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革命與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道路探索*

李坤睿

習近平在紀念辛亥革命11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指出，辛亥革命“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探索了道路”(1)習近平：《在紀念辛亥革命11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21年10月10日。。這是習近平繼“七一重要講話”將百年黨史置于民族復興視野、將“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作為百年黨史主題之后，進一步將辛亥革命置于民族復興視野作出的新論斷，提示了辛亥革命史與中共黨史的內在關聯性。辛亥革命探索民族復興道路的經驗教訓，為中國共產黨的接續探索提供了重要鏡鑒。黨的百年奮斗的一項重要歷史意義，就在于開辟了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正確道路。(2)《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人民出版社，2021年，第63頁。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道路探索史視角下考察辛亥革命的歷史貢獻，有助于擴展對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歷史進程的研究，深化對中國共產黨百年奮斗重大成就的理解。

一、辛亥革命為實現民族復興探索道路

毛澤東指出：“孫中山的偉大在什么地方呢？在于他的三民主義的綱領，統一戰線的政策，艱苦奮斗的精神。”毛澤東認為這三點是孫中山“留給我們的最中心最本質最偉大的遺產”，是“對于中華民族最偉大的貢獻”(3)《毛澤東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111-113頁。。習近平在紀念孫中山先生誕辰15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引用了毛澤東的這段論述。(4)習近平：《在紀念孫中山先生誕辰15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3頁。三民主義綱領、統一戰線政策、艱苦奮斗精神既是孫中山對于中華民族最偉大的貢獻，也是以孫中山為代表的辛亥先驅在民族復興道路探索史上，在綱領、實踐、精神三個層面留下的偉大遺產。

探索民族復興道路需要確定綱領，為實踐提供遵循。正如恩格斯所說：“一個新的綱領畢竟總是一面公開樹立起來的旗幟”(5)《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50頁。。孫中山高揚反對封建專制統治的斗爭旗幟，提出并發展了三民主義的民主革命綱領。他認識到此前太平天國等運動“只以驅除光復自任”，斗爭綱領存在嚴重缺陷，“于驅除韃虜、恢復中華之外，國體民生尚當與民變革”(6)。為此，孫中山在堅持反清斗爭的基礎上，探索變革“國體”、“民生”應達到的目標。從1894年興中會綱領“驅除韃虜，恢復中國，創立合眾政府”，到1905年中國同盟會綱領“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創立民國，平均地權”，孫中山對民主革命目標任務的認識不斷加深。革命黨人將同盟會的綱領概括為三民主義。應該創立什么樣的“國體”、實現什么樣的“民生”，是探索民族復興道路需回答的重大問題。它們在三民主義綱領中得到了初步回答。

在“國體”方面，從“創立合眾政府”發展為“創立民國”，孫中山不再強調與單一制對立的聯邦制，而強調與君主制對立的共和制。興中會時期，孫中山等革命志士仰慕美國的建國道路，他們要創立的“合眾政府”以美國的聯邦政府為藍本。隨著孫中山等人加深對國情的認識，意識到清王朝的封建統治是民族獨立、人民解放的最重要障礙，便更側重強調以資產階級民主共和國(“民國”)取代封建王朝的革命目標。實現民族復興，必須建立共和政體，這是辛亥革命在綱領層面為探索民族復興道路提供的一條歷史經驗。

在“民生”方面，從興中會綱領未置一詞，到三民主義綱領提出“平均地權”，孫中山展現了超越此前歐洲資產階級政治家的前瞻眼光。孫中山在游歷歐美與研習學說過程中，接觸到種種社會主義思潮。1903年，孫中山表示：社會主義是自己“所極思不能須臾忘者”，中國可以“平均地權”(7)。“平均地權”納入三民主義綱領，意味著在孫中山等革命者看來，民主革命不能止步于追求共和政體，還要解決民生問題，“舉政治革命、社會革命畢其功于一役”(8)《孫中山全集》，第1卷，中華書局，1981年，第296、228、289頁。。雖然這些主張當時窒礙難行，但列寧仍將孫中山的綱領稱為“偉大的中國民主派的綱領”，認為“字里行間都充滿了戰斗的、真誠的民主主義”(9)《列寧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290-291頁。。實現民族復興，必須解決民生問題，這是辛亥革命在綱領層面為探索民族復興道路提供的另一條歷史經驗。

