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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海疆史研究的幾個問題*

2022-11-24 09:37:20
關鍵詞:區域發展

方 堃

(中國海洋大學 中國海洋發展研究院,山東 青島 266100)

海疆是瀕海國家國土疆域的重要組成部分。對海疆歷史的研究是有關國家疆域歷史研究的重要內容。近年來,學界對中國海疆史研究的成果頗豐,不僅建立起了有關敘事體系,而且對海疆歷史發展中不同時期、不同區位和不同社會領域的研究也取得了重要進展。筆者不揣淺陋,僅就海疆史的概念內涵、歷史分期、歷史時期海疆發展的若干規律,以及陸疆與海疆關系等問題談些看法。謬漏之處, 謹請方家教正。

一、對海疆概念的辨析

研究表明,海疆概念所指今古不同。現代海疆概念是一個國家范疇的地理概念,一般被用于表達國家領海等主權空間;同時也被泛指包括領海基線以外的專屬經濟區、毗連區和大陸架在內的國家管轄海域與島嶼。(1)如中國社會科學院邊疆研究所馬大正先生在《中國古代的邊疆政策與邊疆治理》一文中總結指出:“綜合現有的認識,海疆可以包含兩大部分,一是大陸海岸線至領海基線之間的海域,這是國家的內海,其法律地位與領土完全相同; 二是按當今公認的國際法,領海基線以外的國家管轄海域,包括領海、毗連區、專屬經濟區和大陸架等國家的管轄海域和島嶼。”載《西域研究》2002年第4期,第2頁。這里所謂海疆實質上是“國家海洋疆域”的簡要表述,即:現代國際法認可的、國家主權管轄范圍內的近海海域和島嶼。比如,當我們論及當代中國疆域版圖時使用以下表述:她包括有960萬平方千米陸地國土、由6500多個島嶼及按照現代國際海洋法規定應歸中國管轄的近300萬平方千米海域組成的海洋疆域。然而考察歷史時期的海疆,我們會發現無論是空間指向還是范圍界限都與現代海疆多有不同。歷史時期的海疆由哪些部分組成?范圍有多大?傳統海疆概念內涵是什么?古人如何認識陸、海關系?如何治理海疆?我們應如何評價先人的海洋觀念與涉海實踐?這些問題既屬于學術范疇,更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因為它不僅是有關疆域歷史研究的邏輯起點,更涉及中國國家疆域的形成與歷史演變等重大問題。回答上述問題,在厘清海疆歷史發展過程的基礎上總結其發展規律,對于完整深入研究中國國家歷史具有重要意義。

歷史時期先民如何認識海洋和陸、海關系?這是對傳統海疆概念進行辨析的關鍵問題;而回答這一問題首先要厘清地理條件與地緣環境對中國古代疆域觀念產生的深刻影響。眾所周知,中國地處東亞大陸,東臨廣闊的太平洋,西靠“世界屋脊”青藏高原;“被陸面海”是這塊遼闊大陸的基本地理特征。從公元前20世紀起,在北起遼燕、南抵兩粵,綿延18000千米的海岸線以內,歷代王朝政權迭次更替,逐漸形成了以中原地區為核心區域的王朝國家疆域格局。圍繞政權統治中心,王朝統治區域向各方向延伸,其極端處在東、南兩方向抵達海岸線;西、西北、西南則止于橫斷、喜瑪拉雅、昆侖、天山諸山脈。海岸線與巍峨天塹共同構成了王朝疆域的天然疆界。生活在這塊大陸上的古代先民,有著廣袤的生存空間和豐富的自然資源,無需跨越天然疆界向外拓展。這種地理環境深刻影響了我們的祖先對于國土疆域和海洋的認知。在王朝統治者的觀念中,所有疆域皆為陸地。(2)《詩經·小雅·北山》:“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毛注:“溥,大;率,循;濱,涯也。”孔疏:“古先圣人謂:中國為九州者,以水中可居為州。言民居之外皆水也。”由此可見,作者認為王者統治所及皆為陸地。其觀念中疆域亦皆為陸地。見《十三經注疏》(漢)毛亨傳、(漢)鄭玄箋、(唐)孔穎達疏《毛詩正義》卷13,中華書局1980年影印版,第463頁。他們在陸上劃“疆”為“界”,規劃出疆域的大致范圍,由此衍生出有主權管轄意義的區域性空間形態。(3)古人釋“疆”為“界”;而所有“疆域”皆指陸地。如《詩·大雅·江漢》:“于疆于理,至于南海”。鄭箋:“于,往也;于,於也。召公於有叛戾之國則往。正其境界,修其分理;周行四方,至於南海。”孔疏:“治我疆界于天下,謂畫其土境正定其疆界也。”見《十三經注疏》中(漢)毛亨傳、(漢)鄭玄箋、(唐)孔穎達疏《毛詩正義》卷18,中華書局1980年影印版,第573頁。需要指出,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內,有關王朝政權皆未明確劃定疆域邊界,但對陸土疆域卻能分割劃出各級“區域”(或“政區”)作為管轄依據。(4)《尚書·禹貢》中,分天下為九州,即以自然地理實體(山脈、河流等)為標志,將全國劃分為9個區域,并對每區域的疆域自然和人文地理現象做了大略描述。這種區域劃分并無明確域界,體現出古人疆域觀念中對區域劃定的依據是自然地理實體的分布。然而面對海洋,幾乎所有王朝的統治者們都把區隔陸土與水域的海岸線作為王朝疆域的天然邊界,并將大海視為保護疆域安全的天然屏障。對于海岸線以外的水體海域,古代先民沒有、也不可能與陸土同等看待,更不可能將之與疆域的“區域”相關聯。(5)《詩·大雅·江漢》:“于疆于理,至于南海”, 《書·周書·立政》:“方行天下,至于海表”。這是中國古代經典著作中對海洋方位的典型表述,代表了當時人們對海的基本認識,即“海”皆處疆域和“天下”之外。 見《十三經注疏》中(漢)毛亨傳、(漢)鄭玄箋、(唐)孔穎達疏《毛詩正義》卷18《江漢》;《尚書正義》卷17《立政》,中華書局1980年影印版,第1461頁、第232頁。在古人觀念中,海洋是“王化”以外的另一個未知世界,它是無“疆”無“界”的。既然海域不在王朝疆域范圍內,今人所謂“海洋疆域”在古代也就無從存在。雖然在數千年時間里,歷代王朝疆域曾歷經各種變遷而盈縮互現,但在人們頭腦中上述疆域觀念并沒有發生實質性改變。因此,歷史時期的“海疆”并非指“海洋疆域”。

