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曉飛 張 惠 梁 玥
傳統舞蹈,與生產、生活等實踐活動息息相關,不僅源于實踐,記錄實踐,反映實踐,更能在很多方面反作用于實踐,影響實踐。“因為,中國少數民族傳統舞蹈既是傳統表演藝術,又是少數民族的民俗、禮儀、節慶活動,更是少數民族對于宇宙和自然的認識的表達,還以言傳身教的方式在本民族代代相傳,同時在表演的時候需要本族很多人在一定范圍的場地內進行。可以說,中國各民族傳統舞蹈符合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所有界定范圍,是不折不扣的具有代表性的非遺文化。”[1]所以,我國明確把傳統舞蹈列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以下簡稱非遺)代表性項目,為我們保護、傳承、利用和發展非遺傳統舞蹈及其經濟價值指明了方向。
六朝古都的金陵大地,千百年來流布著各種傳統舞蹈,其中有32項分別被列入國家、省、市級非遺名錄。比較突出的有:高淳《東壩大馬燈》和溧水《駱山大龍》被列入國家級非遺名錄,前者更是榮獲第三屆國際秧歌節比賽最高獎“金玫瑰獎”,先后參加中央電視臺、全國藝術節和世界歷史文化名城博覽會等大型活動演出,并應邀赴全國各地表演;被列入首批省級非遺名錄的《江浦手獅》,曾榮獲第四屆國際秧歌節比賽最高獎“金玫瑰獎”,兩度赴歐洲交流表演;甚而有之,被列為省級非遺名錄的《棲霞龍舞》,從“柴龍”到“布龍”、從“舞龍”到“龍舞”再到“龍飛鳳舞”,在傳承中不斷創新發展,榮獲全國龍舞大賽金獎和中國民間藝術最高獎“山花獎”,先后上百次參加國際、國內各級各類慶典活動演出,所在地棲霞區還被命名為江蘇省“民間藝術之鄉”,并且現已正式申報全國“龍舞之鄉”。等等這些,都是極其珍貴的文化財富資源,含有可觀的經濟價值和開發利用潛力。
對于我市的各類非遺傳統舞蹈,我們在做好“保護”的同時,必須正確認識其非遺特性及經濟價值,處理好“保護”“利用”“發展”的關系,堅持科技引領,綜合作用,努力發掘和適度積極利用其經濟價值,為建設“強富美高”新南京增光添彩,為偉大的中華復興作出應有貢獻。
傳統舞蹈既然作為一種獨特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就必然相依相伴具有“非遺”的基本特性。因為非遺傳統舞蹈是抽象的文化思維,所以從本質意義上講,它具有無形性;就形態而言,非遺傳統舞蹈體現了不同信仰的民族、地區、群體及個體的生產、生活特征及其思想精神,因而具有多元性;作為一種“本然形態”,非遺傳統舞蹈是通過人的肢體活動表現其文化內涵,因而具有活態性;非遺傳統舞蹈的傳承有其特殊性,故其傳承性又具體在“傳承方式”方面表現為無形性,在“傳承方法”方面表現為多元性、在“傳承過程”方面表現為專門性,及在“傳承結果”方面表現為變異性。非遺傳統舞蹈的基本價值也同樣應運而生并且非常豐厚,所具有的歷時性、共時性基本價值,加上時代價值,時空縱橫相交,組成了一個立體的、動態的、豐富的價值體系。在這一體系中,最基本的是文化價值和經濟價值。
傳承和發展非遺傳統舞蹈及利用其經濟價值,必須搞清其經濟價值和文化價值的結合點。根據辯證唯物主義的思想,對于非遺的經濟、文化等一切價值來說,經濟價值是基礎性的,文化價值等既建立在經濟價值基礎之上,又對經濟價值有反作用。那么,二者相輔相成的結合點是什么呢?
