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納比派畫家維亞爾的繪畫審美特征

雷佳楠

從人類歷史的發展經驗來看，各個時期藝術的發展、興盛和衰落都與當時社會的經濟、政治、思想密切相關。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隨著工業化的進步、經濟的快速發展、照相機的出現，人們的生活方式不斷改變，對很多藝術家都產生了很大的影響。他們開始摒棄傳統的古典主義畫法，追求新的繪畫形式，尋找繪畫新的價值。印象派在此基礎上隨之產生，他們在色彩上有極大的創新，改變了以往的深褐色調，而追求光色的變化，自然、清新、生動，在色彩的駕馭上更加靈活。印象派的這些理念對納比派有很大的影響，雖然持續時間不長，但在藝術史上留下了濃重的一筆。

納比派又稱先知派，納比是希伯來語中“先知”的意思。他們將自然的客觀性與人的主觀情感完美結合，用新的繪畫手法表現出來。納比派不直接描摹自然，而是通過特定的視覺體驗來捕捉繪畫，再加入自己的主觀感情進行再創造。納比派摒棄傳統學院派畫法，受到象征主義、印象派和日本浮世繪畫的影響，對客觀事物的形體和色彩有自己一套獨特的處理方式，在學習印象派色彩的基礎上，注重濃厚艷麗的色彩與畫面構成的節奏感，追求畫面的裝飾性效果和主觀變形。納比派的繪畫觀念介于印象派和立體主義之間，他們在色彩上進行了極大的改變和創新，但在造型上還相對保守。納比派產生了很多對后世影響巨大的藝術家，維亞爾就是其中一位。

維亞爾性格溫和，心思細膩，非常在意繪畫細節。他的畫作風格完整，內容充實而復雜，強調平面、簡潔、穩定、節奏和理想主義的表現。一方面受印象派及高更的影響，他的畫面色彩更加豐富大膽，追求裝飾性表達；另一方面受日本繪畫的影響，體現在他畫面的平面化傾向上，運用簡單的色塊概括方式表現畫面的構成關系，整體形成了獨特的審美特征與規律。

一、題材內容特征

維亞爾從小生活在富裕的家庭，父親在他15歲時去世，他的成長得益于母親的養育，與自己的母親和兩個姐姐相處時間最長。受生活環境影響，他的繪畫題材多表現日常生活。其繪畫題材的一大特點就是畫面中幾乎少不了女性。維亞爾的母親出生在一個繡織設計的家庭，維亞爾對那些在燈光下繡出五顏六色的絲綢布料的婦女印象深刻，所以他創作了許多以刺繡婦女為主題的油畫。

維亞爾被稱為“內景主義畫家”，室內情景畫是他創作題材中最多出現的。大部分的畫作都是關于富有家庭主婦或身邊女性的家庭生活，在房中做家務、閑聊、靜坐、縫紉刺繡，或在窗邊讀書、用餐、在浴室鏡前梳妝等諸多活動，以此情景內容為題材，他創作出了自己獨特的室內場景畫。他的母親是他經常描繪的對象，很多作品內容都是母親在窗邊、燈下獨自或者與姐姐一起縫紉的畫面，描繪了平靜而平凡的生活時光，出現在畫中的也多是身邊常見的事物。他精心營造和諧、寧靜的繪畫氛圍，畫面整體傳達給欣賞者一種舒適、溫馨、休閑的家庭氛圍。畫中的人平靜而優雅，所以維亞爾也是“親和力”的代表（如圖1）。另外，他還畫一些風景畫，描繪他所生活的巴黎社會花園和街頭場景（如圖2）。維亞爾雖沉默寡言，但他性格溫柔，對身邊的人很寬容，熱愛生活中的一切，似乎對周圍的環境很感興趣。畫面看起來精致而嚴謹，高貴而內斂。

圖1 《縫紉》 維亞爾/作

圖2 《德拉垂尼廣場》 維亞爾/作

二、構圖形式特征

維亞爾的繪畫構圖很有特點，在他內景題材的畫中，采取多種構圖方式，在人物和物品的安排上有了更多構圖上的突破與創新。

第一種為三段式構圖。在他的內景題材畫中，人物經常被放置在畫面的中間，把地板和墻分開，使畫形成上下三段相等的部分，使畫面產生上下空間的延伸感，同時使畫面呈現出和諧勻稱的態勢，顯示一種秩序感（如圖3） 。這種構圖方式平面且概括。畫面雖然看起來簡單，但意味深遠。這樣的表達極其鍛煉畫家的歸納提煉能力，也是維亞爾繪畫形式語言的特點之一。

圖3 《在床上》 維亞爾/作

第二種為疏密布局構圖，室內繪畫中，人物一般處于畫面后方與空間物象產生密集的疊加關系，與前面的空曠產生疏密空間對比關系（如圖4）。

圖4 《花園里的臥室》

第三種為截取式構圖。維亞爾運用看似隨意偶然的截取式構圖來表現生活化的題材，他對觀察到的圖像，主觀地提取畫面，將不完整的人物、門的下半部分和小角落進行構圖，使畫面構圖更鮮活，更有趣味性。畫面中櫥柜、桌椅的直線與服飾、窗簾的曲線形成對比，使畫面產生多變的節奏感。物體與物體之間的遮擋關系，使空間感在事物的分層處理中自然產生（如圖5）。維亞爾打破了傳統繪畫中刻板的構圖形式，在平面化中尋找空間，其作品呈現出一種平面化的形式美，加強了畫面的視覺沖擊力，并營造了一種戲劇化的氛圍。

