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艷玉
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鄉村振興戰略,全國各地圍繞“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二十字方針進行了多方面的探索。上海市也出臺了《上海市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上海市鄉村振興戰略實施方案(2018-2022)》等文件,圍繞發展壯大集體經濟及一、二、三產融合發展等方面進行了探索,尋找以產業提質增效壯大集體經濟的最優路徑,最終實現農業現代化,農村繁榮和農民富裕。
上海市青浦區地理位置優越,處于長三角一體化發展的核心區,與江蘇吳江、浙江嘉善接壤,交通便利。早在2019年,青浦區就提出要代表上海發揮龍頭作用,就是要在鄉村振興上挺立潮頭、走在前列、勇當先鋒。要謀定后動,找準切入點、發力點,形成頭雁效應。青浦區圍繞進博會和長三角一體化發展兩大國家戰略,立足國際化大都市背景,在鄉村振興的實踐過程中,探索通過一、二、三產融合發展壯大集體經濟、惠及農民群眾的做法。
青浦區域板塊中分為東中西三部分,東部以徐涇鎮和華新鎮的信息產業和物流產業為主,中部以青浦工業園區制造業為主,西部則重點發展綠色生態服務業。青浦西部村落集中,鄉村風貌保存良好,并有大量的基本農田,因此可考慮一產為主的“高端農業”模式。該模式是通過村集體經濟組織與農業合作社、農業公司等合作,發展具有一定技術含量及經濟價值的農業產業,以一產為主、結合三產的產業融合發展模式。村集體以資產、資金、自然資源等為合作要素,合作社或企業提供農業技術、經營管理、銷售渠道等支持,雙方在發展中實現共贏。比如金澤鎮蓮湖村、重固鎮徐姚村、朱家角鎮張馬村、練塘鎮東莊村等。金澤鎮蓮湖村以蓮花、蛙稻田為主,大力發展現代農業,并輻射帶動深加工、休閑旅游等項目。朱家角鎮張馬村與本地農業企業聯合打造“尋夢園”項目,以花卉種植為主,既可作高端化妝品產業的原料,又帶動親子、旅游、文創等融合項目。
青浦區結合農村土地改革,探索利用流轉后的宅基地或者集體建設用地,與周邊農用地有機整合起來的一個鄉村空間,通過導入企業實現鄉村的再開發再利用。重點發揮上海特大城市郊區對于優質外溢產業承載的空間優勢,極大提高農村土地的畝均產值,村集體經濟的收益來源則為企業租賃租金及返稅收入,促進村莊價值的提升。比如重固鎮章堰村、華新鎮嵩山村。重固鎮章堰村引進多家企業進駐重固北部五村,形成一個人才聯動,產業聯動的大平臺,注推片區發展,打開一個全新的局面。華新鎮嵩山村與中哲控股集團合作,未來將打造一個集醫療健康、大宗商品交易等功能于一體的生物美麗產業園總部,為華新鎮積極推進上海商貿服務型國家物流樞紐建設戰略注入了活力。“產業空間”模式與各個村的集體建設用地資源稟賦相掛鉤,如何獲取招商資源也對該模式的選擇至關重要。
“村企合作”模式是以企業為主體,由企業對村莊進行整村的規劃、設計、開發和運營。村集體經濟通過與該企業簽訂合約,以建設用地、農用地、人力資源等多種方式入股,獲得如租金、股金、管理費等收益。該模式有著嚴格的約束條件,既要有充足的建設用地,同時也要有實力企業主導開發,根據市場作出分析和預判,還要協調村民、村集體和鎮政府之間的關系。符合該模式的村有金澤鎮山深村。山深村由長三角投資(上海)有限公司進行開發打造,總投資8.6億元,在保留原生態自然環境和原有生活方式的基礎上,統一打造農居社區,提升農民居住品質,改善生活環境,提升生活配套水平,提高居民生活幸福指數,同時聯合金澤鎮打造新農村創收新模式,通過科創、農創協同發展,打造鄉村旅游加田園農居的產業社區。項目將為示范區綠色高質量發展和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轉化路徑探索提供鄉村振興新樣板,也為村企合作新模式提供創新實踐。
正如杜能的農業區位論所提出的“同心圓”,城市周圍土地的利用類型和農業集約程度與距離城市的遠近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青浦東部區域靠近上海市區、虹橋商務區等,城市化的重心也在東部和中部區域,而西部擁有淀山湖、青西郊野公園等生態重點保護點位,這就導致不同區位的村發展差異巨大。三種模式中,“產業空間”模式要求在長三角一體化示范區的核心區內,“村企合作”模式區位上要求更靠近城郊,“高端農業”則對地理位置沒有要求。
“鄉村振興,產業是關鍵”。鄉村要振興,亟需產業導入,產業的依附載體是建設用地,但農村的建設用地普遍存在總量不足、現有集體建設用地租用未到期、低效建設用地減量化要求等束縛了鄉村產業發展,很難發揮用途,產業落地受阻。上海的集體建設用地資源相對稀缺,城鄉土地指標增減掛鉤以及嚴格的農業用地管理紅線又限制了農村的產業選擇。在土地利用約束下,有建設用地空間的鄉村,就能夠在承接區中心產能溢出效應,促進鄉村產業升級方面具有優勢。三種模式中,“產業空間”和“村企合作”都需要充足的農村建設用地,集體建設用地是三種模式的區分點。
