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康》·中國小康網 孫媛媛

供圖/采訪對象
作為人類精神文明的聚合地,美術館被賦予了太多符號與象征,它讓人慢下來感悟、體驗、對話、分享。置身于藝術空間,潛移默化中受著影響和滋養,令人身臨其境地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樹美術館位于北京市宋莊藝術區北部中心區域,屬于非盈利性藝術機構,擁有專業的藝術展廳以及配套的沙龍藝術空間、藝術繪本書店、精品咖啡館、藝術家的廚房、藝術衍生品商店等空間設施,因其獨特的建筑風格與藝術氣息,成為宋莊藝術區獨樹一幟的網紅打卡地。
我們前往樹美術館采訪時,正值北京深秋季節,一棵大銀杏樹駐立在門口,滿樹泛著金燦燦的光澤,風中搖曳,令人驚艷。樹美術館聯合創始人劉霞女士接受《小康》雜志、中國小康網采訪時介紹,十年前準備建館時,門口的銀杏樹已在,“很巧合,一直在,而且長得特別好。”做建筑設計時,考慮到對老樹的保留,就將它設計在門口處,與館名亦相襯。“一棵樹,不經意間暗合了我們的理念,是一種偶然,也是一種必然。”
劉霞表示創立美術館的初衷,只因一直喜愛收藏,她先生也是藝術家。“我在媒體工作了12年,出來后,中間做過幾年藝術雜志,現在做樹美術館,把藝術當成了自己的職業。”
十年前,劉霞和幾個朋友來到宋莊,看到藝術家在這兒的生活方式,“感覺挺好,有點兒像離城市不遠處的世外桃源。”趕巧當時宋莊在建藝術園區,希望有更多的藝術家、學者能夠在這兒有個創作基地,有這樣的緣分就來了宋莊。花了兩年的時間蓋了一座簡約而現代的美術館,2012年9月樹美術館正式對外開放。
給美術館起名“樹”,是因為其倡導“藝術回歸生活的現場,在生活中生長”。不做宏偉亮麗的博物館和白富美的藝術收藏館,而是希望它一直用充滿生命力的不同姿態茁壯生長。
“樹”在劉霞的生命里程里,很有象征意義,她曾經的詩歌代表作是《幸福樹》,后來和朋友一起創建了“幸福樹沙龍”,再到建美術館,是一種沿襲,也是生命里的情結。“我希望自己也是一直生長的樹,不斷學習,更新自己,在不同的階段有不同的樣貌。”
樹美術館的整體設計與目前國際倡導的人與自然和諧共融的建筑設計理念是相符的,“我們想表達的是美術館里到處有光,光線在不同的季節和時間點以不同的角度照射進來,人和自然的交互更加流暢,沒有多余的切換感,進出館所,感覺室內室外渾然一體且自然。”區別于其他美術館的“方盒子”,樹美術館一進來類似一個有弧度的圓,在館內會看到很多的弧形,令人感到開闊、自由、通達。“我們希望藉由藝術能讓人們變得達觀。”
從感性的詩人到專業的收藏家,同時要從經營者的角度管理美術館,劉霞說:“這就是角色的切換。當我是詩人的時候,我是感性的,會因沖動而寫下一段詩,不管年齡是多少歲,我都擁有一顆年輕甚至透明的心。但當我切換到美術館的經營者,我有員工,有美術館發展的方向,就要很理性,不具備這種理性,就沒法經營下去。適時切換自己的角色,該上演什么了,一定要回到現場。既不變又變,我們擁有不變的部分,我們變的可能是另外一部分。”

樹美術館聯合創始人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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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美術館聯合創始人劉霞表示,從某種層面來講,美術館是當下人們精神的撫慰和心靈安頓之所。
