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璇
在科學技術尚不發達、人類改造自然的能力有限的歷史時期,人們的生產生活很大程度上要受到所在地區的自然環境的影響,因此,人類認識自然及與自然之間的互動就變得尤為重要。探討西夏最基本的自然環境是西夏研究的基礎性課題。該方面的研究不僅有助于人們了解西夏的生存環境,同時也有助于解釋和探討西夏諸多的歷史問題。20世紀80年代以來,已經有不少學者關注該領域并且取得了不少研究成果。本文就西夏的自然環境研究、自然環境與西夏經濟社會研究、西夏的自然災害及對社會的影響研究,以及西夏的生態意識研究等方面進行梳理,并對今后應關注的問題提出個人見解,以期對西夏環境史研究有所裨益。
自然環境主要研究地貌、地勢、地質、土壤、水文水系、氣候、植被動物等地理要素,由于地貌、土壤、地質等要素在歷史時期的變化并不十分明顯,因此,西夏自然環境研究主要以氣候、水系、植被、動物變遷等為研究重點,有綜合性研究,也有專題研究。
較早對西夏自然環境作綜合性論述的是杜建錄的《西夏的自然環境》[1],該文將西夏境域分為鄂爾多斯高原、賀蘭山與河套平原、阿拉善高原、祁連山與河西走廊以及橫山至天都山山界五大區域,分別介紹地形、地質、地貌、水文、氣候、植被和物產等,并指出盡管西夏的自然條件相當嚴酷,戈壁沙漠占全境三分之二以上,但農牧業資源比較豐富。王天順主編的《西夏地理研究》[2]設專門章節對西夏的地理位置、地形特征、山川地貌等進行總體性的論述,并對西夏及毗鄰區域的氣候、植被、自然災害等進行分析,還原了西夏自然環境的整體面貌,認為西夏的自然災害種類較多,主要有旱災、水災、地震以及其他種類的自然災害,且有并發性、連續性以及不平衡性的特點。楊蕤的《西夏地理研究》[3]一書,用兩章的篇幅討論西夏的自然地理。其中氣候狀況一章梳理了漢文和西夏文文獻有關氣候、物候和氣象資料,并總結了西夏的氣候特點,認為西夏時期京畿及其周邊的物候現象與現在并沒有十分明顯的差異;西夏時期有早霜現象,氣候較寒冷,自然物候現象與現在大致相差一旬至半月時間;西夏的自然災害主要有旱災、水災,且尤以旱災為重。此外,他還采用考古學“探方”方法,分區域對西夏境內的植被情況和野生動物進行了深入細致考論。
宋乃平、何彤慧的《西夏的地理環境與農牧業生產》[4]和宋乃平的《西夏興衰史中的地理環境》[5],結合學者對西夏境域季風氣候研究和太陽黑子與地表溫度關系研究認為,西夏時期境內(至少是賀蘭山以東)既冷又旱。12世紀中國境內氣溫比現在低1—2度,西夏所在的地區比現在低2度,無霜期應在190天,比現在短15天。湯卓煒等人在《西夏農業經濟存續的社會生態環境背景》[6]中認為,西夏時期經歷了暖濕—干冷—暖濕的氣候變化過程。這種氣候波動過程與近千年來全球冷暖期交替出現的規律相一致。
人類自古就有“沿河而居”的習俗,水資源對于人類生存發展至關重要。關于西夏的水文水系研究較為薄弱,但也有相關著作和論文涉及。王天順在《西夏地理研究》[2]中對西夏境內的祁連山及水系、賀蘭山及銀川平原水系、陰山及河套平原水系、橫山及黃土丘陵水系、河湟谷地及其水系有較詳細考論。馮會會等在《影響西夏興衰的地理環境因素》[7]中提及,西夏境內河水資源豐富,有黃河、黑水、葫蘆河、喀羅川、石羊河、屈野河、無定河等河流。豐富的水資源支持了西夏興修大量水利工程,發展灌溉農業。同時,河流沖積平原的沃壤是西夏發展農牧業的理想場所。
