“執行簽證”“執行證書”“執行條款”等。,然后憑執行名義和該執行文告申請執行;二是債權人直接憑執行名義向執行法院申請執行,并同時提交相關證明文件。大陸法系的德國、日本、韓國等國采取的是第一種方式,我國臺灣地區則采取了第二種方式。

(一)采取執行文告制度之立法例

德國是采取執行文告制度的典型國家。執行文告是表明存在執行名義以及執行名義可以執行的官方證明,它的存在免除了執行機構審查執行要件的必要性,它是執行程序形式化原則的直接體現[1]。《德國民事訴訟法》第724條規定:強制執行,根據有執行條款(也即執行文告)的判決正本實施。該判決正本即為“有執行力的判決正本”,由第一審法院的書記科發給,如訴訟案件系屬于上級法院時,由該法院的書記科發給。該法第725條則規定,執行文告的內容是:“此項正本付與某某(列明當事人),以供強制執行之用。”該執行文告條款附記于判決正本的末尾,由法院書記官署名并加具法院印章。而根據《德國民事訴訟法》第794條、第795條、第797條等條款的規定,公證證書可以作為執行名義;有執行文告的公證證書的正本,由保管該證書的公證人發給,該證書是由官廳保管時,由該官廳發給;公證證書的強制執行程序,準用該法第724條至第793條關于判決之強制執行的規定。可見,執行文告免去了執行機關(法院執行員或執行法院)的審查義務,將執行要件變得形式化。當執行機關收到附有執行文告條款的執行名義正本時,其負有義務進行強制執行,無須再審查執行名義是否具有執行力,其必須信賴執行文告的內容,無權審查執行文告的發放是否正當。

在日本,為實施強制執行,原則上除要求有債務名義(即執行名義)外,還須付與“執行文”。執行文是證明并記載債務名義的執行力的現狀及其范圍的文書,通常以在債務名義正本的末尾附記“債權人對債務人可依該債務名義進行強制執行”等內容的方式付與申請執行人。付與執行文,應由債權人向有權付與執行文的主體提出申請,具體而言,如果債務名義是公證證書,應由保存該證書原本的公證人依申請付與執行文,如果是公證證書以外的債務名義,則由保存案件記錄的法院的書記官付與執行文(5)參見《日本強制執行法》第22條、第25條、第26條。。

韓國的民事執行法也規定了執行文制度,除了少數執行名義外(例如假扣押、假處分裁定),強制執行的進行,亦需要債權人向法院事務官或者保管公證證書的公證人申請付與執行文[2]。

(二)不實行執行文告制度之立法例

在我國臺灣地區,則未采取德、日等國的付與執行文告的立法例。根據臺灣地區“強制執行法”的規定,債權人申請執行依公證法的規定得為強制執行之公證書,應向執行法院提交該公證書(6)參見我國臺灣地區“強制執行法”第四條、第六條。。與法院裁判之強制執行一樣,債權人無須事先申請有關機關付與執行文告。根據臺灣地區“公證法”的規定,公證書有原本、正本、繕本、影本、節錄本之別,而原本應保存于公證處,不得攜出,其余之公證書正本、節錄正本、繕本、影本,公證人均可依職權或者依請求人或其繼承人的請求交付,故申請強制執行時,債權人應提出的公證書,不限于公證書正本,凡債權人或其繼承人持有的節錄正本、繕本、影本或節本,均包括在內。申請強制執行時,公證書中所載明的當事人名義因繼承、權利讓與等事實而發生變化或者權利義務的范圍發生變動的,債權人應另外提出相關證明[3]。可見,在不實行執行文告制度的我國臺灣地區,是由執行法院進行相關事項的形式審查,包括對債權人之申請是否具備開始強制執行之要件的審查。執行法院對于強制執行申請之審查結果,如認為有不合法之情事而可以補正的,應定相當期間命其補正,如不能補正或逾期不為補正的,即應以其申請為不合法,裁定駁回其申請。債權人對于駁回其強制執行之申請的裁定,可以提出抗告[4]。債權人如果認為其系公證書之執行力所及之人,但執行法院認為其非屬于其執行力所及,從而裁定駁回執行申請時,債權人可在裁定送達后10日之不變期間內,向執行法院對債務人提起許可執行之訴。對公證書所載請求,債務人如有爭執或者認為自己非屬于其執行力所及者,則可以提起確認之訴或債務人異議之訴以為救濟(7)參見我國臺灣地區“公證法”第十三條第三項,“強制執行法”第十四條、第十四條之一。。

兩種不同的立法例下,執行機構的審查職能存在區別。實行執行文告制度的德、日等國家,執行機構基本上沒有審查職能,對于執行名義有沒有執行力以及執行名義成立后債權人和債務人有沒有變化、債權債務的范圍有沒有發生變動等情形,不是由執行機構進行審查,而是由作出執行名義的法院、公證機構等進行審查并出具執行文告,然后債權人持附有執行文告的執行名義去申請執行,執行機構基本上不履行審查職能。德、日等國的執行文告制度,其立法邏輯可以追溯至執行程序與審判程序的分離上,系基于審執分立原理而進行的制度構建。執行機構的職責在于實施執行,而不負責執行開始要件中與實體性事項相關的要件之審查、確認,特別是關于執行名義有沒有執行力、執行力之主觀范圍是否擴及于執行名義中所載的當事人以外的第三人、執行標的的范圍等事項,執行機構只需根據執行文告的記載予以執行即可,免去了,同時也是禁止執行機構有此類審查義務,從而使執行機構啟動強制執行時對執行要件的審查完全予以形式化,而執行文告的記載對執行機構具有約束力[5]。

