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意
(廣州中醫藥大學公共衛生與管理學院,廣東 廣州 510006)
老齡化是今后較長一段時期我國的基本國情。伴隨著我國快速化城市進程,大量青壯年人口從農村流向城市,導致農村老齡化程度明顯高于城市,呈現出城鄉倒置、未備先老等特點。根據第七次人口普查數據顯示,鄉村60歲及以上老年人的比例為23.81%、65 歲及以上老年人的比例為17.72%,分別比城鎮高7.99個百分點和6.61個百分點。在目前我國農村的環境和背景下,互助養老是一種相對理想的模式,作為居家養老和機構養老的有力補充,可以彌補二者在農村的缺位,緩解養老護理人員短缺等問題,同時對改善農村養老現狀,完善農村養老體系建設有十分重要意義。
我國對于互助養老的研究起步較晚,互助養老的定義還較為模糊。
有學者認為互助養老是老年人在實現生活互助和情感慰藉的互動方式,老人們可以在家庭、社區和養老機構等多種場合實現形式各樣的互助。同時,互助養老作為一種互助共濟的思想和實踐在我國有著悠久的歷史。儒家的大同思想中提到“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則百姓親睦”。可見在我國,農村互助養老既是一種養老方式,更是一種文化。
近年來,針對農村老年人口眾多、養老服務需求大,但養老基礎設施薄弱和服務供給不足等情況,全國各地紛紛對互助養老進行探索,主要有以下幾種類型:
農村互助幸福院是據點式互助養老的代表,是指由村集體出資或者利用集體閑置房屋進行修整或新建,開辟固定的場所,老年人通過互助實現自我服務、自我管理。2008年,河北省肥鄉區前屯村以“村級主辦、互助服務、群眾參與、政府支持”為原則,以村民自治組織為本村老年人提供服務的形式,建起“村集體辦得起,老人住得起,政府支持得起”的“互助幸福院”養老模式,率先創建了河南省首家互助養老幸福院。2013-2015年,民政部同財政部實施了農村互助幸福院建設專項,投入30 億元支持農村地區建設互助幸福院。雖然初期的時候農村互助幸福院的服務內容和項目單一,但老年人仍可以在身體條件允許的情況下,進行一些力所能及的勞動和服務,能夠使老年人的社會價值和自我價值得到實現,提高其自我認同感和成就感。
目前,部分省市率先開始探索“貧貧互助”模式,積極推動精準扶貧與互助養老相結合。山東省日照市以互助養老為依托,逐步推動服務對象由脫貧享受政策人口拓展到農村低收入群體和一般農戶,并積極鼓勵社會力量參與農村養老服務。為了更好調動農村老年人力資源,解決農村脫貧和留守老人的養老問題,章丘區民政部門創新思維,提出了“貧貧互助”機制,目前已在多個貧困村開展試點工作,為符合政策的老年人提供基本生活、基本醫療、日常代辦、康復照護、精神慰藉等五項服務。通過“貧貧互助”,助老員將按一定標準從村政府處獲得一定的勞動報酬,通過勞動更好激發脫貧內生動力,助力其實現脫貧;對于失能或有服務需求的老人,通過照料,生活質量得到了提高。
社會支持型互助養老是指由社會力量助推互助養老實踐的發展,承擔部分互助養老服務責任,并同時充當投資人和創始人等重要角色。2011年,福州市為了解決農村地區經濟困難、無房或危房孤寡老人的住房問題,在慈善總會的帶頭下建立起了“慈善助老安居樓”來保障他們的生活。目前,福建省農村慈善助老安居樓項目主要以省、市、縣慈善總會共建的形式,實行“統一建設、集中居住、村級管理、互助服務”,是一種正在探索中的農村互助養老模式。
除此之外,還有少數社會精英帶頭鼓勵老人互幫互助以滿足養老需求。如賀雪峰試點建立了“自我組織、自我教育、自我管理、自我服務”的老年人協會。2004年,何慧麗先后在閻樓鄉大李西村和儀封鄉胡寨村創建了老年人協會,目的是使村里的老年人“老有所養、老有所樂、老有所用”。