那么歷史時期的“海疆”概念內涵是什么?我們又該如何確定其空間范圍?筆者認為,這兩個問題的答案在不同歷史時期是有所變化的。我們知道在古代文獻中“海疆”一詞見諸文字相對較晚。(6)檢索有關古籍,筆者所見最早以“海疆”一詞表達沿海區域空間者為唐代李德裕。其所作《上尊號玉冊文》中稱:“曩者北狄矜功,耗蠹中國,……倒懸不解,百有馀年。既而龍祠堙滅,攜國款塞,質帝女,蹙海疆,有狼顧平城之心,鯨吞咸洛之志。”見(清)董誥等編《全唐文》卷700,中華書局影印嘉慶本,1983年版,第7197頁。但自上古時期始,瀕海而居的古代先民就形成了對所處生活環境中的海岸帶、海岸線以及近岸水域的最初認識;繼而對生活中觀察到的陸地與海洋的關系,以及海洋對人類生活的影響產生看法并得出某種結論。(7)《尚書·禹貢》:海岱 “海濱廣斥”。注釋:“濱,涯也”。孔疏:“《說文》云,鹵,堿地也;東方謂之斥。西方謂之鹵。海畔開闊地皆斥鹵,故云廣斥。言水害除復舊性也。”這些文字明確記載了古代先民對海岸帶自然性狀的認識,也是對沿海水害影響耕作和生活的直觀描述。見《十三經注疏》中(唐)孔穎達疏《尚書正義》卷6《禹貢》,中華書局1980年影印版,第148頁。早期的海疆意識即由此形成;(8)《尚書·禹貢》:“海岱惟青州”。孔疏:“海非可越而言據”。 見《十三經注疏》中(唐)孔穎達疏《尚書正義》卷6《禹貢》,中華書局1980年影印版,第147頁。因先民視海為陸地邊緣之界,故古人早期觀念中的海疆就是海界。

在“大一統”王朝國家形成之前,在燕、齊政權統治下的北方沿海局部已經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早期開發。但諸侯政權中的多數政治家仍秉持“海疆即海界”的觀念,將海界之外視為非“王土”所轄之地,因而未將海岸線以外水域空間納入管轄范圍。(9)如漢代劉向輯訂的《戰國策》強調“四海之內,分為萬國”,顯然將統治范圍劃定在海岸線以內的陸土空間。作者強調此作為傳統自古就已形成。參閱《戰國策·趙策三》,中華書局2006年版。秦漢時期這種觀念逐漸得以修正。伴隨著“大一統”王朝國家的形成及其對疆域統治的鞏固,在統治者觀念中對疆域邊緣區域,特別是沿海區域的認識出現了變化:海岸線以內的沿海區域,和部分海岸線以外的大型島嶼(如海南島)被看作為王朝疆域的“特殊區域”。考察秦和西漢兩代王朝對國土疆域的統治實踐,可以發現在疆域邊緣沿海區域都推行了特殊經略政策。這種經略實踐使人們觀念中的海疆從線狀的區隔界限,演化擴大成為一種范圍界限相對模糊的“區域”被包括在王朝統治系統中的瀕海行政區劃范圍內;其地位與其他邊疆區域相同;但又因位處沿海,王朝政權對海疆采取不同的經略治理政策和行政管轄舉措。秦漢以降,雖歷經王朝變遷,但直至19世紀末蘊含于中國傳統疆域觀念中的海疆概念主體內涵從未出現實質性改變。更有意思的是,自秦至清幾乎所有王朝的統治者,都沒有對其統治下的海疆范圍做出過明確界定。時至今日,學界對海疆概念的理解也仍存歧義,由此導致了對相關歷史的不同解讀。

從上述梳理可以看出,歷史時期的海疆概念經歷了一個動態發展過程。從先秦的“海界”,演化成為秦漢時期王朝統一疆域的瀕海區域。經過三國兩晉與南北朝時期的調整、整合,形成了以海岸帶與相鄰陸域為主,包括灘涂、港灣在內的沿海疆域。需要特別強調,在沿海疆域形成早期,其空間范圍尚不包括由海洋水體形成的海域空間和座落其間的島嶼;海岸線構成了沿海疆域的完整外緣。其后在隋唐時期,伴隨王朝政權對邊疆進行的開拓與整合,沿海疆域各區域先后進入深度治理發展階段,海岸線以外的近岸水域和島嶼被漸次納入王朝政權管轄,海疆的空間范圍隨之逐漸外推擴大。在空間緩慢擴展、開發漸行深入的發展進程中,沿海疆域逐漸形成了自身發展的基本格局。

二、歷史時期海疆發展的幾個階段

從“沿海疆界”到“沿海疆域”,海疆內涵的變化以另一種視角展示了不同歷史時期的王朝統治者對陸地與海洋關系認知的改變。雖然明代以前“海疆”作為專屬用詞很少在官方文書中出現,但對海疆的治理卻始終是歷代王朝(包括沿海割據政權)治國理政的重要內容。在此需要強調兩點:其一,沿海被納入轄土區劃始自春秋時期的北方諸侯政權。此前,周王室對沿海各區域管轄僅具“宗主”名義;而封國政權對轄下沿海地區的統治亦少有舉措,更無常設行政機構管理。隨著沿海開發不斷擴大,社會生產領域中有一些涉海生產門類(如齊國的海鹽生產)發展起來。北方諸侯政權最早頒行了涉海管理政策(如齊國的“官山海”)。當諸侯政權在封國范圍內開始設置郡縣后,這種新行政區劃的方位和空間范圍得到了大致確認。正是在此基礎上,北方沿海疆域個別區段得以率先成型。其二,王朝海疆的空間范圍自形成后即緩慢擴展,但沿海陸域始終是沿海疆域的主體;那些先后被納入王朝政權管轄的大型島嶼(如海南島等),也被視同于“海上陸地”,歷代王朝政權在大型島嶼上所設管轄機構與大陸無異。事實上,在北宋以前長達1700年的歷史時期內,中原王朝歷代政權皆未建立過完整的海疆治理專項制度。這種現象直到宋代才被徹底終止。(10)筆者認為,此種現象的終止可以市舶司制度在宋代的完善及南宋沿海制置司建立為標志。

從秦王朝完成統一到19世紀中期,中國沿海疆域發展呈現以下態勢:秦漢時期,淮河流域以北的海疆社會發展領先于南方海疆。在中原農耕經濟的強烈輻射和牽動下,北方沿海許多地區的社會生產已獲得了重要發展;漢末至宋元,由于北方戰亂頻仍導致社會反復動蕩,渤海及迤北沿海區域發展明顯放緩;黃海沿海區域開發及社會發展呈不穩定狀態;同一時期東南海疆發展速度逐漸加快,最終趕上并超過了北方沿海社會發展水平;而地處海疆南端的嶺南沿海,此時仍處于有待全面開發的發展階段,整體落后于東南海疆。伴隨中國經濟發展重心的南移,南宋時最終形成了古代沿海疆域發展“中段突出、兩端略低”的基本格局。這一格局一直延續至19世紀后期。

綜合不同時期的特點,筆者認為20世紀以前中國海疆歷史發展主要經歷了以下幾個階段:

第一是奠基階段。這個階段包括夏、商、西周和春秋戰國時期,又可分為兩個時期。第一個時期包括夏、商兩代。這一時期時間雖長約千年,但此時社會歷史發展仍處于“文明階段”的入口處,以中原為中心區域的早期國家轄土與人口都十分有限。雖有“禹定九州”和“以夷變夏”的傳說和記載,但這一時期的統治者尚不能將全部沿海區域真正納入實際管轄范圍。故此時并無所謂海疆存在。后人將這一時期“九夷”所居沿海地區確定為早期陸、海文明的融合區。歷史時期的海疆就是在此區域逐漸發展形成的。第二個時期包括西周和春秋戰國時期。這是秦王朝實現統一之前的一個特殊時期。受諸侯分治的影響,這一時期沿海區域雖然開始了早期開發,但其程度不同、特點各異。從整體上看,戰國之前各沿海區域的社會開發大都處于起始階段,沿海經濟對社會發展的影響尚未真正顯現。多數諸侯政權統治者將沿海與內陸腹地完全同等看待,海岸線也只是一道天然的行政終止界限。由于他們對轄土普遍沒有進行明確分界,更不會對處在轄域邊緣的沿海區域做出比較確定的區劃。戰國時隨著郡縣制度開始推行,上述狀況出現明顯變化,區域形態開始呈現。但沿海與腹地混同在郡縣區劃設置當中,并未因處臨海邊緣而“單列”。這種將沿海、腹地共劃同一政區的制度創設成為一種傳統,對后世中國沿海區劃的承續和海疆的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

