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示性抬頭海運提單案剖析

文/趙燕玲 編輯/韓英彤

托收行應審慎處理未經事先同意、提單出具為憑代收行指示抬頭的進口代收業務，并做好相關風險防控，以積極維護客戶關系及銀行聲譽。

進口代收是進口地銀行作為代收行，按照托收行的托收指示（托收面函）要求進口商承兌及/或付款的一種結算方式。通常，國外出口商發運貨物后，將單據委托給當地的銀行并要求其代為收款，該銀行再將單據委托給進口商所在地的銀行向進口商提示單據并收款。

作為一種較為安全的結算方式，進口代收較電匯更能保護出口方的權益，且兼具較進口信用證手續簡便、費用低廉的優點。在進口代收結算方式下，進口方銀行不承擔第一性的付款責任，僅憑進口商的商業信用付款，進口方銀行需依據國際商會《跟單托收統一規則》（1995年修訂版）第522號出版物（URC522）進行辦理。

根據URC522第10條規定，沒有銀行的預先同意，貨物不應發往銀行地址，或者以銀行為收貨人或者憑銀行指示。如果貨物在沒有銀行預先同意的情況下直接發送到了銀行的地址，或者以銀行為收貨人或憑銀行指示，并要求銀行憑付款或承兌或其他條件向付款人交付貨物，該銀行沒有受領貨物的義務，貨物的風險和責任仍然屬于發貨方。本文從代收行角度，分析貨物直接發往銀行、銀行為收貨人及憑銀行指示可能帶來的風險及責任，并提出相應的風險化解建議。

案例回顧

2020年5月11日，收到印度托收行B銀行寄來的跟單托收單據一套，付款人為A銀行客戶C公司，A銀行單證人員隨即按流程處理該套進口代收單據，在處理過程中發現該套單據中含有全套正本海運提單，提單的提貨人欄顯示“TO ORDER OF A BANK（憑A銀行指示）”，該套單據中顯示的托收方式為“D/A 90 DAYS（90天承兌交單）”。

A銀行將單據提示客戶，同時將提單提貨人欄位為憑A銀行指示的情況告知C公司，并表示根據URC522規定，在沒有銀行預先同意的情況下提單提貨人欄直接開具成憑銀行指示，并要求銀行憑付款或承兌或其他條件向付款人交付貨物，該銀行沒有受領貨物的義務，貨物的風險和責任仍然屬于發貨方。

同時，A銀行拒絕對提單進行背書。依照URC522的規定，沒有經過A銀行的預先同意，提單的抬頭不應開具成憑A銀行指示提貨。此外，從銀行所需承擔的實際風險來講，A銀行如同意對該提單進行背書，則需要承擔90天后付款人不能按期付款所帶來的資金風險和法律風險。但C公司表示如A銀行不對提單進行背書，則無法提貨。為協助客戶解決好提貨問題，A銀行提出以下三點建議供C公司選擇。方法一，將該筆業務的托收方式改為D/P AT SIGHT（即期付款交單），A銀行在即期付款后可放單并同意對提單進行背書；方法二，在不改變現有托收方式的情況下，C公司向A銀行繳納一筆全額覆蓋該筆付款的保證金后，A銀行可放單并對提單進行背書，待該筆業務到期后，A銀行用C公司事先繳納的保證金對外支付款項；方法三，退單處理。

針對上述三點建議，C公司提出可執行第二點建議，但同時提出，如提貨后發現貨物質量問題，是否可在到期付款時抵扣部分貨款作為補償，A銀行認為無法鎖定承兌后的付款風險，因此拒絕該提議，決定采用方法三進行退單處理。

針對上述情況，A銀行于2020年5月27日向B銀行發送電文，告知其根據URC522規定拒絕對提單進行背書，同時付款人尚未對該筆單據進行承兌，最后詢問其處理意見。2020年5月30日，A銀行收到B銀行發來的電文要求退單，隨即A銀行在對C公司進行告知的情況下，對該套單據進行退單處理。

案例分析

收款人將提單出具成憑代收行指示的指示性抬頭是否合理

在案例中，收款人在發運貨物后將正本提單的提貨人欄出具成了憑代收行指示的指示性抬頭提單，而單據交入C銀行進行托收時，C銀行并未阻止這種行為，而是直接受理了業務。

在托收方式下，付款僅憑付款人的商業信用而非銀行信用，且托收的付款條件決定了托收款項在放貨后若干天才能收款。本套托收單據的付款條件為90天承兌交單，收款人將正本提單的提貨人欄出具成了憑代收行指示的指示性抬頭，就是為了引入代收行來保護貨物，以保證安全收款。案例中的C公司也可能會因提貨后發現貨物質量問題而要求減額。因此，未經代收行事先同意，收款人將提單出具成憑代收行指示的指示性抬頭并不合理。

