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侯誅諸呂”事件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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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師范大學 齊魯文化研究院,山東 濟南 250014)
“絳侯誅諸呂”(1)“絳侯誅諸呂”一語出自《漢書·司馬遷傳》。是漢初發生的重要政治事件。漢高帝劉邦去世之后,嫡子劉盈即位,是為孝惠帝。惠帝仁弱,呂后借機把持朝政,打擊劉姓宗室,擴大呂氏外戚的勢力。惠帝死后,呂后更是違背高帝定立的白馬盟誓和“非劉姓不得為王”的約定,分封諸呂為王。呂氏外戚逐漸掌握了朝政大權,對內攘奪功臣們的權力和政治利益,對外抑制宗室,奪取劉姓諸侯王的封地,引起了功臣和宗室的不滿。由于呂后擅權,功臣們敢怒不敢言,不得不委曲求全以逢迎呂后。呂后去世后,呂氏外戚失去了核心領導,劉姓諸侯王覺得有機可乘,欲討伐諸呂。在此背景下,以周勃、陳平為首的功臣集團制定策略、聯合宗室、奪取軍權、發動政變,最終誅滅呂氏外戚集團,迎立代王劉恒為帝。縷析史料,“絳侯誅諸呂”事件的前因后果尚存在許多疑點,值得進一步探討。“絳侯誅諸呂”事件是功臣集團聯合宗室與呂氏外戚集團政治斗爭的結果,改變了漢初的君位繼承情況,對漢代政治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對于漢初中央王朝政治的情況,錢穆先生有言:“漢鑒于秦亡之速,變更秦法,稍稍復古,故以宗室、外戚、功臣三系與王室相夾持而為治,外既大封同姓為王國,與郡縣相雜,內則丞相、御史大夫諸要職……故外有封王,內有列侯,粗為等次,以相扶護。猶嫌王室單微,則援用外戚以為之輔。”[1]漢初成布衣將相之局,功臣于朝廷內部掌握朝政,塑造和治理平民的中央政府;宗室于朝廷之外,封地而為王、侯,與郡、縣相交錯,將皇室的影響擴及全國,藩屏中央;外戚與政治本無甚深的關系,漢代以前,外戚鮮于政治上有一席之地,漢高帝出自平民,王室單微,故借外戚勢力以扶持。可知,漢初政治中以功臣、宗室、外戚三方勢力最為重要。
高帝建立漢王朝之后,以前追隨他推翻秦朝、與楚軍作戰立下戰功的主要人員都被封以爵位和食邑,成為軍功地主。如蕭何被封為酂侯、張良為留侯、陳平為曲逆侯,并形成了一個政治團體,他們籠統地被稱為功臣集團。絳侯周勃即是功臣集團中的重要成員,班固在《漢書·司馬遷傳》中說:“絳侯誅諸呂,權傾五伯。”絳侯即周勃,沛郡豐縣人,曾追隨漢高帝起兵反秦,參加楚漢戰爭,屢建戰功。漢高帝六年(公元前201年),周勃因功被封為絳侯。惠帝時蕭何、曹參等人相繼去世后,周勃憑借其軍功、爵位和資歷成為功臣集團首屈一指的人物。
