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浪濤
中國畫是傳統文化的一種形態,與中國哲學一脈相承,中國山水畫在當代得到迅速的發展,這與畫家們親歷自然和整個時代的文化發展密不可分。作為新時代創作群體的一名個體,無不在思考應該怎么畫的問題。懷著對大自然的敬畏之情進出其中,嘗試著繪畫語言、創作思維和表現力的更多可能性。
水墨的魅力在于素白宣紙上筆墨幻化的無窮氣象。中國畫的造型不全是用筆墨直接表現,筆墨的呈現與表現都需結合素色白底,與空白底結合造型無疑是中國畫重要的特征之一。就繪畫藝術而言,不論是具象或者抽象,都離不開形的表現,通常在落墨之處,形狀以墨色出現,用來表現實體。墨色在畫面上容易被辨識出來是物象的存在,承擔主要的造型角色,即使是沒有表現實際的內容,但它的形狀也總能夠被人感知,這是因為出自人的“筆觸是被人為特意表現的”習慣意識,在畫論中有“筆以立其形質,墨以分其陰陽”的說法。

劉浪濤/ 大河云歸黃河之源 200cm×240cm

劉浪濤/ 大峽谷 168cm×150cm

劉浪濤/ 曾家園 68cm×68cm
這樣看來,在人們的視覺經驗中黑形(正形)往往是比白形(負形)更受到重視。人們習慣于把墨色所到之處看做實體,把黑形認為是主要的視覺對象,當然白形就自然地視而不見了。長期的堅持寫生和創作,黑白相輔相成的變換思維轉換引起我莫大的好奇,根據我的創作經驗來看,畫面的視覺中心也可以說是畫眼,都伴隨著強烈的對比,或黑白、或繁簡,等等,從具體物象上來看,或蹊徑、或流水、或屋宇,好像都離不開簡潔的白形。畫面中大量的筆墨組織成關系復雜、變化豐富的正形,一旦出現有較為清晰之負形,快速得到辨識正是視覺感官極力搜尋的結果。其實,黑白形處于同樣重要的意義,在畫面中當黑形出現時,白形也就同時存在了,因為黑形與白形是共用一個邊緣,墨色的存在是依靠白色范圍的存在而存在。出于對繪畫表現這層意義的思考,我感受到水墨畫還有無限的可能,在以往的實踐中,筆墨所到之處多是正形,山石樹木,亭臺樓榭;留白(負形)所指多是云、霧、水、氣。于是黑白正負形的變換成了我創作的突破口,將這種思維方式擴充到我的寫生和創作中是亟待解決的問題。
在創作過程中,畫面山石結構以及外形用以黑襯白的方法,通過畫負形來將正形托出,負形成了筆墨最大的展示空間。畫面在干濕濃淡的擠壓中出現了局部像黑白木刻的版畫效果。顯然,水墨畫的屬性和材料并不是要求一板一眼的耕耘,加強畫面的黑白構成并集中對比,減弱多余空白對所需負形的干擾,增加干濕參半濃淡相破的淋漓與酣暢,讓我收獲了《一線天》《沙木拉打》《空谷積雪》《烏斯河》,對象的不完全真實,視點的忽變忽換,筆觸突變中墨層的涌動營造出一種神秘的景象,這種陌生感帶給我無盡的快感。
中國畫是以線造型,書寫出的線條區分形質,劃分界限,表明圖與底的關系,線條的閉合表明輪廓的界定,劃分出不同的形狀與界線。在創作實踐中我有意加強了色面造型,弱化線造型。所謂色面造型是通過色塊之間的色度差異產生形與形的邊界,如同太極圖中黑白的區分沒有明確的線條,而是因兩極的色度落差產生,黑白兩極互為邊界,從而色度差異成了主要的形狀區分條件。冬日峨眉山的積雪像是童話世界一般,白雪的覆蓋使得山林樹叢的逶迤跌宕更加純粹,面對白茫茫的大自然,我思索著如何用筆墨來表現這樣的世界。在系列的雪景山水中,色面造型的意識得到了更好發揮,中國畫很少使用白色,即使是表現冰雪也是通過留白來處理。白雪的覆蓋與裸露形成明確的形狀區分,暗合了正負形的表現意識,同時弱化線造型,減少線條在畫面形狀區分中的作用,主要通過筆墨的色度差異來產生邊界,避免了重復劃分的視覺紊亂,將筆觸的更大落差和黑白互襯的正負形表現意識結合了起來。
筆墨的精妙必然關系柔豪滲紙的力度與運動,由于畫幅尺寸、觀賞方式的變化,筆墨的表現力是重要關注點的同時也是突破口。著紙后筆墨的變化和具有獨立的審美價值是中國畫的審美需要。一片區域的筆觸因凝聚密度的不同會呈現不同的明度色相,每筆每劃有時也會影響到對區域和整體的關注。介于這樣的思考,在創作中有意拓展筆觸表現的區間,因果有三:其一,四川地區山水景致細膩,變化豐富,細節的描繪必然少不了更多的精微筆觸,細節的繁瑣需要具有互補因素的粗壯墨塊對比。其二,區域中筆觸的密度不同而凝聚成不同的色度區域,為加強畫面局部區域的黑白灰節奏,需要融入一些黑色區域元素,在畫面中表現為濃重墨塊。其三,畫面尺幅的增大,給筆墨客觀展現的空間更多,筆觸大小的區間拓寬會使語言表現力得到加強。

劉浪濤/ 清澗 136cm×120cm

↑劉浪濤/普照寺—孔雀68cm×69cm

↓劉浪濤/喝酒畫畫柳江68cm×68cm

劉浪濤/ 小城故事 224cm×180cm

劉浪濤/ 龍隱棧道 68cm×68cm

劉浪濤/ 金口河古樹村 69cm×70cm
在畫面整體明度方面,我熱衷明度較低的重調子,除有利于酣暢墨韻的體現外,還在于中國畫特殊的呈現方式和筆墨同白紙相結合的造型方式,從筆墨的表現和最終呈現的密度上來看,似乎都有因筆觸之間存在空隙而集聚成中灰色塊的傾向。美院畢業回成都工作后的每年數次寫生,貢嘎山、青城山、瓦屋山不斷將我帶回童年生活的夢境,浸淫在普格、昭覺、布拖的山崖壁之間,阡陌溝壑讓我不得不重新梳理這種切實的感受,對“真”的追溯也煥發了我更輕松的創作靈感,兒時刻骨銘心的回憶和即景感受刺激著我在素白宣紙上的博弈,就這樣鏗鏘、厚重、強烈,這樣的語匯在我的腦海中不斷閃現,一種不確定的感受印在了我的腦海里,同時也促成了對個人畫面的獨到理解,古代畫論中講“遠觀其勢,進取其質”,“勢”無疑是畫面傾向性最簡練的概括,除山勢、走勢、筆勢外,加強山水明度傾向成為我的關注點,蜀地因氣候地形等自然條件的影響,滋潤與豐茂并舉,山川樹石關系交融,密不可分,成渾然一體狀。再者畫面回避中灰色調,切合實際感受加強黑白灰明度的傾向性,使得我漸漸走向畫面整體明度偏于沉重的一路,在暗合個人心性的同時視覺沖擊力也得到了強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