在實行執行文告制度的立法例中,對于應否付與執行文告,在發生爭議時,也不是由執行機構審查和處理,而是由有關的受訴法院或者公證人所在地的地方法院等作出裁判。例如,在德國,債權人請求發放執行文告的申請被拒絕時,如果執行名義是法院判決,其可以向申請發放執行文告的法院的書記科提出異議或即時抗告(8)此處的提出異議,系針對由法院書記官發放的“簡單的執行文告”而采取的救濟方式。如果書記官認為異議有理由,有權更正執行文告;書記官未更正的,必須將案件提交法官裁判。此處的抗告,系針對由法院的司法輔助官發放的“補充性執行文告”和“變更性執行文告”而采取的救濟方式。參見江必新《比較強制執行法》,中國法制出版社2014年版,第154頁。,且在法律規定的情形下,其可以根據判決向第一審受訴法院提起發給執行條款之訴(9)參見《德國民事訴訟法》第731條。。對債務人而言,當執行文告發放后,其可以根據《德國民事訴訟法》第732條向發放執行文告的法院的書記科提出異議,并可以根據第768條向第一審的受訴法院提起“反對發給執行文告之訴”。而執行名義如果是公證書,對于執行文告是否合法存有爭議時,當事人應當向保管該公證書的公證人所在地的地方法院或者保管該公證書的官廳所在地的地方法院提出,由該法院作出裁判(10)參見《德國民事訴訟法》第797條。。在日本,關于執行文告的相關爭議,也不是由執行機構審查、處理。就日本的公證書這類執行名義而言,對于付與執行文告申請所作出的是否付與執行文告的處分,當事人有異議的,應當向公證人工作場所所在地的地方法院申請異議;而如果需要付與的執行文告屬于《日本強制執行法》第27條第1款和第2款規定的執行文告(即“條件成就的執行文告”與“承繼執行文告”),應否付與該執行文告有爭議時,公證書的債權人可以向債務人普通審判籍所在地的法院(無該普通審判籍時,請求標的物或可被扣押的債務人財產所在地的法院)提起付與執行文告之訴,債務人則可向該法院提起反對付與執行文告的異議之訴(11)參見《日本強制執行法》第32條至第34條。。

而在不實行執行文告制度的我國臺灣地區,雖然也貫徹審執分離的原則,但對強制執行開始之各個要件的審查,卻是由執行機構(執行法院)來承擔的。相比于德、日等國,我國臺灣地區的執行法院顯然具有更多的審查職能。臺灣地區的執行理論認為,債權人申請強制執行應當依執行名義為之,債權人自然應當提出執行名義的證明文件;而且,根據臺灣地區“強制執行法”的規定,債權人未提出適當的證明文件的,執行法院應調閱卷宗;執行事項及范圍發生疑義時,執行法院亦應調閱卷宗。這樣一來,執行法院就債權人所主張的執行名義是否存在,以及執行名義的內容,均能明了,故為求簡化便民,防免給當事人造成煩累,其“強制執行法”不設付與執行文告制度[6]。

按照我國臺灣地區的強制執行理論和立法規定,對于強制執行開始要件,執行機關應隨時依職權調查之,若誤認開始要件之欠缺而予以執行,其執行即屬違法。執行機關需予以審查的強制執行開始要件包括一般要件和特別要件。一般要件包括:(1)債權人的申請是否合于法定程序;(2)執行法院對于該執行事件是否有管轄權;(3)申請人是否系債權人(執行當事人姓名或名稱之表示)、有無執行當事人能力、執行行為能力,如由法定代理人代理時,其法定代理權有無欠缺,如委任代理人申請的,其代理權有無欠缺;(4)債權人是否已依法繳納執行費。需要審查的特別要件又可分為積極要件和消極要件。積極要件是指開始強制執行應當具備的要件,主要有:(1)履行期限屆至,即執行名義上記載的債權人之私權的行使定有期限時,債權人必須待期日屆至或期間屆滿始得申請強制執行;(2)附停止條件者,須條件已成就;(3)擔保之證明文件的提出,即執行名義附有須債權人提供擔保之條件的,須債權人提供擔保后,始得開始強制執行;(4)對待給付之提出或履行,即執行名義有對待給付者,以債權人已為給付或已提出給付后,始得開始強制執行;(5)本來之給付執行不能(代償請求之執行),即執行名義附有債務人不能履行原來之給付,應代以其他別種給付為之者,債權人須注明本來給付請求權之執行不能,始得開始執行他給付。強制執行開始要件中的消極要件,又稱為執行障礙事由,即妨礙強制執行開始或續行的事由,主要包括:(1)債務人受破產宣告;(2)法院許可破產法上之和解,即按照臺灣地區“破產法”的規定,債務人不能清償債務者,在有破產申請前,可依該法規定的和解程序申請和解,和解申請經法院認可后,對于債務人不得開始或繼續民事執行程序;(3)公司重整,即根據臺灣地區“公司法”的規定,債務人為公開發行股票或公司債之股份有限公司,法院依債務人申請為公司重整之裁定后,對與債務人即不得開始或續行強制執行程序[7]。

按照我國臺灣地區的理論和立法,上述強制執行開始要件,均屬執行法院依職權調查的事項,且其“強制執行法”為執行法院設置了相關調查權限及程序。例如:(1)依該法第六條的規定,債權人未提出執行名義的證明文件的,執行法院應調閱卷宗;(2)依該法第八條的規定,關于強制執行事項及范圍發生疑義時,執行法院應調閱卷宗;(3)傳訊當事人。強制執行的進行貴在迅速,故原則上不必傳訊當事人即應開始強制執行,以達迅速實現私權之目的,但根據臺灣地區“強制執行法”第9條的規定,關于強制執行之法定要件或執行之標的物,如有疑義須予澄清后才能決定是否開始強制執行時,執行法院自可傳訊當事人,以便了解真相[8]。另外,由于臺灣地區不實行執行文告制度,而是由執行法院對各個強制執行開始要件進行審查,故與此相對應,在當事人對相關事項有爭議時,也是由執行法院以裁定等方式作出處理,例如,執行法院如認為開始要件有欠缺,即可裁定駁回申請,而債權人有異議時,則可以依法提出抗告;在符合法定情形時,債權人可向執行法院提出許可執行之訴,債務人則可以主張自己非執行名義效力所及而向執行法院提起異議之訴,或基于其他實體性事由而提出異議之訴。

