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現代維吾爾語中的PRO和pro

努爾曼·熱合曼

（西北民族大學中國語言文學學部，甘肅 蘭州 730030）

空語類是喬姆斯基在管轄與約束理論中提出的概念之一，空語類指的是語言結構中有語法作用和語義功能，但沒有語音形式的（無聲的，不記載的）結構成分[1]。喬姆斯基按印歐語系的語言結構特點將空語類分為四種。NP-語跡（NPtrace）是成分移位而形成的空位，主要在英語中主語提升和主動—被動句轉換后移位成分留下的語跡，屬于照應語，具備[＋照應性，-指代性]特征。Wh-語跡（Wh-trace）是成分移位而形成的空位，主要是特殊疑問詞移位后留下的語跡，屬于指稱語，具備[-照應性，-指代性]特征，PRO是基礎生成而形成的空代詞，具備[＋照應性，＋指代性]特征。pro是基礎生成而形成的空位代名詞，主要存在于曲折豐富的意大利語、西班牙語等語言中，具備[-照應性，＋指代性]特征[2]。空語類理論提出后，許多學者試圖探析英語和其他相關語言中的空語類及其分類與空語類的約束問題，屬于阿爾泰語系的維吾爾語也不例外。例如，力提甫·托乎提《從短語結構到最簡方案——阿爾泰語言的句法結構》，力提甫·托乎提《最簡方案——阿爾泰語言的句法結構》兩本著作中初步探討阿爾泰語言的中空語類。

本文在空語類理論的基礎上，結合空語類的研究起源，首先闡述基礎生成而形成兩種空語類PRO和pro及它們的形成動機，句法分布和約束。其次利用空語類理論探討PRO和pro兩種空語類在現代維吾爾語中的體現，并總結英語與維語中PRO和pro空語類的異同點。探討維語中的PRO和pro空語類，使我們更好地認識語言機制及空語類的生成過程及句法結構特點，以更好地指導語言教學及翻譯實踐。

一、 PRO

（一）英語中的PRO

PRO是基礎生成而形成的空代詞即隱形主語，它之所以隱形，是因為它通常出現在不定式句沒有格的主語位置上。PRO具有[＋照應性，＋指代性]特征，因它出現在沒有格的位置上，不受約束但受控制，受任意控制或非任意控制。PRO還出現在非時態句的主語位置上，可受任意控制，也可不受任何控制。PRO還可能出現在動名詞的主語位置上。例如，句子中PRO表示隱形代詞，i，j表示共指成分。

（1） Tomi tries [PROi to find a restaurant]. （湯姆想找一家餐館。）

（2） Ii Persuaded himj [PRO j to leave]. （我勸他離開）。

（3） Tomi Persuads Maryj [PROi /j to go to see the movie together]. （湯姆說服瑪麗一起去看電影）。

（4）[PRO]To study English is important. （學習英語是重要的）。

（5） I'd prefer [PRO going to a cinema]. （我寧可去看電影）。

例句（1）中括弧里不定式的主語位置出現PRO（himself）隱形代詞，它跟主句主語Tom（himself）共指，受主語Tom的控制，是因為動詞try是主語控制動詞[＋SC][3]，所以主語控制了動詞，也控制了不定式的主語PRO。例句（2）的動詞Persuade不是主語控制動詞[-SC]，是賓語him控制，不定式的主語位置上出現的PRO是主句的賓語共指，受賓語him的控制。例句（3）中動詞Persuade是賓語控制動詞，但句子中出現PRO也許是指主語的Tom或指賓語的Mary，PRO共指的成分是選擇性的，因此受選擇性控制，例句（4）中非時態句的主語位置上出現PRO，例句（5）是動名詞的主語位置上出現PRO，這時它泛指任何人，不受任何成分的控制。PRO隱形主語的空位不可以填充，一旦填充就會導致不合語法的現象。

（二）現代維語中的PRO

在現代維語中的空代詞PRO，通常出現在無主句的主語位置上、反身化時態句子中、領屬者不明的時態句子中，還出現在副詞化結構的時態句子中。

1.在無主句中會出現PRO

（6） [ PRO ]Pirinsip bil?n sodili?-i?-qa bol-may-du[4].

原則 和 做交易-NOML-DAT 可以-NEG-3NPST.（不能拿原則做交易。）

（7）[PRO ]Tüzüm-g? riay? qil-i? lazim.