在提出與發展三民主義綱領的過程中，孫中山的理論探索固然存在歷史局限，但也呈現守正創新的可貴品格。創新方面，由于逐漸意識到1905年綱領的種種缺陷，孫中山對它“只有發展而無棄置”。他對馬克思主義文獻和思想保持開放心態，1912年公開介紹了馬克思的學說。(10)《孫中山全集》，第2卷，中華書局，1982年，第515-516、520頁。1924年國共合作確立前后，孫中山接受中共和蘇俄顧問的意見，進一步將三民主義發展為國共合作的政治基礎。守正方面，孫中山堅持立足中國實際，對“創立民國”的思考突破了西方三權分立范式。他以“中國民族歷史風俗習慣”為出發點，提出五權憲法學說，在立法、司法、行政三權基礎上增加考試權、監察權。孫中山指出：“三權為歐美所需要，故三權風行歐美；五權為中國所需要，故獨有于中國。”(11)孫中山堅持理論創新和立足中國實際的品格，為探索民族復興道路提供了方法論啟示。

探索民族復興道路既需有綱領，又需將綱領付諸實踐。如何團結和動員有生力量開展革命、為民族復興創造條件，是孫中山等辛亥革命先驅在實踐層面需要解決的問題。孫中山在開展革命活動之初就意識到，反動勢力強大，必須聯合其他力量才能勝利。1895年《香港興中會章程》指出，宣傳工作必須“聯智愚為一心，合遐邇為一德”，組織工作必須“隨時隨地，物色賢材”(12)《孫中山全集》，第1卷，中華書局，1981年，第444、22-23頁。。這體現了對聯合革命力量的初步思考。那么，應該以哪些人為聯合的重點呢？孫中山曾嘗試過爭取改良派與反動官僚的支持，但都無結果。當他把目光投向士大夫不屑一顧的“平民”，卻成果豐碩。瞿秋白指出：孫中山“本能地知覺中國革命事業必須以平民為中樞，才能成功”(13)《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2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283頁。。孫中山聯系的“平民”，主要是會黨和新軍，此外還積極爭取海外同胞的人力物力支持。孫中山雖然沒有使用“統一戰線”的術語，但在客觀上實行了團結愛國群眾的統一戰線政策，使大批革命黨人和無數愛國志士集聚在振興中華旗幟之下，這是辛亥革命能夠成功推翻封建君主專制的重要條件。朱德指出：辛亥革命的成就來自“聯合一切反清力量的統一戰線的成功”(14)《朱德選集》，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345頁。。為了實現振興中華的目標，必須最大程度地凝聚起共同奮斗的力量，這是辛亥革命在實踐層面為探索民族復興道路提供的歷史經驗。

當然，辛亥革命時期的統一戰線有較大弱點，中國民主革命的主力軍農民沒有被動員起來，無產階級也沒有作為獨立的政治力量登上歷史舞臺，革命的根基相當單薄。但是，正如張太雷所說，“中山先生的注重群眾這一點是不可磨滅的”(15)《張太雷文集》，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233頁。。中國共產黨繼承和發展了辛亥革命先驅的統一戰線政策，統一戰線、武裝斗爭、黨的建設成為“中國共產黨在中國革命中戰勝敵人的三個法寶”(16)《毛澤東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606頁。。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共產黨繼續不斷鞏固和發展最廣泛的統一戰線。堅持統一戰線是一百年來中國共產黨積累的寶貴歷史經驗之一。(17)《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人民出版社，2021年，第70頁。考察這一重要法寶和寶貴經驗的源頭，不能忽視辛亥革命先驅的開創性貢獻。