從上述實行執行文告制度的德、日等國與不實行該制度的我國臺灣地區的比較來看,雖然二者都貫徹審執分離的原理,且在強制執行開始要件的證明上都強調主要由當事人提供相關證明文件,但二者在具體制度的設計上則存在較大區別。而在我國大陸地區,無論是在執行機構(執行法院)的職能定位與權限設置方面,還是具體程序的設計方面,均更接近于臺灣地區的類型,而與實行執行文告制度的立法例相去甚遠(12)近年,我國亦有學者主張應當借鑒德國、日本等國的規定,對強制執行開始要件的審查模式和程序進行根本變革,全面確立執行文制度。參見劉穎《執行文的歷史源流、制度模式與中國圖景》,《中外法學》2020年第1期,第241頁以下;范華瑤《執行文制度在我國的理論反思及本土化路徑——以對執行啟動程序的規范為中心》,《北京交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4期,第138頁以下。,然而,在公證債權文書的強制執行之啟動問題上,似乎又想按照執行文告制度的模式進行操作,從而造成與現行執行制度、理論不協調以及不利于債權人及時行使強制執行請求權等一系列問題。

三、我國公證機構簽發執行證書制度之弊端

(一)執行證書制度尚無明確法律依據

對于公證債權文書的強制執行,債權人須先向公證機構申請執行證書的制度雖然在實踐中已經實行了多年,但嚴格來說,該制度并無立法層面的“法律”依據。如前所述,最早對此制度進行規定的是最高人民法院和司法部2000年發布的《聯合通知》,以及司法部據此于2002年發布的《公證程序規則》,但是當時我國的《民事訴訟法》及其他相關法律均未對強制執行前須申請公證機構簽發執行證書的問題進行規定。而《聯合通知》既不是“法律”,也不是“行政法規”或“規章”,更不是“司法解釋”,卻在事實上改變了《民事訴訟法》關于強制執行程序之啟動的條件。如果說在《聯合通知》發布之時,基于當時法律規定不完善之理由而認為有必要規定執行證書制度,此種做法尚情有可原的話,那么,在2005年8月立法機關正式頒行并分別于2015年、2017年修改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證法》(以下簡稱《公證法》)中,并未規定這一強制執行程序之啟動的前置程序,而2007年、2012年、2017年、2021年四次修改《民事訴訟法》時,也均未將其納入立法中,則足以說明在立法上并不支持這一制度,至少是認為這一前置程序并不具有很大的必要性(13)司法部2002年發布的《公證程序規則》和最高人民法院2018年發布的《公證債權文書執行規定》對申請簽發執行證書的問題作了規定,因其分別屬于我國法律體系中的“規章”和“司法解釋”,故申請執行公證書前須先申請執行證書有了廣義的法律根據,但仍無狹義的“法律”根據。。有學者認為,雖然并無法律規定執行證書制度,但是其仍在實踐中發揮了積極作用[9]。但筆者認為,這種積極作用其實是很有限的,且由于其并無“法律”上的根據,還與我國現行執行理論與程序及執行法院的職能設置相矛盾,因而缺乏法律上的正當性。

(二)執行證書的性質模糊不清

自《聯合通知》確立了執行證書制度之時起,關于執行證書的性質問題即存在爭議,特別是在執行實踐中,對于其性質的認識較為模糊乃至較為混亂。其主要爭議在于,執行證書是否應作為執行依據?從立法規定來看,無論《民事訴訟法》還是《公證法》,都只是將公證書(即賦予強制執行效力的債權文書公證書)作為執行依據,并未將“執行證書”作為執行依據。在理論界,主流觀點亦認為執行證書不屬于執行依據,而只是執行依據(即賦予強制執行效力的公證書)之執行力及其范圍的證明。但是在實踐中,則有很多人認為,公證書和執行證書共同構成執行依據。例如,有人認為,根據《聯合通知》,債權人必須取得執行證書才能申請法院執行,“執行證書與原債權文書公證書一起構成法院強制執行的依據”[10]。或者認為:“依據聯合通知的規定,債權文書執行力的實現,必須同時具備具有強制執行效力的債權文書公證書和執行證書,二者相互依存,才能構成法律上所謂的公證債權文書,才能成為人民法院執行的依據。”[11]抑或認為:“與一般公證文書不同,公證機構出具的執行證書作為法院的執行依據可以直接進入執行程序,對當事人的實體權利產生影響。”[12]當然,實踐中也有不少人認為,在公證強制執行中,執行依據只能是賦予強制執行效力的債權文書公證書,而執行證書并非是執行依據,其性質是“一種由公證邁向執行的一種過渡性審查”[13]。

可見,由于《聯合通知》要求債權人申請強制執行時須同時提交公證書和執行證書,而執行證書本身的性質又不明確,致使實踐中發生諸多爭議。例如,在“徐鳳麗與十堰市藝術劇院民間借貸執行案”中,債權人徐鳳麗于2000年12月26日依據公證書向某法院申請執行,法院予以立案。執行過程中,債務人十堰市藝術劇院于2009年1月以本案無執行證書為由提出異議,要求法院應裁定不予執行。法院于2009年5月13日裁定駁回其異議,理由是人民法院據以執行的是賦予強制執行效力的債權文書公證書,《聯合通知》第四條雖然規定債務人不履行或不完全履行公證機關賦予強制執行效力的債權文書的,債權人可以向原公證機關申請執行證書,但該條賦予債權人的是選擇權,即是否向原公證機關申請執行證書由當事人自行決定。之后,該法院又于2010年12月作出執行裁定:“本院原據以執行的第49號公證書一案,由于該案無執行證書,經我院審判委員會決定:裁定不予執行,對已經執行給原申請執行人徐鳳麗房產應執行回轉。”(14)參見十堰市茅箭區人民法院(2001)茅執字第92-5號執行裁定書及(2001)茅執字第92-7號執行裁定書。在該案例中,執行法院2009年5月出具的執行裁定認定,該案的執行依據是公證債權文書,而執行證書是可選擇性的,并非案件的執行依據,但2010年12月作出的執行裁定則轉而認定申請人未提交執行證書,應裁定不予執行,并將已執行的財產予以執行回轉,可見執行法院又似乎認為執行證書與公證債權文書共同構成執行依據。