十年前建私立美術館,在經營上沒有可參照性,大多數私立美術館要么是房地產商的,要么是金融家的,要么是收藏家的,“摸著石頭過河,邊做邊琢磨,帶有實驗性。”劉霞說,如今私立美術館像雨后春筍一樣在各地成長起來,朝著有序的方向發展著,這也是社會發展的必要歷程,是城市化進程的需要,政府也支持。“一開始很難找到藝術管理專業人員,都是跨行轉來的。現在很多孩子從國外學習藝術管理回來策展,專業人士越來越多,相信國內的私立美術館發展會越來越好。”
作為私立美術館,政府會給予稅收上的優惠。“我們在民政注冊了公益美術館,承載著公共教育的部分。”疫情之前會有企業給予贊助,這三年少些,劉霞介紹,樹美術館憑借自身運營之所以能夠持續到今天發展依然樂觀,是因為建筑本身具有特色,有門票的收入,有一些商業結合藝術的品牌合作,很多名車的發布在這里舉行,以商業合作來反哺展覽的正常運作。“我們會把展覽,比如繁星系列,再輸出到二三線城市,為其他城市量身定制打造這樣的展覽。”
這些年,樹美術館未停留在純藝術的推廣,還深入到城市更新、藝術鄉建中。如今的城鄉差距,很大程度體現在文化藝術建設上。如何在鄉村振興中發揮文化藝術的作用,讓鄉村從富起來到美起來、雅起來,增強審美韻味,提升文化品位,滿足廣大群眾高品質的生活需求,需要更多藝術場所的積極介入。以美學理念為指導,以藝術設計為手段,將美學融入鄉村空間設計是提升審美水平的重要途徑。
為挖掘中國傳統文化的根源,守正創新,從2016年開始,樹美術館連續五年做了藝術家許英輝的《山海圖紀》系列展覽。2019年在秦皇島國際旅游港做了高3.5米、長300米的大型《山海圖紀—渤海篇》壁畫,讓旅游者以及年輕人感受到傳統文化還可以用現代藝術的方式進行表達,《山海圖紀》壁畫現已成為當地旅游網紅打卡地。
劉霞在北戴河鄉村做了一個“樹梢美術館”,把年輕藝術家的作品放在村級美術館里展覽,很多孩子、學生、游客會去看,也給鄉村發展提供了當代藝術介入的文本,實現足不出戶的美育培養。
“大家對美術館的概念僅僅停留在館內的展覽,其實,我們已經實現了很多的創新,美術館也是可以走出去的。”她介紹在商業綜合體中做的“一平米無人值守美術館”項目,是Mini美術館,在商場內搭建,掃碼進入,即可參觀作品,“生活節奏如此之快,很多人沒有時間,通過一些創意和運作,人們也可以在生活的場合看到藝術品,在商場、鄉村、旅游景點也可以看一場專業藝術展。”
樹美術館2018年就開始嘗試與科技元素結合,那年他們和一家光影科技公司合作了一場《山海經》的展覽,在外庭院水池里邊,用科技的手段,飛出《山海經》里的鳳凰,從水池飛到美術館的屋頂。當時正值國慶假期,這種創意吸引來很多參觀者,獲得了極佳的反饋,之后,他們又嘗試把光影互動科技再融入青年藝術家的展覽“一立方米的星空”,“用科技手法實現展覽和科技的交互,當你走進展廳的時候,進入了由科技打造出來的展覽場景里,沉浸式的體驗,不是停留于平面的賞析,比如畫里的水是靜止的,而是通過科技的手段,水流動起來,畫面也隨之動起來。”
樹美術館連續舉辦了十年的“繁星青年藝術計劃”,“我們認為年輕的藝術家,像星星一樣,需要天空讓他們展示和閃亮。”劉霞說。2022年的繁星計劃以“時代浪潮中的不快捷方式”作為展覽主題,藝術策展團隊都是90后,在他們看來,所有的信息都特別快地傳播,科技日新月異,所有的發展都以速度著稱,連吃飯都是快餐式的。一切都太快了,但藝術家的成長是不快捷的,藝術的形成也是不快捷的,所以,越是處于這樣的時代,我們越需要慢下來,用不快捷的方式看藝術,也期待大家能在看藝術的時候慢下來。今年有2000多件投稿作品,選擇展出了200多件,入選藝術家年齡大都是85、90甚至95后。“雖然年齡小,但從創作的狀態來看,挺成熟,有想法,說明他去思考了。”