圖5 《穿線》 維亞爾/作

人類的視覺本能會聯想到現實生活中的圖像空間。隨著對畫面的深入觀察，我們會發現在模糊的過程中仍然隱藏著很多物體。維亞爾認為創作的過程就是畫家將生活的感受物化的過程。維亞爾將繪畫視為精神的表達，人物的表情和氣質融入環境。在構圖方面，利用物體的延展性，將不同的物體組合在一個畫面中，達到穩定和諧的視覺效果。

三、色彩表現特征

維亞爾擅長運用主觀化處理的色彩，而不是寫實性的表達，喜歡用豐富的層次做出畫面的肌理。他靈活地平涂色彩圖案，主要是受象征主義高更與查瓦內斯的影響，在表現物象色彩時運用大塊平涂的手法，體現出裝飾性色彩的效果。其繪畫色彩的應用注重物體在外光照射下所產生的微妙變化。在色彩表達上，他是自由的、任意的，畫面中對光的游走描寫得十分突出，對自然的室外光和室內光的把握手法高超，作品具有象征性和神秘性。

他喜歡把汽油和顏料混合涂抹在灰色的木板上。擅長對微妙色彩層次的把控，色彩應用沉穩而含蓄，細膩且富于理智，多采用灰色，耐人尋味。他常常會被微妙的顏色所吸引，用點、線、面對色彩區域進行分割，物體的體積以微弱的顏色區分，邊緣線處理模糊，使畫面自動產生朦朧的效果。可見，維亞爾在色彩運用上很獨特，色彩處理生動細膩且富有裝飾性。

他早期作品中輕盈、明朗的色彩表現十分明顯，多用暖灰色的調子，如用米黃、灰綠、土紅等顏色表現色塊，整個畫面簡單、輕松、明快（如圖6）。中后期他的繪畫開始偏向于厚重，色彩開始變得渾厚，多用較為濃艷厚重的色調表現物象。畫面不再只是平鋪，而是運用了點染和反復上色的畫法，使顏色在整個畫面中互相滲透（如圖7）。

圖6 《黃色的窗簾》 維亞爾/作

圖7 《瑪格麗特逗她的小狗》 維亞爾/作

維亞爾在畫面中一般通過色彩的裝飾來表達空間變化，同時通過色調變化來表達感情。他的一部分畫作用色穩重，用灰色調來表達詩一般的意境，畫面溫馨寧靜，追求同類色或相近色階的微妙變化。另一部分畫作采用冷暖色彩對比，或追求強烈的互補色對比，表現色彩的豐富性。

維亞爾在色彩上非常有造詣，對色彩的靈活掌握不僅表現他出色的畫功，而且詮釋了他對藝術的理解。

四、語言手法特征

維亞爾早期的畫作追求簡約，他反對學院藝術，主張描繪簡單造型和裝飾性的作品。受到荷蘭畫派維米爾的影響，維亞爾室內場景畫確立了維亞爾風格，故有“現代維米爾”之稱。維亞爾繪畫的表現手法特別注重裝飾性的細節處理，通常在大塊平涂色彩上連續重復點綴裝飾性圖案，這樣的處理手法成了維亞爾繪畫的標志。維亞爾也有“繪畫壁毯”之稱，他的那些裝飾性元素的靈感來自于母親和姐姐繡織的圖案，這些裝飾性圖案繁多但不出挑，能完全融入它所處的墻壁、服飾、毛毯或窗簾中，使畫面更加耐看且有氛圍感。墻壁、服飾、窗簾、毯子的處理，都以小的裝飾性圖案來表現，使畫面呈現出絢麗有趣的裝飾美，而畫面中的其他區域則用大塊面的色彩平涂，構成疏密關系。維亞爾畫中裝飾性的細節幫助他更好地控制并充實畫面，從而構成更新穎、更符合生活氣息的畫面。

維亞爾畫面中除了局部采用裝飾性語言手法外，在物體和人物形象的處理上也遵循象征主義繪畫手法，是維亞爾表現手法的另一特點。畫中人物形象經過主觀變形概括處理，用大塊色歸納平涂，將人物色塊與其他色塊和諧并列呈現，忽略五官，臉部同樣概括處理。某些作品中人物的處理甚至更加抽象，幾乎完全與背景融為一體。

維亞爾感情細膩，畫也傳達給人一種穩重而醇厚的感覺，他畫中的每個人物都顯得極為優雅、端莊，散發出人物自身的精神性。

五、結語

維亞爾繪畫風格的獨特之處在于他使用了富有設計感的構圖、有深度的顏色和局部裝飾性元素。畫作受荷蘭維米爾繪畫影響，側重室內場景的表現，并借鑒象征主義和日本版畫的表現手法，畫面展現出朦朧意境，通常給人寧靜、愜意的美感氛圍，表達出生活的溫馨、寧靜、質樸與實在。維亞爾的藝術表現了他本人主觀感情的張揚和對生活的理解，生活在他眼中充滿詩意，這就是他的藝術至高無上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