從總體看,這一時期北方沿海開發程度高于南方;而長江以南多數沿海區域的社會開發此時仍處于空白狀態,閩地沿海甚至尚不屬諸侯政權管轄之地。[1]但有一點需要強調,春秋戰國時期的諸侯政權多已形成國家規模;沿海諸侯的統治也已實際覆蓋了海岸帶及其腹地。這為秦漢時期統一王朝沿海疆域的形成奠定了基礎。

第二是形成階段。所謂形成,是指王朝疆域邊緣的沿海區域被完全納入以郡縣制為核心的行政體系,成為王朝沿海疆域并獲得開發治理。海疆形成階段是一個承前啟后的歷史階段,包括秦和兩漢、三國兩晉南北朝兩個時期。在此階段中,海疆的發展既是對先秦時期沿海區域奠基性開發的繼承與整合,也為其后隋唐時期海疆的自身調整和整體發展打下了重要基礎。

秦漢時期是中國沿海疆域形成階段的初期。秦始皇滅六國建立了“大一統”王朝統治。統一的疆域格局取代了諸侯政權得轄土分治。在以郡縣制為核心的疆域統治制度下,秦和兩漢政權在國土疆域沿海邊緣區域建立了完整的行政網絡,使北起遼燕(包括朝鮮半島北部)、南抵兩粵并延伸至中南半島的全部沿海區域,都納入了王朝政權的統治,形成了統一的王朝沿海疆域。其間,各地沿海先后經歷了不同形式的治理和開發,分別形成了各自的開發模式:北方沿海延續了先秦時已經開始的發展進程,繼續保持了一定的發展優勢;南方海疆開發總體滯后。王朝中央政權在南方海疆治理中主要針對三類區域展開重點經略:一類是沿海所設郡(國)縣治所的周邊區域。對這類區域采取的經略模式是擴大開發范圍,使不同區域間逐漸相連;隨后在發展條件相對成熟區域再新置郡縣、增設行政區劃。這種開發模式主要在會稽郡杭州灣以南、今浙江和福建大部沿海實施。第二類是先秦時已經歷過開發治理、秦漢時的開發更加深入并獲得明顯發展成效的地區。主要有地處長江下游的吳郡和會稽郡所屬杭州灣周邊區域。第三類是受地理和其他因素影響,社會政治和經濟發展已經形成獨立區域單元并實際形成割據狀態的地區,如嶺南南越國轄下沿海區域。對此類沿海區域的經略開發,王朝政權主要通過軍事行動確立政治權威,在確保政權統治穩固的基礎上,通過軍事鎮轄、人口遷徙和行政舉措并舉的方式,逐漸推進社會生產,提高區域文明程度。

總體而言,秦漢時期王朝沿海疆域形成未久,海疆社會發展亦屬起步,海疆各區域之間發展不平衡現象十分嚴重。但在王朝政權統一經略和持續推動下,海疆各區域的開發都取得了不同程度的進展。特別是在東漢時南方沿海社會開發速度加快,取得了前所未有的進步,為隋唐時期中國海疆初現新發展格局奠定了基礎。

漢末三國時期海疆發展進入了形成階段的中后期。此時處于中國歷史上的分裂時期,也是古代沿海疆域發展的特殊時期。在分裂狀態下,出于維持統治和擴充實力的需要,各獨立的區域性政權都對其轄下疆土進行了持續開發。值得注意的是,在這種背景下開展的海疆開發具有區域小、開發領域相對集中和見效快、社會成效顯著等特點。尤其在南方沿海,由區域性政權主持的海疆開發有力推動了沿海社會整體進步,使之在較短的時間內趕上了北方沿海的發展水平,并顯示出“后開居上”的發展潛力。這不僅改變了南方沿海整體落后的社會面貌,也為中國社會經濟重心從北方向南轉移、最終形成“天下大計,仰于東南”的歷史格局奠定了重要基礎。[2](P5076)

如何確定海疆形成階段的空間范圍是研究中國海疆史不能回避的重要問題。從海疆形成的發展過程看,它較陸土疆域更多受到自然條件的制約,因而有其自身發展的特殊規律。但同時它的形成也是先秦沿海區域政治、經濟和文化諸種社會因素演化發展的必然結果,反映出秦漢時期政治局勢的演進變化。秦在實現統一后即全面推行了以郡縣制為核心的疆域管理體制。而秦在沿海設置郡縣,是統一王朝首次經略海疆最重要的政治成果。它直接反映了王朝政權的統治意圖、行政能力及其社會基礎。因此歷史時期海疆的形成起始及其成型,皆應以秦建立統一王朝為時間原點;我們當參照秦和兩漢沿海基層行政區劃、特別是參照設縣條件來確定傳統海疆形成時期的空間范圍。

在中國政治制度發展歷史中,縣一直是基本行政單位;秦政權曾明確將縣之幅員確定為“大率方百里”,其設置標準即以便于地方政權進行有效統治為基本原則。(11)關于古代設縣標準,請參閱周振鶴《中國地方行政制度史》第六章“行政區劃幅員的伸縮”。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201—202頁。根據這種幅員設計,一縣的范圍就遵循行政中心與轄區四至的距離一般不超過50里的標準。因在這個范圍內地方政令均當日可達;而縣治與鄉野民居之間一般皆可當日往返。縣的這種政區幅員設置十分穩定,其作用也十分顯著,對于地方行政機構“勸課農桑”和完成賦稅,以及實施有效的行政管理都曾發揮了重要作用。秦代設縣的這種幅員范圍對于我們認定傳統海疆在形成時期的空間范圍具有重要參考意義。筆者認為,海疆形成時的空間應以覆蓋沿海縣域為限;換言之,沿海縣域構成了秦漢海疆的大致范圍。

東漢以后,以郡縣制為核心的疆域體制經過200年的整合,到南北朝時更為完善。特別是南方沿海,在經歷了東吳、東晉諸朝治理后,到南朝四代時也都具備較為確定的政區劃分與縣治增置條件。(12)關于這一時期南方沿海郡縣增置情況,可以社會發展落后之福建為例:孫吳時期建安郡所屬有侯官、建安、南平、漢興和建平五縣;西晉時期分建安郡為建安、晉安兩郡。其中晉安郡管轄有侯官、原豐、溫麻、晉安、同安、新羅、宛平、羅江八縣。南朝時以晉安縣為南安郡;此時由于大量的外來人口入居,加上東南沿海優越的生存環境,從而為閩江下游包括沿海及腹地成為閩地政治、經濟的中心奠定了基礎。參閱吳小平《漢晉南朝時期福建政治、經濟中心區域的變遷》載《中國社會經濟史研究》2002年第2期,第49—51頁有關內容。有關晉安戶口數字,參閱梁方仲《中國歷代戶口、田地、田賦統計》表17所載“劉宋各州郡戶口數及每縣平均戶數和每戶平均口數”,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50頁。譚其驤先生曾指出,地方政區機構增置,特別是創建縣治,“大致即可以表示該地方已經日臻成熟”。[3](P403-404)(13)關于郡縣設置的意義,先秦與秦漢以后似乎側重不同:先秦時期的郡縣設置側重于政權統治的政治標志,其經濟意義并不突出;而秦漢以后則首先是區域經濟發展標志,只有已經獲得一定程度的開發、社會經濟和人口密度已經達到某種程度后,才能在其地設置縣治。因此筆者認為,自秦開始的沿海疆域形成階段,到南北朝時即已完成。