探索民族復興道路，還需要強大的精神力量。從興中會成立到辛亥革命爆發，以孫中山為代表的辛亥革命先驅屢經挫折、備嘗艱辛，但愈挫愈勇。毛澤東將這種精神，歸納為以“艱苦奮斗，不屈不撓，再接再厲”為內涵的“革命毅力與革命精神”，簡稱“艱苦奮斗的精神”(18)《毛澤東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111頁。。艱苦奮斗精神為辛亥革命先驅探索民族復興道路提供了強大精神動力。1895年廣州起義失敗后，“舉國輿論莫不目予輩為亂臣賊子、大逆不道”。面對革命低潮，孫中山“身當百難之沖，為舉世所非笑唾罵，一敗再敗，而猶冒險猛進”(19)。艱苦奮斗精神激勵革命黨人度過低潮，凝聚人心。同盟會成立后，革命黨人先后發動多次起義。面對一次又一次的起義失敗，革命黨人依然毫不氣餒，“滿清之威力所不能屈，窮途之困苦所不能撓”(20)，終于迎來了武昌起義的成功。武昌起義后，君主專制政權在南方的統治土崩瓦解，固然與清政府“內外皆輕”權力格局等客觀因素有關，但不能忽略艱苦奮斗精神這一革命黨人的主觀因素。用孫中山的話說，“打破武昌者，革命黨人之精神為之”(21)《孫中山全集》，第6卷，中華書局，1985年，第235-237、157、13頁。。實現民族復興的使命，需要永不懈怠的精神狀態和一往無前的奮斗姿態，這是辛亥革命在精神層面為探索民族復興道路提供的歷史經驗。

民國成立后，不少曾經的同盟會成員消磨了斗爭意志，孫中山卻始終“未嘗稍懈弛他的奮斗精神”(22)《惲代英全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78頁。。這種精神受到中國共產黨人的高度肯定，習近平號召中華兒女“學習孫中山先生堅韌不拔、百折不撓的奮斗精神”(23)習近平：《在紀念孫中山先生誕辰15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8頁。。艱苦奮斗不僅是以孫中山為代表的辛亥革命先驅的精神特質，更是中國共產黨的政治本色和優良傳統。在實現民族復興的道路上，必須永遠保持中國共產黨人的奮斗精神，一切貪圖安逸、不愿繼續艱苦奮斗的想法都是要不得的，這是辛亥革命先驅探索民族復興道路留下的寶貴精神遺產。

二、辛亥革命對中國共產黨探索民族復興道路的啟示

由于歷史進程和社會條件的制約，由于沒有找到解決中國前途命運問題的正確道路和領導力量，辛亥革命沒有探索出民族復興的正確道路。辛亥革命的未竟使命，由中國共產黨接續完成。辛亥革命探索民族復興道路的經驗和教訓，為中國共產黨探索道路提供了重要啟示：必須堅持中國共產黨的堅強領導，必須團結中國人民英勇奮斗，必須在長期奮斗中弘揚偉大建黨精神。

辛亥革命先驅雖然締造了資產階級革命政黨——同盟會，但由于領導這場革命的中國民族資產階級的力量軟弱和政治上的不成熟，同盟會內部的組織比較松懈，派系紛雜，缺乏穩定和統一的領導核心。張太雷指出：“辛亥革命所以失敗原因之一，就是因為那時沒有一個有領導勢力的黨。”(24)《張太雷文集》，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449頁。孫中山也認識到：革命黨人之所以無法與袁世凱抗衡，“非袁氏兵力之強，實同黨人心之渙”(25)《孫中山全集》，第3卷，中華書局，1984年，第165頁。。辛亥革命的教訓表明：探索民族復興道路，需要建立堅強的革命政黨，作為領導中國人民前進的堅強力量。