植被是人類生存環境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提示自然環境特征最重要的標志,對環境有著巨大的改造調節作用。楊蕤在研究中持續關注西夏的植被問題,相繼發表多篇論文[8][9],他依據漢文史料和西夏文文獻對西夏時期河套平原、河西走廊以及阿拉善高原等區域的生態與植被狀況進行探討,并勾勒出三大區域生態概貌及特點。認為西夏時期賀蘭山地區氣候寒冷、泉水多、溪流多、植被茂密、野獸多、鳥類多;后套平原是以在鹽土、堿土和草甸土等自然土壤上生成的水生植被和耐鹽植被為主,有檉柳(俗名紅柳)、沙柳、芨芨草、蘆草、堿草、白茨、蒿屬等。烏拉山和陰山基本上是原始森林區。阿拉善高原以氣候干旱、植被稀疏、流動沙丘占絕對優勢為地理特征;吉蘭泰鹽湖周圍原有天然梭梭林,當時尚有一些頗具規模的綠洲,是理想的畜牧場所;騰格里沙漠是阿拉善地區自然條件相對優越的區域,尤其是大小不等的湖盆是優良的畜牧場所。黑水鎮監軍司的駐地,是西夏北緣最重要的軍事據點,同時也是河西重要的農牧兼營區域。發源于祁連山的河流自東向西有石羊河、黑河、疏勒河及哈爾騰河四大水系,前三大水系橫切河西走廊,在走廊形成了獨立的綠洲系統,為河西地區的精華地帶,“水草豐美,畜牧孳息”是對西夏時期河西走廊自然景觀的恰當概括。
野生動物是人類社會發展的重要物質資源,不論是物質生活還是精神世界,人類都離不開野生動物。野生動物不僅為人類提供食物,同時也是整個生態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楊蕤在《西夏環境史研究三題》[10]中,探討了西夏野生動物的種類及分布情況,認為西夏境內有牦牛、虎、鹿、駱駝、野馬、狼、鸚鵡等眾多野生動物。巴丹吉林沙漠地區發現的巖畫中,有許多動物造形,內容包括虎、野牛、狍、駝鹿、白唇鹿、梅花鹿、狼、北山羊、盤羊、羚羊、巖羊、藏羚、黃羊、野豬、牦牛、野馬等[8]。隨著時代的變遷,現今西北地區部分野生動物已經絕跡或在急劇減少,這些狀況都證明了長久以來西北地區的生態環境發生了極大地改變。王守權在《西夏動物資源述論》[11]中認為,西夏地區動物品類豐富,數量眾多,指出西夏家養動物有羊、牛、馬、駱駝、狗、雞;野生動物走獸有鹿、黃羊、兔、狼、狐貍,飛禽有雁、鵪鶉、孔雀、雕鷲、鷹鶴、俊鳥、鵝、大雁、鴨、雁鴨、杜鵑、烏鵲、烏鴉、鳩鴿、斑鳩、青鵑、水鳥、雀子、野雞等,另外還有豐富的魚類資源。西夏境內的飛禽種類和數量都相當可觀,并對西夏人的飲食結構及對外商品貿易、朝貢有深刻影響。
在生產力較為低下的古代社會,人類別無選擇地適應、遵循自然環境。自然環境對人類的影響是人地關系中的主要方面,具有決定性的意義。西夏自然環境相對脆弱,這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西夏的經濟形式和產業結構,甚至其社會發展和政權存亡也受到自然環境的影響和制約。與此同時,西夏的政治、經濟和軍事乃至社會生活等活動在利用環境資源的同時,也在影響著環境。
劉菊湘在《地理環境對西夏社會的影響》[12]中認為,干燥少雨的自然條件決定了畜牧業在西夏國民經濟中占主導地位。氣候條件決定了西夏境內的農業以灌溉為主,但西夏農業在國民經濟中的比重遠遠低于畜牧業。農業基礎相對薄弱,在某種程度上體現了西夏經濟的單一性。陸寧在《簡論西夏經濟與地理環境的關系》[13]中認為,興靈平原,氣候溫潤,適宜于稻麥生產,是西夏最重要的產糧區和最富庶的區域;橫山地區和河西地區是西夏典型的半農半牧區域,半農半牧地區的經濟于西夏而言也十分重要。李新貴的《西夏地理環境與農牧業經濟研究》[14]認為,西夏農牧業的空間分布是其地理環境的規定與境內民族選擇的結果。西夏以游牧民族為主,而其境內又居住著農耕民族,存在著宜農地帶,這就使農牧業的地域分布相互交錯,而且牧重農輕,比例不合理,從而妨礙了西夏內部農牧業兩大部類的生產彼此交換和互補,結果是畜產品“剩余”,農產品不足。