楚漢相爭之際,劉邦欲借韓信、英布、彭越等人的軍事才能和勢力打敗項羽,不得不許諾封韓信等人為諸侯。項羽覆滅之后,韓信等異姓諸侯王既已無用武之地且成為中央政府之威脅,遂遭劉邦誅滅。劉邦既已誅滅異姓諸侯王,遂以自己的近親取代異姓為諸侯王,令他們鎮守地方,如劉邦封其二哥劉喜為代王、弟劉交為楚王、同宗劉賈為荊王、長子劉肥為齊王。此后,劉邦漸次以諸子、宗親為諸侯王,借以管轄和控制地方,晚年更立白馬盟誓,規定非劉姓不得為王。劉姓諸侯王所轄封地占有當時漢王朝領土的一半以上。
諸呂即呂氏外戚集團,指漢高帝皇后呂后的家族勢力。在惠帝、少帝時期呂氏外戚勢力膨脹,掌控朝政,司馬遷《史記》稱之為“諸呂”。據《史記·呂太后本紀》載,高帝時呂后家族中已經有人被封為列侯。這在《漢書》中也能夠得到印證,《漢書·高后紀》言:“佐高祖定天下,父兄及高祖而侯者三人。”呂后父兄因堅定支持和追隨劉邦推翻秦朝,漢高帝在建立漢朝后封呂后的父親呂文為臨泗侯,長兄呂澤為周呂侯,次兄呂釋之為建成侯。呂澤死后,長子呂臺被封為酈侯,次子呂產封為交侯。此時,功臣、宗室、外戚三股勢力尚能相安無事,朝局能保持相對穩定。
對“絳侯誅諸呂”這一史事的記載,史料詳見于司馬遷《史記·呂太后本紀》和班固《漢書·高后紀》中,散見于漢高帝、漢文帝、周勃、陳平等人的紀、傳中。對比《史記》《漢書》所見材料,班固所記條理明晰,然失于簡略;司馬遷所記詳細豐富,然失于混亂。司馬遷距誅諸呂一事發生的時間不遠,對于一些事實恐不能盡言;班氏以后人眼光敘述前事,較為客觀。故對“絳侯誅諸呂”一事須結合《史記》《漢書》綜合進行分析,方能得出較為客觀準確的結論。
高帝去世后,呂后擅權專制。此時高帝功臣中的蕭何、曹參等人還沒有去世。由于以蕭何、曹參等為首的軍功集團勢力強大,難以撼動,呂后不得已暫時將斗爭的矛頭指向劉姓宗室,并力圖剪除劉姓諸侯王,削弱高帝諸子對自己及惠帝的威脅。高帝死后不久,呂后即毒殺趙王如意,徙淮南王友為趙王,立魯元公主之女為惠帝皇后。惠帝二年(公元前193年),呂后給齊悼惠王下毒,齊王為自保被迫交出城陽郡給魯元公主為湯沐邑才得以免死。至此,外戚勢力陡然上升,朝堂上功臣、宗室、外戚三方勢力的平衡終為呂后所打破。
惠帝死后,呂后欲立諸呂為王,丞相王陵以“高帝刑白馬盟曰‘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回應[2]400。左丞相陳平、太尉周勃則察言觀色,對呂后曲意逢迎,以“今太后稱制,王昆弟諸呂,無所不可”對之[2]400。對此清代學者王鳴盛評論:“然其始惠帝崩,高后哭泣不下,此時高后奸謀甫兆,使平、勃能逆折其邪心,安見不可撲滅者?乃聽張辟疆狂豎之言,請拜產、祿為將,將兵居南北軍,高后欲王諸呂,王陵守白馬之約,而平、勃以為無所不可,然則成呂氏之亂者平、勃也。”[3]王鳴盛所論重在強調陳平、周勃逢迎呂后,促進了呂后封諸呂為王這一決策成為事實。然而王氏所論難以服眾,王陵作為高帝功臣,居丞相之位,楚漢相爭時曾護送劉邦家屬,于呂后有恩。王陵搬出漢高帝定立的白馬盟誓尚且無法說服呂后,那么同樣作為高帝功臣的陳平、周勃又怎么能說服呂后呢?可見呂后已決意立諸呂為王。陳平、周勃作為高帝手下老臣,思慮深遠,政治經驗豐富,自然明白呂后的真正意圖。陳平、周勃之所以假意逢迎,贊同諸呂封王,實是為了韜光養晦,等待時機,鏟除呂氏外戚集團,重新奪回被呂氏外戚把持的軍權和政權,迎立劉氏為王。