探究非遺傳統舞蹈的經濟價值和文化價值的結合點,可從三個角度著眼:一是存在角度,非遺傳統舞蹈以肢體動作體現人的精神,表達人的觀念,因此,屬于身體文化現象;二是結構角度,非遺傳統舞蹈是族群或社群整體文化樣式中的一部分;三是功能角度,非遺傳統舞蹈為了娛人、娛神、自娛自樂,滿足人類精神需要,屬精神文化范疇。由于非遺的經濟價值作為基礎層面的東西,難以直接顯示表現出來,往往需借助于一定的載體來呈現,因而“載體”問題——實質上就成了文化與經濟二者滲透轉化的機制問題——就是文化價值與經濟價值的結合點。而“三個角度”的著眼,可以清楚地看出,非遺傳統舞蹈就是這個重要的“載體”。“載體”——在這個意義上,也就是非遺傳統舞蹈經濟價值的核心之所在。
必須進一步要求我們注意的是:作為這個“載體”,非遺傳統舞蹈還只是抽象的,非遺傳統舞蹈項目則是具體的。我們傳承和發展非遺傳統舞蹈及利用其經濟價值,必須把著力點落實到具體非遺傳統舞蹈項目上,抓實嚼透,做好文化與經濟二者的滲透轉化。
由于現實中,非遺傳統舞蹈的創造主體——人,具有主觀能動性,故其“活態性”還體現為在傳承、傳播過程的變異、創新,使其經濟價值成為經濟、社會現實活動的可用資源。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告訴我們,成為資源的東西,除了它要具有使用價值外,還必須凝結著共同的社會勞動即具有價值。非遺傳統舞蹈作為民族文明寶庫中一個稀有珍貴的資源和資本,充分體現了其民族賴以生存發展的生存方式、生活智慧、思維方式和文化意識。通過應用賦予其新的功能,既保持了本來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特征和內涵,又獲取了一定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提高了其生存的活力。
非遺傳統舞蹈適應經濟發展的經濟價值,為人們提供著一定的價值導向和精神動力,能夠激勵生產者煥發出巨大的生產熱情。非遺傳統舞蹈不但具有自身的精神動力,而且還是經濟活動的重要資源。因為是人類在長期生產、生活實踐中逐步形成的習慣和行為方式的傳承,非遺傳統舞蹈包括服飾、道具等工藝品,服飾品之有形資產,可供人們娛樂、觀賞和使用;具有悠久歷史文化內涵的舞蹈、節慶等無形資產,可為旅游業、文創產業的發展提供眾多的寶貴資源。
非遺傳統舞蹈作為一種獨特的載體,有許多是過去生活、生產實踐的證例,其所代表的傳統文化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國情、民情及歷史,同時也蘊含著先進的科學技術。通過挖掘利用,有可能孵化出地方經濟的一些新興部門和相關產業,產生多種效益。
如棲霞龍舞,從明代起,一直是“柴龍”。20世紀80年代以來,在我國保護、傳承和發展非物質文化遺產大潮中,棲霞區在原“柴龍”的基礎上,創新發展了更加活靈活現的“布龍”,既能適宜白天表演,又有利于在全區普及推廣。逐漸全區如滾雪球般地在多個街道部分社區和學校、企業以及部隊都組建了龍舞藝術表演的隊伍,不僅解決了“柴龍”舞原生態環境在城市發展拆遷中消失的傳承難題,又利用其經濟價值,培養傳帶出一批制作“布龍”舞道具的能工巧匠,形成了一支專業“布龍”制作隊伍,能又快又好地做出觀賞價值高的各種規格尺寸的龍舞道具,還接受訂單出口到世界各地傳承中華非遺傳統龍舞的海外華人社團。從而,由“舞龍”延伸派生出“制龍”,大大發展了地方經濟。現在,整個棲霞鎮已成為冠名“非遺小鎮”的街區,古色古香,游人如織,名揚海內外。