制度ü DAT 遵守 AUX- NOML 必須。（必須遵守制度。）

例句（6）（7）中，PRO出現在無主句的主語位置上，PRO 可以指任何一個人，句子中它表達的意義從上下文或語篇中推測出來，它不受句子中任何成分的控制。PRO的空位不可以填充，一旦填充就會導致不合語法。

2.在動詞反身化的時態句子中會出現PRO

（8） Ui daim [PROi ] maxti-n-idu[5]. （她/他 經常夸自己。）

她/他 經常 [她/他把自己]夸-REFL-3PST.

（9）Balai ma?a [PROi ] et-il-di[6]. （孩子把自己撲進我懷里。）

孩子 向我 [把自己]撲ü REFLü3PST.

例句（8）是時態句U daim ?zini ?zi maxtaydu.（他/她經常自己夸自己。）的動詞maxta（夸）反身化形成的，動詞反身化時句中的反身代詞?zini ?zi（自己把自己）隱形而形成空代詞PRO。PRO位置上的隱形反身代詞?zini ?zi（自己把自己）跟句子主語U “她/他”共指，受主語的控制。例句（9）是Bala ma?a ?zini atti.（孩子把自己撲我懷里。）的動詞at（撲）反身化而形成，動詞反身化時句中的反身代詞?zini（把自己）隱形而形成空代詞PRO。PRO位置上的隱形反身代詞?zini（把自己）跟句子主語Bala “孩子”共指，受主語的控制。此類句子中的PRO不可以填充，一旦填充就會導致不合語法。

3.在領屬者不明的時態句子中會出現PRO

（10） Alimi ularni?j i?ini PROi，j ?z i?-i d?p bilidu.

阿里木 把他們/她們的事 自己 事-3POS 當作ü 3PST.

（11）Alimi PROi，j，k，l，… imtihan n?tinji-si-ni s?qla-vat-idu.

阿里木 考試 成績-3POS-ACC 等-PROG-3PST.

例句（10）中的PRO 可以指Alim（阿里木），也可以指ular（他們/她們），是因為句子中?z i?i（自己事）從屬短語的領屬者是隱形，句中表達不明，所以會出現PRO空位。例句（11）中的PRO是imtihan n?tinjisi（學習成績）從屬短語的領屬者是隱形，不明確表達而出現，此PRO 可以指隱形反身代詞?zini? （自己的），跟主語Alim（阿里木）共指，即Alim ?zini?（阿里木自己的）。此PRO也可以指任何一個人，即 sawaqdi?ini?（阿里木的同學的），dostini? （阿里木的朋友的）等，類似句中PRO受主語Alim（阿里木）的約束，句子中的PRO可以按語境，或上下文中推測出來。

力提甫·托乎提先生在《最簡方案——阿爾泰語言的句法結構》著作中認為，現代維吾爾語靜詞化結構的時態句子中會出現PRO。例如，Tursun ornidin turup，yüzini yuyup，?eyini i?ip，m?kt?pk? ma?di.（吐爾遜起了床，洗了臉，吃了早餐，去了學校）是Tursun ornidin turup m?kt?pk? ma?di（吐爾遜起了床去了學校），Tursun yüzini yuyup m?kt?pk? ma?di（吐 爾 遜洗了臉去了學校）和Tursun ?eyini i?ip m?kt?pk? ma?di（吐爾遜吃了早餐去了學校）等三個簡單句合并形成的并列副詞化結構的時態句。因為這三個簡單句的施事者（主語）Tursun（吐爾遜）和謂語m?kt?pk? ma?di（往學校去）相同，所以合并時為了避免句子中相同成分的重復，所以主語Tursun（吐爾遜）只出現一次，其余兩個簡單句主語位置上的Tursun（吐爾遜）不出現，因而不出現的Tursun（吐爾遜）的主語位置上出現PRO，如下。

（12）Tursuni [[[[[[ PROi ornidin tur-]-up]，PROi yüzini yuy-]-up]，PROi ?eyini i?-]-ip]，

吐爾遜 自己的床位 起-ADLV 自己的臉 洗-ADLV 自己的茶 喝-ADLV

m?kt?pk? ma?-di.[7]

往學校 走-3PST.

