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舶EPIRB電池過期被滯留且被追究RO責任引發的思考

楊海兵

一、檢查概況

2022年6月21日，上海海事局在寶山羅涇碼頭對某巴拿馬籍散貨船開展港口國監督（PSC）檢查。該輪建造于2015年，43 062總噸。登輪后，PSC官員實施初始檢查，在檢查證書文書時發現，該輪的無線電安全證書（SR證書）為臨時證書，簽發日期為2022年5月21日，到期日為2022年7月23日。證書附注稱根據船旗國的授權，該輪的認可組織（被船旗國認可實施法定檢驗的組織，Recognized Organization，簡稱RO，通常為船級社）將SR證書展期至2022年7月23日。PSC官員向船長了解證書展期原因，船長稱限于船舶航線和預定修船廠的船塢不可得等因素，船舶無法在證書到期日前完成換證檢驗。經公司向船旗國申請，該輪船級社位于美國洛杉磯的分支機構于5月21日經遠程臨時檢驗后簽發了有效期為3個月的臨時證書。該展期符合SOLAS公約第I章第14條的規定，PSC官員接受了該證書展期的行為。

隨后PSC官員在駕駛甲板檢查時，發現該輪緊急無線電示位標（EPIRB）電池于2022年3月到期，已過期2個多月。詢問船長后發現船舶對過期數月的電池仍無后續改正行動。結合其他嚴重缺陷，PSC官員滯留了該輪。同時考慮到船級社在5月21日對SR證書展期時電池已過期，實施檢驗的驗船師未發現該問題，依然簽發臨時證書，該輪船級社因此滯留缺陷被追究RO責任。

該輪被滯留后，航運公司安排上海某無線電設備供應商向其提供一臺電池有效期至2027年6月的EPIRB設備。因疫情防控政策，設備送船后由船員根據廠家的指導進行安裝測試，該輪船級社上海分社通過遠程方式進行檢驗，簽發檢驗報告。隨著其他缺陷的糾正，6月25日，PSC官員對該輪復查驗證合格后解除滯留。

二、公約及備忘錄相關要求

（一）國際公約關于EPIR B的配備及功能要求

EPIRB是國際公約強制要求船舶配備的船舶無線電設備。1974年SOLAS公約1988修正案第IV章第7.1.6條規定，每艘船舶應配備1臺能通過在406 MHz頻率上工作的極軌道衛星發送遇險警報的EPIRB；若船舶僅航行在INMARSAT所覆蓋的區域，則應配備通過在1.6 GHz頻率工作的INMARSAT靜止衛星發送遇險警報的EPIRB。案例中船舶配備的EPIRB的類型、布置、可攜帶性雖然符合要求，但因電池已過期，其功能和可操作性均失效。IMO于2022年1月28日以 Res A.1155（32）決議通過的《港口國監督程序（2021）》附錄二的第5部分，羅列了SOLAS公約范圍內可能導致船舶滯留的16類缺陷。第9類為：用于遇險和安全通信的無線電設備的正常操作缺失或故障。EPIRB屬于該類無線電設備，其電池失效，會使該設備正常操作故障和功能失效，屬于典型的SOLAS公約范圍的滯留缺陷。

（二）東京備忘錄組織追究R O責任的要求

2000年2月東京備忘錄組織制定《RO責任評估指南》，后經數次修訂。其規定，追究RO責任的滯留缺陷適用于RO已簽發或簽注的法定證書已覆蓋，且該RO對相關證書進行了最近一次檢驗或驗證審核的項目。其中設備或非結構性設施存在嚴重缺陷且距RO最近一次檢驗少于90天（除非該缺陷明顯是在RO最近一次檢驗后發生的），或者該缺陷明顯是在最近一次檢驗時已經存在時，可考慮追究RO責任。EPIRB屬于SOLAS公約強制要求配備的無線電設備，是SR證書覆蓋的項目；船級社對SR證書展期時EPIRB電池過期已2個多月，該缺陷在船級社檢驗時客觀存在，所以被追究RO責任符合東京備忘錄組織相關要求。

