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 晨
(河南理工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河南 焦作 454003)
馬克思以斯密分工理論為基礎的政治經濟學理論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以下簡稱《形態》)中成為一條與哲學邏輯并駕齊驅的研究邏輯,隨著歷史唯物主義的創立,馬克思越來越重視經濟學方面的研究,蒲魯東所提出的一系列經濟學觀點成為馬克思經濟學視域轉變的巨大推動力,在《哲學的貧困》中,馬克思使用李嘉圖的經濟學視域對蒲魯東進行了徹底的清算。
斯密和李嘉圖作為古典經濟學的代表性人物,在馬克思前期著作中一般作為被批判對象出現。隨著馬克思對現實問題研究的深入,古典經濟學中的合理成分不斷被他發現,其經濟學水平也因經濟學視域的轉換而逐漸提高。
斯密的《國富論》界劃出資產階級政治經濟學的一個理論時代。在這一文本中,斯密摒棄了重商主義和重農主義關于創造財富的具體規定,直接抽象出勞動的一般性。他站在資產階級的立場看到了重農主義的局限性,即:社會不存在勞動分工,人們想要獲得一樣東西必須自己生產,因此也不存在商品交換。而斯密對英國社會研究發現,人們自身的勞動產品無法滿足自身需要,“其他大部分需要,必得仰賴他人勞動的產物來供給”。[1]因此,分工和交換的產生是必然的,是一種客觀的社會經濟結構。斯密的分工理論在《形態》中被馬克思接受并使用。在斯密看來,人都是利己的,正是因為這種利己的本性,才會使用手中匱乏的資源進行勞動來滿足自身需要。斯密主張放任人的物欲,支持人不斷追求自身利益,因為其最終結果必然對社會有好處,這便是斯密兩個傾向中的利益傾向。人之所以能夠在社會中獲得滿足自己需要的物品,歸根結底是因為人有著利己的物欲,人的需要是多種多樣的,但人能通過自身勞動創造出的產品是有限的,而分工和交換正好彌補這些產品的空缺,于是產生了交易傾向,分工促進了社會勞動生產力的提高,從而使社會上的物質條件得到豐富,進而產生交換,最終導致貨幣和市場的形成。在資本主義社會,市場通過自身的調節,即斯密所說的“看不見的手”,形成人與人之間的一種客觀聯系。這顯然是斯密對資產階級社會現狀進行研究之后得出的經驗性結論。斯密從人的本性出發論證了分工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人通過分工把自己生產的產品上升為集體所有物,然后通過交換獲得自己無法生產的資料。斯密也注意到分工所產生的一系列負面影響,如:人不斷重復流水線式的勞動會變得愚鈍,逐漸成為機器。當然,斯密的分工理論并不完善,他沒有發現技術分工和社會分工之間的區別,即活勞動之間的交換和產品之間的交換的區別,同時還把分工僅僅局限于工業和手工業。但不可否認的是,斯密關于分工的論述是馬克思在寫作《形態》時重要的經濟學基礎,也是馬克思進行經濟學批判的起點。馬克思這時還是通過斯密的經濟學視域來規定自己的哲學視界的。[2]
如果說斯密是以手工業為基礎的古典經濟學的創始者,那么李嘉圖則代表了大工業時期古典經濟學的巔峰。張一兵先生認為,由李嘉圖在經濟學中達及的社會歷史觀的邏輯層面,才是馬克思后來1845—1858年科學思想革命的真實起點。[2]與其他早期資產階級經濟學家的不同,李嘉圖撇開了形形色色的財富形式,將形式背后的內在統一性抽象出來,從而獲得其內在聯系,把現象還原為最后的那個“一”。在李嘉圖所處的大工業時代,這個最重要的“一”就是被客觀化、事物化了的生產關系,李嘉圖通過這種生產關系對社會歷史進行深入觀察,自然要比其他古典經濟學家站得更高、看得更遠。與斯密眼中物資豐富的世界相比,當時的資產階級社會在李嘉圖眼中是物資極其匱乏的,這便導致了李嘉圖將“生產”作為其經濟學理論的核心。