時間銀行作為舶來品,最早由Cahn 于1980年提出,是一種非營利性的互助養老模式,通過為他人服務來儲蓄時間,當自己需要幫助的時候,再從銀行提取時間以獲取他人的服務。21 世紀以來,時間銀行已在我國多地有所實踐。2015年4月11日,全國首家農村時間銀行在河南新鄉市五陵村正式成立。2016年,山西省晉中市榆次區東陽鎮成立健康儲蓄銀行。賦閑在家的農村婦女組成志愿者隊伍,由衛生計生服務室統一管理、培訓。當村里的老年人需要養老服務時,計生工作人員作為第三方,協調志愿者上門服務,為他們建立檔案,并詳細記錄志愿者上門服務時間、次數等。除此之外,廈門同安區西源村、江西贛州市水南村、北京懷柔區六渡河村等地都在積極探索時間銀行與農村互助養老的結合。
雖然互助養老的思想在我國有一定的歷史基礎,但作為農村互助養老主要參與者,大多數農村老年人對互助養老認知模糊,并不了解互助養老具體內容,同時由于目前大部分農村互助養老是以自愿參與為前提,更側重道德層面上的互相幫扶,缺乏約束力,且受傳統觀念影響,老年人會更多地認為養老應該由家庭或社會承擔,導致存在老年人參與意愿不穩定,積極性不高等問題。有研究表明,農村老年人互助養老意愿較低,家庭規模、代際關系、所在地區、健康狀況等對農村老年人互助養老意愿有顯著影響。
從現有的農村互助養老實踐情況和研究來看,服務對象主要為有自理能力或者有一定自理能力的老年人,對于失能老年人的幫助提及較少,接納的群體有限。據數據統計,2016年我國失能老年人數為4063萬,占老年總人數的18.3%。其中,農村失能老年人為2700萬,占失能老年總數的66.5%,遠高于城市。農村地區社會經濟發展水平相對落后,政府對農村失能老人的財政支持力度也遠小于城市,在子女外流以及農村現有的養老服務供給的背景下,難以為數量龐大的失能老人提供養老服務,滿足其多樣化的需求。因此在農村互助養老實踐的過程中,也應該考慮到失能老人的養老問題。
互助養老在我國處于探索階段,雖然近年來相關的研究和實踐都有所增加,各地也出臺了相關政策進行指導,但由于實踐經驗不足,各地實施情況差異較大,導致尚未頒布統一的規范化管理文件,存在相關法律法規滯后,服務內容、服務形式、資金監管等方面的標準不一致等問題,使得互助養老在實際推進的過程中缺乏政策支持和制度保障。多元穩定資金來源是互助養老健康發展的保障。在互助養老實踐過程中,會涉及人員、運營等多項成本,若資金斷裂,互助養老將難以維系。目前農村互助養老資金主要來源于政府機構的撥款或村集體補助,少部分涉及社會捐贈,籌資渠道較為單一,穩定性不強,存在潛在風險,可持續發展受限。
穩定的服務供給是農村互助養老可持續發展的核心和基礎。服務內容方面,由于農村地區相關養老硬件配套設施薄弱,資金和人才等相關資源的缺乏,導致大部分地區的互助養老所能夠提供的服務內容較為單一,局限于基本的生活照料以及簡單的娛樂活動,缺乏醫療保健服務等更高層次的養老需要,難以滿足老年人多樣化需求。除此之外,雖然老年人是互助養老的主要參與者,但為了提高養老服務的專業化水平以及保障互助養老的可持續發展,引入一支高素質的人才隊伍十分重要。然而,有調研發現,在服務隊伍方面,本地的婦女和其他人員參與度較低,主要依靠外部志愿者,但外部志愿者主要提供短期服務,且志愿者招募過程復雜,人員不穩定,缺乏長效的志愿服務機制。
農村老年人愿意為他人提供養老服務是互助養老推進的前提。但目前我國農村老年人對互助養老了解不深,互助養老意愿有待提升。村委會和基層干部要加強互助養老的宣傳力度,通過老年人喜聞樂見的方式傳播互助養老的相關政策和理念,宣傳農村互助養老的優勢和必要性,增加互助養老的普及度,幫助老年人轉變傳統家庭養老、養兒防老等觀念,消除其思想上的顧慮,鼓勵其走出家庭,融入社會,激發其互助養老的信心。例如,村干部可通過上門走訪、分享相關案例、政策宣傳、舉辦相關互助養老相關體驗活動等方式,讓老年人更為直接地了解互助養老的內容。同時村干部和黨員也應該發揮帶頭作用,積極宣傳互助理念,在村中營造良好的互助文化氛圍,