呂后欲封諸呂為王,首先是追封呂澤為悼襄王,擴大功臣封侯的范圍,繼而“先立孝惠后宮子強為淮陽王,子不疑為常山王,子山為襄城侯,子朝為軹侯,子武為壺關侯”[2]401。最后,呂后暗示大臣請立諸呂為王,“乃立兄子呂臺、產、祿、臺子通四人為王,封諸呂六人為列侯。語在《外戚傳》。”[4]95對此,《漢書》所記不甚清楚,《史記》記載則較為詳細,《漢書》將諸呂封王一事置于孝惠帝諸子封王之前敘述,對于諸呂封王的時間也是語焉不詳。參照《史記》所載,呂后以孝惠帝諸子封王正是為諸呂封王做準備,可知班固所記時間應當是不準確的,這或是因其記載的方式有問題。錢大昭、王先謙等人對此有注釋,據錢大昭注:“封年不同,此總敘之。”[5]王先謙注:“此言六人為列侯,亦總敘之。呂祿為胡陵侯,續建成侯釋之后,呂媭乃婦人,不在六人之數。”[5]可知呂氏封侯人數當不止六人,司馬遷《史記·呂太后本紀》更記載呂氏另有諸侯丞相五人。此為呂氏外戚集團勢力急劇上升之階段。
在呂氏外戚集團勢力上升的過程中伴隨著呂后對劉姓諸侯王的打擊。《史記·呂太后本紀》記載,高后七年(公元前181年)正月丁丑,趙王幽死。六月,梁王被逼自殺。“九月,燕靈王建薨,有美人子,太后使人殺之,無后,國除”。呂后剪除劉姓諸侯王正是為“王諸呂”而騰出地盤[6]。呂后封呂產為太傅、呂臺為呂王、外孫宣平侯張偃為魯王、武信侯呂祿為趙王、東平侯呂通為燕王、呂莊為東平侯,呂氏外戚集團的實力得以增強。呂后在打擊劉姓諸侯王的同時,通過姻親關系拉攏部分劉姓皇族,擴大封侯的范圍以拉攏臣僚。如以呂祿女嫁朱虛侯劉章,呂媭女嫁營陵侯劉澤,更立劉澤為瑯邪王。呂后夢遇蒼狗而病后,更是進一步擴大封侯,拉攏朝臣,乃至“諸中宦者令丞皆為關內侯”。這正是呂后欲皆擴大分封列侯之機,廣布恩澤,擴大呂氏外戚集團的勢力,為自己死后確立呂氏家族不可撼動的地位做準備。
呂后令呂祿控制北軍,呂產控制南軍,高后七年(公元前181年),“以梁王呂產為相國,趙王祿為上將軍。”[4]99宋代史學家劉攽引《漢書·外戚傳》注釋呂產、呂祿將南北軍一事,證明此事時間有誤,王先謙以“總敘之詞”駁之。然而,參照《史記》《漢書》兩書,則《漢書》呂產為相國一事在呂后未去世之前,《史記》則記呂產為相國是高后遺詔,甚為可疑,然而劉攽、王先謙二人均無注釋。結合《史記·呂太后本紀》原文,呂后死前賜諸侯王各千金,將相列侯郎吏皆賜金,以呂產為相國,呂祿女為帝后,正是防備其死后呂氏集團地位發生動搖之舉,班氏總敘之,故有此誤。通過這些舉措,呂后不僅掌握了都城的兵力,并且將重要的軍權全部納入呂氏一族的手中,呂氏外戚集團勢力達到頂峰。此時的呂氏外戚集團除了呂氏家族成員,還包括被拉攏的劉氏宗親及部分大臣、郎吏、宦者,呂氏家族權勢達到了頂峰。