歷史證明，探索民族復興道路的任務必須由中國共產黨擔負。中國共產黨從十月革命后的世界大勢中、在馬克思列寧主義同中國工人運動的緊密結合中產生出來，克服了辛亥革命時期沒有無產階級政黨領導的不足，克服了民族資產階級的歷史局限，是領導中國人民前進、實現民族復興的堅強力量。中國共產黨人吸取了辛亥革命的教訓，注重革命政黨的堅強有力領導。林伯渠回憶：辛亥革命時期，“只有以當時渙散的組織，一些臨時鉆進想望升官發財的脆弱黨員，去抵御反革命的猛力進攻”；這種失敗從反面教訓共產黨人，“服從黨的集中領導，整齊革命的步伐，是如何重大的事情”(26)《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8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646-647頁。。1925年，毛澤東觀察到：“工農階級形成了一個社會的勢力”、“有了共產黨”，是“現在的局面與辛亥年完全兩樣”的重要原因。(27)《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2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664頁。黨的百年奮斗開辟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這一實現民族復興的正確道路。辛亥革命以來的歷史昭示：探索實現民族復興的道路，必須堅持中國共產黨的堅強領導。正如江澤民所指出的，“只有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堅持走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才能發展中國，才能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28)《江澤民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134頁。。

辛亥先驅雖然初步建立了統一戰線，但由于民族資產階級的歷史局限性，由于缺乏堅強的革命政黨，辛亥革命先驅提不出足以廣泛動員占全國人口絕大多數的工農大眾參加革命運動的、明確的反帝反封建的政治綱領，也就無法真正認清敵友，無法充分發動、團結和依靠人民群眾。毛澤東對此有精辟論斷：“中國過去一切革命斗爭成效甚少，其基本原因就是因為不能團結真正的朋友，以攻擊真正的敵人。”(29)③ 《毛澤東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3、16頁。辛亥革命的教訓表明：探索民族復興道路，需要團結中國人民英勇奮斗，戰勝前進道路上一切風險挑戰。

歷史證明，探索道路不能單憑少數革命志士孤軍奮戰，必須把全國人民最廣泛地動員和組織起來。中國共產黨根基在人民、血脈在人民、力量在人民，只有中國共產黨能擔負團結人民英勇奮斗的重任。中國共產黨人從辛亥革命的經驗教訓體悟到“大多數民眾不起來，革命是不會成功的”，指出必須團結“占全人口80%以上”的工農大眾。(30)⑤ 《謝覺哉文集》，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81、409頁。在中國人口中，農民占絕大多數，為了團結農民，需要開展土地革命，實現“大的農村變動”，將其作為“革命完成的重要因素”。(31)① 《毛澤東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3、16頁。經過不懈探索，中國共產黨人弄清了中國革命的性質、對象、任務、動力，分清了敵友，開辟了以農村包圍城市、最后奪取全國勝利的革命道路，開啟了中華民族發展進步的歷史新紀元。從完成社會主義革命到實行改革開放，中國共產黨始終高度重視人民群眾的地位和作用，這是找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關鍵。鄧小平指出：“改革開放中許許多多的東西，都是群眾在實踐中提出來的”，“絕不是一個人腦筋就可以鉆出什么新東西來”，“這是群眾的智慧，集體的智慧”(32)《鄧小平年譜(1975—1997)》(下)，中央文獻出版社，2004年，第1350頁。。辛亥革命以來的歷史昭示：為實現民族復興探索道路，中國共產黨必須始終堅持人民立場，團結中國人民英勇奮斗。只有緊緊依靠人民創造歷史，貫徹黨的群眾路線，尊重人民首創精神，才能找到正確道路。

以孫中山為代表的辛亥先驅雖然發揚艱苦奮斗精神、成功推翻君主專制政權，但由于資產階級革命派陣營內部斗爭意志參差不齊，在妥協退讓與懈怠思想等因素的支配下，辛亥革命果實最終被竊取。正如謝覺哉所說，盡管“孫先生一生就是硬”，但“這股硬勁，他的信徒是貧乏的”(33)② 《謝覺哉文集》，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81、409頁。。辛亥革命的教訓表明：探索民族復興道路，必須精神上站得住、站得穩；中國共產黨需要在長期奮斗中弘揚偉大建黨精神。