楊蕤的《論地理環境與西夏的經濟類型及其相關問題》[15]結合地理環境對西夏經濟類型進行分析,認為西夏境內的畜牧方式基本上是固定的或在小范圍內移動,與嚴格意義上的游牧完全不同,甚至不應該將黨項稱為游牧民族。半農半牧的經濟方式需要認真推敲,一般認為半農半牧就是既有農業又有牧業的生產方式,但半農半牧并非農業和牧業的簡單相加,而是農業和牧業滲透甚深并融為一個統一有機體的狀態,因此,應為獨立在農業與牧業之外的第三種經濟形態。他認為鄂爾多斯干草區和阿拉善高原荒漠區為畜牧區或農牧結合的經濟形式,河西走廊區和宋夏沿邊區屬于典型的半農半牧區,寧夏平原是西夏唯一的一塊農耕區。湯卓煒等認為[6],西夏農業經濟的最大特點是以旱作農業為主,采用先進的灌溉技術,同時兼顧畜牧業的發展,以防范由于旱災等不確定因素對農業生產造成的損害。這種高效穩定的農耕技術,是黨項人適應干旱半干旱冷暖波動性氣候、維持社會生態系統良性運轉的正確選擇。
1.關于西夏農業及水利開發研究
杜建錄的《西夏農業生產述論》[16]論述了西夏農業生產的基本概況,認為西夏的農業雖起步較晚,但發展迅速;西夏客觀上擁有地理區位優勢,又深受中原農業文明影響,統治者重視農業發展,加之畜牧業、冶鐵業及水利事業發達,繼而推動了西夏的農業迅速發展。他在《再論西夏的農業》[17]中,從西夏農業生產區域分布、農田水利的開發、農業生產工具及耕作技術的進步等方面,論述了西夏農業生產發展的狀況,認為西夏的農業生產發展有較大進步。
西夏農業的發展離不開水利的開發。西夏境內部分地區水資源較豐富,特別是中心地帶的寧夏平原,黃河由西南向東北縱貫其中,且地勢平坦而適合發展無壩引水灌溉,因此,水利開發是西夏發展農業的重要環節,也是學者們關注的重要方面。杜建錄的《西夏農田水利的開發與管理》[18],論述了西夏農田水利的基本情況、管理系統及機制等問題,并指出西夏時期的農田水利在繼承前代的基礎上又有新進展,西夏王朝的水利管理極富特色以及水利灌溉事業的發展推動了西夏農業生產技術進步。他還在《西夏水利法初探》[19]中,通過對《天盛改舊新定律令》的研究,認為西夏統治者組織人力疏浚、開鑿灌溉渠道的同時,還制定詳細的水利法規,進而保證農業的穩定發展。聶鴻音的《西夏水利制度》[20]利用西夏文和漢文文獻探討了西夏的水利渠道網絡格局,認為水渠形制與現代相仿,反映了西夏水利事業對后世產生的影響,并對《天盛改舊新定律令》中的部分水利專用名詞進行梳理。汪一鳴的《西夏時期寧夏平原灌區的水利工程和灌溉管理》[21]根據《天盛改舊新定律令》的記載,對寧夏平原引黃灌區的地域范圍、灌區渠道的規模與分布、灌區的水利工程維護以及灌溉管理等問題進行了探討。景永時在《西夏農田水利開發與管理制度考論》[22]中指出,西夏的農田水利開發不僅具有相當的規模,而且有比較完善的農田水利管理制度,如春開渠事、修渠草料的征集、開渠役夫的調發以及水利管理體制等,均有細密的規章制度。西夏的農田水利開發不僅讓社會經濟取得長足發展,客觀上也為西北農田水利的發展作出貢獻。梁松濤、蘇紅在《西夏河渠技術述論》[23]中認為,西夏時期的河渠技術發達,并在法律層面進行規定,在我國水利史上發揮了重要作用。李治濤、尤樺在《西夏水利立法研究——以〈天盛律令〉〈亥年新法〉為中心》[24]中認為,西夏在水利機構設置、卷埽制度、春季開渠、依次放水、設施維護等方面制定了非常詳細和獨具特點的水利法規,極大地促進了西夏社會經濟的發展。駱詳譯在《宋夏遼的水利建設與地方水利管理模式》[25]中,認為宋、夏、遼三朝的水利管理制度有共同之處,但也有各自特點,并指出“富民階層”逐漸成為這一時期中國水利建設的主力。