針對目前農村互助養老政策不完善,法律法規滯后的問題,國家應加強頂層設計,盡快出臺更為詳細的政策指導,健全相關法律法規,為互助養老提供良好的制度保障,并進一步明晰政府、社會、個人在農村互助養老中的角色定位與職責。資金來源方面,在政府撥款的基礎上,探索社會團體、慈善機構、福利彩票公益金等多渠道籌資模式,建立多元化、可持續、靈活的籌資模式。同時,村集體要減少“等靠要”思想,增強自身“造血”能力,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利用內外部資源,為農村互助養老注入活力。
在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中,生理需求位于最底層,而對于老年人來說,更重要的是獲得尊重和自我實現的需求。因此農村互助養老提供的服務不能僅僅停留在簡單的生活照料層面,更需要提供精神上的慰藉和實現自我價值的機會,考慮到老年人基礎疾病較多,還可提供醫療保健相關服務,提高疾病預防與健康相關知識。同時,在空巢老人和留守兒童背景下,除了“老老互助”還可以進行“老幼互助”,各地可結合實際情況進行相應的探索。在我國,已有少數地區對“老幼互助”進行了探索,如內蒙古赤峰市元寶山區四家村的代際樂園,通過將養老院與幼兒園開在一起,實現多代互動、互幫互助。江蘇省張家港市保稅區占文村開展代際學習項目,與當地小學合作,以輕老結對幫扶的形式組建了代際學習團隊。一方面引導村里的中老年人和孩子們一起學習、生活,既充實了老人的精神文化生活,也有力地解決了新市民子女和困難家庭的校外教育和看護等問題;另一方面,志愿者利用節假日去看望空巢老人,增進了老幼間的情感聯系,也使青少年在實踐中獲得了相應的指導。
目前,農村互助養老在我國的實踐較為廣泛,多地都在進行積極地探索,但由于我國各地社會經濟發展水平差異較大,養老政策不一致,且養老資源較為分散,導致各農村地區的互助養老缺乏統一的標準和指導,服務內容、水平差異較大。因此國家和政府應考慮到各地經濟發展水平和醫療衛生資源的客觀差異,科學地選取有代表性的農村地區進行試點,并選派專業人員進行相關指導,推動互助養老在農村的落地。例如,可劃分為發達和欠發達農村,并根據實際情況制定不同的實施標準和服務標準,使互助養老更為切實可行,而不是成為當地的負擔。同時,應盡快總結各試點經驗,因地制宜地逐步探索適合我國國情的農村互助養老發展模式,并逐步進行推廣,以更好地滿足農村老年人多樣化的養老需求。
“十四五”時期是我國應對老齡化戰略和戰術儲備的關鍵窗口期,各地在積極探索農村互助養老的實踐形式,雖然目前農村互助養老在實踐的過程中存在一些阻礙和不足,但農村互助養老作為一種具有中國特色的養老方式,為推進農村老有所養,老有所依,老有所樂,老有所安提供了一種新思路和新方法,不僅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緩解農村養老照護人口短缺與龐大的養老服務需求之間的矛盾,還讓老年人從被照顧者變成養老參與者,使其自我價值和社會價值得到充分實現,是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的有益的思路。因此,無論是國家、社會還是個人,都應該給予農村互助養老更多的關注與重視,并結合我國國情和各地經濟社會發展狀況,積極推動相關理論的研究,鼓勵地方創新實踐,助力農村互助養老的可持續健康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