有學者認為諸呂并未擅權,理由是除了呂產擔任相國、呂祿為上將軍、呂更始為衛尉,呂氏家族在朝廷中擔任要職者并不多,更多的是封為諸侯王和列侯。這一時期的政治舉措主要是由呂后主持,只可以叫作女主專制而算不上是外戚干政擅權[7]。這種說法看似有些道理,但是結合當時的史實,呂氏家族成員在中央已控制了守衛宮廷的軍隊和長安的南軍、北軍。呂產貴為相國,控制朝政。呂氏家族拉攏了部分大臣、宦者。在地方,呂氏家族成員或為王,或為侯,控制了漢朝的部分封地,掌控地方的政權和軍權。呂氏外戚集團與后世外戚干政的具體情況的確存在著不同。后世的外戚干政往往是由皇后或者太后母家的兄弟子侄掌控朝政,皇后和太后則常常居中策應,而呂氏外戚集團卻是由精明強干的呂后直接操控朝政。然而這并不能改變其外戚干政的本質,至少在呂后死后到呂氏家族覆滅的短時間內呂氏家族還是掌控著漢朝的軍權和政權。更為嚴重的是,呂后立名義上為惠帝子的呂氏子為少帝,此舉表明呂氏外戚欲取代劉氏,這更坐實了呂氏家族是擅權干政的外戚集團。
《史記》與《漢書》皆記載,呂后死后,呂祿、呂產等人謀作亂。“當是時,諸呂用事擅權,欲為亂,畏高帝故大臣絳、灌等,未敢發”[2]406。“上將軍祿、相國產顓兵秉政,自知背高皇帝約,恐為大臣諸侯王所誅,因謀作亂”[4]100。《史記》《漢書》都明確記載諸呂欲謀作亂,呂氏外戚考慮諸呂封王違背漢高帝定立的白馬盟誓不具備合法性,清算恐是早晚的事,因而畏懼諸侯大臣,深感不安。如果要保證呂氏外戚自身的安全和權勢,只有發動政變作亂一條路可走。這一理由貌似合情合理,然而,若仔細思量,可發現這個說法疑點重重,經不起推敲。對此,吳仰湘亦有此認識[8]。
關于諸呂謀劃作亂一事,主要疑點有四:其一,呂后在世時尚且顧忌功臣集團力量強大,不敢輕舉妄動,呂后去世后呂氏外戚集團失去了核心人物,應該更不會貿然行動謀劃作亂。其二,《史記·呂太后本紀》和《漢書·高后紀》中對諸呂如何謀作亂及具體行為表現均無詳細描述,甚至可以說是語焉不詳,反而對功臣集團謀劃如何誅殺呂氏外戚集團的內容敘述詳細,在功臣集團誅殺諸呂的時候,呂氏外戚似乎是毫無防備,完全處于被動的狀態,不免反常。其三,周勃與陳平設計扣押曲周侯酈商,令酈商之子酈寄去欺騙呂祿。酈寄勸說呂祿盡快回到封地并把將印交還給太尉周勃,避免被大臣和諸侯猜忌,呂祿認為酈寄說得對,想要按照酈寄說的做。而呂產和諸呂老人的反應居然是“或以為便,或曰不便,計猶豫未有所決”[2]408,這些表現哪里像是謀反的樣子?諸呂如謀劃作亂肯定不會通過交出兵權、前往封地來消除大臣和諸侯的懷疑,諸呂老人也不會如此猶豫不決。其四,《史記》記載劉章因妻子是呂祿的女兒,得知呂氏外戚計劃作亂,于是告知其兄齊王。諸呂如謀劃作亂,事關機密之事,諸呂應當不會不考慮到這一點,怎會讓消息輕易地泄露。綜合以上四點,諸呂謀作亂一事應是子虛烏有,可能是功臣集團為鏟除呂氏外戚集團尋找的托詞。