三、后續行動

起初航運公司和船級社都未對船舶的滯留和追究RO責任提出異議。但8月4日，船級社向中國海事局提交重新考慮追究RO責任的申訴，申請撤銷該RO責任。理由是驗船師于5月21日實施臨時檢驗時，對EPIRB進行了測試，發現雖然電池已過期2個多月，但EPIRB功能正常；此外在船舶被滯留后，船級社上海分社的驗船師讓船員對EPIRB進行了測試并提供視頻和照片，顯示設備功能正常。船級社認為，即便EPIRB電池已過期數月，但并未導致該設備功能和操作的失效，在PSC檢查時其操作功能正常，申請將RO責任更改為船東責任。

中國海事局對此事極為重視，立即成立專家組進行調查和評估，在查閱了相關材料并詢問當事PSC官員后，得出了滯留船舶和追究RO責任是公正的結論，理由如下：（1）EPIRB電池過期屬于SOLAS范圍的滯留缺陷。（2）雖然船舶被滯留后船員測試EPIRB功能正常，但因電池已失效數月，無法確保能達到公約規定的運行時間（48 h）。（3）船級社檢驗時應充分驗證法定證書涵蓋設備是否處于有效狀態，驗船師實施臨時檢驗時EPRIB電池已過期2個多月，但仍簽發臨時證書，顯然是不合規的。電池的有效期是基于生產廠家確保電池電壓和容量均滿足要求的實驗數據決定的期限，而不是基于電池到期后的開關機測試情況，否則公約對電池需標注有效期的強制要求就失去了意義。

據了解，該船級社接受了中國海事局的回復，于8月11日撤回申訴。

四、相關建議

新冠肺炎疫情導致船員換班困難，給備件的供船、設備的維護、檢驗的實施都帶來了很大不便，PSC官員登輪檢查也受到極大影響。近三年我國的PSC檢查次數大幅下降，導致部分航運公司和船上人員存在僥幸心理，認為PSC官員不會登輪檢查，只要不是影響船舶航行的設備，發生故障也沒關系，反正無人監管，有的甚至對故障設備無后續修理計劃，使船舶一直帶病航行，存在安全隱患。部分船級社在檢驗或簽發證書時比較隨意，造成可能導致追究RO責任的滯留缺陷數量增多。2022年6月，上海海事局成立PSC專班，恢復檢查2個月，滯留率和判定為RO責任的滯留缺陷數量遠高于以往。針對此現狀，為維護航運安全，筆者提出如下建議。

（一）船員加強船舶維護保養

船員應按照公約要求和維護保養計劃做好各類設備的操作、維護和保養工作，確保設備工況正常。遇到設備發生故障而無法修理的情況，應及時向公司報告。公司應制訂維修計劃，及時安排維修，即便客觀不允許也應做好后續安排，不能任由缺陷長期存在。如因客觀因素導致備件無法送船、維修工程師無法登輪或船塢不可得，公司和船舶應保留付出過努力的證據，如購置合同、修船合同等。同時做好風險評估，確保設備故障期間船舶的航行作業安全，并盡量按計劃盡早修復設備或安排船舶進入船廠。此外，船舶靠港前還應向當地港口國主管機關報告故障設備狀況。如遇檢查，只要能提供后續計劃和付出過努力的證據以及風險評估證據，PSC官員通常會接受，不會因此滯留船舶。

（二）航運公司切實履行主體責任

受新冠疫情影響，航運公司在安排航修、廠修和檢驗等方面存在諸多不便，應由岸基維修的項目不能正常安排，給部分船舶安全航行和防污染工作帶來很大影響。由于各國家或地區船舶修理廠防疫政策的差異，正常運轉的船廠數量減少并存在不確定性，檢驗即將到期的船舶按時進廠修理變得困難。此時大部分公司都能克服不利因素維護船舶安全狀況，但仍有部分公司利潤至上，對船舶報修的項目不予安排，無必要理由即向船級社申請展期，任由船舶帶病航行，給海上安全和水域清潔帶來極大隱患。隨著各地PSC檢查逐漸恢復正常，這些船舶將是嚴格檢查的對象。建議航運公司切實履行主體責任，確保船舶技術狀況正常，避免檢查時因被滯留而帶來更大的經濟損失。