中國共產黨人是孫中山革命事業最忠實的繼承者。中國共產黨的偉大建黨精神，是對孫中山革命精神的繼承和超越。首先，中國共產黨人“堅持真理、堅守理想”的精神，繼承了孫中山追求真理的優秀品質。孫中山一生追求和堅持真理，他相信：“夫事有順乎天理，應乎人情，適乎世界之潮流，合乎人群之需要，而為先知先覺者所決志行之，則斷無不成者也。”(34)中國共產黨所堅持的真理，是馬克思主義科學真理；中國共產黨人所堅守的理想，是建立在科學真理的基礎之上的共產主義遠大理想，實現了對孫中山的超越。其次，中國共產黨人“踐行初心、擔當使命”的精神，繼承了孫中山天下為公的博大情懷。孫中山對初心有過一段剖白：“溯夫吾黨革命之初心，本以救國救種為志，欲出斯民于水火之中，而登之衽席之上也。”(35)一百年來，中國共產黨人始終踐行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的初心，擔當為中華民族謀復興的使命，實現了孫中山救國、救種、救民的遺志。再次，中國共產黨人“不怕犧牲、英勇斗爭”的精神，繼承了孫中山百折不撓的堅強意志。孫中山認為：“雖然均一死也，有泰山、鴻毛之別。若因革命而死，因改造新世界而死，則為死重于泰山，其價值乃無量之價值，其光榮乃無上之光榮。”(36)《孫中山全集》，第6卷，中華書局，1985年，第228、158、35頁。毛澤東也指出：“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還重；替法西斯賣力，替剝削人民和壓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鴻毛還輕。”(37)《毛澤東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004頁。一百年來，中國共產黨人靠著向死而生的英勇決絕，為實現民族復興而奮不顧身去拼搏、去奮斗、去獻出自己的全部精力乃至生命。最后，中國共產黨人“對黨忠誠、不負人民”的精神，繼承了孫中山忠于革命、心系民眾的高尚情操。孫中山坦言，“吾人之身心，既已許與革命黨，而求造成堅固之共和國家矣”(38)《孫中山全集》，第3卷，中華書局，1984年，第372頁。。他還指出，革命“就是要除去人民的那些憂愁，替人民謀幸福”(39)《孫中山全集》，第10卷，中華書局，1986年，第25頁。。對黨忠誠，是共產黨人首要的政治品質。忠于黨、忠于人民、無私奉獻，是共產黨人的優秀品質。總之，偉大建黨精神是對辛亥先驅艱苦奮斗精神的繼承和發展，克服了民族資產階級的軟弱性和妥協性，體現了無產階級鮮明的政治品格，貫穿于中國共產黨探索和堅持民族復興道路、領導民族復興事業的各個時期。辛亥革命以來的歷史昭示：為實現民族復興探索道路，中國共產黨必須不斷弘揚偉大建黨精神。今天，在已經找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基礎上，共產黨人必須以不畏艱險、攻堅克難的勇氣，以昂揚向上、奮發有為的銳氣，推動這條道路越走越寬廣。