《史記·呂太后本紀》記載朱虛侯劉章因其婦為呂祿女,因而得知諸呂將要作亂,于是告知其兄齊王。齊王“遂發兵東,詐奪瑯邪王兵,并將之而西。”誅諸呂事件遂拉開序幕。齊王發各諸侯王書信,以諸呂殘害劉姓諸侯王、專權、違背高祖“非劉氏不得為王”的約定等罪名聯合諸侯討伐呂氏。呂氏外戚集團中并無良將,呂祿、呂產等不似其父輩,未經沙場,不知兵謀,竟派遣灌嬰領兵擊齊,此為呂祿、呂產等人政治經驗幼稚之處。《漢書·高后紀》記“嬰至滎陽,使人諭齊王與連和,待諸呂變而共誅之。”對此,王鳴盛有詳細的論述:“齊王之殺其相而發兵奪瑯琊王兵,并將而西也,此時呂祿獨使嬰擊之,嬰,高帝之宿將,諸呂忌故大臣,而危急之際,一旦假以重兵,此必嬰平日偽自結于呂氏,若樂為之用者,而始得此于祿。既得兵柄,遂留屯滎陽,待其變而共誅之。”[3]王氏此言頗有道理。呂氏外戚集團素來對高帝功臣心存忌憚,甚至欲除之而后快。灌嬰作為高帝宿將,曾跟隨劉邦平定三秦,后統率漢軍騎兵追隨韓信平定河北,在平齊戰爭、垓下之戰中立下赫赫戰功,賜爵潁陰侯,食邑兩千五百戶。而呂氏外戚集團在面對齊國等諸侯發兵西進的危急時刻,居然派遣屬于功臣集團的老將灌嬰前去平叛。首先,這說明了諸呂對于灌嬰軍事才能的肯定。漢朝建立之后,功臣中有能力的武將或被高帝誅殺,或老死,作為高帝騎將的灌嬰可謂是幸存老將中首屈一指的戰將,諸呂相信由灌嬰領兵必能平定諸侯國的軍隊。其次,更說明了諸呂對于灌嬰的信任,一方面可能是諸呂平日留心對灌嬰的拉攏,另一方面也應有灌嬰個人對諸呂的假意逢迎。這或是灌嬰個人的委曲求全,等待時機之舉;或是功臣集團集體定下的計劃,把灌嬰作為功臣集團打入諸呂內部的臥底,目的就是等待時機,里應外合,誅滅呂氏外戚集團。
其時,灌嬰雖已停兵不前并與齊王講和,但時時都有反戈一擊的可能。盡管諸呂仍然沒有擺脫外部勢力的威脅,但此時呂氏外戚集團的勢力依舊不可小覷,“趙王祿、梁王產各將兵居南北軍,皆呂氏之人。列侯群臣莫自堅其命。太尉勃不得入軍主兵”[2]407。功臣集團如果無法掌握軍權就無法誅滅諸呂,呂氏外戚集團也難以傾覆。這看似是一件極難做到的事情,然而陳平、周勃等人皆久經戰陣,老謀深算,有著豐富的軍事、政治經驗。經過謀劃,周勃、陳平決定以酈商之子酈寄為突破點,扣押酈商,令酈寄誆騙呂祿交出兵權,返回封國。后在郎中令賈壽、典客劉揭的勸說下,“呂祿以為酈兄不欺己,遂解印屬典客,而以兵授太尉”[2]409。此為呂祿等不明政治、不知形勢之處。蟄伏已久的絳侯周勃得到兵權之后馬上顯示出自己的真實意圖,《史記·呂太后本紀》記載周勃掌握軍權后,行令軍中曰:“‘為呂氏右袒,為劉氏左袒。’軍中皆左袒為劉氏。”周勃徹底掌控了北軍。
控制住北軍之后,陳平令朱虛侯劉章輔助周勃,周勃令劉章監軍門,東牟侯劉興居在宮內作為內應,于此可見高帝功臣勢力與宗室在誅諸呂一事上達成一致。呂產尚不知北軍已被周勃控制,進入未央宮。朱虛侯劉章率領千名士卒攻入未央宮掖門,斬殺了呂產、奪取了節信、殺長樂衛尉呂更始。得知呂產已死,周勃言:“所患獨呂產,今已誅,天下定矣。”[2]410可見周勃認為呂氏家族中呂產最難對付,其身處宮中,位列相國,有很高的政治影響力,呂產一死,大局已定。“遂遣人分部悉捕諸呂男女,無少長皆斬之。辛酉,捕斬呂祿,而笞殺呂媭。使人誅燕王呂通,而廢魯王偃”[2]410。《漢書·高后紀》作“辛酉,殺呂祿,笞殺呂媭。分部悉捕諸呂男女,無少長皆斬之。”