例句（12）中出現的PRO這種解釋方式表達了PRO是成分省略形成的，但句子里PRO原本是基礎生成而形成的。當我們再次仔細觀察例句（12）構成的三個簡單句時，可以發現這三個簡單句基礎生成就會出現PRO。即Tursun PRO ornidin turup m?kt?pk? ma?di（吐爾遜起了自己的床去了學校），Tursun PRO yüzini yuyup m?kt?pk? ma?di（吐爾遜洗了自己的臉去了學校），Tursun PRO ?eyini i?ip m?kt?pk? ma?di（吐爾遜吃了自己的早餐去了學校）。此三個簡單句里的PRO是指領屬ü從屬短語中的隱形領屬者，因為句中orn-i（床/位置），yüz-i（臉），?ey-i（臉）從屬名詞明顯地表達從屬名詞前面有領屬者，但領屬者始終是隱形的，句子里不明確表達隱形領屬者，所以隱形領屬者位置上會出現PRO。隱形領屬者PRO 可以指?zini?（自己的）反身代詞，這反身代詞跟句子的主語共指，即Tursun ?zini? orni（吐爾遜自己的床），Tursun ?zini? yüzi（吐爾遜自己的臉），Tursun ?zini? ?eyi（吐爾遜自己的早餐）。隱形領屬者PRO也可以指任何人，如Tursun ukisini? orni（吐爾遜把弟弟的床），Tursun ukisini? yüzi（吐爾遜把弟弟的臉），Tursun ukisini? ?eyi（吐爾遜把弟弟的早餐），Tursun dostini? orni（吐爾遜把朋友的床），Tursun dostini? yüzi（吐爾遜把朋友的臉），Tursun dostini? ?eyi（吐爾遜把朋友的早餐）等此PRO也可以指任何人，因此三個簡單句合并時出現的PRO是例句（13）。

（13）Tursuni PROi，j，k，l，ornidin turup，PROi，j，k，l，yüzini yuyup，PROi，j，k，l，?eyini i?ip m?kt?pk? ma?di.

例句（13）中的PRO是隱形領屬者，這隱形領屬者可以跟主語Tursun（吐爾遜）共指，也受主語Tursun（吐爾遜）的約束。

二、pro

（一）有關pro

pro 是基礎生成而形成的空位代名詞，主要是主語省略而出現，它之所以主語省略是因為能從動詞形態中推測出省略主語的人稱、性、數等特征。pro普遍存在于動詞形態變化比較豐富的語言中，如西班牙語和意大利語等語言。pro出現在定式句的主語位置上，它只有[-照應性，＋指代性]特征[8]。

（14）[pro]parla Inglese.（他在說英語。）

例句（14）的主語不出現，可以從動詞parla的形態變化推測出主語pro是指他。句中時態動詞parla 的動詞原形是parlare，parlare的后尾are按人稱、時態、性、數量來改變，所以由時態動詞parla后面的人稱變位a可以推測出空位主語是第三人稱，單數，男（他）。

先前對空語類的研究者認為英語中不存在pro，是因為英語是沒有足夠形態變化的語言，因此英語中不出現pro。但是，后來Halliday和Hasan認為[9]，在古英語中已存在pro，例如，Wilt come?（Shakespeare，The Tempest）中就有空主語。其中，Wilt 是古英語的用法，是指will即第二人稱單數的形式。從例句中我們仍然可以看出該句潛藏的主語you（singular），所以在古英語中已有pro。Horsey認為，空主語pro也出現在現代英語中，如英語祈使句和并列句中[10]。

（15）[pro]open the window.（請打開窗戶。）

（16） [pro]have a good dream. （祝做個好夢。）

例句（15）中open是三元謂詞，但句中只有兩個顯性論元，根據論元推測和擴充的投射原則，此句中還應該有一個隱形主語。很顯然，此句的隱形主語是由基礎生成的，所以此句的隱形主語可能是pro。

Ruup認為英語的隱形主語是pro，因此在英語的祈使句中也存在pro，如例句（16）中的pro。

（二）現代維語中的pro

阿爾泰語言有人稱一致關系的特點，人稱一致關系表現在領屬者和從屬者之間，主語和謂語之間。具有人稱一致關系的特點，短語中的領屬者和句子中的主語被省略而出現pro。根據Haegeman介紹，“可以省略指稱主語的語言是pro省略語言”，即pro-drop language[11]。屬于阿爾泰語言的維語也是pro-drop language，在維語中pro出現在人稱一致關系下的領屬ü從屬短語的領屬者的位置上，時態句的主語位置上和情態句的主語位置上。此pro能從從屬者和動詞形態中推測出來它所表達的人稱和數量。