2.關于西夏畜牧業發展研究
杜建錄在《西夏的畜牧業》[26]中,考察、分析了西夏畜牧業的發展狀況,并指出畜牧業是西夏主體民族黨項羌族傳統的經濟,在整個西夏社會經濟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此外,杜建錄在《西夏畜牧法初探》[27]中還根據《天盛改舊新定律令》,從西夏畜牧業生產管理角度概述了西夏的群牧法。董立順、侯甬堅的《水草與民族:環境史視野下的西夏畜牧業》[28]中,論述了西夏夏秋、冬春兩個時段牧草的缺乏和儲備措施以及利用鑿井的手段進行牲畜水源的補給,并在國家層面上頒布法令監督管理。高仁在《西夏東南沿邊地區的畜牧經濟》[29]和《西夏時期鄂爾多斯高原的畜牧經濟》[30]中,分別詳細地論述了西夏時期東南沿邊地區以及鄂爾多斯地區的畜牧經濟情況,認為橫山地區畜牧情況良好;瀚海地區因自然環境惡劣,畜牧較為貧乏;韋州、天都山、屈吳山是沿邊中部地區三大畜牧中心;蘭州以北及會州畜牧基礎雄厚,牲畜牧養眾多。他還在《西夏時期阿拉善高原的畜牧經濟》[31]中,通過解析傳世典籍中的簡介史料以及黑水城出土文獻,得出西夏時期阿拉善高原地區擁有較高載畜量,由于自然環境的復雜性與資源的不平衡,該區域發展了各種形態的畜牧業。另外,陸寧在《簡論西夏經濟與地理環境的關系》[13]一文中,也提到西夏擁有品質優良的牧場以及優越的畜牧條件,這些優勢都使得畜牧業成為西夏極其重要的經濟類型。
3.關于西夏鹽池與鹽業研究
西夏的鹽業資源豐富,在西夏北部、東部、南部即今內蒙古西部、陜西北部等地分布著十七八個鹽池,其中部分鹽池一直沿用至今。中國古代食鹽可分為池鹽、井鹽、海鹽、巖鹽以及土鹽五種,西夏境內除海鹽外,其他四種鹽皆有出產,其中池鹽產量最大。杜建錄在《西夏池鹽的生產與征榷》[32]中,對西夏池鹽分布及鹽池名稱、地望進行了考證。另據《天盛改舊新定律令》記載,西夏有鹽池、□池、文池、薩羅池、紅池、賀蘭池、特剋池七所大鹽池以及雜金池、大井集葦灰岬池、丑堡池、中由角、西家池、鹿□池、啰皆池、坎奴池、乙姑池等九所小鹽池。趙斌在《試論西夏鹽業資源及其地理分布》[33]中探討了西夏鹽業資源的地理分布情況,并對西夏東部地區、西部地區以及南部地區的鹽業資源分別進行了詳細論述。趙斌、張睿麗在《西夏鹽政述論》[34]中進一步指出西夏鹽業生產方式分為天然采掘法和人工畦種法兩類,西夏也逐漸形成了鹽業管理制度體系。吉成名的《西夏食鹽產地研究》[35]根據漢文典籍分東、西、南三個地區對西夏食鹽產地進行探討,且推測西夏有井鹽存在;指出烏池、白池池鹽生產是西夏財政收入的主要來源。文章還述及《天盛改舊新定律令》中鹽池的記載,并根據記載認為西夏政府對池鹽生產十分重視,并且進行了有效的管理。謝銳在《西夏的鹽業生產和鹽政管理研究》[36]中,對西夏境內鹽池分布作專門介紹,對西安州境內的干鹽池及西夏池鹽的生產方式論述較詳。認為西夏制定的鹽政有其獨特性,并且西夏鹽業對內促進了西夏社會經濟發展,對外加強了宋夏之間的聯系,影響深遠。任長幸在《西夏鹽池地理分布考》[37]中基本以漢文典籍為主,分別考述了分布在西夏境內的鹽池及地望,尤其對內蒙古、陜北和寧夏境內的鹽池及地理位置考證較詳,并肯定了鹽業對西夏的重要作用。龐倩的《西夏〈天盛律令〉里的“鹽池”初探》[38]對《天盛律令》中關于鹽池及生產管理的條文進行搜集和譯釋,并在此基礎上對西夏鹽業生產管理進行了探討。