有學者則從比較法考察的角度認為,在性質上,我國的執行證書僅是公證機構宣告公證債權文書進入執行程序的法律手續,其性質類似于域外強制執行制度中的執行條款或執行文[14]。應當說,從表面上看,我國的公證機構簽發執行證書的制度與德、日等國的執行文告制度有某種相似性,但從程序原理和制度架構方面看,域外的執行文告制度與我國的執行證書制度存在較大差異。域外執行文告制度是基于執行機構對執行名義是否有執行力及執行力的范圍如何不具有審查權限的執行理論所進行的制度設計,而我國的執行法院對此類事項是具有相應審查權限和審查職責的,其制度基礎存在明顯差異。

須注意的是,根據最高人民法院2018年9月發布的《公證債權文書執行規定》第五條的規定,應當僅將公證債權文書認定為執行依據,而執行證書只是啟動強制執行程序的條件之一。這一規定似乎可以終結學界和實務部門關于執行證書之性質的爭議。盡管如此,執行證書制度與我國執行理論與制度不協調等其他方面的問題并未得以妥當解決。

(三)造成制度上不統一、理論上不協調

《聯合通知》規定執行證書制度的原因主要在于:一是認為從公證書的作出到最終進入執行存在著一個期間,使得許多因素具有了可變性,如給付的部分完成、當事人變更履約期限等,由公證機構對此類情況進行初步的、過渡性的審查成為必要;二是認為有利于減輕法院核實履行情況的負擔,節約司法資源,快速地實現債權的執行[15]。并且,賦予強制執行效力的公證書在當事人向法院申請執行時,應當先向公證機構另行申請執行證書,此制度在法國、德國和日本均如此,其可以進一步核實從法律文書的生效到申請執行這段時間內債權債務的實際狀況[16]。對于上述認識,筆者認為,執行證書制度在實踐中雖然有其一定的存在價值,但就執行程序的總體而言,該制度與我國的強制執行理論與立法是不協調、不統一的;而域外的執行文告制度也不能用來論證我國的執行證書制度的合理性、可行性,因為我國的執行證書制度與域外的執行文告制度存在本質上的區別。

首先,我國的執行法院不同于實行執行文告制度的國家之執行機構,我國執行法院對于強制執行開始要件有著全面的審查權限和職責,對公證債權文書的審查亦是如此。最高人民法院1998年發布的《關于人民法院執行工作若干問題的規定(試行)》第十八條規定:“人民法院受理執行案件應當符合下列條件:(1)申請或移送執行的法律文書已經生效;(2)申請執行人是生效法律文書確定的權利人或其繼承人、權利承受人;(3)申請執行人在法定期限內提出申請;(4)申請執行的法律文書有給付內容,且執行標的和被執行人明確;(5)義務人在生效法律文書確定的期限內未履行義務;(6)屬于受申請執行的人民法院管轄。人民法院對符合上述條件的申請,應當在7日內予以立案;不符合上述條件之一的,應當在7日內裁定不予受理。”(15)《關于人民法院執行工作若干問題的規定(試行)》于2020年12月29日修改后,該條文的序號調整為第十六條,并刪除了原第一款的第三項條件,即“申請執行人在法定期限內提出申請”之條件。因此,對于公證債權文書的執行而言,關于公證債權文書是否生效、債權文書所載明的當事人或其繼受人是誰、債權文書中需要強制執行的給付內容如何,其本身皆屬于執行法院應當予以審查的強制執行之開始要件。而且,此類執行開始要件的審查,不僅是執行法院的權限,亦是其職責。所以,沒有必要將部分要件的審查問題轉而規定由公證機構進行審查并出具執行證書的方式處理。

其次,執行依據有多種,但僅就公證債權文書規定須先申請執行證書,造成我國執行理論的不協調與制度設計的不統一。關于執行依據是否生效、執行依據的給付內容是否明確、執行依據載明的當事人是否發生變化、當事人之間實際的債權債務關系是否發生了改變等問題,是各類執行依據都可能存在的問題,僅就公證債權文書規定須先申請執行證書,而其他執行依據并無此種要求,顯然在執行原理以及制度設計上并未采取一以貫之的態度,其合理性、科學性值得懷疑。例如,就民事判決而言,判決生效后,申請執行前,債權債務的實際狀況可能因部分履行、債權人免除部分債務、雙方達成和解協議等而發生變化,判決所載明的當事人也可能因法定繼受或特定繼受事由而發生變化,這些情況都需要執行法院進行審查;判決載明的給付義務是否明確,也需要執行法院進行審查。依其他執行依據申請強制執行時,同樣存在此類問題。而按照《聯合通知》等文件的規定,僅公證債權文書之強制執行時,須要先申請執行證書,此種就執行法院審查強制執行開始要件之問題上采取“精神分裂”式的規定,其實并不可取。

最后,域外的執行文告制度難以成為論證我國執行證書制度之根據。從比較法角度講,在實行執行文告制度的國家,系基于對執行機構的職能定位和審查權限的限制以及比較徹底的審執分立原理而進行的制度安排,此點已如前述,故在實行執行文告制度的國家,簽發執行文告,并不僅僅限于公證債權文書,而是適用于所有執行名義。而且,對于是否簽發執行文告及執行文告是否合法產生疑問或者爭議時,也不是由執行機構或執行法院進行審查、裁判。而我國的執行法院對執行開始要件的審查職能明顯不同于實行執行文告制度的國家之規定,這樣一來,實行執行文告制度的國家之規定,顯然難以成為論證我國亦應實行執行證書制度之根據。而依據《聯合通知》《指導意見》和《公證債權文書執行規定》等文件的相關規定,僅僅只是針對公證債權文書的執行,要求申請執行人申請和提交執行證書,如果認為此種規定系參考、借鑒實行執行文告制度的國家之規定,則顯然是在缺乏對域外執行文告制度之理論與制度的一體化的了解之情況下,僅在公證書之強制執行問題片面地采用或者切割域外執行文告的理論作為執行證書制度的注腳,從而造成國內執行制度之間的不協調。