第三是調整定型階段。這一階段經歷了隋、唐和宋、元兩個時期。所謂“調整”,是指王朝海疆區劃范圍隨政權統治的盛衰而盈縮整合;所謂“定型”,則是指經過隋、唐兩代的區域整合,海疆發展基本格局在南宋時隨中國經濟重心南移完成而最終定型。

隋唐時期是中國歷史上第二次統一時期,也是王朝疆域再次實現更大擴展的時期。隋王朝重新建立對全國的統治。疆域再次統一使海疆進入了新一輪整合發展過程。(14)隋朝建立后加強中央集權、改革地方行政體制,將秦漢以降沿用數百年的州、郡、縣三級體制改為州、縣兩級。不僅開創了中國古代疆域沿革史上的新的重要階段,而且直接影響沿海區劃構成。隋代沿海郡共設有33個。有關論述參閱顧頡剛、史念海著《中國疆域沿革史》第16章“隋代疆域概述”,商務印書館1999年版,第126—128頁。然而隋兩代即亡,海疆經略未及全面展開。唐代開國后,自太宗朝開始相繼對行政區劃進行更定,沿海疆域再經調整,至盛唐再次出現了明顯的開拓與擴張趨勢:在海疆南、北兩端,唐王朝的控制范圍大面積外推擴展。(15)公元668年唐政權在朝鮮半島設置安東都護府,管轄北起黑龍江流域及鄂霍茨克海,南抵渤海及西朝鮮灣,冬至半島北部的廣大地區。開元年間,在安東都護府轄境以北再設渤海都督府,并在其以北設置了黑水都督府。此時唐帝國北方統治范圍已覆蓋東北方向全部沿海地區。但這種趨勢存在時間不長。中唐以后,中央政權對沿海疆域的統治明顯弱化,在海疆北、南兩個方向同時呈現收縮態勢:日本海以北沿海區域和北部灣以南中南半島西部沿海區域相繼被排除在王朝政權控制范圍以外;此后,中央政權對沿海疆域的管轄范圍得以固定,中國海疆形成后的首次沿海陸域范圍的調整最終完成。

唐代是中國古代海疆發展的第一個高峰期。彼時王朝沿海疆域多已建立起成熟的政權統治網絡,沿海社會開發和海洋經濟發展也已達到較高水平;在海疆管理中開始建立專門機構,并零散制定了一些專項制度。(16)如唐代開元年間在廣州設置中國最早的海外貿易管理官員“市舶使”;唐文宗大和年間在揚州設置“市舶使司”。海疆社會經濟發展出現了新的增長點:東南沿海部分區域逐漸成長為王朝新的財稅來源區;一些沿海城市也發展成為新的區域經濟和政治中心。到公元10世紀,沿海社會的經濟運行已基本納入了王朝經濟體系。此后,在沿海陸域和部分近岸水域從事的經濟活動,以及沿海區域涉海生產發展都受這一體系調控。晚唐時沿海與內陸政治經濟中心的社會發展差距已呈逐漸縮小態勢。東南海疆及其腹地的部分區域社會發達程度逐漸超過內陸經濟發達地區。這加速了中國經濟重心的南移進程。經五代十國時期吳越、南唐和南漢等區域政權的經營治理,南方海疆社會經濟持續發展,而東南沿海已具備成為王朝經濟主要支柱區域的明顯優勢。

兩宋時期的海疆發展完成了其調整定型階段的歷史性進程。北宋雖然結束了五代十國以來的分裂割據局面,但其統治者缺少漢唐帝王的宏大抱負和杰出才能,以致國勢積貧積弱。盡管如此,北宋在經濟上仍有較大發展,沿海經濟發展也取得了重要成就,造船和航海技術已居于世界領先地位;隨著海上利益進一步拓展,自北宋王朝開始積極部署南海海上巡防體系。南宋時期是海疆發展的第二次高潮期。雖然在“南北分治”背景下這次發展高潮具有鮮明的區域性特征,但其對后世產生的影響深遠且巨大:由于偏安東南,海疆安全關乎王朝政權安危,南宋時海防成為國防的重要方向;同時海疆治理在王朝政權職能中的權重增加、位次上升,海疆管轄機構與制度在南宋時首度形成了“專門化”特點,一些專為海疆管轄制定的政策和設置的機構紛紛出臺并不斷得到完善。在南宋朝廷治理下,南方海疆、尤其是東南海疆發展突出,沿海經濟的繁榮程度遠超北宋時期。隨著中國經濟重心南移進程的全面完成,沿海疆域“中段突出、兩端略低”的發展格局最終定型。它標志著中國海疆歷史發展已形成了主體空間構成穩定、社會發展分區提升的局面。

蒙元王朝于公元1279年滅亡南宋統一了中國,領有了東起鄂霍次克海不間斷南延至北部灣的遼闊海疆。元統治者乘鐵騎揮戈亞歐大陸之勢,在王朝疆域南、北方向分別進行了大規模跨海征服行動,實施海外軍事擴張:在南向,元軍三次征戰安南并用兵占城皆未達成目的;跨海征爪哇也因敗倉皇撤兵還國;在北向,元朝政權雖再次將海疆管轄范圍大幅北推至日本海沿海區域,但兩次跨海進攻日本皆遭失敗。元朝統治時期,在不到百年時間里曾開展了頻繁的海上活動,延續兩宋時促進海外貿易和航海業發展的政策,大規模興辦海上漕運;派出官員“南逾珠崖”,對南海海域及島礁進行勘測;在澎湖設立巡檢司,正式在東南海疆的臺、澎地區設置行政機構并進行有效管轄。但其海疆經略的兩大特點使之并未能產生更大的歷史影響:其一是海上擴張最終皆歸于失敗;其二則是因統治時間較短而所實施的海疆政策未及系統完善。惟因如此,元代海疆經略成就并沒有能夠超越南宋時期。其最大影響是通過“失敗的海上行動”鞏固了定型未久的海疆發展基本格局。

宋元時期中國海疆發展有許多共同的歷史特征。其最為突出者有二:一是在經濟重心南移背景下,海疆發展突出呈現了“南高于北”的特征,南方海疆整體發展繼續高于北方。二是海上方向都是國防的重要方向。由于國內民族戰爭各方勢力對海上戰場十分重視,對海上方向的防御也日益受到重視。特別是南宋時王朝疆域受到了敵對政權來自海上方向的安全威脅,海上方向開始成為王朝國防的基本方向。因此從宋元時期開始,國內民族戰爭不再僅以陸地為戰場,海上戰場的重要性開始凸顯。

需要指出,調整定型階段中海疆開發的加速催動了沿海不同經濟之間的融合調整。從隋唐時期開始,沿海區域社會經濟發展的雙重性特點表現得更為鮮明:一方面農耕經濟加快在沿海推廣,促進了沿海農業發展,繁榮了沿海社會經濟。但沿海農業在形成特殊發展形式的同時,對海洋經濟發展形成高度擠壓;另一方面沿海固有的海洋經濟仍在海疆社會發展中堅持著自身傳統。隨著海疆開發的持續深入,上述雙重特點愈發顯示出相互制約、相互作用的融合趨勢。唐王朝對海疆的空前拓展,刺激沿海社會蘊藏的海洋經濟傳統再次表現出發展活力;宋元兩代的海洋經濟更為活躍,更多人從事廣泛的海洋活動。但這并未改變海洋經濟將在被農耕經濟擠壓的同時遭到王朝政治壓制,因而逐漸萎縮的前景。