如后來的馬克思所言,李嘉圖是將“人”看作了“帽子”。在他看來,工人并不是人,而是一種勞動量,就像帽子的存在是為了遮陽或者裝飾,工人的存在是為了生產商品。李嘉圖通過其大生產視域,將一切勞動抽象成為一種尺度,即必要勞動時間。相比于斯密注重人的需要,李嘉圖將目光更多地放在資產階級社會無限制地追求利潤最大化和資本增值上,對于他來說,工人是附屬于機器的一樣商品,人喪失了其主體性,生產力進步的代價不管是資本主義所有制的消失還是工人的毀滅都可以被接受。李嘉圖著眼于當時資本積累的社會大環境,從商品的內在價值方面對勞動價值論進行界定,環境的影響讓李嘉圖不去關注財富是如何生產的,他的重點在于資本積累和社會進步方面,其關注點在商品價值的決定層面。馬克思在后面說道:“李嘉圖從商品的價值量決定于勞動時間這個規定出發,然后研究其他經濟關系是否同這個價值規定相矛盾。”[3]李嘉圖在《政治經濟學及賦稅原理》一書中將財富和價值做了正確的區分,將社會關系確立為資本主義社會生產中被事物化的一種客觀關系,即“生產價值的資本的關系”。[2]
縱然斯密和李嘉圖所代表的古典經濟學有著不少缺陷,如:其所代表的資產階級立場和將資產階級生產關系看作是一種永恒關系的思維。但是他們所提出的“分工”“價值”等理論對馬克思深化經濟學研究仍然起著重要的作用。
以斯密分工理論為基礎的對資產階級社會進行批判的現實邏輯是馬克思在《形態》中的一條重要理論思路。不同于以哲學話語所表述出的廣義歷史唯物主義邏輯,在這條理論思路中,馬克思所使用的更多是基于其現階段的經濟學批判話語。正如姚順良先生所言,在這個階段的馬克思“哲學批判和科學批判還或多或少地處于相互分離”的情況。[4]馬克思從分工的角度對資產階級社會進行了更加深入的研究,“分工”這個概念并不是哲學詞匯,而屬于經濟學范疇,這個新研究角度使其將目光從哲學分析轉向經濟學。而要對分工進行研究,斯密的分工理論必然進入馬克思的經濟學研究視域。
在斯密眼中,分工和交換是緊緊聯系在一起的,社會在分工和交換中不斷發展,雖然他也看到了分工帶來的一部分消極影響,但是由于其資產階級經濟學家的政治立場及社會環境等因素的影響,并不足以使其直接對資產階級社會進行批判。而馬克思在從人本主義邏輯走向現實邏輯之后,其看待問題的角度和深度都有別于斯密等人,他所想要的哲學是能夠改造世界的哲學,因此他的理論帶有批判性。基于當時的社會現實,馬克思從經濟學角度發現,資本主義社會如果想要發展,工人必然會遭受掠奪,但從社會本身來說,讓工人不能享受溫飽并不是其根本目的,這一矛盾是資本主義社會物質生產方面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矛盾。馬克思基于其當時的經濟學研究水平提出,分工是造成社會矛盾的關鍵所在。這是馬克思在《形態》中對社會現實進行經濟學批判的起點。這一結論在現在看來顯然不夠準確。
馬克思在《形態》中認為,分工的產生首先在性行為方面,然后在各種環境、偶然等因素的影響下變為自發的分工,而分工的真正出現是由于物質勞動和精神勞動發生了分離,這時的分工已經從自然的分工轉變為社會分工。這里馬克思提出了與斯密相似的觀點,“分工不僅使精神活動和物質活動、享受和勞動、生產和消費由不同的個人來分擔這種情況成為可能,而且成為現實。”[5]由此馬克思做出了一個判斷,分工是使社會生產力、意識和社會狀況彼此矛盾的罪魁禍首,要解決這些社會矛盾,必須要消滅分工。從這里可以看出,馬克思此時并不能正確區分不同的分工,他提出要消滅的只是“勞動者分工”,因為勞動分工作為生產力的一種運作方式是不可能被消滅的。在此時的馬克思眼中,分工與三個“壞東西”聯系著。第一個“壞東西”是私有制,從家庭分工開始便出現了家庭中的奴役關系,即丈夫對其家庭成員勞動力支配。馬克思自然而然地將分工和私有制等同了起來,“分工和私有制表達的是同一件事情,一個是就活動而言,一個是就活動的產品而言”。