(四)公證機構無權也無力對債權債務關系作出準確的審查判斷

《聯合通知》第五條規定:“公證機關簽發執行證書應當注意審查以下內容:(一)不履行或不完全履行的事實確實發生;(二)債權人履行合同義務的事實和證據,債務人依照債權文書已經部分履行的事實;(三)債務人對債權文書規定的履行義務有無疑義。”第六條中規定的“公證機關簽發執行證書應當注明被執行人、執行標的和申請執行的期限”之事項,也屬于公證機構簽發執行證書前需要審查的內容。另外,在發生債權轉讓情形時,相關事項亦屬于需予審查的內容(16)參見2008年8月15日發布的《司法部關于經公證的具有強制執行效力的合同的債權依法轉讓后,受讓人能否持原公證書向公證機構申請出具執行證書問題的批復》。。而從公證機構的職能和權限來看,公證機構很難對當事人之間的債權債務關系之現狀作出準確的審查、判斷。因為,公證機構在本質上是一個證明機構,而并非糾紛解決機構,其職能在于:根據當事人的申請,依據其提供的證據材料,依照法定程序對民事法律行為、有法律意義的事實和文書的真實性、合法性予以證明。就賦予債權文書強制執行效力的公證而言,其必須以債務人自愿接受強制執行的明確承諾為條件,如無此承諾,公證機構便不能賦予該債權文書強制執行效力。也就是說,公證債權文書成為執行依據的正當性的來源,乃債權人與債務人之間的合意,即依據私法自治與自己責任之原則獲得正當性。在公證程序中,公證人應根據當事人的陳述,依照法律所規定的方式作成文書,出于行為人不會危害自己之原則(volenti non fit injuria),公證人并無審查權利關系實體正當性的權限與責任[17]。即公證人對于法律行為雖然有審查判斷其真實性、合法性之權限與職責,但是公證債權文書并非是公證人判斷法律行為效力之表示,而是在法律規定的范圍內所作的形式意義上的確定。

然而,按照《聯合通知》等文件的規定,公證機構在審查是否應簽發執行證書時,需要對債務人是否履行了公證債務文書中約定的債務、作為申請人的債權人是否履行了對待給付義務、當事人是否因法定繼受或特定繼受事由而有所改變等事項進行審查,而這些審查不可避免地涉到相關實體性事項的審查、認定。一旦債務人對是否已履行債務存在爭議或認為自己并非公證債權文書的執行力所及之人,則由于公證機構并無解決紛爭之裁判職能,就會造成公證機構難以對此類事項作出判斷,從而無法出具執行證書,并進而導致強制執行程序無法啟動。盡管《指導意見》第九條對公證機構核實方式做出了規定,公證機構可采用信函、電話、傳真等方式核實當事人的債權債務,但由于法律并未規定公證機構對債權債務關系的實質調查權,因而在當事人有爭議時就難以達到核實債務履行情況之目的。另一方面,在不少情況下,債務人為了拖延履行時間或逃避債務的履行,在公證機構核實債權債務時,可能故意進行躲避或采取其他方式不配合公證機構的核實,在此情況下,由于公證機構并不具有國家強制力,無權限令當事人前來辦理某項公證事項,因此也就無法讓債務人對債務的履行情況向公證機構如實進行陳述,致使公證機構無法準確核實當事人之間的債權債務的實際情況,難以抉擇是否簽發執行證書。

正是由于公證機構在簽發執行證書時往往無法準確核實債權債務的實際情況和債務人的異議是否有理由,所以關于公證機構簽發執行證書時究竟應當采用實質審查還是形式審查的問題,無論是理論上還是公證實務中,一直存在爭議。一種觀點主張公證機構應當進行實質性審查,認為“執行證書的作用,是讓公證機關負責對爭議事實進行實質審查,而執行機構僅對申請人提交的材料作形式審查”[18]。第二種觀點認為,簽發執行證書時的審查應當是形式上的審查,即對于債務人是否對履行義務有疑義不進行實質性審查,只要債權人提供債務人未履行或者未完全履行、未適當履行債務的證據,且該證據是充分的,公證機構即可為其簽發執行證書[19]。第三種觀點認為,在簽發《執行證書》時,公證機構既要進行形式審查,又要進行實質審查[20]。其實,這種爭議以及實踐中簽發執行證書時應當采取何種原則進行審查的困惑,與現行執行證書制度之設置本身欠缺合理性有很大關系。申言之,公證機構決定是否簽發執行證書時,如果堅持對債權債務的實際情況進行實質審查,則與公證機構的職能不符,其很難做到準確的審查、判斷。所以,簽發執行證書的做法要想能夠比較順利的進行,似乎只能采取完全形式化的審查,即僅僅根據債權人的申請及其提供的材料進行形式審查;但是,如果僅僅是形式審查,那么這種由公證機構簽發執行證書的制度又有多大的必要性呢?其存在的價值微乎其微,因為,這種形式審查完全可以在債權人申請執行時,直接由執行法院予以審查即可,而且,正如本文反復強調的,我國的執行法院對于此類強制執行開始要件既具有審查的權限,也具有審查的職責。

(五)增加債權人的負擔并造成公證機構與人民法院的重復審查

如前所述,對于公證債權文書,債權人向執行法院申請強制執行之前,須先向公證機構申請出具執行證書,此種程序規定,實際上是將本應當由執行法院一并審查的部分強制執行開始要件的審查職能,讓渡給公證機構進行審查,故從這個角度而言,執行法院的審查任務在某些時候確實會有所減少。然而,對當事人而言,特別是對債權人來講,執行證書制度不僅不能給其帶來益處,反而在多數情形下會降低強制執行的效率,并額外增加債權人的費用開支。一方面,這一制度不符合強制執行的效率原則。因為,申請公證機構簽發執行證書的程序規定,顯然增加了公證書之強制執行的程序環節,較之由債權人直接向執行法院申請執行并由執行法院一并審查強制執行開始要件之制度設計,其會使債權人付出更多的時間成本,使得公證書之強制執行在整體上更不具有效率性。另一方面,申請執行證書時,債權人須向公證機構另行交納公證服務費,從而會額外增加債權人的經濟負擔。例如,《山東省公證服務收費標準》規定:“當事人申請出具執行證書的,按照執行證書載明執行金額的1.5‰收取,不足500元的,按500元收取。”[21]《重慶市政府定價的公證服務收費項目目錄和收費標準》規定:“簽發執行證書,申請執行債務總額6億元(含6億元)以下的,按申請執行債務總額的0.1%收取,最低每件收費500元。申請執行債務總額超過6億元的,超過部分不再收取公證服務費。”[22]而《遼寧省公證服務收費標準》則規定,出具執行證書,按執行標的額的0.2%收取服務費,按比例收費不到400元的,按400元收取[23]。