第四是成熟與轉型階段。這一階段包括明、清兩代王朝。中國古代海疆發展在這一階段達到鼎盛;而這一階段末期,古老中國遭到來自海洋方向巨大的安全威脅。王朝海疆發展遇到最嚴峻挑戰。在西方列強跨海越洋的全面沖擊下,傳統海疆管轄治理體系快速瓦解,海疆不僅是王朝疆域安全的前線,也是整個國家社會矛盾最突出、經濟變遷最迅速的區域。在全面危機中,中國海疆發展進入歷史轉型期,被迫開始向現代海疆轉型的歷史進程。

從14世紀末中國古代海疆發展進入了鼎盛時期。同作為發展成熟的大一統王朝,明、清政權實行了本質相同的海疆治理管轄政策,并在海疆治理實踐中都取得了重要成就:海疆治理政策、制度逐漸完善,形成了軍事管理、土官管理和地方民政管理相結合,地方民政與駐屯海防兵力相結合的多模式管理體制,并由此形成了王朝政權海疆管理體系;海疆區域經濟獲得發展,延續并擴展了唐宋以來沿海經濟發展的基本模式;繼續保持了海疆發展的區域特征,使南宋時定型的海疆發展格局進一步鞏固;海上經濟活動更加頻繁,海外貿易繼續發展;出現了鄭和下西洋的世界性航海壯舉,對外政治、經濟交往的范圍和規模進一步擴大;明代取得抗倭斗爭勝利,建立了完整的海防體系;清代收復臺灣,將臺、澎和南海諸島正式納入沿海州縣體制進行管轄,對中國國家安全和海疆建設發展影響深遠;明、清兩代對海南島及其他海疆范圍內島嶼的開發治理也都取得了重要成就。

然而,處于鼎盛時期的中國海疆也在不可避免地走向它的反面:它的發展受到王朝政權有關制度政策的嚴重制約。第一,明、清兩代在海疆政策的制訂和執行中都出現過明顯的搖擺和不確定性,對海疆的穩定發展產生嚴重后果。其中最典型者是兩代都嚴厲執行的“海禁”政策。第二,明、清海疆管理制度都以管轄民眾和沿海陸域為核心,具有明顯的重人輕海、重陸輕島等特點,有悖于海疆社會的發展規律。故對海疆社會經濟結構產生了嚴重的破壞作用。第三,在對沿海經濟涉海生產的管理實踐中,明、清政權都表現出重農桑鹽業、輕漁商海運的傾向,加大了對海洋經濟的擠壓,對海洋經濟發展的阻滯影響明顯。第四,將發展海上貿易納入朝貢貿易體制,同時嚴格限制民間海上貿易活動,導致海洋經濟加速萎縮,同時也破壞了海疆社會穩定。可以說,明、清王朝統治者已逐漸失去了宋、元王朝對海疆經略的開拓精神,閉關鎖國必然使海疆發展停滯。

19世紀中葉,中國古代海疆發展進入最后階段的分化瓦解時期。西方列強以“堅船利炮”打開中國國門,中國古代海疆平穩發展的狀態被打破,歷經兩千年逐漸發展完善成熟的海疆治理管轄體系遭到猛烈沖擊。在大規模對外戰爭中,各地沿海成為最先淪陷的國土疆域。隨著沿海城市紛紛開埠,傳統海疆管理體系被徹底廢止。在西方勢力裹挾沖擊下,海疆發展傳統格局被迅速瓦解。19世紀末中國傳統海疆社會被迫開始了艱難的轉型過程;一種源自西方新的海洋疆域管轄制度萌芽隨之初現。

筆者認為,從10世紀到19世紀的近千年時間里,中國古代海疆歷史發展雖然分屬兩個不同階段,并先后呈現出各種不同的歷史鏡像,但阻滯或推進海疆社會發展的基本要素大體相同,沒有發生根本性改變。南宋以后各代王朝對海疆進行的治理開發,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在宋代經營沿海疆域的基礎上對海疆治理體系的改造或完善。所不同者,是海疆范圍向陸、海兩個方向逐漸擴展而出現較大改變。在海上方向,從宋到清各代王朝海域管轄范圍不斷延伸,且其速度逐漸加快。(17)明清兩代皆已將沿海水域劃歸各省管理。清代更劃分出內、外兩洋水域進行管轄。所謂外洋,其劃分并無固定距離標準。山東的外洋遠距海岸達660里;而直隸外洋距天津寧河等州縣270—300里不等。這種管轄范圍是逐漸形成的。參閱王宏斌《清代內外洋劃分及其管轄問題研究》一文有關內容,載《近代史研究》2015年第3期,第67—77頁。這種海域管轄范圍的擴展,主要是通過航海活動外推實際控制范圍,以建立對近岸島嶼管轄為基點,將控制范圍擴展到全部近岸海域。一般而言,王朝政權對近岸島嶼的管轄控制是伴隨著海上生產活動、海上貿易活動以及對外海上交流的增加而逐漸建立的,其中也有海上軍事活動的成果。隨著上述海洋活動范圍逐漸推遠,更多的離岸島嶼和海域被納入王朝行政管轄體系,成為王朝沿海疆域的組成部分。在沿海陸域,同一時期內海疆空間范圍也從海岸帶向腹地方向逐漸推展,使海疆陸域范圍也呈現擴大之勢。需要指出,海疆這種陸上“反向”擴展是陸、海之間交流不斷擴大的結果。其中,經濟和文化交流一直是主導;但軍事活動作為一種特殊的交流形式,在海疆陸域空間擴展中曾發揮了重要推動作用。自南宋始,海防成為王朝國防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海防建設中,加大陸上防御縱深是海疆范圍“反向”擴大的典型模式。南宋時,為防御北方軍事力量南下而實施的“江海一體”的防御部署,對平江、嘉興、紹興和慶元四府所轄沿海區域的海防建設都有牽動。在其中一些海防重點區域,南宋軍隊的布防顯然已超過了沿海縣域范圍向腹地縱深擴展。(18)比較典型的事例是,紹興二年(1132),宋廷命仇悆為沿海制置使,未久即命其兼領福建、兩浙、淮東諸路。另紹興三年(1133),宋廷任命郭仲荀為沿海制置使,明確其指揮權限為“以紹興府、溫、臺、明州為地分,自帥府外,應統兵官并得節制”。此兩項任命說明南宋海防重點多以府州為域,超出了傳統海疆以縣域為界的范圍。參見(宋)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54、卷68,中華書局1988年版,第962頁、1161頁。明清時期上述現象更加多見,成為彼時海疆發展的顯著特點。(19)關于明清時期沿海水域劃歸各省管轄的記載與論述,參見王宏斌《清代內外洋劃分及其管轄問題研究》一文。載《近代史研究》2015年第3期,第67-77頁。在清代許多官方文書和臣奏文字中可見到“沿海七省”之稱。這種以“省”作為沿海區劃單位的表述,反映出此時沿海省份管轄范圍皆可被視為海疆之地,而地方主持涉海事務的機構級別也被定格于“省”。事實上,到清代中晚期時,沿海(尤其是東南沿海)和腹地之間已經在更大程度上形成了發展融合。因而傳統海疆發展的末期也是海疆陸上范圍最大的時期。

