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人民生活的真實記錄
——讀《浙江通志·人民生活志》

李秋洪

（廣西壯族自治區地方志編纂委員會辦公室，廣西 南寧 530000）

人民生活涉及領域覆蓋面廣，豐富斑斕，也是地方志富有地域特色和時代特色的內容，然而，要在地方志中記述好人民生活并不容易。浙江科技出版社于2021年10月出版的《浙江通志·人民生活志》，框架完備，資料系統充實，鮮明地體現了地方特色和時代特色，堪稱浙江人民生活的真實記錄，也是同時期全國社會發展的縮影。

一、框架和資料的系統性與完備性

在第一輪地方志編修中，各地的地方志對人民生活大多簡單地劃分為城鎮居民生活和農村居民生活兩大部分，或分為職工生活和農民生活兩部分來記述①沈松平：《新方志編纂學》，浙江大學出版社，2014年8月版，第130頁。。囿于當時的認識和研究水平，相當多的地方志并未給予人民生活諸多領域以必要的記述，例如從社會學視野看來，除了居民收入、居民支出等必需記述的關鍵內容外，居民的吃穿住用行、教育與文化娛樂生活、醫療保健、生活保障和生活環境、婚姻習俗等都是居民生活的重要方面。這些領域的數據資料具有重要的社會學和經濟學研究價值，其中人民生活各種重要資料如城鄉居民的收入和支出的歷年變化數據，就業情況，恩格爾系數和基尼系數等等，對于研究社會階層、社會結構和社會變遷都是寶貴的實證資料。《浙江通志·人民生活志》沒有局限于上述兩個方面的內容，其篇目框架設計頗具新意，包含正文九章、叢錄和大事年表，第一、二章分別為居民收入和居民支出，第三章居民消費價格變動及資產，第四章居民吃穿住用行，第五章教育與文化，第六章醫療與健康，第七章生活保障與生活環境，第八章婚姻習俗，第九章人民生活統計調查。這樣的框架設計保證了人民生活所涉及領域資料的系統性和完備性，令讀者不必查閱浙江省志的其他專志即可獲得人民生活有關方面的基礎資料，也是社會學和經濟學研究者難得的資料寶庫。

這里要指出的是，如果是一部綜合性志書，其各篇章無疑應盡量避免跟其他相關篇章出現過多的交叉重復，但對于省志系列或叢書中一部獨立成書的專志而言，適當的交叉記述則不可避免，而且是有必要和有獨特價值的，這樣可使一部專志的框架體系更顯完備，也便于讀者查詢使用有關資料，而不需再查找其他志書，畢竟“書到用時方恨少”。如在記述浙江省城鄉居民的郵政通信情況時，該志從古代的郵驛、銀號、民信局、海關書信館、郵政局，一直到現代郵政服務，一一記述，使讀者對浙江省歷史上郵政服務的發展演變脈絡和現狀有清晰的了解；對城鄉居民聽廣播、看電視的歷史變化也記述得很清晰；健康與群眾體育節中包含了對城鄉居民身體素質和平均壽命的大量數據。這些章節的內容可能跟郵電志、廣電志、衛生志、體育志等專志的記述有交叉，但是這種適當交叉對獨立成志的專業志而言是必要的，對傳播社會學、體育社會學等學科研究也有重要的史料價值。而且《浙江通志·人民生活志》在處理各部分資料時，詳略得當，并不顯得累贅，這也是它的一個優點。