執行證書制度不僅增加了債權人的負擔,而且在不少情況下會造成公證機構與人民法院的重復審查。如前所述,對于當事人之間的債權債務關系的實際狀況,公證機構很多情況下難以做到實質性的審查、判斷,而往往只能進行形式化的審查。但在公證機關的審查形式化之情況下,很難保證公證機關核實后出具的執行證書能夠在多大程度上減輕法院的工作量,因為一旦在執行程序中債務人對此提出異議,法院仍然要進行審查。《聯合通知》第八條亦明確規定:“人民法院接到申請執行書,應當依法按規定程序辦理。必要時,可以向公證機關調閱公證卷宗,公證機關應當提供。”這一條文本身就是為人民法院順利行使執行開始要件之審查權而作的特別規定。從目前的實際情況看,公證機構在債務人不配合核實而僅根據債權人提供的材料進行核實并出具執行證書時,在執行程序中,只要債務人提出執行異議,執行法院就需要對債務履行情況進行核實,因此減輕法院的負擔也無從談起,此時的執行證書也僅僅起到參考作用。

(六)公證機構拒絕簽發執行證書時債權人之救濟機制不足

執行依據存在的一個重要因素即確保強制執行之實體上的正當性。為保障強制執行的正當性,不僅應有執行名義,同時也應當提供事后的救濟程序,方可構成完整的強制執行制度。在執行程序比較完善的國家或地區,對于各種情形下的救濟程序均作了規定,例如日本的《強制執行法》設計了一套“種類齊全、劃分科學、規定細密”[24]的民事執行救濟制度體系。對于分屬實體法上與程序法上的違法執行,《日本強制執行法》中確立了不同的救濟方法。對于在執行程序上合法,實體法律關系不明確致使執行法院不當執行這一情況,其在原則上賦予了當事人通過訴訟程序來尋求救濟的權利。對于執行債權不存在、履行完畢或部分履行完畢的主張,可通過請求異議之訴進行解決。

但在我國,當公證機構拒絕簽發執行證書時,在過去相當長的期間內,《聯合通知》或其他相關文件并未規定此種情形下債權人享有何種救濟程序,實踐中各地法院的處理也較為混亂,致使債權人之救濟機制嚴重不足。例如,在“周某與賈某等民間借貸糾紛”一案中,周某持有效的公證債權文書向公證處申請簽發執行證書,但公證處以雙方未按照約定時間賬戶收取、支付本金及利息為由,出具了不予出具執行證書的決定,為維護合法權益,周某起訴至法院請求判令賈某等償還本息。本案的一審法院和二審法院均認為,雖然公證處向原告出具了不予出具執行證書的決定,但該公證債權文書并未被人民法院裁定不予執行,原告持該公證債權文書向法院提起本案訴訟,不屬于人民法院受理民事訴訟的范圍,故一審法院裁定駁回起訴,二審法院則維持了一審駁回起訴的裁定(17)參見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15)鄭民三終字第681號民事裁定書。。

在“羅某與陳某民間借貸糾紛”一案中,債權人羅某持有效公證債權文書向公證處申請執行證書,公證處出具了《關于不予出具執行證書的決定》,羅某就該債務糾紛訴至法院,一審法院同樣以當事人之間已經存在公證債權文書,該公證書并未被法院裁定不予執行,從而以起訴不符合受理條件為由裁定駁回起訴。二審法院則認為:在公證處出具了《關于不予出具執行證書的決定》的情況下,若按一審法院駁回羅某起訴的結論去處理,就會使羅某的權利沒有救濟途徑。上訴人羅某的上訴理由成立,其上訴請求應當支持,故裁定撤銷一審法院的裁定,并指令一審法院對本案進行審理(18)參見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2016)京02民終4412號民事裁定書。另可參見劉旭峰、高可《公證機構不出具執行證書債權人可另行起訴》,《人民司法·案例》2017年第8期,第109-111頁。。

在“關彥臣與陳繼生民間借貸糾紛”一案中,債權人關彥臣申請簽發執行證書時,公證處以債務人陳繼生在債權人關彥臣所持有的公證書上單方變更了債務履行的期限為由而對原公證書不予簽發執行證書。債權人就該債務糾紛訴至法院,一審法院與二審法院均認為,此種情形下,實際上在債權人與公證機構之間形成了一種公證法律關系糾紛,在該糾紛未解決前,不能直接認定原公證債權文書已失去效力,故債權人就公證書上載明的債權債務關系直接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的,人民法院依法不予受理(19)參見北京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2015)三中民(商)終字第02930號民事裁定書。另可參見宋毅《公證機構不予簽發執行證書的救濟途徑》,《人民司法·案例》2016年第17期,第69頁。。至于公證機構不予簽發執行證書時如何救濟的問題,審理該案的法官在就該案所作的解釋和評論中認為:當事人對公證機關不簽發公證執行證書有異議時,就在當事人與公證機構之間形成了公證法律關系糾紛,當事人可就公證機關不予簽發執行證書行為是否違反雙方訂立的公證法律關系中公證機關應承擔的義務提起訴訟。當事人應當根據該訴訟的結果來決定是走直接執行的道路還是針對原債務糾紛走訴訟的道路,即:如果法院判決認為公證機關違反其承擔的公證義務,要求其履行簽發公證執行證書責任,當事人可依判決要求公證機關履行義務;如公證機關不履行義務,當事人可依法院判決直接申請執行公證債權文書。如法院判決認為公證機關不簽發執行證書符合法律規定,駁回債權人要求公證機關履行出具執行證書義務的訴訟請求,這證明法院已通過裁判的方式判決公證債權文書不能進入執行程序了,則當事人可依該民事判決直接到法院進行訴訟,不再需要以法院不予執行的裁定為前提[25]。