當19世紀中期受到列強侵略造成的猛烈沖擊后,海疆社會的長期持續發展突然停滯下來,海疆發展格局遭到徹底破壞。但面對前所未有之變局,清王朝統治者并未調整海疆政策和重建海疆管理體系,海疆在王朝疆域統治體系中仍保持著原有地位;(20)筆者認為,海疆傳統地位的改變是在晚清時逐漸完成的,其起始于1875年清廷組織的國防籌議,真正改變是在1885年中法戰爭后的海防大討論,清廷決策將海防作為國防首要防御方向以后。此時距沿海疆域危機爆發已經過去了近半個世紀。而從“籌議”到完成改變又經歷了較長時間。其空間范圍仍以沿海陸域與部分近岸水域及島嶼為主;在20世紀初被徹底瓦解之前海疆仍大體保持著其原有的基本形態。(21)這一格局在19世紀中葉開始出現變化。在西方列強的沖擊作用下,南方海疆社會進入畸形發展時期。但由于受戰爭和地方分治等因素的制約,這種畸形發展尚未導致新格局形成,中國海疆即被迫進入了轉型現代的發展時期。

三、歷史時期海疆發展的幾個規律

在中國疆域發展史當中,海疆的開發與發展有著重要地位,同時具有一些特殊的發展規律。下面僅舉三則進行說明。

1、王朝統治對推動海疆發展的作用至關重要。在中國歷史上,國家的統一與分裂幾度交替。歷代王朝的疆域版圖屢經整合而損益互見。其中,陸土疆域范圍曾經反復收縮或推遠,頻繁出現空間變化;陸域邊疆治理主持者的身份也因地、因時而異。(22)馬大正先生曾經指出:“在中國歷史上,國家政權對邊疆區域的統治形式往往呈現出兩只極端局面,一種是高度的中央集權統治,甚至是軍事管制;另一種則是高度的地方自治。至于在某地實施哪種方式,則是因地制宜或因時而異。”見《中國海疆通史》,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第3頁。但海疆的空間范圍在相當長的時期內沒有出現顯著改變。歷代對海疆進行的治理和開發亦皆由王朝政權主持。因此海疆治理始終是一種國家行為。(23)東漢時曾經出現海疆開發主持者政治身份層級下降的現象,從中央政府下沉到郡一級的地方官府。在東漢末期甚至曾經出現地方豪族代官府行使主持之責。但其統轄和政策制定權仍歸王朝政權掌握。無論疆域統一還是分裂,王朝政權(包括分裂狀態下的割據政權)都可對海疆社會發展產生推動作用。只是在不同的歷史時期,這種推動有不同的表現形式。

首先是可通過暴力推動的方式加快沿海疆域的政治經略。在沿海疆域開發早期,統一王朝的開發舉措一般都以政治策略的實施為主,以建立政權統治為首要目標;其實現形式多通過大規模軍事征服行動建立統治,即把建立有效的政權網絡作為穩定統治、推進開發的關鍵舉措;其間還常通過軍隊鎮轄或局部打擊的方式對某一沿海區域的統治秩序進行調整。這種以武裝暴力形式對沿海疆域實施的經略,鞏固了王朝疆域統一,加快了將沿海區域納入王朝統治體系的進程,使沿海邊鄙之地與統治中心地區在封建政治演進中保持基本同步。這對中國社會發展有重要意義。

其次是能以集權統治舉措強力推動沿海疆域的經濟開發。兩漢以后,歷代王朝的海疆治理不僅有政治措施,而且更多集中在對沿海經濟進行開發。國家統一時期如此,分裂時期也是如此。由于集權統治(割據政權也是集權體制)可以在較大區域內控制社會資源,具有較強的社會動員力,王朝政權可憑借這一優勢加強對沿海疆域的開發投入,同時采取強制性措施強化對海疆開發的控制,通過超經濟強制手段拉動沿海經濟快速發展。其結果可在短期內縮小沿海與統治中心區域社會發達程度的差距。在這種政治作用的催動下,公元10世紀以前中國沿海疆域的經濟發展就已被納入王朝經濟體系當中,并受這一體系的調控。

最后是通過穩定的政權網絡保障海疆社會平穩發展。在古代社會條件下,每一個統治鞏固、朝局穩定的王朝政權都會持續保持對邊疆和海疆安全與發展的關注,并通過各級行政機構和各種行政手段推進邊疆和海疆開發的進程。王朝政治局勢的穩定和政權職能的正常運行,不僅能提高政府支持邊疆開發的效率,必要時還可強化對邊疆的高強度控制。就海疆治理而言,統一的王朝政權能對沿海各地實施直接管轄,保障沿海社會基本穩定,人口和土地數量因而會相應增長,從而推動沿海經濟以正常或超常的速度發展。因此王朝政權穩定與否,對沿海疆域政治經濟的發展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

2、國家分裂對海疆社會發展產生的并不完全是負面影響;分裂狀態也并不意味著海疆開發進程必然倒退。在歷史時期,統一的王朝都將海疆治理作為重要的治國理政內容;而在分裂狀態下,區域性政權也都出于生存需要,對其統治下的沿海區域進行過有目的的開發。從中國沿海疆域開發的總體歷史進程來看,有兩種現象值得我們特別關注。

一是在統一的社會條件下,國家政治的穩定程度與沿海疆域開發的廣度與深度成正比。如上所述,在統一條件下,穩定的政治秩序和有效的統治舉措可推進王朝政權對沿海疆域開發活動的支持;相反,分裂所導致的社會動蕩也可直接阻斷海疆開發進程;統治者為加強對沿海疆域的控制而強制推行極端政策,甚至中斷中外海上交流、取消沿海經濟活動。這些政策舉措對海疆社會正常發展極具破壞性,會直接導致海疆開發陷入停頓。二是在分裂條件下,某些特定因素可抵消對海疆社會進步產生的負面影響,甚至有可能刺激沿海區域的經濟發展,使之開發運行的速度加快。一般而言,統一局面被破壞皆會影響海疆開發的進程,但這種分裂的結果并不都是災難性的。割據的地緣環境甚至有可能刺激沿海區域開發運行的速度加快。在中國歷史上曾多次出現以下現象:由于受地理條件的制約,王朝中心區域出現的社會混亂并不直接對海疆開發產生毀滅性破壞影響。相反,呈周期性爆發的大規模戰爭,曾導致大量北方人口南遷,為南方社會發展提供了先進的生產技術和勞動力。正是在利用這些非正常增長的社會資源基礎上,偏安一隅的南方各政權出于鞏固統治和兼并對立敵國的政治需要,全力推行開發統治區域內社會資源、發展社會經濟的政策,并取得了良好的社會效益。比如東漢末年,盡管分裂割據破壞了全國的政治統一,但在東吳政權直接控制的南方沿海,區域性經略使區域經濟被激發出很大的發展活力,海疆開發在相對短的時間內有了一定發展。到東晉時,東南海疆的開發程度趕上并超過了北方沿海的發展水平。這說明統一或分裂的社會條件并不能從根本上決定海疆開發速度及發展程度。割據政權統治同樣能促進局部海疆的開發進程,由割據政權主持的海疆開發甚至可能力度更大、社會成效也更顯著。因此,分裂并不意味著海疆開發進程必然倒退。