然而《史記》所載搜捕斬殺諸呂男女一事在殺呂祿、呂媭之前,大約《漢書》對相似的歷史事件往往總敘概括,所以常常語焉不詳。至此,諸呂勢力覆滅,劉氏諸侯王得以復立。諸呂幾乎盡為功臣與宗室的聯合勢力所剿殺。對此,錢穆先生言:“呂后之卒,宗室、功臣內外相結,鋤去諸呂,而迎立代王,則利其外家勢弱,出中央功臣一系之意。其時則外戚一系勢力最衰。”[1]可知,功臣集團與宗室因在政治利益上達成一致,遂以功臣勢力為主謀,聯合而誅諸呂。外戚勢力既已被消滅,功臣、宗室、外戚三方平衡之勢遂更被打破。
誅殺諸呂除了周勃、陳平等人以諸呂作亂為由外,另一個常常被人們當作合法依據的是劉邦臨終之前曾托孤于周勃,且言“安劉氏者必勃也”[2]392。然而此語頗為可疑,如果《史記·高祖本紀》為真的話,那么在高帝去世之前就已經料到自己死后朝局會發生變化,而且能安定朝政的人是周勃,這樣的理解顯然難以服眾。那么,我們或可推測高帝死前對絳侯周勃確有夸贊之語,但“安劉氏者必勃也”應不存在,這并不一定指誅諸呂一事,或是誅諸呂之后后人對其的美化之語。對此,石國輝有詳細的論證,頗有見地[9]。
功臣集團既已將諸呂及其黨羽誅殺殆盡,本該輔佐少帝穩定、恢復朝政。然而,疑點重重的是,諸大臣卻暗中謀劃廢少帝劉弘,另立新帝,理由是“少帝及梁、淮陽、常山王,皆非真孝惠子也。呂后以計詐名他人子,殺其母,養后宮,令孝惠子,立以為后,及諸王,以強呂氏”。大臣們認為少帝不是惠帝之子,所以要廢少帝。然而前文記“太后欲王呂氏,先立孝惠后宮子強為淮陽王,子不疑為常山王,子山為襄城侯,子朝為軹侯,子武為壺關侯”。又“二年,常山王薨,以其弟襄城侯山為常山王,更名義”[2]403。后少帝劉強因惹怒呂后被幽殺,“五月丙辰,立常山王義為帝,更名劉弘”。若按此說來,少帝劉弘應是孝惠帝真子,又何來少帝非真孝惠帝子的疑惑?對此,清代史學家趙翼言:“《漢書·呂后紀》,孝惠帝張后無子……,大臣以弘及三弟皆非孝惠子,共誅之。由前所書,則強等孝惠帝后宮子也;由后所書則皆非孝惠帝子也,此已屬互歧。且前所書恒山王則不疑也,弘則襄城侯也……,因常山王(即恒山王)不疑薨,以山改封常山王,更名義,后立為帝,又名弘,始覺了了。”[10]據趙翼所論,我們可知少帝劉弘本為襄城侯,后來改封常山王,最后被呂后立為少帝,然而趙甌北所論不過沿襲西晉晉灼《漢書集注》的說法,無甚新意,并未解決少帝劉弘的本來身份問題。
清末學者周壽昌引《漢書·五行志》云:“皇后亡子,后宮美人有男,太后使皇后名之而殺其母。惠帝崩,嗣子立,有怨言,太后廢之,更立呂氏子弘為少帝。”[11]楊樹達按:周說是也,大臣所指少帝非劉氏者,乃指呂氏子弘言。《南越傳》載文帝與南越王書云“乃取他姓子為孝惠皇帝嗣”[11]。漢文帝劉恒在書信中將此事告知異國的國王,此事當非空穴來風。如此,后一位少帝劉弘有可能不是孝惠帝的兒子,而是呂氏家族的成員。學者王繼如進一步探討后認為“強、不疑、弘、朝、武均非孝惠帝子”[12]。諸大臣言:“今皆已夷滅諸呂,而置所立,即長用事,吾屬無類矣”。少帝劉弘是呂后以呂氏家族的人冒立,不是惠帝子,并非劉姓,代表了呂氏外戚集團的利益。所以無論從維護劉氏政權還是保護功臣集團自身利益的角度考慮,誅殺并非劉姓的少帝和諸王都是功臣集團必須要做的。這也就涉及誅諸呂的直接目的之一,即擁立高帝真正的后裔為皇帝。至此,諸呂勢力完全被殄滅,“絳侯誅諸呂”事件才得以真正結束。
