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香里讀桂花

文 孫昌建

《我是陳桂花》

作 者：陳曼冬

出版社：文匯出版社

簡 介：桂花既是芳香撲鼻的季節饋贈，也是一種溫馨而甜蜜的隱喻。本書選取作者近幾年的散文作品共五十余篇，分為“桂花”“陳·桂花”“桂花·陳”和“我說陳桂花”四個部分，將細碎過往與繽紛現實靈敏打通，將自然抒寫與獨特體驗無間結合，字里行間躍動著智慧、熱情、溫暖、善良、情趣。

數年前，我寫過一篇關于陳桂花的文字，發在微信朋友圈，一時獲不少轉發和點贊。陳桂花名氣大，而我那文字又有點新意，兩者一結合，恰似“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現在，陳桂花出版了她的散文集《我是陳桂花》，她在贈我的扉頁上寫了“桂花香里讀桂花”七個字，地點是靈隱天竺路某處的某棵桂花樹下。當時，她還從包里拿出一小瓶香水灑了幾滴，又灑了幾瓣桂花上去。當我用手機拍下幾張照片，也算是完成了一次分享新書的行為藝術。是的，行為藝術，這是陳桂花喜歡的一種方式。

散文難寫，文無止境，從《史記》到《古文觀止》，從《理想國》到《瓦爾登湖》，有一長串經典的作品。散文的標準是多元的，多元有時又意味著沒有標準。這本來是一件開放的好事，但是人們往往習慣了要有標準答案。于是，你說散文要像旭日一般噴薄而出，他偏說要夕陽無限好；你說要像大海一樣洶涌，他偏說小溪潺潺亦很美。那么，陳桂花寫的是什么散文呢？

書中有一篇《咸鴨蛋》，我吃過陳桂花做的咸鴨蛋，那味道還真不錯，關鍵是那蛋黃還會冒油。要知道陳桂花生活的年代，跟汪曾祺生活的年代不可同日而語。汪老家鄉的高郵咸鴨蛋名氣當然很大，汪老寫美食的名氣似乎更大，但這是不是不給陳桂花機會了呢？不是的。因為大家都知道，陳桂花的真名叫陳曼冬，朋友圈里也有人戲謔地叫她“女特務”，不僅因為她的名字，還因為她的氣質。但就是這樣一個“女特務”，要在朋友圈中一直潛伏下來并得到承認，這是相當不容易的。她還養了一只叫“花小小”的貓，這好像是文藝青年的標配。

大家都知道，咸鴨蛋極其平常，陳桂花舍超市而不顧，偏要自己動手做，其中的原因之一，我想可能是有朋友送她鴨蛋，但你不也可以做番茄炒鴨蛋嗎？然而，陳桂花偏要去買高度白酒且準備好壇壇罐罐，非要親手嘗試一番，還要認真仔細地挑出“壞蛋”。我以為這是很難的事情，而且這一切行為，她都在微信上事先張揚了，只不過微信只是一點點“藥引子”，讓大家有了一點點期待，也讓我終于吃到了她親手做的咸鴨蛋。

這篇《咸鴨蛋》，讓我對陳桂花或陳曼冬的看法發生了變化。《咸鴨蛋》是如此，這本集子中的《烏米飯》也是如此，這還包括《粽子》和《折銀耳》在內。先是動手做，再是動手寫，先是讓物質成為想要的一種物質，再將物質升華成一種精神。如果說精神有點夸大的話，那至少是一種情趣吧。我以為，這是陳桂花散文的一個特色，天然去雕琢，質樸有風華。

事實上，一個人做點手工私食并不難，正如一個人寫幾篇散文也并不難，但要把這兩者結合在一起，卻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因為在我看來，私釀手工是最高境界，那么寫散文是不是也應該有點私釀的因素呢。這倒不是說一定要有秘方之類的，而是說每個人寫的文章，都應該有自己的氣息和氣質。

不過，也不要以為陳桂花的散文全是手工作坊的記錄，在《我是陳桂花》中，也呈現了相當優美文藝的景象。我有時也會這樣想，這一部分更多地是屬于那個叫陳曼冬的，我們在諸多場合看到她的身影，看到她主持、朗誦。工作著是美麗的，但又可能是毫無詩意的，但曼冬不僅能把事情做好，還把文章給寫好了，這真是相當不容易。

前人如講起梅花，常有諸多傲霜斗雪之類的溢美之詞，但桂花于我們來說，好像是越來越尋常了。之前，杭州有幾處賞桂勝地，現在小區里就能聞到桂香。陳桂花給了我們一個啟發，我們人人都是尋常人，生活在一個相對尋常的年代里，用尋常之心寫尋常之物，無論記游或采風、寫人或記事，雖然素面朝天，娓娓道來，但讀完能感覺出人如其文和文如其人。

陳桂花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敢于把自己的印記寫進去，比如書中有一篇寫到了大江東，她就寫了自己的母親。在宏大敘事中又有微觀的描述，于是，我們相信了那種宏大不是抽象的概念，因為它是有根基的。

桂花香里讀桂花，桂花捧出桂花酒。也的確，那一天在桂花樹下，一幫朋友是喝了兩瓶桂花酒的。對于品酒的人來說，那幾乎是可以一口喝掉的酒，但是對于此書的讀者來說，讀著《我是陳桂花》，喝著桂花酒，這個秋天和這本散文，也是“勝卻人間無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