主導企業的關鍵驅動要素就是擁有企業家精神的核心企業家,其能夠以市場化的思維,將鄉村的土地、勞動、資源等與企業家才能、資金、技術、商業模式等結合,以激活鄉村沉睡資源,提升鄉村價值,是鄉村振興至關重要的人力資本。該要素有三個主要特征:一是足夠的資本投入能力;二是有戰略性、可操作性的規劃和設計方案;三是具有較強的談判協調能力。具體體現在和政府、村集體、村民的關系。和政府的關系,決定了企業的開發項目能否得到政府部門的支持配合;和村集體的關系,主要是合作方式、利益分成和鄉村治理模式的共識達成;和村民的關系,在于村民協調溝通的力度,因為村民的支持影響項目的推進,還影響到宅基地流轉率。
產業興旺是鄉村振興的重點,當前青浦區在鄉村振興戰略實施上,各鎮村在一、二、三產融合發展,實現產業提升方面基本達成共識,但如何選擇適合自己的發展路徑仍尚未清晰。有的村在現代農業上有優勢,想要發展“村企合作”模式,卻忽視了本身在區位和建設用地空間方面的局限。
從青浦區面上看,目前采用“產業空間”模式進行推進的很少。以青浦區金澤鎮田山莊村為例,作為一體化示范區功能樣板區、“核心中的核心”,2022年,引入“水鄉客廳”圍繞“一點、一心、三園、藍環”及區域內市政道路建設發布相關合作需求,打造方廳水院,構筑地標場所,打造江南圩田、桑基魚塘、水鄉濕地三個展示園及三個科普村,圍繞串聯水鄉自然地理和人文風景建設示范區藍環工程。
選擇“村企合作”模式將城郊村莊和建設用地兩個關鍵要素作為約束條件,因此可選擇該模式的村莊在數量上不多。當然,選擇其它模式并非不能發展企業經濟。該模式的選擇與核心企業家的進駐相掛鉤。著名經濟學家周其仁提出“企業家精神”,它應當包括不輕言滿足的闖勁、明確劃出的道德界限以及個人努力與社會發展的有機結合。企業家奮斗的最終目的不是貨幣可以衡量的財富,而是理想、夢想以及對于社會的正面促進作用。“村企合作”模式應當積極爭取有鄉村情懷的企業家參與。
未來一段時間內,“高端農業”模式將是青浦區村級集體經濟在選擇產業融合模式時應重點考慮的,這不僅因為該模式的關鍵要素約束少、門檻較低,而且也能夠和當前在推進的美麗鄉村、人居環境整治等項目有機結合起來。該模式又是一個從傳統農業向現代農業轉型發展的過渡狀態,村莊既可以繼續立足于農業發展,又可以探索與二產、三產的融合。隨著條件的變化亦可伺機而動,轉向其它模式,謀求集體經濟發展的躍遷。
農村的產業融合發展是對傳統農村發展模式的重塑,是農村生產關系的變革,其目的是要激活鄉村經濟發展內生動力,使市場在鄉村資源配置中發揮決定性作用。同時,應更好發揮政府在系統規劃布局、強化政策指導、跨界整合資源要素等方面的作用。
《中華人民共和國城鄉規劃法》規定,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鼓勵、指導區域的鄉、村莊制定和實施鄉規劃、村莊規劃。村莊規劃對土地類型清晰界定的內在要求,促使基層政府要在科學選擇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模式的基礎上,系統規劃布局農村產業融合地圖。建議基層政府要經與村兩委班子成員、黨代表、村民代表等充分溝通后,結合實力企業家投資意愿,各村莊地理位置,可利用建設用地情況等資源要素,提升村莊規劃決策的科學性。
鄉村振興戰略提出后,從國家到地方,顯著提高了政策供給力度。以上海市農業政策為例,2019年上海市農業農村委豐富和拓展了都市現代綠色農業發展專項項目,將休閑農業等新業態培育項目建設也納入了專項項目申報范圍。基層政府一方面應及時掌握政策并根據不同村莊發展模式的特點進行分類指導,有所側重地將不同政策用于與之相匹配的模式。如在“高端農業”模式村莊,仍要加大高標準糧田、農田等基礎性項目建設,夯實農業發展的基礎條件。另一方面,如不注重建立農村集體經濟利益分享機制,則村集體經濟無法獲得政策紅利,村級集體資產仍得不到有效增值。基層政府要在有財政支持的農業項目申報上作長遠考慮,一般申報主體應為村級集體經濟,這樣項目建成后的資產及收益主體就是村級集體經濟,建成后村集體經濟可選擇自營,也可選擇租賃,可得到持續收入。在引入社會資本參與產業融合發展前,基層政府應保障好集體與農民的利益,以合約形式清晰界定出村集體經濟的產權,使村集體經濟可在后續運營中獲得持續收入保障。
基層政府在規劃布局、項目落地、機制設計后,還應承擔引領發展之責,為鄉村資源要素的持續導入搭建平臺。尤其包括資本、技術、管理、信息等高級要素,這對于打破農村集體經濟低層次循環至關重要,但基層政府在人、財、物等資源獲取能力上顯出短板。這就需要省市、地市(市轄區)等層面設立鄉村振興新型智庫,在更高層面、更寬領域聯系整合資源,如高層級政府部門、高校、科研機構、國有企業、金融機構等,強化對農村產業轉型升級的要素和制度供給。智庫還應建立有效的產權激勵,如智庫、資源產權方、鎮村集體經濟的三方利益共享機制等,保障各主體分享發展紅利。基層政府應依托鄉村振興智庫,發揮資源選擇、對接和落地等方面作用,保障各村在產業融合發展中實現經濟結構升級和可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