1.領屬ü從屬短語中和領屬ü從屬一致關系下的情態句中出現pro

（17）a. [pro]makt?p-im.（我的學校。） b. [pro]makt?pimiz.（我們的學校）

學校-1Sg.POS 學校-1Pl.POS

c. [pro]makt?p-i?. （你的學校。） d. [pro]makt?p-i?lar. （你們的學校。）

學校-2Sg.POS 學校-2Pl.POS

e. [pro]makt?p-i（他的/她的學校。） f. [pro]makt?p-i（他們的/她們的學校。）

例句（17a，17b，17c，17d，）是人稱一致關系下的領屬ü從屬短語中領屬者mini?（我的），bizni?（我們的），sini?（你的），sil?rni?（你們）被省略，則出現空位pro。空位pro是從屬名詞詞尾相應的人稱成分（黑體字）中明顯地顯示出來，需要時可以恢復填補空位pro。例句（17 e）（17f）第三人稱單數、復數領屬-從屬短語中，領屬者uni?（他的/她的），ularni?（他們的/她們的/它們的）被省略而形成空位pro。因為第三人稱單數，復數所相應的從屬名詞詞尾追加的人稱成分（黑體字）是一樣的，所以第三人稱單數，復數領屬ü從屬短語中的pro可以按上下文推測出來填補。

??rt“必須” ，lazim“應該”，ker?k“應該”等情態句的主語位置上出現pro。

（18） [pro]vaqitida oqu? püttürü?-imiz ??rt. （我們必須按時畢業。）

按時 畢業-1Pl.POS 必須。

在句（18）中領屬者ü從屬者的人稱成分一致關系下領屬者被省略而形成pro。此pro是從屬者末尾相應的人稱成分中可以恢復填補。

2.時態句的主語位置上出現pro

（19）a. [pro]maqal? yaz-?iliwat-im?n. b. [pro]maqal? yaz-?iliwat-imiz.

論文 寫-ASPP-1Sg.POS 論文 寫- ASPP -1Pl.POS

（我準備寫論文） （我們準備寫論文）

c. [pro]maqal? yaz-isiz.（你 要 寫 論 文。）d. [pro]maqal? yaz-isil?r.（你們要寫論文。）

論文 寫-2Sg.POS 論文 寫-2Pl.POS

e. [pro]maqal? yaz-di- ?. f. [pro]maqal? yaz-di-?.

論文 寫-PST-3Sg.POS 論文 寫-PST-3Pl.POS

（他/她寫了論文。） （他們/她們寫了論文。）

例句（19a，19b，19c，19d，）中主語上的pro是主謂人稱一致關系下主語上的人稱代詞被省略而引起的空位。空位pro是從句中謂語動詞的形態變形中可以推測出來的。空位主語pro指的是m?n（我），biz（我們），siz（你），sil?r（你們），需要時可以填補。例句（19 e）（19f）中主謂人稱即第三人稱單數，復數的一致關系下主語u（他/她），ular（他們/她們）被省略而形成空位主語pro，但謂語動詞后尾沒有相應的人稱成分，因此pro是按上下文推測出來的，需要時可以隨時填補。

三、總結

PRO和pro是空語類中基礎生成而形成的兩種空語類。通過上述英語和現代維語的例子我們可以得出以下結論；英語中的空代詞PRO出現在不定式句沒有格的主語位置上，出現在非時態句的主語位置上，還可能出現在動名詞的主語位置上，空代詞PRO可以受控制，也可以不受任何控制。對現代維語中的空代詞PRO出現在無主句的主語位置上，此PRO不受任何成分的控制。PRO出現在反身化時態句中，此PRO受主語的控制。PRO出現在領屬者不明的時態句子和副詞化結構的時態句子中，此PRO受主語的控制。空位代名詞pro是主語省略而形成的，它出現在定式句的主語位置上，從動詞形態中推測出它所包含的人稱、性、數等特征。在維語中的空位代名詞pro是人稱一致關系特征形成的，它出現在領屬者的位置上，時態句和情態句的主語位置上，從從屬者和動詞形態中推測出它所包含的人稱和數量。空代詞PRO和空位代名詞pro在不同句法環境中表現的特征不同，它們出現的位置不同。因此，我們在從事語言研究工作時，應該尊重諸語言的語言事實，盡量統合多種語言。這樣才能既不忽視各個語言的特性，也能更寬領域地把握語言的統一性。

注釋：NOML— 名詞化成分，DAT— 向格，AUX— 助詞，NEG — 否定成分，3NPST—第三人稱非過去式成分，COND —連詞，PROG — 進行體成分，ACC — 賓格成分，REFL— 反身態成分，ADLV— 副詞化成分，1Sg— 第一人稱單數，1Pl— 第一人稱復數，2Sg— 第二人稱單數，2Pl— 第二人稱復數，3Sg— 第三人稱單數，3Pl— 第三人稱復數，.POS— 從屬者，PST— 過去式成分，ASPP— 體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