二、時代特色突出

地方志是一個時代社會變遷的記錄，每部志書的內容也必然帶有時代的印記，但并不是每部志書在體現時代特色方面都能夠恰如其分、詳略得當，例如對民俗的記述就有這方面的表現。部分新編地方志在體現地方特色方面存在兩種傾向，一是片面理解“詳今略古”的要求，只注重各種民俗的當代表現，而忽略了民俗的起源和演變，令人讀后不知其所以然，不清楚其歷史來龍去脈，缺乏歷史的厚重感；另一種傾向則過于偏重歷史，特別是古代志書資料，對當代民俗記述不全，只記述民俗起源和過去的表現內容，而忽略了在當代各種民俗的變化，尤其是其物質和精神內容的變化，比如同一飲食文化或婚俗在古代和現代所表現的物質內容和精神追求差異，等等，更不注意記述新民俗的產生和社會功能，這種記述偏向易使讀者對該地民俗產生誤解。而《浙江通志·人民生活志》在記述浙江民俗時，不但記述了它們的起源和過去的表現（如婚俗），還記述了它們的演變過程，更進一步記述了新民俗的產生和發展，恰如其分地體現了民俗在城鄉人民生活中的社會凝聚、教化功能及其變化。毫不夸張地說，這些記述為社會學和民俗學提供了具有重要價值的研究資料。對郵電服務、廣播電視和群眾體育（包括身體素質、平均壽命等）的記述，也是如此，無不既有歷史的深度，又有鮮明的時代感，能夠使人讀后對浙江省民眾社會涉及到的郵電服務、廣播電視和群眾體育的源頭和現狀有比較清晰的把握，掌握有關民俗的變化脈絡。

城鄉居民的生活質量不僅取決于收入和支出水平與構成，還與社會保障水平密切相關。《浙江通志·人民生活志》的時代感還在于它不僅記述了衣食住行、起居和文化生活等物質及精神層面的民生內容，還注意記述勞動保障、養老和醫療保障、失業救濟、職工福利等這些有時代特色的民生保障制度內容。這些內容恰恰是舊時代大多缺乏而且歷代舊志極少記載反映的，因此能夠使人更全面地了解各個時代尤其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時期城鄉居民的生活水平和質量，更利于讀者全面地了解各個時代的民生。此外，《浙江通志·人民生活志》在記述浙江省城鄉居民生活保障網點時，不僅記述了住宿、餐飲、理發、洗浴、照相、洗染、日用百貨和家政等方面服務網點的歷史變化，還延續記述至21世紀的迭代新變化，如2003年網上貿易平臺——淘寶網和2004年網上支付平臺——支付寶的誕生、超級市場、連鎖集團、專賣店和社區服務等新的商業業態出現給居民生活帶來的影響，顯得時代感滿滿。

三、地方特色鮮明

具有鮮明地方特色的豐富史料，是這部專志的一大亮點。地方志之所以為“一方之志”，就在于它是全面系統地記述一個行政區域自然、政治、經濟、文化和社會的歷史和現狀的資料性文獻，區別于其他地域的資料文獻，因此地方特色是地方志的應有之義。地方志的特色主要體現在其篇目框架和資料選取上。

《浙江通志·人民生活志》對許多不大為人注意，但又具有地方特色的衣食住行和風俗的細節資料很注意收錄記述，如在第四章《居民吃穿住用》第一節“吃”詳細記載了浙江省的各種主糧品種、蔬菜品種栽培和引進的時間和范圍，玉米、番薯成為清代人們餐桌上重要主食和救荒食品，以及清代前期浙江人口大量增加與引進這些主糧品種的關系等都作了記述。

第二節“穿”則從馬家浜文化時期開始記述，歷數各個時代官民衣冠服飾、輿服制度、衣料質地和顏色。特別是對中華人民共和國時期服飾的變化記述得尤為詳盡，列寧裝、布拉吉、中山裝、旗袍、西裝和各種時裝的流行演變，各種布票的發行和退出歷史舞臺的過程，讀者閱讀至此，仿佛置身于那個時代。一些時期的服裝還配以圖照佐證，使人一目了然。