2005年,國務院在《關于加強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意見》中,明確規定,“工作指導方針:保護為主、搶救第一、合理利用、傳承發展。正確處理保護和利用的關系,堅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真實性和整體性,在有效保護的前提下合理利用,防止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誤解、歪曲或濫用。”這一指導方針的重大意義在于,要求一定要以系統的觀念正確處理好保護和利用的關系,使非遺的保護、開發利用沿著繼承、創新的軌跡健康發展。
首先,“保護”“搶救”是前提。“保護為主”是觀念上的一個重大轉變,我國的非遺傳統舞蹈,文化內涵是絕大部分為農耕傳統文化所構成,而隨著時代的發展和城市化、工業化、現代化進程的加快,鄉村文化首當其沖,農耕文明日漸衰落,千古傳統瀕臨斷續,民間文化逐漸喪失了賴以生存的條件。與此同時,人們的生活觀念和方式伴隨著經濟、文化的全球化而潛移默化,傳承人青黃不接,大量民間舞蹈及民俗技藝后繼無人,眾多傳統舞蹈項目漸遭淡忘和遺棄,無數珍稀罕見的傳統舞蹈道具器物也陸續消失等。為了能夠很好地、有效地傳承、利用、發展老祖宗留下的寶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而不是任其付諸東流,首要任務是“搶救”,并且刻不容緩。
其次,“合理利用”是手段。在立足保護的基礎上,對具有生命力的非遺傳統舞蹈,努力發掘其經濟價值,合理適度地加以利用,實際上是更有效的保護。也就是說,通過利用,對一些非遺傳統舞蹈賦予新的功能,使得“這種保護必須要有促進社會的政治、經濟、文化科技發展和進步的作用。同時政治、經濟、文化科技的發展和進步,也會進一步為保護工作提供更多更好的人力、財力、物力、技術和環境支持。”[2]
最終,“傳承發展”是目的。聯合國《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關于“保護”的定義是:“采取措施,確保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生命力,包括這種遺產各方面的確認、立檔、研究、保存、保護、宣傳、弘揚、承傳和振興。”根據定義,非遺傳統舞蹈充滿生機活力,以民眾生活為平臺,同時優化民眾的精神。其傳承發展既滿足人民大眾的精神生活需要,更是后人尋找民族根源、疏通民族血脈、延續民族文化、繼承民族傳統之必須。
現實中,非遺傳統舞蹈的經濟價值不僅有直接的如服裝道具、紀念品、培訓費以及門票等各種經濟收入,還有應運而生的旅游業、餐飲業等配套服務業及其加工業創造的經濟收入,所有這些只有在非遺傳統舞蹈存活而不消亡的前提條件下,才可能被開發和利用,進而創造出來。所以,必須嚴格遵守“保護為主”和“合理利用”的根本原則,在追求非遺傳統舞蹈利用的經濟效益時,切記務必要首先保證其“活下來”和“傳下去”,然后才能夠談得上“開發利用”,否則的話就是揠苗助長或竭澤而漁。現實中,正確的運行軌跡是:確保存活與傳承——適度利用并盡可能進入市場——行之有效的市場運作——獲取一定收益——反而哺之追加投入——完成保護并進一步潛能開發。可見,這是一個良性循環。據此運行,就能不斷提高非遺擁有區域的社會知名度及人氣和財氣,進而就能創造更好的條件為更有效地保護非遺提供更多的資金,更有力地促進不斷發展。
根據辯證唯物主義“量變引起質變”的觀點,非遺傳統舞蹈的保護、利用、發展即是辯證的統一體,如何處理好的關鍵,就在于對“度”的把握。堅決反對唯利是圖、金錢至上、搞無限制地開發利用,絕不能只是純粹為了追求經濟效益的最大化而過度進行開發利用的最大化,使保護、傳承發展蛻變為商業流行化和商業虛假化。嚴防真正的非遺傳統舞蹈擁有地域,膚淺地依借所謂流行文化和大眾文化,弄出一些虛假冒牌的庸俗產品。