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清(西華師范大學,四川 南充 637009)
殷墟婦好墓,位于安陽市殷墟宮殿宗廟遺址的西南側,于1976年被發掘。婦好墓屬于殷墟文化二期,墓主人為殷王武丁的配偶婦好,是殷墟發掘以來唯一保存完整的商代王室成員墓葬。婦好墓共出土40件青銅爵,其工藝、造型等都已比較成熟。“爵”的定名始于宋人,其形體主要特征有:較深的筒狀腹,口緣前有為傾倒液體用的長流口—“流”,后有呈尖狀的“尾”,流上近于口緣處或偏靠流一側的口緣上立有兩個“柱”,器腹一側有把手“銴”,腹底有3個尖而高的“足”[1]。40件青銅爵的大體形制就如朱鳳瀚先生所述。40件青銅爵銴內有不同的銘文。據此特征,筆者在發表婦好墓發掘成果時,將40件青銅爵分為了6個類別。
銅爵和觚是商代高規格墓葬中常見的組合。學界通常認為,同一商墓出土的青銅爵和觚應是配套的,并且數量呈對等關系,套數越多,擁有者身份地位越高。
考古工作者在發掘婦好墓時根據銘文將那40件青銅爵劃分為6種形式,并沒有對其做等級高低的區別。岳洪彬在《論婦好墓隨葬銅觚爵的配制及相關問題》一文中,對于殷墟婦好墓中出土的銅觚和銅爵進行了等級分類。岳洪彬先生有提到,晚商時期的銅觚根據是否有扉棱以及扉棱的狀態可以劃分為3種:一是無扉棱;二是腹部和圈足有扉棱,通常人們稱之為“半扉棱”;三是通體扉棱。無扉棱者規格最低,半扉棱者規格高于前者,通體扉棱者規格是最高的[2]。

圖1 銅觚
第一組,婦好大型爵,兩件,成對出土。質厚重,鑄作精美,極為少見。寬長流,尖尾,傘狀柱,深腹卵形底,獸頭銴,三棱形錐尖實心足。腹有扉棱3條,流、尾下也各有1條扉棱。流下飾蕉葉紋,尾下飾大三角形紋,口下有7個小三角形紋,其下接飾鳥紋兩組,腹飾饕餮紋兩組。銴內壁銘有“婦好”二字。第一組青銅爵,成對出土,其體積在青銅爵中是極其罕見的,其他爵大多二十幾厘米,而這兩件在37厘米左右,單論體積就已頗具氣勢。通高37或38厘米,壁厚0.6厘米,足高17.4厘米左右,重4.4公斤。婦好大型爵之所以是最高規格的禮器,是因為它通體布有扉棱,紋飾精美,制作精良,重量達4.4公斤。

