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馬衛 編輯 | 王芳麗

大河歌會 攝影/謝長白

中國曲藝“牡丹獎”獲得者何菊芳的竹琴表演。 攝影/謝長白
滔滔不息的川江,流淌到萬州,轉了個大彎。不僅沉淀了沙金,更沉淀了厚重的文化。竹琴、川戲、大河歌會,便是最杰出的代表。
竹琴是古老的曲種。
它誕生于大唐盛世。它最早由道人演唱,因此,竹琴又叫道情。道情,道出心中之情。
竹琴的主要器樂,一是琴筒,二是簡板。琴筒是竹筒蒙上魚皮,用手敲擊,發出“磅磅”清脆之聲,清澈響亮。因此,竹琴在湖南、湖北一帶,又叫魚鼓。
簡板,則是兩塊竹片,打擊而用,常發出“嗞嗞”之聲。
因此表演竹琴時,琴聲聽起來像“嗞磅磅”,故竹琴又叫“嗞磅磅”,現萬州民間,人們仍然叫竹琴為“嗞磅磅”。
清代,竹琴流傳到四川。清嘉慶元年,即公元1796 年,萬州區北山觀道人王道合,創立了川東竹琴曲種,萬州漸漸形成和重慶、成都分庭抗禮的地域竹琴中心。竹琴有兩大流派,一是川西的大調,接近川戲,二是川東的中和調。
藝人演唱之時,像閑庭由步,坐、站、行均可,從容優雅。據全國竹琴傳承人劉國福講,竹琴在曲藝中十分高雅,創作和表演都要有相當高的文化修養。
簡板一打,鼓筒輕敲,全場頓時就像森林般安靜。竹琴的唱詞,有十字句——三三四的節奏,七字句——二二三的節奏,有說有唱,有白有歌,咿咿啞啞,或敘事,或抒情,無不讓人沉浸在一種藝術氛圍當中。

竹琴表演 攝影/謝長白
我認識的竹琴藝人蔣其書,其父親愛坐茶館,他打小跟班似的相隨,耳濡目染,喜歡上了竹琴。據說,他父親能記得的竹琴劇目不下于50個。1973 年,蔣其書拜萬州楊裕國為師。師父楊裕國酷愛戲曲、民間文化藝術,一生專事竹琴藝術研究、演出,繼承傳統竹琴中河調一派,對傳統竹琴藝術作了許多革新——吸收戲曲、民間小調的藝術養分于竹琴之中,將傳統竹琴的“九板十三腔”,發展為20 多種唱腔,30 余種板眼。楊派是萬州竹琴大流派,能演唱90 余場竹琴劇目,很多名家都出身楊派。蔣其書學會竹琴表演后,曾經在船上賣藝為生。從萬州港出發,一直到峨眉山。從川江,到岷江。他說,當時的收入,一天有十多塊,比上班高出好多倍。
竹琴最興旺的年代是民國時期。那時,報紙是文化人看的,收音機是奢侈品。因此,像竹琴、評書、猴戲等大眾化的藝術形式,更受歡迎。1930 年,萬州西山路鄧錫光茶館成立“萬縣竹琴公會”。1938 年,萬州公瓦溪馮作然茶館成立“萬縣竹琴會”,分東西城(以萬安橋為界)兩處演唱,幾百人的茶館內,座無虛席,盛況空前。萬州,是渝東竹琴中心。
1958 年,萬縣市曲藝團成立,從此竹琴由茶館走進了劇場。現在萬州的南浦劇場,周六周日兩場文藝演出,竹琴是必有的節目。近年來,萬州成長出了一批年輕的竹琴藝術家。
2008 年,“四川竹琴(重慶)被國務院列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三峽曲藝傳承保護中心(三峽曲藝團)作為項目保護單位,共搜集多篇傳統竹琴唱篇。川渝兩地市四個國家級竹琴傳承人中,萬州占三個——華國秀、吳卡婭、劉國福。
我打小喜歡川戲。1978 年,我的小學同學王儉,被崇慶縣川劇團招去當學員,把我羨慕得不得了。
到我讀高中時,王儉已登臺演出,而且年少英俊,扮相風流。角色是楊宗保、岳云、羅成這類少年英雄,更讓我心生仰慕。縣川劇團和我讀書的崇州一中相距僅半里路,因此我常去找他玩,他就讓我躲在劇場,看“抹和”戲。我印象較深的有《柜中緣》《柳蔭記》《白蛇傳》《寶蓮燈》《楊家將》等。
川戲又叫川劇,有據可考,始于清中葉,已有了300 多年歷史。它所包含的各種聲腔,早在明代的戲班里就己經在四川各地出現了,起源甚至可追溯到晚唐“雜劇”和南宋“川雜劇”時代。川劇擁有昆、高、胡、彈、燈等五大聲腔,臉譜形象豐富,角色(行當)生、旦、凈、末、丑俱全,絕活“變臉”“滾燈”頗具影響,鑼鼓更是精妙絕倫。
我特別喜歡川戲的變臉。有次看萬州川劇團演《白蛇傳·金山寺》,缽童出場與白蛇搏斗,演員先是以綠藍相間的臉譜亮相,在跟白蛇的打斗中,依次變為紅臉綠眉、藍臉金眉、黃臉、白臉黑眼、白臉笑眼,把我看呆了。

萬州川劇《鳴鳳》 攝影/謝長白
晚清時期川戲流入萬州。宣統年間,萬州城區就有“民勝班”“同生班”演出川戲。民國時期,從上海、重慶來萬州演出川戲的名角兒,數不勝數。像大名鼎鼎的川戲花旦薛艷秋,就曾兩次來萬州登臺亮相。
1952 年,從忠縣來萬州演出的一個行當不齊、班底不厚的民間川戲班子,成為后來“萬縣市川劇團”的班底,更名為“萬縣市新生職業川劇團”。1953 年政府接管,易名“四川省萬縣地區民營公助川劇團”,然后再四處搜尋民間川戲高人,培訓演出骨干。從此,川戲在萬州,越演越火。
川戲是研究萬州人文歷史的重要依據,是承載萬州風土人情、生活習俗的載體。萬州人喜歡川戲,因為川戲的高腔、鑼鼓火爆熱烈,很契合萬州人的性格。
1973 年,我讀小學二年級,老師教唱《我的祖國》:“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我家在川西平原,沒有大河。所以一直心里想:一條大河是哪條河呢?
1981 年我到萬州讀書,第一次見到了長江,心里猛然一驚:這就是大河!
此后多年來,我在長江邊生活,在長江上出行。長江,已融進我的血脈。很多個下午,我在紅沙磧濕地公園,在櫻花渡公園,在南山公園,步行觀長江。
2018 年,萬州決定把“三峽國際旅游節”的文藝演出,獨立出來成為“世界大河歌會”。以“大河之歌”為主題,邀請世界著名的與江河流域文化有關的國家合唱團或表演藝術家,演繹世界江河名曲,展現長江文化和世界江河情懷。

雖然“大河之歌”世界早有,但在中國,這是首創。
2018 年11 月8 日19:30,首屆“世界大河歌會”開演。大河歌會的主題,當然是歌唱世界上的大河之魂。從非洲的尼羅河,到美洲的密西西比河,到歐洲的伏爾加河。最讓人激動的,是我們的母親河長江。著名男高音歌唱家戴玉強領唱《百里三峽美如畫》,全場掌聲雷動。
大河的命運,也就是人類的命運。
平湖美,夜色下的平湖更美。光、聲、色交織形成一座五彩斑斕的江城,人們在享受音樂會的同時,將夜幕下的萬州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