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晟姝 楊曉薇
自1922年第一部兒童電影《頑童》上映以來,中國兒童電影已走過百年的光輝歷程。“兒童電影”這一概念在中國電影史中最早出現在徐公美《談兒童電影》中,他將以兒童作為主要觀眾,根據兒童觀眾的審美接受特點而拍攝的影片稱之為“兒童電影”。[1]172100年里,諸多優秀的國產兒童電影被創造出來并且曾在20世紀大放異彩。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把宣傳思想工作擺在全局工作重要位置,團結全國人民自覺承擔起振興中華文化、展現中國形象的使命任務。在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不斷加強、社會主義文化繁榮發展的背景下,兒童電影的創作也深受時代使命的號召與感染,在題材選擇、人物形象和藝術表現等方面都有所耕耘突破,努力創作能夠呈現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的時代風貌和民族品質的優秀作品,推進中華先進文化的表達。
新世紀第二個十年,在國家政策的扶持、國際交流合作的頻繁與深入、經濟體制和政治體制改革的深入發展的背景下,中國電影事業迎來了發展的新契機,兒童電影作為我國電影體系中的一個重要分支在黨和政府的支持與關懷下也實現了自身的發展。
21世紀10年代的兒童電影創作承接了上一個十年的傳統,在市場萎縮的情況下依然保持了產量的穩定,但是兒童電影在整個電影產業鏈條中仍然是比較薄弱的一個部分。由于難以實現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的價值統一,兒童電影與其他種類電影之間的投資比例嚴重失衡,沒有密集的創作團隊和專業的創作流程,只能依靠個別對兒童電影抱有極大熱情的創作者單打獨斗,兒童電影創作和生產處于“散兵游勇”的狀態,在市場的浪潮中舉步維艱。據中國兒童少年電影學會統計,新世紀第二個十年國產兒童電影的平均產量保持在每年50部左右。但是在市場上仍然沒有太大的起色,生產制作的兒童電影實際能進入影院的一般也只有20部左右,并且即便擁有了公映資格,大多數兒童電影依舊會面臨重重困難,或是上映后并無太多波瀾就銷聲匿跡,或是排片稀缺、票房慘淡,或只能在電影頻道播放甚至被擱置,其發行和流通問題一直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再加上網絡、手機、新媒體的出現、媒介融合程度的日益加深的影響以及好萊塢大片引入而帶來的文化沖擊等因素都讓兒童電影的大眾化傳播進程受到嚴重阻礙。受疫情影響,電影線上線下融合發行的方式使得兒童電影的傳播有了一些可喜的變化,之前兒童電影與觀眾見面的方式幾乎僅能通過影院,院線不僅排片少,還存在上映沒幾天就下架的情況。而如今電影轉戰線上平臺使得兒童電影有了更多的傳播土壤,同時政府也將一部分兒童片免費提供給中小學播放,充分發揮了其以文化人、以德育人的重要功能。但整體而言,中國兒童電影仍存在產業化落伍的問題,盡管也出現過一些具有社會價值和藝術品質的佳作,但是這些片子的市場影響力和效益只能讓人付之一嘆。