第二個“壞東西”是共同利益,這里的共同利益是一種“普遍的東西”、一種客觀存在,在階級社會中,這種共同利益常常被等同于統治階級的利益。對于個人來說,這種東西往往與個人利益相異,這必然在現實生活中產生相應的矛盾。第三個“壞東西”是由分工所造成的現實生活中的物役性,當分工出現后,人就自然而然地獲得了一個被強制規定的活動范圍,這時人要獲取生活資料,就不能離開這個范圍。這是一種“統治我們的、不受我們本身控制的、與我們的愿望背道而馳的并抹煞我們打算的事物性力量”。[6]這種力量壓抑人的個性,制約人的行為,物役性的形式在當時的社會中已然成為一種最普遍、同時也是最尖銳的形式。這就是馬克思之前所提出的“異化”概念。因此,同斯密等人對分工的肯定態度不同,此時的馬克思對分工的指認常常是否定的,因為在馬克思眼里,分工是資產階級社會的罪惡源泉。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同《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使用哲學話語來對“異化”進行分析不同,馬克思已經在嘗試用經濟學的現實邏輯取代哲學規定,“異化”是哲學概念,但“分工”是現實當中實實在在存在的社會結構。隨著對經濟學理解的不斷加深,馬克思在《形態》中將分工視為判斷一個民族生產力發展水平的重要標準,隨著生產力的不斷發展,一個民族的內部分工會變得越來越細致,這里的“分工”概念顯然已經不能簡單地等同于之前的“異化”,更多地代表了生產力水平,馬克思由此提出“分工發展的各種不同階段,同時也就是所有制的不同形式”。[6]根據這個論斷,馬克思將資產階級社會之前存在的所有制形式劃分為三種:與自然分工相適應的“部落所有制”、私有制出現萌芽的“古代公社所有制和國家所有制”以及由“狹隘的生產關系”所決定的“封建的或等級的所有制”。同時,他根據這三種所有制的演變與資產階級私有制結合,將資產階級社會的產生劃分為三個時期。第一時期產生可以追溯到城市和農村對立的開始,馬克思指出:“城鄉之間的對立是個人屈從于分工,屈從于他被迫從事的某種活動的鮮明反應。”[6]由于分工不同,城市人群和鄉村人群從事的工作不同,這是最早的城鄉差異。同時,城鄉分離意味著資本將不再依賴地產的存在而發展,這其中便蘊含了資產階級社會產生的因素。城市分工的產生是工場手工業的出現的前提,從行會開始,城市分工不斷擴大,而分工擴大化讓社會出現一個能夠專門管理“交往”這一行為的階層,商人階層由此形成。商業的發展對生產和分工的進步起到積極的促進作用,勞動不再被行會所限制,行會中所存在的“宗法關系”被“金錢關系”所代替。商人資本不斷壯大,以操持“交換”為本職商人階層所代表的資本自然應該是“活動”的,不同于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的懷疑態度,此時站在經濟學角度看待問題的馬克思對這一點是肯定的,此時他深受斯密等資產階級經濟學家的影響。第二時期產生的重要標志是資本自然屬性的大部分喪失,之所以只是大部分而不是全部,是因為當時因殖民主義擴張形成的“世界市場”仍然由于各國貿易壁壘的存在或者貨幣制度的不完善等因素的影響,并不能真正成為一個整體,相比于后來大工業時期的資本家們,這一階段的所謂“資本家”就其體量來說,依然是“小市民”。第三時期便是人們所熟知的“大工業”時期。工業資本占據絕對的統治地位,第二時期存在的各國貿易壁壘被打破,貨幣制度得到極大優化,不同國家人們的各種需要將由整個世界市場供應,“世界歷史”產生了。這是馬克思站在經濟學研究視角對資產階級社會產生的合理性和歷史性做出的闡釋。基于對分工發展的分析,馬克思試圖從這種經濟運動過程中找出資本主義必然滅亡的現實條件。大工業高速發展所創造出的生產力過多導致“私有制成了它們發展的桎梏”,[6]創造出與資產階級產生尖銳矛盾的無產階級,“世界市場”的形成讓國家和民族的特殊性消失,勞動成為工人的巨大負擔,由于生產力的發展而不斷發展的生產關系開始反對資產階級社會。這不是通過設立各種“概念”而進行的哲學分析所得出的,而是馬克思通過他當時的經濟學視域真實發現的社會發展過程,即要消滅資產階級社會中的物役性,必須消滅分工。要想實現共產主義,需要走一條現實的道路,而生產力的不斷發展則會成為開辟這條道路的物質力量。