從上述案例可以看出,在公證機構拒絕簽發執行證書時,債權人因拿不到執行證書,無法申請強制執行,即使依據公證債權文書去申請執行,法院一般也會不予受理該執行申請。而另一方面,如果就公證書涉及的債權債務關系提起訴訟,也面臨著被不予受理或駁回起訴的困境,這明顯不利于保障債權人的權益。

這種狀況隨著《公證債權文書執行規定》于2018年10月1日起開始施行而有所改觀,因為該司法解釋第八條規定:“公證機構決定不予出具執行證書的,當事人可以就公證債權文書涉及的民事權利義務爭議直接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這一規定相較于以前債權人無法定救濟程序而言,顯然是一個進步,但這一規定所提供的救濟途經,未必在各種情形下均有利于債權人的權益保護,且與強制執行法和公證法的原理也不是完全協調。其問題在于以下幾點。第一,根據該條規定,公證機構決定不予出具執行證書時,當事人可以就公證書涉及的民事爭議直接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那么,此時具有強制執行效力的債權文書公證書處于何種地位?該條并未對這一問題作出界定。而從該條所隱含的意思看,似乎原公證書已不再具有執行力,或者說公證書的執行力在無形中變為“不了了之”!而從強制執行法和公證法的原理看,公證書的執行力在未經法定程序予以終止時,不應隨意地予以漠視,否則顯然會影響公證活動和公證書的嚴肅性、公信力。第二,該條規定對于債權人來說,并不一定是最好的救濟程序,因為,在公證機構不予出具執行證書時,可能公證債權文書本身并沒有問題,其本身并非不能強制執行,而只是公證機構不予出具執行證書的行為有誤,此種情形下,如果能夠直接依據公證債權文書予以執行,則較之債權人須就原債權債務關系另行訴訟之救濟程序相比,顯然更利于債權人權利的及時實現。但遺憾的是,該條并未為債權人申請執行原公證書提供救濟途經。相比較而言,在實行執行文告制度的國家中,公證人不予簽發執行文告時,債權人可以向有管轄權的法院提起“付與執行文告之訴”,從而可以謀求對原公證書予以執行,這既維護了公證書的執行力和公信力,也便于債權人更及時地實現其權利。

四、簽發執行證書制度之廢除與相關程序的完善

(一)公證機構簽發執行證書制度應予廢除

從強制執行理論和我國的立法與實踐來看,現行公證機構簽發執行證書的制度,存在著前文所述的各種問題或弊端,其中的多數問題并不因《公證債權文書執行規定》已明確將執行證書作為啟動強制執行程序的一個條件進行處理而得到合理解決。而且,執行證書在司法實踐層面上還會面臨著如下困境。第一,債權人申請執行時提交了公證機構出具的執行證書,但執行法院予以立案審查時發現執行證書存在問題,例如執行證書載明的給付內容不明確,或者執行證書與公證債權文書有沖突,抑或執行證書在形式上存在欠缺,此時,法院是否應當裁定不予受理該執行申請?從《公證債權文書執行規定》第五條第四項的規定看,其僅規定“債權人未提交執行證書”,人民法院應不予受理該執行申請,而不包括“債權人提交了執行證書但執行證書有誤”之情形,故似乎此情形下執行法院仍應受理執行申請。然而,此種處理明顯與執行法院具有強制執行開始要件之審查職責相沖突,也與執行證書制度之主張者的自身理論邏輯相沖突,即執行證書既然是開始強制執行的要件之一,那么在執行證書存在欠缺時(實體或程序),似乎也不應當啟動強制執行程序。第二,如公證機構出具了執行證書,法院也受理了執行申請,但立案后發現執行證書載明的給付內容不明確,此時應當如何處理?是比照《公證債權文書執行規定》第五條第四項的規定,裁定駁回執行申請,還是當事人可依據《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五條的規定申請異議?或者允許當事人可依據《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三十八條及《公證債權文書執行規定》第十二條第一款第五項規定的“其他嚴重違反法定公證程序的情形”,申請法院裁定不予執行公證債權文書?第三,如執行證書上認定的已履行債務金額有誤,而公證債權文書本身無誤,此時,是允許當事人可以提出執行異議,還是可以申請不予執行公證債權文書?抑或可以參照《公證債權文書執行規定》第二十二條第一款第三項的規定允許債務人可提出異議之訴(20)該條第一款規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債務人可以在執行程序終結前,以債權人為被告,向執行法院提起訴訟,請求不予執行公證債權文書:(一)公證債權文書載明的民事權利義務關系與事實不符;(二)經公證的債權文書具有法律規定的無效、可撤銷等情形;(三)公證債權文書載明的債權因清償、提存、抵銷、免除等原因全部或者部分消滅。”?如果是債權人而非債務人,對執行證書認定的已履行債務金額有異議,又應當如何處理?第四,執行證書載明的民事權利義務關系與事實不符,債務人能否依據《公證債權文書執行規定》第二十四條第一款提起異議之訴?債權人如主張此種情形,又應當采取什么樣的救濟程序?此類實踐中的困惑,皆因額外增設了與我國強制執行理論及立法不相協調的執行證書制度所引起。

基于前文的分析,筆者認為,執行證書制度應當廢除,因為公證機構出具執行證書的制度不僅沒有法律依據,而且造成理論的不周延和制度設計上的不統一,還會對當事人的強制執行申請權造成不當限制,并加大了債權人通過強制執行程序實現債權的執行成本。