三、辛亥革命是民族復興道路探索史上的重要里程碑

習近平指出：“我們一定要認識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這條道路來之不易，它是在改革開放三十多年的偉大實踐中走出來的，是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六十多年的持續探索中走出來的，是在對近代以來一百七十多年中華民族發展歷程的深刻總結中走出來的，是在對中華民族五千多年悠久文明的傳承中走出來的，具有深厚的歷史淵源和廣泛的現實基礎。”(40)習近平：《論中國共產黨歷史》，中央文獻出版社，2021年，第21-22頁。正如研究中共黨史應當“從辛亥革命說起”(41)《毛澤東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402頁。一樣，研究民族復興道路探索史，也必須深刻總結近代以來中華民族發展歷程，把握辛亥革命在民族復興征程中的重要意義，不能割裂辛亥革命史與中共黨史之間的有機聯系。楊尚昆認為：“從某種意義上說，包括辛亥革命在內的整個中國革命，都是一場民族復興運動。”(42)《十三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下)，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1715頁。胡錦濤、習近平也先后指出：“辛亥革命永遠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征程上一座巍然屹立的里程碑！”(43)《胡錦濤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第557頁；習近平：《在紀念辛亥革命11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21年10月10日。對于道路探索而言，辛亥革命也是民族復興道路探索史上的重要里程碑。

中國逐步成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是民族復興道路探索史的起點。1840年以來，隨著實現民族復興成為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最偉大的夢想，為了謀求民族獨立、人民解放和國家富強、人民幸福兩大歷史任務，為了探索實現民族復興的正確道路，無數中華兒女和愛國志士前仆后繼，歷盡艱辛。在辛亥革命之前，農民階級、資產階級改良派都對探索民族復興道路進行了初步的嘗試。

農民階級是民族復興道路較早的探索者。以太平天國運動為代表的農民自發斗爭，曾經沉重打擊了外國侵略者和中國封建統治勢力。太平天國運動中曾經提出過根本上否定封建地主土地所有制的方案《天朝田畝制度》與具有資本主義色彩的方案《資政新篇》，反映了起義領導者探索民族復興道路的努力。李維漢認為“中國的民族運動”起點就是這些農民運動，將它們稱為“中國革命之先聲”(44)《李維漢選集》，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16頁。。但它們都存在嚴重歷史局限：農民并不代表新的生產方式，提不出真正科學的、有遠見的斗爭綱領，這種斗爭歸根結底只是“舊式的反抗”(45)《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88頁。。舊式的反抗和舊式的探索，不可能指向民族復興的正確道路。

19世紀末，隨著中國民族資本主義的初步發展，民族資產階級登上政治舞臺，他們成為民族復興道路新的探索者。以康有為、梁啟超為代表的資產階級改良派發起了戊戌維新運動。改良派將民族復興的夢想寄托在清政府的自發改革之上，希望朝廷“內修政事，外攘夷狄，雪列圣之仇恥，固萬年之丕基”(46)《戊戌變法》,第2冊，上海人民出版社，1953年，第126頁。。戊戌政變的悲劇清楚地表明，清政府恰恰是實現民族復興的阻礙。隨著《辛丑條約》的簽訂以及清末新政改革進入困境，越來越多的資產階級代表人物意識到“非革新不能自強，非推倒滿清不能革新”(47)《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224頁，革命派的陣營不斷擴大。資產階級改良派雖然提出了比農民階級更有遠見的民族復興設想，但改良道路窒礙難行。

資產階級革命派首次自覺地把握了民族復興的歷史主題。孫中山在近代中國最早提出“振興中華”的口號，將“振興中華”的奮斗目標寫入1894年《檀香山興中會章程》、1895年《香港興中會章程》。1905年同盟會成立之際，孫中山再次指出：“惟愿諸君將振興中國之責任，置之于自身之肩上。”(48)④⑥⑦ 《孫中山全集》，第1卷，中華書局，1981年，第283、289、19、22頁。認識到為了振興中華，必須推翻清政府的統治，這是資產階級革命派超越改良派的地方；認識到推翻清政府統治并不是最終目的，而是為了“于滿洲顛覆以后，得從事于改造中國”，并提出比較完整而明確的革命綱領，這是資產階級革命派超越舊式農民起義領袖的地方。孫中山等人設想，通過民族、民權、民生方面的改造，能使“吾群之進步適應于世界”(49)③⑥⑦ 《孫中山全集》，第1卷，中華書局，1981年，第283、289、19、22頁。。孫中山還初步闡發了為世界謀大同的思考：“主張和平，主張大同，使地球上人類最大之幸福，由中國人保障之，最光榮之偉績，由中國人建樹之，不止維持一族一國之利益，并維持全世界全人類之利益焉。”(50)《孫中山全集》，第2卷，中華書局，1982年，第440頁。