杜建錄認為,西夏農牧業資源比較豐富,為西夏的農牧業生產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應該說這才是西夏立國長久的基本原因[1]。宋乃平的《西夏興衰史中的地理環境》等論文[4][5]探討了地理環境與西夏政權興衰的關系,認為西夏邊界的地文特征顯著,有利于割據政權的形成和延續;鄂爾多斯的沙漠化是夏都西遷的推力,銀川平原千百年的灌溉農業的發展是拉力,西夏都城西遷有利于國勢的穩定;12世紀的氣候劇變與政治危機相疊加,使西夏政權逐漸衰微,直至滅亡。劉菊湘在《地理環境對西夏社會的影響》[12]中所持觀點與宋乃平基本相同,認為西夏的自然環境較為惡劣,生態惡化,獨特的地理環境一方面是西夏長期立國的重要原因,另一方面制約了西夏的發展,同時,生態環境的惡化加速了西夏的滅亡。楊蕤認為,承認西夏是一個干旱的國度的同時,也應該考慮到由綠洲等因素而影響的小氣候現象,這才使一些特殊的區域成為西夏的精華地帶,這也是解釋西夏為何能夠長久立足西北邊陲的重要原因之一[3]。
王東倉在《北宋與西夏的對峙及其對陜北地區生態環境的影響》[39]中認為,宋夏在陜北長期對峙,雙方動員了大量的人力在沿邊修筑大量的軍事設施,并屯田駐守,客觀上加強了對陜北的規模開發。而局部地區的過度開發對陜北的生態環境產生了重大影響,自然植被遭到嚴重破壞,大片草地和林地被開墾,土地沙化和水土流失的速度大大加快,生態環境出現惡化趨勢。楊蕤還在《西夏環境史研究三題》[10]中提及因戰爭、墾殖、修筑城寨、樵采等原因,使得西夏時期自然環境遭到破壞。馮會會等在《影響西夏興衰的地理環境因素》[7]中認為,西夏時期賀蘭山、祁連山森林過度開發,草原開墾也相當嚴重。砍伐森林、盲目開墾是促使土地荒漠化、助長氣候進一步干燥的因素。沙漠化對西夏經濟發展產生不利影響,對于耕地面積極為有限、以灌溉農業為主的西夏尤為顯著。這是導致西夏衰落的又一重要原因。過度開發既是西夏立國的動力因素,也是西夏亡國的動力因素。
自然災害對于人類社會的破壞是巨大的,甚至是毀滅性的,不僅對人類本身造成威脅,對社會的經濟發展也會造成極大沖擊。西夏的生態環境較為脆弱,再加上氣候的變化,各種自然災害頻頻發生,對西夏經濟社會產生了重要影響。楊蕤在《西夏災荒史略論》[40]中,除梳理西夏自然災害外,對自然災害對西夏社會的影響進行探討,認為惡劣的自然環境以及多發的自然災害,影響著黨項及西夏民眾的自然觀和宇宙觀;由災害造成的大大小小的饑荒成為西夏社會最為棘手的問題,而這一狀況也左右了西夏政權的一些對內、對外政策;頻繁的自然災害和災荒也是誘發西夏對外發動戰爭的一個因素,而頻繁的戰事又對自然環境造成極大的破壞、誘發災害的發生。董立順、侯甬堅在《水草與民族:環境史視野下的西夏畜牧業》[28]中指出,西夏多災害,倘若遇到災荒之年便影響牧草長勢,因此,西夏會采用去別處放牧或利用積茭之法儲存牧草等方法來抵抗災害。史志林在《歷史時期黑河流域環境演變研究》[41]中提到,西夏時期黑河流域由于氣候原因突發了較多的自然災害,由于氣候寒冷干旱,導致了地表水以及地下水不足,農業發展區逐漸向黑河中上游轉移,下游古居延澤逐漸廢棄,進而導致了流域植被覆蓋率降低,土地進一步沙化。徐婕、胡祥琴在《西夏時期的自然災害及撰述》[42]中,對西夏的自然環境、人文地理及自然災害種類進行考察,指出西夏時期干旱少雨,民多疾苦,自然災害連續性、并發性的特點顯著,且來勢兇猛,破壞力極強。張秦源在《西夏人應用植物資源研究》[43]中認為正因西夏地處西北,自然植被條件較差,使得影響氣候變化的劇變因子強,最終導致西夏的自然災害頻發,呈現交替突發的態勢。