“要從思想認識、知識水平上使有關人員真正認識到什么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經濟開發和利用,使他們明白短期利潤與長遠利益的關系,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經濟開發與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可持續發展之間的關系,培養他們進行長遠整體規劃的責任、意識和能力,切實把非物質文化遺產等文化資源當成文化生產力來認識”。[3]我們一定要堅持科技引領,綜合作用,在“合理利用”的前提下,一是努力轉化——把非遺傳統舞蹈及其經濟價值轉化為可用資源,二是適度利用——使之產生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三是傳承發展——促進非遺傳統舞蹈得到進一步的傳承與發展。
對具有旺盛生命力、能轉化為現實經濟效益的非遺傳統舞蹈,在采取措施積極保護的同時,要以科技手段綜合作用完美地傳承發展其文化記憶和經濟價值,進行合理的開發利用。通過保護、利用和發展,把文化與經濟、古典與現代有機地結合,使非遺傳統舞蹈獲得新的生命力,得到新的發展,獲得經濟和社會效益雙豐收。
近些年來,在現代互聯網等高科技的發展推動下,在中央有關文件和國家文旅部等相關部門的引導下,“非遺+”成為一種保護、傳承、利用非遺經濟價值、帶動經濟和文化發展的重要概念和模式。各種以保護和傳承非遺傳統舞蹈為宗旨、兼具教育功能和娛樂功能的“非遺+舞蹈”,逐漸讓非遺傳統舞蹈的文化、經濟價值燃出了火花,通過“+”實現了“1+1>大于2”的雙贏效果。
如何讓非遺傳統舞蹈以其抓人眼球的美感,俘獲觀眾的心,真正讓人感受到非遺傳統舞蹈經濟價值的魅力而主動參與保護、傳承與利用?怎樣逐漸改變學科介入的單一現狀,確保非遺傳統舞蹈的旺盛生命力?需要綜合多種不同學理思維的學科參與,和引入多種科技手段的運用。筆者參與的金陵科技學院研究團隊的《國家級非遺代表性傳人楊木海數字記錄工程》,引用現代數字化科學技術,將楊木海對《駱山大龍》數百年傳承脈絡中經驗教訓的總結,及其本人在傳承利用中所積累、掌握的技藝,進行真實、全面、系統地記錄,對其中凝聚的優秀民族傳統文化結晶及蘊含的經濟價值盡可能完美地予以保留,為今后進一步傳承、利用非遺傳統舞蹈及其經濟價值對經濟社會作出新貢獻,而提供寶貴的資源儲備。
時代的變遷與發展,使得非遺傳統舞蹈既珍貴又瀕臨消失,而其保護、傳承及經濟價值的利用,也在與時俱進。2008年,第二批國家級非遺代表作名錄中,“民間舞蹈”被“傳統舞蹈”取而代之。這一表述的改動,就從非遺保護的橫向實踐層面擴展了“傳統”的縱向延伸范圍,對其經濟價值的發掘與利用具有極大的輻射推動作用。我國的非遺傳統舞蹈是中華民族優秀的文化基因,關系著民族與國家的過去、現在與未來的發展,既為當代所享用,更該流芳百世為子孫后代所蓄存。文化與經濟二者為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生活需要而高度融合所形成的“文化經濟”,由于資源消耗少、環境污染小、綜合效益高,因而是典型的“綠色經濟”和“朝陽產業”,也是國民經濟雙循環的重要方面。毋庸置疑,尋根傳舞,保護、利用、發展,是歷史及時代所賦予當代人的神圣職責和義務;做好非遺傳統舞蹈的保護、傳承及其經濟價值的利用,利在當代,功在千秋。
注釋:
[1]周雅瓊.民間舞蹈[M].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2017:1.
[2]牟延林,譚 宏,劉 壯.非物質文化遺產概論[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68.
[3]王文章.非物質文化遺產概論[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06: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