第三節“住”中，從河姆渡文化開始，系統梳理了當地進入階級社會后官衙和民居類型及建筑材料的演變發展，記述了唐代的里坊制度、宋代住宅區和商業區的融合。頗有意思的是，還記述了南宋定都臨安后，開十里天街，皇親國戚、權貴內侍修建私宅，以及中下級官員吏胥多住在相當于集體宿舍的“廨舍”，如“六房院”“五房院”“百官宅”“卿監郎官宅”等。這一住房制度史料也為今天的公務員住房制度改革提供了古代的參考實例。該節對杭州民居從明清到民國時期，以至中華人民共和國時期民居的建筑格局、建材、不同階層家庭的住房、租金，乃至大企業職工住房分配評分辦法等等，都有詳細的記述，使人如行走于杭州街坊肆里，置身其時坊間生活。

又如，這部專志還設有《計劃經濟時代的票證》專記，以這種體例專門記述20世紀50—80年代140余種票證資料。林林總總的票證如今已難得一見，是以計劃為特征的短缺經濟時期地方民生的重要符號，也是全國經濟和民生的一個縮影，形象地反映了那個年代的浙江經濟與民生，對于理解浙江省乃至全國在幾十年里從短缺、貧困到溫飽，再到全面小康的巨大歷史性變遷是非常有說服力的佐證。類似的記述在《浙江通志·人民生活志》中比比皆是，使得該志具有濃厚的吳越特色。

四、資料的權威性和可靠性

一部志書最重要的價值在于其資料的權威性和可靠性，這正是包括政府官員、研究者、歷史愛好者等社會各界應用者愿意參考和引據地方志資料的基本原因。歷代方志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資料大多不注明出處。與宏觀經濟和各項產業經濟指標不同的是，歷代舊志對民生指標的記載往往比較粗略，不夠完整和具體，多采用描述性語言進行刻畫，缺少量化數據。即使有統計數據，也大多不連續、不完整，且統計口徑不一致的現象也很常見，更遑論說明數據來源。讀者無從對照比較，其來源的可靠性常令習慣西方學術文獻格式的現代讀者困惑。這就給研究過去時代的民生造成很大不便，同時也使得諸多研究結論難以進行精確的量化比較。現代經濟學、社會學和民族學等學科的研究方法強調將定性分析和定量分析相結合，對民生問題的研究也是如此，這就需要地方志和年鑒這類地方資料文獻搜集記述系統完備詳實可靠的數據資料。《浙江通志·人民生活志》行文的一個重要特點是所用圖片和許多重要資料均注明出處，以證其資料來源豐富且可考。因此可以認為，該志這一編纂舉措是具有方法學意義的。

此外，第九章人民生活統計調查的內容是浙江省調查統計機構和調查統計制度的記述，各節不僅記述了浙江省調查統計機構和調查統計制度的歷史演變發展，更有助于讀者了解各種調查統計數據資料的來源和計算依據，從而起到為全志資料的權威性、可靠性背書的作用。

當然，以更高的質量標準衡量，這部專志也存在一些不夠完美的細節問題，如第四章《居民吃穿住用行》中生活保障與生活環境和第五章《教育與文化》的內容如能用適當圖片作為文字內容的映照，會更好地反映多姿多彩的居民生活，而這兩章的插圖較少，有些遺憾；浙江省農村居民人均住房面積有一覽表提供了1991—2010年的逐年人均數，但可能是資料來源的緣故，城鎮居民只有1981—1985年人均數和2004—2010年戶均數，沒有1981—2010年的逐年人均數，若欲對比城鄉居民人均住房面積時就會遇到困難，等等。

盡管有上述微瑕，但作為深諳此道不易的儕輩同行，自不應苛求細節完美。《浙江通志·人民生活志》雖然是第二輪編修時才啟動的，但作為浙江人民生活的精彩記錄，這部志書無論是在框架的完備和創新，資料的全面系統和權威可靠，還是記述內容的時代特色和地方特色等方面，都堪稱省級專志的精品佳作，值得推薦學習。它具有的諸多突出特色和優點，也彰顯了浙江省地方志同行的深厚功底和后發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