正因為自覺把握了民族復興的主題，辛亥革命集中反映了當時中國人民振興中華的深切愿望。與農民階級及改良派相比，資產階級革命派對民族獨立、人民解放和國家富強、人民幸福兩大歷史任務有更加明確的感性認識。《檀香山興中會章程》將“申民志而扶國宗”作為奮斗目標。(51)③④⑦ 《孫中山全集》，第1卷，中華書局，1981年，第283、289、19、22頁。“申民志”針對“子民受制而無告”的現狀，切合人民解放的使命，“扶國宗”針對“國體抑損而不知”的現狀，切合民族獨立的使命。《香港興中會章程》進一步指出：本會以期“上匡國家以臻隆治，下維黎庶以絕苛殘，必使吾中國四百兆生民各得其所，方為滿志”(52)③④⑥ 《孫中山全集》，第1卷，中華書局，1981年，第283、289、19、22頁。。國家“以臻隆治”，切合國家富強的使命；人民“各得其所”，切合人民幸福的使命。孫中山雖然沒有用今天的話語表述民族復興夢想和兩大歷史任務，但作為善察時勢的政治家，孫中山一向強調“內審中國之情勢，外察世界之潮流”，這是以他為代表的資產階級革命派提出的口號、政策在客觀上符合民族復興主題、順應歷史使命的原因。

正因如此，辛亥革命能夠在中國開創完全意義上的近代民族民主革命，打開進步閘門，傳播民主共和理念，極大推動中華民族思想解放，推動民族復興的道路探索進程。1916年，李大釗曾這樣描述辛亥革命之后的探索：“吾華自辛亥首義，癸丑之役繼之，喘息未安，風塵澒洞，又復傾動九服，是亦欲再造其神州也。”(53)《李大釗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313頁。在為了“再造其神州”艱辛探索的過程中，中國共產黨應運而生。毛澤東指出，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革命，“實際上是由辛亥革命、五四運動準備的”(54)《毛澤東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402頁。。參加過辛亥革命的董必武、林伯渠對此頗有感觸。董必武認為：“沒有辛亥革命，某些進步更為遲緩，也許某些進步成為不可能。”(55)林伯渠也認為，雖然新民主主義革命漸入佳境，但“如果不經過辛亥革命的洗禮，這些都將是難以想象的事情”(56)。辛亥革命作為民族復興道路探索史的重要節點，為中國共產黨的接續探索創造了重要條件。

辛亥革命雖然未能改變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會性質和中國人民的悲慘命運，但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中國人民為民族解放與民權自由的偉大斗爭，從此進入了一個新階段”。(57)《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8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649、646、636頁。1926年，中共中央鄭重指出：本黨之職任在于“完成辛亥革命，徹底解放中國于帝國主義及軍閥之下”(58)《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3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225頁。。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新民主主義革命超越了“太平天國或辛亥革命的那種進步”。毛澤東對此分析說：“今天中國的進步在什么地方呢？在于它已經不是完全的封建國家，已經有了資本主義，有了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有了己經覺悟或正在覺悟的廣大人民，有了共產黨，有了政治上進步的軍隊即共產黨領導的中國紅軍，有了數十年革命的傳統經驗，特別是中國共產黨成立以來的十七年的經驗。”(59)《毛澤東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451-452頁。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徹底結束了舊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歷史，為實現民族復興創造了根本社會條件。中國共產黨用實際行動履行了“完成辛亥革命”的歷史承諾。