馬克思在《形態》中以分工作為劃分社會發展各個階段的“參照物”,這種經濟學視域顯然屬于斯密。古典經濟學家將自己的理論建立在對社會經驗的歸納總結之上,甚至斯密所提出的“看不見的手”已經可以理解為經濟發展的客觀規律,但他們的經濟學理論始終是非歷史的,他們眼中的資產階級社會是永恒的。此時的馬克思雖然沒有形成屬于自己的經濟學視域,但由于其歷史唯物主義的立場,他能夠發現資產階級社會存在的歷史性,即使這種歷史性相對來說還不夠深刻。
1846年,馬克思尚未對經濟學進行深入、透徹研究時,蒲魯東向世人展示了一個“用黑格爾哲學構架建構出來的政治經濟學體系”,[2]所承載這個體系的文本是其同年發表的《貧困的哲學》。蒲魯東在書中寫道:“社會經濟的全部歷史都寫在哲學家的著作里。”[7]他直接將經濟學指認為一種新的哲學,同時對社會主義和政治經濟學表示明確的反對。他認為,社會主義和政治經濟學在對待資產階級社會時走向了兩個極端,即完全否定和永恒肯定,但他所奉行的是一種“協調原則”,因為政治經濟學的發展是社會主義的一個重要前提條件,需要把這兩者進行“折中”,并從中找出合理的“秩序”。蒲魯東這本書的重點在價值理論上,而價值理論恰恰也是李嘉圖研究的一個重點,這便為馬克思在對蒲魯東進行經濟學批判的同時將自己的經濟學視域轉向李嘉圖提供了一個催化劑。蒲魯東提出,“價值主要地是顯示出一種社會關系,甚至可以說只有通過社會性交換,再聯系到它的天然狀態才能形成它的功用,才能體會到它的價值概念”。[7]在這里,蒲魯東發現了交換價值和使用價值是一對客觀存在的矛盾,這基本是正確的,但蒲魯東緊接著便推銷起他的“協調原則”,他用需求和供給“調和”了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從而創造出了一種新的“價值”——構成價值。蒲魯東以這種人為創造出的所謂“價值”來對兩者進行調和,顯然是對經濟規律的否定。這種無視經濟學現實,憑空捏造概念的行為必然要被馬克思所批判。
馬克思在《致安年柯夫》的書信一開始就指出了蒲魯東的這本著作是建立在一種可笑的哲學之上的經濟學,因為蒲魯東并沒有從歷史特定的社會情境中去了解社會,這與馬克思所堅持的唯物史觀完全背道而馳,蒲魯東把經濟范疇當作一種永恒的東西,而不是歷史的,他將社會中存在的例如分工、所有制等都看作是一種抽象的經濟范疇,他“沒有理解把資產階級生產所具有的各種形式結合起來的聯系”,所以沒有辦法理解這些經濟范疇當中的現實前提和歷史性。可以看出,在這一文本中,馬克思的重點并不是經濟學,而是用經濟學來對歷史唯物主義方面的哲學批判進行支撐,但在隨后發表的《哲學的貧困》一書中,他對蒲魯東的經濟學觀點進行了著重的批判。由于馬克思此時自身經濟學研究還沒有進入足夠深的層次,所以要實現對蒲魯東的徹底清算,必須借助他人的力量,當斯密的經濟學理論已經無法完成這一目的時,他自然而然地進入了代表古典經濟學巔峰的李嘉圖的經濟學視域。蒲魯東的經濟范疇帶有很明顯的“神學式的假黑格爾哲學”,他以黑格爾哲學為基礎構建自己的經濟學,但他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哲學遠遠沒有達到黑格爾的層次,因此無法發現他所說的那些經濟學范疇的歷史根源,這些東西在他的著作中就像是憑空掉下來的一樣。馬克思深刻指出了蒲魯東書中的非歷史性錯誤,例如,交換在不同的社會發展階段和不同的生產方式當中是不同的,生產的發展必然要受到生產力發展的制約。