中國古代多數民族對自然界都會產生敬畏感,黨項民族亦是如此。西夏人在不斷發展的過程中積極主動地與自然互動,尋求與自然之間的和諧共榮。目前,尚未有學者對西夏的生態意識方面的內容進行系統性地梳理與研究,但也有一少部分學者關注到這一領域。楊蕤在《西夏環境史研究三題》[10]中,通過對西夏文《天盛改舊新定律令》《圣立義海》及《西夏諺語》中有關環境保護和重視植樹造林,以及有關西夏人敬畏山川河流和與大自然和諧相處資料的梳理和分析,認為雖然不能肯定西夏已經具備環保意識,但其行為和做法客觀上對環境保護起到了積極作用,故可視為“樸素的環保意識”。董立順在《西夏環境史專題初步研究》[44]中談及民眾對野生動物的認識與態度,并指出在西夏豐富多樣的野生動物與西夏民眾共同生存,互相之間也發生著利用關系。這一觀點也證明了西夏人在日常生活中對動物有著仔細地觀察,并逐漸形成了尊重自然、順應自然的生態思想。
西夏學界對于西夏環境史的探索取得了不少成績,但由于研究資料的缺乏,該領域的研究仍然不足,留下的盲點、空白點較多,仍有很大的研究空間。
第一,自然環境研究的成果主要集中在氣候和植被變遷方面,水文水系和動物資源的研究尚淺,留下的盲點、空白點較多,仍有很大的研究空間。另外,對于植被的研究基本上停留在古代文獻的記載上,樹木植物數種而已。而實際上在荒漠戈壁和沙漠中湖泊綠洲上,植物種類豐富,只是當時沒記錄下來而已。這方面還有進一步深入研究的空間,除了繼續尋求新的史料,利用現代科學考察的資料進行合理的追溯和復原也許是一種有效的途徑。因為雖然現在的氣候比西夏時期溫暖1—2℃,植物有所變化,但這種變化并不太大。過去的研究間接材料和推測性較多,而具體的直接的史料不多。如說到賀蘭山、羅山植被,基本都認為森林資源屢遭戰亂或人類建筑和生活用材而破壞,但也只是間接性推測,并沒確鑿史料做支撐。所以直接的、真實的材料對于論述西夏的環境問題顯得尤為重要。
第二,隨著西夏文文獻的陸續公布,學界對西夏產業結構相關內容的研究逐漸增多,不過,以地理空間為背景而展開的西夏經濟社會發展問題討論仍然不多,這方面的研究仍需進一步加強。
第三,在自然災害方面,西夏飽受災害之苦,災害的發生使得西夏的社會穩定和經濟發展均受到影響,應進一步加強自然災害與人類社會之間相互關系與制約因素的研究。
第四,漢文典籍中并無西夏生態意識的明確記載,而西夏文文獻能夠直接或間接反映西夏人與動植物和諧相處的自然觀和生態觀,這對當代社會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有重要的借鑒意義,因此對于西夏的生態意識的研究應給予關注。
第五,對資料要全面審視、綜合考量,切不可斷章取義、片面利用。如《天盛改舊新定律令》中關于開墾荒地、鑿井以及牧場保護等,原書中有較多規定,而且彼此并不矛盾。但有的學者在實際引用材料時不夠全面客觀。西夏鼓勵開荒,但開荒是有條件的,并不像某些學者所說的,只是一味地鼓勵開墾荒地、發展農業,而對環境造成破壞。對動植物研究,大都根據西夏文文獻的記載,如《番漢合時掌中珠》《文海》《三才雜字》等,但需要指出的是,西夏文字辭書中的記載并不等于就是西夏本地所產,有的是屬于知識性的,這方面還需要根據西夏地區具體氣候環境,以及地方文獻的記載進行深入細致的考證,應當在立足于傳統漢文史料的基礎上,重視西夏文文獻以及考古資料,甚至要借助自然科學研究成果,多種資料和成果相結合進行全面系統的研究。
當今,生態環境問題頗受關注,人們的環境保護意識在不斷加強,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會引導學術研究的發展方向。相信,學界會不斷挖掘新資料,運用多學科手段,進一步加強對西夏環境史的研究,取得更加豐富,更加客觀而符合實際的成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