3、地理條件對海疆開發模式的形成產生重要影響。地理條件是人類社會發展的重要條件之一;地理環境差異在人類社會早期直接影響了社會經濟模式的形成;在中國疆域發展史上,地理條件也曾對海疆早期開發產生巨大制約。

中國沿海疆域縱跨數個氣候帶。在不同緯度上,沿海及其相鄰腹地的地理條件各不相同。這使古代沿海疆域發展從一開始就存在地域差異。在公元10世紀以前,這種差異呈不斷增強趨勢,導致沿海疆域區域發展特征明顯,海疆各區段形成了各具特點的開發和發展模式。以嶺南海疆發展為例。這一地區原有生產力發展水平相對較低,其所處地理環境又十分特殊:橫亙的五嶺山脈將嶺南與內地完全阻隔開來,使后者先進的農業對嶺南經濟基本失去了輻射拉動作用。在這種背景下,嶺南海疆開發出現了一種與其他沿海區域完全不同的開發模式:港市逐漸成長為嶺南沿海及相鄰腹地的政治經濟中心。比如廣州,很早即作為航海大港突出牽動了整個嶺南沿海經濟運行:對內,廣州港市經濟拉動周邊地區的農業和手工業生產,擴大生產規模,提高技術水平;對外,廣州又憑借位置與港口條件優勢,帶動嶺南開展對外海上經濟交流。這種通過港市帶動區域沿海社會經濟發展的開發模式,完全迥異于海疆其他區段開發。由此可見,地理環境在很大程度上決定海疆開發的深度與廣度,同時也影響海疆開發模式的形成。

四、歷史時期“海疆”與“陸疆”的關系

歷史時期海疆概念的變化和空間范圍的擴展,既與社會生產力的發展相聯系,更與古代先民認識和利用海洋的進程相伴。因此,海疆史演繹的主題包括有不同時期的陸、海關系,以及海洋與人的關系;而海疆史研究最關切的是沿海、腹地與近海空間范圍內人的生存環境變遷與社會的進步發展。它既包括自然地理要素,也包括人文要素。(24)在中國沿海疆域發展的歷史進程中,海、陸關系的演進大致分有陸海交融、海退陸進和陸海分隔等幾個階段。表現在社會經濟領域,主要是農耕經濟與海洋經濟之間的進退與消長;對應上述三個階段,分別是先秦時期的“漁鹽之利、舟楫之便”,秦漢至宋元時期的農耕經濟向沿海擴展、海洋經濟及涉海生產相應逐漸退減,明清時期執行的的“禁海”和其他閉關自守政策,使海洋經濟涉海生產進一步走向萎縮凋敝。其間雖有宋元海上貿易的興盛和明清“海禁”后海洋經濟的區域性恢復,但總體上呈現出農耕經濟不斷推展、海洋經濟逐漸萎縮之勢。考察以上幾個階段的緣起及其表現出的階段特點,都與割據或統一政權沿海經略政策和舉措有關。

作為客觀的物質世界,海洋與陸地都是人類社會生產實踐的客體。歷史時期人類的海洋活動雖然主體空間在海上,但其“起點”與“終點”都與陸地有密切關聯;在三者關系中,有以下三點鮮明特征:一是歷史時期人類所有的海上活動都以沿海陸地為依托、以滿足生存的基本需求為起點,逐漸離陸向海、走向海洋,離開沿海陸地的支撐,多數海洋活動難以為繼;二是歷史時期人類在沿海開展的各類社會活動,包括所有物質及精神生活,其表征與特質都與內陸區域存在重要差異;三是無論在地中海沿岸,還是在東亞大陸太平洋沿岸,所有早期海洋文明都不可避免地帶有各自鄰接陸域的文明印記。

在中國邊疆歷史沿革中,“陸疆”與“海疆”曾分別沿不同軌跡發展,在不同時期有不同的表現特點。(本文所指“陸疆”是“陸地邊疆”的簡稱—筆者注)因此,分析兩者的關系首先要了解特定時期王朝疆域的“大勢”。筆者在此參照秦漢時期邊疆形勢,檢視中國沿海疆域形成時期陸疆與海疆的區別與聯系。

秦漢時期是中國古代疆域發展的重要時期。在這一時期內,秦和兩漢政權對王朝疆域的經略重心曾經歷了一個明顯的轉移過程。秦滅六國后,秦始皇最關注蒙古高原方向邊疆區域的安全;西漢則重在西北,對西北諸郡的開拓和守御曾是西漢政權最重要的戰略安排;東漢始將統御重心逐漸南移,王朝政權開始更多關注長江以南,特別是南方疆域邊緣區域的經略治理。由于秦漢帝國疆域之廣是前所未有的;而這種疆域形勢要求王朝統治者必須以政權統治中心區域為首要,確定“治內”和“御外”的重心所在,并以此為根本統御王朝的廣闊疆域。由此,在王朝對疆域統治實踐中,自然形成了中心與邊緣的“區域”之別;而邊疆概念就是在這種認知的基礎上形成的。

所謂邊疆之“邊”,既指位于邊緣,亦指地處邊遠。綜合來看,秦漢時期的邊疆至少有以下三個基于地理條件的特征:一是邊疆的地理條件多樣,既有高原、峻嶺和大漠,也有大陸邊緣的海岸帶,因此,邊疆既包括“陸疆”也包括“海疆”;二是所有邊疆區域的地理條件,多與以大河沖擊平原為核心地帶的王朝統治中心區域有明顯區別;三是南海之邊是距離王朝政治中心最遠的邊疆區域。其中,海疆三個特征共有;而陸疆僅占其二。因此,陸疆和海疆雖同屬邊疆,但兩者的地理條件和地緣環境存在重大差異,這決定了王朝政權對兩者的治理策略必然不同。

其一,歷史時期的陸地邊疆可隨王朝疆域范圍變化而時有調整;但海疆卻少有此種現象。由于受地理條件限制,歷史時期出現海疆空間范圍向海岸線以外擴展的時間較晚,外展的幅度和頻度也遠低于陸地邊疆的調整。這一特點在海疆形成階段尤為突出。西漢武帝曾在北方廣拓疆土,將北邊疆界推展至河套、陰山以北,既擴展了疆域,也擴大了國防縱深;與其相較,同期西漢軍隊對沿海疆域的經略行動卻基本在海岸線以內展開,并沒有在海上開展作戰行動。

其二,歷史時期的陸疆多與“他國”相鄰,而海疆則在很長時期內基本沒有海上鄰國存在。陸疆相鄰之“他國”,既有規模較大且統治區域穩定的少數民族政權,也有轄土面積與人口規模較小、生產和生活區域也不穩定的社會集團。這種周邊環境使邊疆容易受地緣政治的影響出現社會動蕩。相比之下海疆所處環境更加穩定。自秦到清中期以前,王朝政權既沒有與文明更加成熟、社會生產更為發達的域外政權隔海相鄰,也沒有對王朝疆域和政權存續真正構成威脅的武裝勢力存在。海疆雖然處于王朝疆域的最外緣,但在明代以前并未受到來自海上的域外軍事力量的大規模侵擾。在陸疆與海疆安全環境迥異的背景下,王朝統治者必然更重視陸疆安全,陸疆在王朝疆域中的地位也會高于海疆。