圖2 婦好大型爵
第二組,婦好平底爵,10件。長流尖尾,傘狀柱,圓腹平底,獸頭銴,三棱形錐尖實心足,腹有扉棱3條,流、尾下也各有一條扉棱。流兩側各飾夔紋,流、尾、口之下分別飾以蟬紋,頸有長尾對夔紋,腹飾夔紋。銴內有銘“婦好”二字。通高25.7~26.9厘米,壁厚0.5厘米左右,足高11.4厘米左右,重1.6公斤左右。第二組婦好平底爵較第一組規格較低,但是相對于其他青銅爵來說已經是比較高的了,它也是通體扉棱,紋飾精美,其體積和重量較其他青銅爵高出一截。
這兩組青銅爵規格較高,銴內有銘“婦好”二字,直接與墓主人相關,是獸頭銴,其他的都是半圓形銴。
第三組,平底爵,9件。窄流尖尾,菌狀柱,粗腹平底,半圓形帶狀銴,三棱形錐尖實心足,腹有扉棱三條。流下飾葉狀紋,尾飾大三角形紋,口下飾小三角形紋,下接云雷紋一周,腹飾饕餮紋。銴內有銘三字。通高22.3~23.5厘米,壁厚0.3厘米左右,足高11厘米左右,重1公斤左右。
第四組,亞其平底爵,9件。形制與第三組爵極其相似。流下飾葉狀紋,口及尾下均飾三角形紋,頸有一周云雷紋,腹飾饕餮紋。通高22.4~23.3厘米左右,壁厚0.3~0.4厘米,足高11厘米左右,重1公斤左右。第三組和第四組形制極為相似,半扉棱,體積和重量較第二組少一截,紋飾也較精簡。
第五組,束泉卵形底爵,9件。窄流尖尾,菌狀柱,半圓形帶狀銴,深腹卵形底,三棱形錐尖實心足,腹有扉棱三條。鑄紋細淺,流、尾下均飾葉狀紋,口下飾小三角形紋,腹飾饕餮紋。銴內有銘“束泉”二字。通高18.9~20.0厘米,壁厚0.3厘米左右,足高10.5厘米左右,重0.8公斤左右。
第六組,卵形底爵,一件。形似第五組,下腹較鼓,流較平,腹部只有一條扉棱,流、口及尾下均無紋飾,腹有饕餮紋。銴內有銘二字。通高20.4厘米,壁厚0.4厘米,足高10.9厘米,重0.95公斤。第五組青銅爵與第六組相比,通高較矮,壁薄,重量輕,但是紋飾精美;而第六組青銅爵僅一件,較第五組青銅爵腹有3條扉棱,第六組青銅爵只有1條扉棱,且僅腹部有紋飾。
殷墟婦好墓隨葬器物中的絕大部分應是墓主人生前通過各種手段逐步積累起來的,少數則是墓主的后人為墓主所做的祭器和明器。規格最高的是墓主生前自作的器物,兩件婦好大型爵和10件婦好平底爵;其次是墓主母族為她所作的器物,為C組的9件平底爵;規格較墓主母族所作器地位低的是方國的貢品,9件亞其平底爵;規格較亞其平底爵低的是九件束泉卵形底爵;規格最低的是F組的卵底爵,僅一件。
A組,婦好大型爵,兩件,通高37或38厘米。傘狀柱,柱高6.6或7.3厘米。柱高與通高的比率是18%~19%。爵柱頂飾圓渦紋,柱表飾三角形紋,一周云紋。
B組,婦好平底爵,10件,通高25.7~26.9厘米。傘狀柱,柱高5.0~5.5厘米。柱高與通高的比率是19%左右。柱頂飾圓渦紋,柱表飾小三角紋,一周雷紋。
C組,九件,通高22.3~23.5厘米。菌狀柱,柱高2.8~3.4厘米。柱高與通高的比率是14%上下。柱頂僅有圓渦紋。
D組,亞其平底爵,9件,通高22.4~23.3厘米。菌狀柱,柱高2.6~3.2厘米。柱高與通高的比率是14%左右。柱頂僅有圓渦紋。
E組,束泉卵形底爵,9件,通高18.9~20.0厘米。菌狀柱,柱高2.3~3.0厘米。柱高與通高的比率是14%左右。柱頂僅有圓渦紋。
F組,1件,通高20.4厘米。菌狀柱,柱高2.7厘米,柱高與通高的比率是13%左右,柱無紋飾。
筆者將青銅爵的等級分成了6組。從它們在器物總體中所占的比重、形狀、紋飾等方面對爵柱進行比較研究。第一組和第二組青銅爵作為高規格的禮器,爵柱是傘狀柱,其他青銅爵則是菌狀柱;前兩組爵柱在器物總體中所占的比例也是最高的,可以說是高規格的青銅爵用爵柱在彰顯它的地位;從第一組到最后一組青銅爵,爵柱上面的紋飾也隨著等級的降低呈現由精美到無的態勢。
青銅爵柱的形狀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它從二里頭時期萌芽,真正的發展高潮出現在殷商,于西周衰敗。從爵柱出現到成熟再到衰落,夏商周三代,近千年的時間,青銅爵柱隨著歷史的前進而發生著變化。爵柱的位置亦不是一成不變的,它從流口連接處向中間移動。當然,這中間亦有反復。青銅爵最早出現于二里頭文化三期,盛行于商周,衰落于西周中后期;青銅爵柱從二里頭文化三期的無柱發展到四期的釘狀柱,此時的青銅爵柱極其矮小,似乳釘狀,如圖3所示;殷商時期是爵柱發展的高潮,出現了以傘狀柱和菌狀柱為主流、其他形式柱為輔的多種爵柱形式。二里頭時期的青銅爵無爵柱,即使有也是極為細小、矮短的,其本身條件無法滿足承托、提拉、濾酒等功能需求;到商周時期,爵柱向高大、美觀發展,這時期的爵柱才有可能滿足條件,到西周時,爵柱已經變得高大精美,如圖4所示。爵柱由無或矮小粗糙發展到高大精美甚至多樣的緣由暫且不提,但不能否認爵柱確實經歷過這一過程,對于爵柱功用的猜測也不能離開對這一過程的分析關注。

圖3 婦好平底爵

圖4 束泉卵形底爵
自從宋朝人為爵定名之后,關于爵柱的功用就一直猜測不斷,學術界亦是多有研究,但一直眾說紛紜,有掛肉的,有分須的,有節飲的,有濾酒的,有便于提拉的,等等。雖然觀點不盡相同,但是它們都趨向于認為爵柱擁有實用的功能,到20世紀80年代才漸漸地出現了爵柱具有美化或者象征意義的聲音,只是極少。
關于爵柱功用最早的看法可能是呂大臨[3]在《考古圖》中提到的“今兩柱為耳,所以反爵于坫,如鼎敦,蓋以二物為足也”一言,他認為爵柱作為支撐點起到輔助作用。張光遠先生等[4]根據早商陶爵的造型,按初始創制爵形器,“爵器雛形既定……故到了商代晚期,銅爵已具備堅挺厚實的穩定造型,觀其立柱頂天,刀足插地……爵器可推為最具動態美的造型藝術杰作”,他提出爵柱是用以美化爵形的。張光遠先生從藝術造型以及審美的角度來研究爵柱,將目光轉移到爵柱本身,提供了一條除實用功能以外的另一種研究途徑。

圖5 二里頭出土銅爵

圖6 西周獸面紋爵
初期的爵柱實際功用并不大,其象征意義反而更為重要。在夏商周三代出土的器物中,爵占據重要的地位,它不僅是日常生活用器,也是禮儀之器。青銅爵本身地位就極其尊崇,更多的是將其用在祭祀、宴饗和賞賜上。夏商周三代逐步構成了以“禮”為核心的統治文化,其影響深及人們日常生活,賜爵和祭爵遍及政治及日常生活。殷墟婦好墓作為皇室墓葬,其地位等級顯而易見。通過上文的分析,40件青銅爵的等級以及爵柱在其中的地位,以婦好墓出土青銅爵為基礎,得到這一觀點:爵柱不僅象征著地位的尊崇,還是儀禮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