對于蒲魯東創造“構成價值”的行為,馬克思指出,“誰用政治經濟學的范疇構筑某種意識形態體系的大廈,誰就是把社會體系的各個環節割裂開來”。[5]蒲魯東將使用價值與供給劃等號,交換價值與需求劃等號,從而得出兩者直接的矛盾,雖然結論是正確的,但其推導過程是極其隨意而可笑的,所謂對社會主義和政治經濟學進行“調和”的行為其實只是“對李嘉圖價值理論的一種烏托邦式的歪曲說明”。[2]蒲魯東所理解的經濟范疇的矛盾只是由“好的方面”和“壞的方面”所構成的,他“自己的辯證運動只不過是機械地分出好、壞兩面而已”。[5]而他試圖解決矛盾的方法只是“把經濟范疇逐一取來,把一個范疇用做另一個范疇的消毒劑”。[5]通過前期一系列經濟學研究,馬克思開始大量運用李嘉圖的經濟學觀點,甚至將李嘉圖肯定為“當代的歷史學家”,這代表馬克思通過古典經濟學對斯密和李嘉圖做出了正確的區分,馬克思自此“在理論運作的深層意識到機器大生產之上的技術協作創造的生產力”,[2]成功“透視交換關系成為普遍的統治形式的事物化社會結構的哲學意義”,[2]其經濟學視域正式轉向李嘉圖。通過這個視域,馬克思將蒲魯東和李嘉圖進行了直接對比,他指出,李嘉圖站在現實社會中對價值是如何在社會中形成的做出解釋,但蒲魯東卻將現實拋之腦后,在沒有找到現實根據的情況下通過頭腦中所謂的“哲學思維”憑空構造概念和公式,可笑的是,蒲魯東絞盡腦汁構建的新公式只不過是從理論層面對李嘉圖提出的思想的說明,李嘉圖從“是”出發來說明社會的構成,他所說的勞動時間確定價值是在對現實情況進行歸納之后的一種抽象,而蒲魯東則在腦中構造一種“應該”,在沒有事實佐證的情況下希望這種“應該”能夠構成世界,這就是為什么李嘉圖提出的價值是科學的,而蒲魯東所創造的“構成價值”卻是荒謬的。雖然李嘉圖將人當成帽子的做法看上去是“非人”的,但這并不是李嘉圖的個人原因造成的,而是當時的社會現實本身就是這樣,李嘉圖只是將這種現象書寫到了紙面上。馬克思此時已經承認勞動價值論,在他眼中,商品的價值并不能完全用勞動價值來決定,這與客觀現實是不符的。在勞動本身是一種商品的情況下,工人勞動的價格是為了維持個人或家庭生計所必須付出的勞動時間,所以“最低工資是勞動的自然價格”。[5]至于市場中為什么會出現高于這個最低額的工資,這是由于供求關系的影響。由于經濟學研究深度的限制,此時他沒有發現勞動的二重性,其很大一部分經濟學觀點是以李嘉圖為基礎,因此不可避免地接受了一些李嘉圖的錯誤觀點,“勞動自然價格”便是一個錯誤名詞。同時,馬克思指出,蒲魯東對李嘉圖理論的“平均主義”運用,即“勞動貨幣”理論,事實上早就被英國經濟學家霍吉斯金、勃雷等人論述過,蒲魯東認為,勞動決定了商品的使用價值,那么代表商品生產所需要的工作時間的“勞動貨幣”就可以消除價格和價值直接的差額,工人可以因此不再“挨餓”。馬克思以李嘉圖理論為依據對其進行了批判,他指出,工人所創造出的價值與資本家因其勞動所給予的價值之間是有一個差額的,正是因為這個差額的存在,資本家才能夠積累財富。因此“由勞動時間衡量的相對價值注定是工人遭受現代奴役的公式”。這個思路顯然已經為剩余價值理論的創立指明了道路。
隨著馬克思對政治經濟學研究的不斷深入加快了其經濟學視域的轉變,從《形態》到《哲學的貧困》,馬克思將經濟學視域從斯密轉向李嘉圖,完全轉變了原來對古典經濟學所持有的否定態度。誠然,縱使是代表了古典經濟學最高點的李嘉圖,依然無法擺脫資產階級的局限性,其理論存在許多錯誤,馬克思不可避免地對這些錯誤觀點進行了一些吸收,但是他有著不同于任何古典經濟學家的方法論的指導,即歷史唯物主義,使得出其視野并不完全局限于斯密、李嘉圖這些古典經濟學家,例如他站在歷史唯物主義的角度證明了價值的歷史性,揭示了價值是如何在資產階級社會中實現的。在這些問題方面的超越蘊含了馬克思創立屬于自己的經濟學視域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