（三）船級社嚴格遵守檢驗標準及證書簽發規則

PSC檢查中，船級社最擔心的事莫過于被追究RO責任，影響其聲譽。由于船級社大都技術實力雄厚，PSC官員在追究RO責任時極為謹慎。近五年，僅有一起船級社因被追究責任向東京備忘錄組織提起申訴的案例，還被判定敗訴，說明PSC官員追究船級社責任的缺陷判定大都是公正的。

只有滯留缺陷才可能導致追究RO責任。因此，船級社應切實嚴格履職加強檢驗，提醒船舶做好法定檢驗證書覆蓋范圍設備的維護保養工作。東京備忘錄《RO責任評估指南》是亞太地區PSC官員在開展檢查過程中，發現涉及船級社的滯留缺陷時追究RO責任的統一標準，相關船級社可從東京備忘錄網站上下載參考。其他港口國備忘錄組織也有類似標準。船級社應熟悉這些標準的內容，將其納入質量管理體系中，在實施年度檢驗、中間檢驗、換證檢驗或臨時檢驗時予以重點關注，避免因檢驗不到位或疏忽而被追究RO責任。

由于新冠疫情管控，部分國家或地區的港口嚴格限制外部人員登輪，船級社對營運船舶的檢驗也受到較大影響。為按期完成檢驗，部分船級社采用遠程檢驗代替登輪檢驗。盡管各船級社大多制定了詳盡的遠程檢驗程序或制度，但受限于船上特殊的環境和當前通信技術條件，遠程檢驗的效果遠比不上登輪檢驗。其很難發現需近觀檢查或詳細測試才能發現的問題和船員為通過檢驗刻意隱瞞船舶存在的缺陷的行為，可能造成驗船師對設備或船況誤斷而簽發證書，為被追究RO責任埋下伏筆。但有些設備的檢驗是可以通過遠程解決的，比如案例中驗船師通過查閱船舶檢驗記錄即可獲得船舶EPIRB電池的有效期，但卻由于疏忽導致該問題存在數月并在檢查時被PSC官員追究責任。因此，對于可以實施遠程檢驗的項目，船級社應予以明確，并要求驗船師嚴格執行，避免有項目被遺漏。

隨著電子證書的普及，船舶證書的簽發變得極為簡便，但存在部分船級社未實施檢驗而簽發證書的情況，為其被追究RO責任埋下隱患。筆者曾遇到過驗船師未登輪開展檢驗，在缺陷被PSC官員指出后，立即簽發證書的案例。船級社應嚴格遵守電子證書管理和簽發要求開展簽發證書工作。

對于船舶因故要求檢驗展期或設備免除檢驗的申請，船級社應謹慎對待，嚴格按照公約要求簽發展期或免除證書。有些航運公司，特別是規模比較大的航運公司，自恃是船級社的大客戶，經常提出一些與公約要求不符的展期或免除。船級社應予以拒絕，不能迫于壓力進行不合理的展期或免除，否則在接受PSC檢查時極大可能被追究RO責任。

五、結語

船旗國、航運公司和船級社是維護水上安全、防止水域污染的第一道防線，PSC是第二道防線。近幾年PSC的履職受到新冠疫情影響，監管的缺失導致第一道防線未能有效履行主體責任，進而造成部分船舶維護保養情況惡化。隨著各行各業逐漸復工復產，各國家或地區PSC履職趨于正常，必然倒逼第一防線有效履職，促使其做好船舶維護保養和各類檢驗工作，確保船舶安全航行和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