(二)相關程序之完善

在廢除執行證書制度的情況下,對現行強制執行程序沒有實質性影響,相反,其更契合于我國的強制執行理論和立法規定。可能帶來的擔心在于,執行法院在進行強制執行開始要件的審查上,其工作量會有所增加。但應當承認的是,在我國執行法院具有審查各項強制執行開始要件之權限、職責的情況下,對于公證債權文書是否符合啟動強制執行程序的各項條件,本來即屬于執行法院應當審查的內容。所以,與其說廢除執行證書制度時執行法院的審查任務增加了,不如說這只是其對于強制執行開始要件之審查職能的正常回歸!當然,在廢除執行證書制度的情況下,有必要進一步完善相關程序,并理順有關救濟程序的關系,以便為雙方當事人之合法權益的保護提供充分的程序保障。

1.規范和健全賦予債權文書強制執行效力的公證程序。繼續保留執行證書制度的主張者認為,如廢除該制度,將會導致執行法院的審查任務大為加重。筆者認為,這一問題可以通過進一步規范和健全賦予債權文書強制執行效力的公證程序而得到很大緩解。也就是說,應當從源頭上加強公證活動的規范性操作,提高公證機構對債權文書進行公證的能力,防止公證機構在進行公證時出具執行力之客觀范圍、主觀范圍不清晰的債權文書公證書。在債權文書賦予強制執行效力的公證書之制作過程中,關于強制執行的各項內容之記載應當準確、無誤、無爭議,例如,什么條件下債務人愿意接受強制執行,債權人與債務人的特定化,強制執行的具體標的之范圍與數額,債務人有違約行為時違約金、利息、滯納金等項目是否納入強制執行的范圍等,公證書都應當記載得非常清楚。甚至可以要求,公證機構在出具公證債權文書時,應當對公證債權文書之執行力的主觀范圍、客觀范圍進行提煉,提煉出類似裁判主文的內容。這樣一來,只要公證債權文書中關于強制執行的內容之記載準確、具體,則執行法院在收到債權人的執行申請后對強制執行之開始要件進行審查時,其審查任務并非像一些人所擔心的那樣會大幅增加。

2.貫徹執行開始要件的形式審查原則與堅持實體問題上的當事人主義。廢除公證機構簽發執行證書的制度后,在啟動公證債權文書之強制執行程序時,執行法院仍然應當貫徹形式審查的原則。也即,債權人以公證債權文書為依據申請執行的,執行法院僅根據債權人的申請和提供的材料對債務履行情況進行核實后發出執行命令(執行通知),此時并不需要就雙方當事人對債務履行情況是否有爭議進行審查。只要公證債權文書中關于強制執行的內容之記載準確、具體,則債權人在申請強制執行時,如果債務人已經履行了部分債務,其申請中一般會相應地扣除已履行部分;若債務人未履行全部債務,債權人則會申請公證書所載的全部內容。對于此類事項,均只需根據債權人之申請予以形式審查即可。而對于有關的實體性問題之實質審查,則應當在執行程序啟動后,遵循當事人主義的原理進行處理。例如債務人主張債務已經履行或部分履行,或者存在抵銷、債務免除等事由,或者認為公證債權文書載明的民事權利義務關系與事實不符等,則可以通過提起訴訟的方式主張權利,以排除該公證債權文書的執行。

3.理順相關救濟程序的關系。廢除執行證書制度后,僅依據公證債權文書啟動強制執行程序時,應當理順和協調相關救濟程序的關系,以便給雙方當事人提供充分的救濟。其一,執行法院在對債權人的執行申請進行審查時,如認為強制執行的開始要件有欠缺且債權人不能補正的,則應當裁定駁回申請,債權人可依《公證債權文書執行規定》第七條申請復議;申請復議期滿未申請復議,或者復議申請被駁回的,當事人可以就公證債權文書涉及的民事權利義務爭議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其二,在執行法院啟動了強制執行程序時,債務人可以根據《公證債權文書執行規定》第十二條的規定申請不予執行該債權文書。其三,對于該公證債權文書的執行,如當事人認為執行法院的執行行為違反法律規定,則可以根據《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五條的規定提出異議和申請復議。其四,在執行程序終結前,如債務人認為具有《公證債權文書執行規定》第二十二條列舉的情形之一的,則可以提起異議之訴,請求不予執行該公證債權文書。其五,由于公證債權文書只有執行力,沒有既判力,故當事人、利害關系人依據《公證法》第四十條和《公證債權文書執行規定》第二十四條的規定,在法定情形下,可以就公證債權文書涉及的民事權利義務爭議直接向有管轄權的人民法院提起訴訟。

五、結語

最高人民法院、司法部于2000年發布的《聯合通知》關于債權人申請強制執行公證債權文書之前須申請公證機構簽發執行證書的制度,是在對域外執行文告制度(執行證書制度)的理論及其強制執行程序的制度設計不太了解的情況下確立的。該項做法只是出于如何協調執行法院與出具公證書的公證機構這二者中,應當由誰對公證債權文書的執行力及其范圍進行審查之問題而采取的權宜之計。關于公證債權文書有無執行力以及其執行力之范圍如何,乃屬于強制執行之開始要件,而在我國,執行法院對包括此類要件在內的強制執行程序之各項開始要件具有審查權限、職責,故無須以公證機構簽發執行證書作為債權人申請強制執行的前提條件。然而,《聯合通知》卻規定對部分強制執行開始要件的審查交由公證機構進行審查和出具執行證書,且將該執行證書作為強制執行的啟動條件,這就必然造成執行理論上的混亂和制度設計上的不協調,并使得強制執行之啟動程序復雜化、執行開始要件之審查重復化以及債權人之負擔加重化。2018年9月發布的《公證債權文書執行規定》本應將這一不符合我國強制執行原理、有違制度整體之協調的做法加以廢止,但該司法解釋卻出于盡量減輕執行法院的審查任務之“局部利益”的考量,反而將這一不科學的做法作為申請強制執行之前置程序予以規定,不能不說是一個極大的遺憾。故筆者希冀未來的強制執行立法或者相關司法解釋,能夠更多地強調債權人之程序利益的保護,減少法院之“局部利益”的考量,尊重執行理論與制度的統一化原理,適時廢除公證機構簽發執行證書的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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