代收行在辦理進口代收業務中存在的風險

銀行處理的是單據，并不處理貨物或者任何基礎合同，且銀行不是承運人或倉庫保管人，不具備保護貨物的職能，這也導致銀行處于兩難的境地。

案例中A銀行不愿也不可能按指示行事，其原因在于A銀行不具備保全貨物或存儲貨物的條件，同時A銀行如若按指示行事，對提單進行背書后放貨給C公司，在到期付款日C公司有可能以貨物質量有問題而拒絕付款，屆時A銀行作為提單背書放貨人，沒有對貨物進行有效的保全，可能就此承擔相應的對收款人的付款責任。案例中也提及，如若將付款條件改為即期付款交單或者C公司同意向A銀行繳存全額保證金用于到期付款，A銀行可能會出于配合自己的客戶而對提單進行背書放貨，屆時A銀行按指示行事不存在資金風險隱患。

付款人能否在承兌提貨后還以貨物質量問題為由要求減額

案例中，即便付款人C公司已事先進行了承兌，但其出于對貨物質量的擔心，對代收行提出要求即提貨后如發現貨物有質量問題需在付款時進行減額支付。在已被C公司承兌的前提下，跟單托收允許減額支付的前提是得到收款人的同意并在付款到期日前向A銀行發送同意減額支付的電文，但這需要C公司與收款人進行溝通協商，且主動權完全掌握在收款人手中。較為穩妥的做法是，C公司可將一筆貨款分成兩筆進行支付，并在雙方簽訂合同時設置尾款條款。提貨后，如沒有貨物質量問題則按合同約定支付尾款，一旦發現存在質量問題，可不予支付尾款。

案例啟示

根據URR522第10條規定，除非銀行預先同意，貨物不能發送或托運給銀行。如果本規定未被遵守，銀行將對任何后果均不承擔責任。為此，筆者從收款人、代收行以及付款人角度提出以下建議。

收款人應預先征得代收行同意。作為收款人，在辦理跟單托收業務時，如希望貨物發往銀行的地址，或者以銀行為收貨人或者憑銀行指示，應事先征得代收行同意。否則，代收行沒有受領貨物的義務，貨物的風險和責任仍然屬于發貨方（收款人）。就案例而言，收款人在決定將提單抬頭制成“TO ORDER OF A BANK”前，應首先通過C公司與A銀行商洽或通過托收行電洽A銀行，征求A銀行意見，以避免由于擅自行事而可能造成的諸如退單、貨物滯港等風險。

代收行應全方位做足風險保障措施。首先，代收行有事先告知客戶的義務，應在提示單據時告知客戶，跟單托收項下的運輸單據的提貨人在未經代收行同意的情況下，是不應出具成憑銀行指示或銀行的，否則代收行對由此產生的后果不承擔責任；其次，代收行應充分權衡風險后審慎決定是否按指示行事。代收行在收到此類情況的托收單據后，應第一時間全方位考慮實際情況，判斷是否同意按指定行事對運輸單據進行背書放貨。如不同意，應將決定毫不延遲地告知客戶和境外托收行，并要求托收行給予進一步的指示，或退單處理；最后，代收行確定按指定行事，應全方位做足風險保障措施。與托收行及付款人進行充分溝通，確定處理方案，最大限度地降低自身的風險。如托收方式為D/A，可考慮要求將托收方式改為D/P，在付款人支付款項后對提單進行背書放貨。再比如，在不改變D/A托收方式下，可考慮與付款人協商，要求付款人繳存全額保證金并出具承諾函允諾無論如何均同意到期無條件付款后，先進行提單背書放貨，待到期付款日當日，再對境外進行付款。

付款人應格外留意提單的提貨人欄位。付款人在與收款人訂立交易時，如選擇跟單托收作為結算方式，需要格外留意提單的提貨人欄位，避免貨物發往銀行的地址，或者以銀行為收貨人或者憑銀行指示。如在談判過程中無法避免上述情況，應在事先征得代收行同意的情況下行事。

綜上所述，在進口代收項下，作為買賣雙方（收款人和付款人），在交易過程中應事先達成一致意見，涉及諸如銀行等第三方的，應征得其同意，方能行事。作為代收行，對于D/A方式下未經事先同意、提單出具為憑代收行指示抬頭的，除非風險控制措施充分到位，否則應第一時間聯系托收行作退單處理，同時做好客戶溝通解釋，以維護好客戶關系以及銀行自身的聲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