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中國共產黨團結帶領人民實現了中華民族有史以來最為廣泛而深刻的社會變革，為實現民族復興奠定了根本政治前提和制度基礎。1950年，一份外國雜志發表社論指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第一年乃是中國人民民族復興的開始。已經獲得的成績將成為更偉大的轉變的一個開頭。”(60)《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第一周年紀念》，《爭取持久和平，爭取人民民主！》(中文版)，1950年第60期。社論對民族復興時間節點的提法雖然不一定準確，但它揭示了新中國成立對實現民族復興的重要意義。在社會主義過渡時期，中國共產黨創造性地開辟了一條適合中國特點的社會主義改造的道路；隨著社會主義革命的推進，又及時提出了探索適合中國國情的社會主義建設道路的任務，這些都超越了辛亥革命先驅的奮斗目標。正如孫中山的遺孀宋慶齡所說，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中國人民不但實現了孫中山的遺志，而且“遠遠超過了它”(61)宋慶齡：《孫中山——堅定不移、百折不撓的革命家》，《光明日報》1966年11月13日。。

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中國共產黨團結帶領人民付出艱辛努力、作出巨大犧牲，找到了實現民族復興的正確道路，這就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胡錦濤指出：“辛亥革命一百年來的歷史表明，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必須找到引領中國人民前進的正確道路和核心力量。……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深刻總結近代中國一切救亡圖存、振興中華的經驗教訓，深刻總結在中國推進社會主義建設的正反兩方面經驗，深刻總結世界各國實現發展進步的歷史啟示，符合我國實際和時代要求，符合中國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符合中華民族根本利益。”(62)《胡錦濤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第559頁。為“救亡圖存、振興中華”而開展的辛亥革命，為探索民族復興正確道路提供了重要鏡鑒。

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中國共產黨團結帶領中國人民，堅定不移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與時俱進拓展這條道路，創造了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偉大成就。習近平指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實現國家富強、民族振興、人民幸福，是孫中山先生的夙愿，是中國共產黨人的夙愿，也是近代以來中國人的夙愿。”(63)《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1卷，外文出版社，2018年，第240頁。隨著新時代黨和國家事業取得歷史性成就、發生歷史性變革，實現民族復興進入了不可逆轉的歷史進程，孫中山等辛亥革命先驅的夙愿即將得償。無論是中國共產黨人，還是中國國民黨內的有識之士，對此都有共識。習近平宣告：“今天，我們可以告慰孫中山先生的是，我們比歷史上任何時期都更接近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目標，比歷史上任何時期都更有信心、有能力實現這個目標。”(64)習近平：《在紀念孫中山先生誕辰15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4頁。中國共產黨百年華誕之際，中國國民黨前主席連戰致賀電表示：“中國共產黨創建百年，主導神州大陸建設72年，中華民族復興進程已達五千年歷史新高峰！”中國國民黨前主席洪秀柱也致賀函表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是歷史的必然”(65)《臺灣各界向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致賀》，《人民日報》2021年7月1日。。在辛亥革命先驅曾努力探索、被中國共產黨在實踐中開創的正確道路上，中華民族正以不可阻擋的步伐邁向偉大復興。

中國共產黨十九屆六中全會指出“黨的百年奮斗開辟了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正確道路”，并將“堅持中國道路”作為十項寶貴歷史經驗之一。(66)《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人民出版社，2021年，第62、68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是黨和人民歷盡千辛萬苦、付出各種代價取得的根本成就。考察這一成就，需要結合大歷史觀，將五千多年中華文明史、一百八十多年中國近現代史等納入研究視野，審視辛亥革命在民族復興歷程中的重要貢獻：辛亥革命為實現民族復興探索了道路，對中國共產黨探索民族復興正確道路提供了啟示，是民族復興道路探索史上的重要里程碑。正如習近平所指出的：“辛亥革命110年來的歷史啟示我們，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道路是最根本的問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實現民族復興的唯一正確道路。這條道路符合中國實際、反映中國人民意愿、適應時代發展要求，不僅走得對、走得通，而且也一定能夠走得穩、走得好。”(67)習近平：《在紀念辛亥革命11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21年10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