誅諸呂事件后代王被擁立為帝,宗室中立有大功的齊王一系被排除出皇帝繼承人的考慮范圍。此時,功臣、宗室、外戚三系之勢力中,外戚已遭消滅,宗室為政治斗爭經驗豐富的功臣集團所排擠,功臣一系大有獨尊之勢。
“絳侯誅諸呂”事件對漢初政治產生了重大的影響。首先,改變了漢初的君位繼承情況。皇帝的繼承人不再由呂氏外戚所掌控,皇位歸于出自高帝之子代王劉恒,避免了劉姓政權落入異姓的手中。同時,對皇權構成威脅的外戚勢力被消滅,地方諸侯因受到功臣的排擠對皇權的威脅也降低了。其次,維護了漢高祖劉邦定立的白馬盟誓的權威。誅諸呂事件是周勃、陳平等人對漢高帝劉邦定立的“非劉姓而王者,天下共擊之”約定的踐行,起到了震懾的作用,異姓不得封王成為一條鐵律。再次,有利于穩定政局,保持經濟平穩發展。漢初,經過秦末及楚漢戰爭,社會遭受巨大的破壞,急需恢復生產,發展經濟。功臣集團以巧妙的方式解決了外戚的問題,避免了地方諸侯王以外戚為借口對朝廷構成威脅,維護漢朝政權的穩定。最后,功臣集團恢復了對朝政的掌控,維護了軍功地主自身的政治和經濟利益。誅諸呂事件后誅殺呂氏外戚有功的人員都得到了封賞,呂氏外戚對功臣集團的威脅不再存在,功臣地位得到進一步提升。同時,也為此后皇帝與功臣的矛盾埋下了隱患。在呂氏外戚被消滅之后,周勃、陳平等功臣的權力炙手可熱,甚至可以決定君位的繼承,不免要引起君主的忌憚,采取一系列措施削弱功臣的權勢。
“絳侯誅諸呂”事件對中國古代的政治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尤其與此后的外戚政治和權臣政治存在密切的關系。外戚、功臣在本質上是朝堂上的不同勢力,但在具備某些條件或者特殊的情況下外戚、功臣都容易導致權臣政治。西漢末的王莽,東漢的鄧騭、梁冀即是外戚式的權臣,他們常因聯姻而位高權貴,并常常希圖依靠與皇室的持續通婚保持自己的權勢和地位,其為人行事往往囂張跋扈;功臣式的權臣如漢末的曹操、東晉的桓溫等人,他們常常以武人起家,建立功勛,最終成為權臣,有些甚至逼迫君主禪位;外戚式的權臣和功臣式的權臣并非矛盾的、分離的,甚至時有合流之勢,如西漢的霍光,既建立功勛又兼外戚之貴。這未必稱得上是歷史規律,但恰恰是漢初的誅諸呂事件奠定了這樣一種基調。
功臣集團通過聯合劉姓宗室、使用計謀、采取一系列的手段誅滅了呂氏外戚,其事實的真相和細節或許未必盡如《史記》《漢書》等典籍的記載。但無論誅諸呂事件是功臣集團聯合宗室做出的正義斗爭,還是功臣集團聯合宗室發動的一場誅殺外戚的陰謀政變,其造成的結果和影響大體是客觀存在和毋庸置疑的。通過對“絳侯誅諸呂”這一事件的考察,我們或可一窺中國古代政治的發展脈絡,發現一些歷史的共性,有利于更好地對歷史事件做出一些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