這十年,樹美術館也見證了中國經濟飛速發展,隨著生活的改善,人們更多地關注精神層面的追求。“以前大多數人裝修完房子,可能會掛上幾件時尚而便宜的印刷品來裝飾氛圍,現在就會有室內設計師推薦業主掛上幾張原創藝術品提高空間品質。近年對藝術作品的需求比以前更大,有些企業要建藝術會客廳,甚至是律師事務所、醫療機構都以藝術來展現企業文化,青年藝術家的藝術作品就特別適合這個時代,他們的觸角是敏銳的、感受是不同的、表現手法是多樣的。這也是社會發展的必然,對藝術的需求會慢慢滲透到各個行業和領域。”
藝術,本身需要不斷創新,美術館要走得遠,需要有一定專業性,策展也要保持一定水準,對自身要有明確的定位。劉霞坦言,私立美術館的運營著實不易,年輕藝術家有很多的不確定性:他的作品有沒有藏家?有沒有人對他們的認可?包括對他們作品的爭議……“這十年我們就做這件事情,一是給青年藝術家搭建平臺,二是在藝術這條生態鏈上,我們永遠要培育新的血液,100個年輕藝術家,成長起來一兩個就很好了,可能會成為中國未來的藝術中堅力量。”“繁星青年藝術計劃”跟藝術結合,跟慈善拍賣結合,包括民宿項目藝術介入鄉村,都需要年輕力量、年輕藝術家的參與。
這十年,樹美術館著手推廣了5000多名青年藝術家,把中國青年藝術家的作品推廣到了美國紐約、邁阿密,韓國首爾,日本東京,展示作品的同時,也展示著中國青年藝術家創作的狀態。2016年,樹美術館的繁星青年藝術計劃,得到國家藝術基金的支持,在美國、日本、韓國巡展一年。“培養一個藝術家很不易,除了國家培養、家庭供養,如果沒有機構推廣,不能以藝術作品作為保障來維系自己的生存,可能就面臨著改行。每年我們都會做一場繁星青年藝術家的展覽,來推廣青年藝術家,正因為有意義,我們才堅持下去。”
私人美術館是城市的文化需求,現在重慶、廣州、佛山等很多城市不斷有很好的私立美術館出現,文化藝術在國家大政策的指引下有著蓬勃的發展,這些年中國在經濟上開始有了自己的話語權,在實現著文化自信還需要建構國際影響力,這也是私立美術館開始不斷涌現的原因。不管城市還是鄉村,抑或生活本身,以及場景的需要……很多行業的興起,也是市場對它有需求。
“年輕人喜歡到美術館里去看看,了解現在有什么藝術,才可能活得很藝術。當你去美術館看一場展覽的時候,如果你能安靜下來,那么你就吸收了看展的過程中藝術的能量,再回饋到你的工作和生活中去。偶爾我們忙碌后,需要放松一下,去到美術館品嘗一頓‘視覺的盛宴’,從某種層面來講,美術館是當下人們精神的撫慰和心靈安頓之所。”
為了持續做“繁星青年藝術計劃”項目,劉霞在華僑公益基金會下面設立了華人當代藝術發展基金,每年會有很多朋友參與他們的公益下午茶、公益拍賣,反哺青年藝術家項目。可持續發展就需要讓美術館藝術項目持續下去,自我造血,持續經營,通過繁星青年藝術展覽,發現優秀的青年藝術家就會簽約,進行更加緊密地合作。今年的“繁星青年藝術計劃”,劉霞就簽約了兩個年輕藝術家,“會把他們的作品和匹配的品牌進行商業合作。” 比如跟某葡萄酒品牌聯手,用藝術家的作品,做酒的商標等等,這支持了年輕藝術家,當他成長了,又可以反哺美術館的經營。
劉霞說:“讓藝術回歸生活現場,藝術不能只停留在博物館、美術館,藝術必須跨界,只有與不同的空間、場景、技術和idea去結合,融入時代,才有可能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