其三,雖然對陸疆與海疆的經略皆屬歷代“邊疆治理”的主要內容,但上述兩種區別決定了對兩者的治理策略與方法多有不同。歷史時期的邊疆治理,是王朝政權運用國家權力和所控制的社會力量鎮轄邊疆區域、解決邊疆問題的歷史過程。[4]而歷代王朝邊疆治理都必須解決兩個問題:一是鞏固在邊疆的政權統治;二是處理好漢族與土著居民或少數民族之間的關系。為此,歷代王朝政權對邊疆除采取直接統治外,還采取過諸如羈縻等間接統治形式。有學者曾就此指出,歷代治理邊疆的實質都是“一種以族際治理為主要內容的治理,即族際主義取向的邊疆治理”。(25)在處理陸疆民族關系中,歷代王朝多利用邊疆少數民族鎮守疆土,作為邊陲之藩籬。因此“先是對居住在邊疆的各民族采取了以夷治夷的羈縻政策,后又實行了土司制度,利用邊疆各民族政權管理邊疆事務。但在漢代以后,中國海疆的大陸區域中的居民主體是漢族,只有零散的少數民族存在。這與陸疆完全不同。后者“是漢族以外的其他民族生活的區域”。顯然,這一結論主要是對陸疆治理歷史實踐的總結,因為只有在陸疆治理過程中王朝政權必須處理好族際關系;對于海疆治理而言,并不存在那種“愿意與漢族共同建立統一的政治共同體”的少數民族;而歷代帝王都企圖把所有沿海和島嶼居民作為“編戶齊民”進行直接統治。因此,海疆治理對象成分往往是相對單一的,不存在“處理與邊疆各民族以及各民族建立的政權之間的關系”等問題。雖然在海疆形成階段的個別時期,沿海也爆發過針對漢族政權統治的少數民族反抗,但其實質是一種以“官民”矛盾為表現形式的社會矛盾,并非純粹的族際矛盾。王朝統治者海疆治理的主要形式是直接統治。這是經略陸疆與治理海疆最重要的差別所在。

其四,在歷史時期的王朝疆域格局中,陸疆與海疆之間、海疆與腹地之間的關系地位互不對等。首先需要強調,在大一統王朝統治下,陸疆與海疆的關系并非是相互對立的,兩者同為王朝疆域的特殊區域。(26)海疆與陸疆之間形成對立關系最為突出的時期是近代時期。19世紀中葉以后,面對列強的侵略,清政府曾在1874年底組織進行了朝臣間的國防大討論,商討如何有效地增強國防以應對外敵入侵。在此次國策討論中形成了對立的兩種觀點,即以防御海疆為主的“海防派”和堅持西北陸疆防御為主的“塞防派”。這兩派之間的爭論,將海疆與陸疆完全對立起來。但是在歷代王朝多數統治者的治國理念中,陸疆顯然重于海疆。秦和兩漢疆域經略中表現出的三個鮮明特征集中體現了這種理念:其一是海疆局部需服從疆域統一全局。在王朝疆域全局中,沿海只是一個局部,其地位既比不上陸上邊疆,更無法與中原等傳統疆域中心區域相齊。統治者對解決海疆問題的戰略安排總會相對靠后,他們首先要鞏固對主要疆域的政權統治;因而在疆域治理中首重王朝疆域的核心地區,然后是保證陸上邊疆安全,它是連接疆域核心區和疆域以外區域的重要緩沖地帶,對全國疆域穩定意義重大。這是秦和西漢強化北與西北陸疆防御以求安全的根本原因。正因如此,秦皇、漢武對海疆進行經略大都選擇在陸疆安全戰略態勢相對穩定的有利之際。其二是海疆經略皆以陸域國土或沿海腹地為戰略后方,以利獲得充分的軍務保障和作戰支持。秦漢時期所有經略沿海的舉措,無論是曠日持久的邊疆征討行動,還是建立郡縣政權和大規模的遷徙移民,都是在軍隊主導或保障下進行的,都需要大批的物資與人力支援,都需以王朝經濟恢復向好和強盛繁榮為基礎條件。因此,王朝政權對核心疆域和陸疆先行開展治理是為經略海疆奠定基礎:積累實力為海疆進行大規模社會開發提供支撐。其三是主持海疆開發事務主體的社會層級逐漸下移,推動沿海社會開發得以持續和深入。這一特征在漢代比較明顯。當軍事征討行動完成之后,隨著沿海各區域相繼進入治理開發階段,海疆經略的主持者身份遂悄然出現變化:從開始時由中央政府直接主持,逐漸下移到地方官府主持;東漢時更出現了由地方豪強主辦海疆治理事務的情況。伴隨著這種社會層級的下移,海疆治理政策和舉措呈現出了政治、軍事色彩逐漸減弱、經濟和文化意義更為突出的變化,海疆社會開發在不懂擴大和深入的同時愈加帶有明顯內地農業模式特征。這種“主持者”身份變化和治理政策傾向調整的作用與影響,在南方海疆開發中表現得最為充分。

海疆與腹地的不對等關系產生于海疆形成階段早期沿海與內陸腹地之間的交流活動,主要體現在關乎社會民生的生產、生活物資的交流過程。由于沿海捕撈和其他海洋生產活動在很大程度上受海洋環境和氣候條件的制約,因而古代沿海居民對生活資料的獲取并不能隨時做到“自給自足”;不僅谷物類食物不可能隨時滿足生活所需,而且非谷物類食物(如魚類和其他捕撈收獲物)也因不易保存而不能隨意取予。雖然沿海農業的發展部分抵消了食物來源的短缺,但隨人口增加不斷提升的“鋼性需求”仍使沿海居民依賴來自腹地農業區的糧食、布帛和鐵制工具等生產和生活資料。與此同時,生活在腹地和內陸小農經濟模式下的大量人口,對來自海洋經濟領域的產品需求卻相對較少,雙方之間存在著需求差異。雖然生活資料的交流推動并扶助了商品經濟發育,但需求差異使海疆與腹地之間的交流出現不對等。這種“不對等關系”的發展,使很早就形成初級形態的海洋經濟不僅發展十分緩慢,而且一直從屬于農耕經濟,最終也未能在中國經濟發展史上占據應有地位。

需要指出,歷史時期王朝統治者的治國理念和所頒行的疆域政策,在一定社會條件下也會擴大上述不對等關系的影響。秦漢王朝統治者秉持的“中國與四夷”理念,就是造成統治中心區域與邊疆之間“不對等關系”的重要根源。在這種理念下形成的區別“內外之分”的疆域治理標準,對海疆治理開發的影響極為嚴重。由于海疆的“外”屬地位,它是既可“保”也可“棄”的。西漢元帝在處理有關海疆治理的重大爭議中,就曾親自決策棄置郡縣、放棄海南并退回大陸。這種疆域經略政策的倒退,對后世王朝處理邊、海疆事務和海南島的開發治理都有很大負面影響。

唯物史觀告訴我們,歷史發展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盡管歷史時期陸疆與海疆之間的關系是不對等的,盡管傳統農耕文明一直對海洋文明產生強烈的輻射同化作用,但海疆歷史的發展從未中斷,海洋文明的傳承也未曾中斷,沿海社會經濟始終保持了特殊發展形態。基于此,筆者堅持以下觀點:“中國古代雖然很早就形成了以內陸為中心的集權國家,但這并不影響沿海地區海洋經濟的進步和區域性海洋傳統的形成,以及海洋文明的一般性發展”。[5](P7)我們現在需要做的是將這種進步和發展的歷史規律進行總結歸納,以利當代海疆治理進行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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