所幸的是國家電影局還在不斷推進兒童電影的相關工作,讓少年兒童有機會看到優秀的兒童電影作品,努力創造良好的兒童電影生態。2004 年,廣電總局、文化部和教育部等 14 個部委聯合發布了《關于進一步做好少年兒童電影工作的通知》,指出要充分認識到兒童電影工作的重要作用和地位,探索少年兒童電影發展新思路,加強少兒影片創作,努力做好少年兒童影片發行放映工作。在創作上,電影局設立了少年兒童電影創作專項資金,每年 1500 萬元用于扶持 20 部少兒題材影片。[2]2007 年,由國家廣電總局同意,共青團中央直屬的中國國際青年交流中心贊助主辦的 21 世紀校園數字電影院線正式開通,兒童電影迎來真正意義上的蓬勃發展期。2018年,中宣部和教育部聯合發布 的《關于加強中小學影視教育的指導意見》指出:“力爭用3-5年時間,全國中小學影視教育基本普及……中小學影視教育活動時間得到切實落實,適合中小學觀看的優秀影片得到充分保障,學校、青少年校外活動場所和社會觀影資源得到有效利用。”《意見》強調了優秀電影對于促進中小學生整體發展的重要作用和對少年兒童價值觀的引領作用,引導激發了兒童電影創作熱情,多家出品單位紛紛響應國家號召,進入中國兒童電影的創作領域,還有不少“網生代”編劇力量崛起,為兒童電影注入了用全新的靈魂,此外,新時代下家庭結構的變化、兒童獲取信息和思考方式的變化以及兒童生活方式和涉及領域的不同對兒童的審美需求產生了不同程度的影響,使得兒童電影的創作也發生了相應的變化,題材更為多元,內涵更為豐富。
兒童電影應尊重兒童參與文化的權力,貼合兒童的審美特點和思維方式,同時給予他們話語權去講述符合他們自身的故事,并且通過影片敘事幫助兒童主動創造和構建屬于自身的新文化,從而進一步擴展兒童電影的創作空間。隨著網絡等新媒體的崛起,少年兒童有了自己交流的天地,他們有了發聲的渠道,他們的心聲和訴求得以被聽見。“網生代”年輕導演、編劇等兒童電影人逐漸形成了“以兒童為本位”的闡釋理念,從兒童視角出發,深入兒童內心世界進行取材和創作。這些因素都使得兒童電影的創作能以更符合兒童思維模式和契合兒童心理的方式生產,以兒童“第一人稱”來進行敘事的電影也不斷涌現,對兒童生活的探索程度和兒童內心深層次的挖掘力度都有明顯推進。
但是,這一時期的兒童電影在表達上也存在尷尬的局面,一些兒童電影中帶有成年人強烈的情感投射,呈現了過多成年人的矛盾與糾葛,削弱了影片兒童化的表達。而另外一些影片則將孩子的成長描繪得過于美好,將成人世界的大門向孩子半遮半掩,把那些所謂“不宜”的東西隱藏起來,忽視了人生的復雜性和孩子成長中所面臨的真實困境。這兩類影片的創作的確需要拿捏好度,尋找能夠正確引導孩子認識真實世界的方式。
新世紀第二個十年間電影創作者對“兒童發展”題材進行了全方位的開發,涉及到了兒童生活的方方面面。校園、家庭、社會等題材仍然是創作主流,圍繞兒童成長、教育、逐夢、愛護動物、保護環境以及文化傳承等熱點話題的影片也層出不窮。在關注兒童成長的同時,更加關注兒童深層的心理體驗,將兒童視為真正獨立存在的個體,以他們的視角呈現故事。平等意識的深化成為這一時期兒童電影敘事上的一大特點。在創作類型上也有了更多元的嘗試,將公路片、勵志逐夢片、奇幻片等故事類型進行融合發展。此外,一些影片還采取了全新的敘事方式和表達理念,一部分導演不再著急講故事、鋪設強情節,而是把故事置于后景娓娓道來,并在視聽語言的營造、節奏的鋪陳、情緒的渲染,以及主題的傳達上下功夫,少年成長在新世界的第二個十年間的兒童電影里有了全新的表達。
新世紀第二個十年間的許多兒童電影不再強調外在的戲劇性與沖突,更傾向于去發現青少年成長過程中內在的矛盾,向內探索青少年的心理世界,同時也對青少年的青春期的情感懵懂給予了關注與表達。《星空》(2011)由林書宇執導,改編自幾米的同名漫畫繪本,講述了從小和爺爺在深山里長大的13歲少女,跟父母回到城市后無法獲得歸屬感,于是與班上有著和她類似經歷和心境的轉學生成為朋友,一同去山中仰望那久違的星空。這是一部非常貼近女性觀眾的電影,充滿了奇思妙想的畫面,用寫意的方式將少女心事進行展示,少女成長過程中內在的沖突被具像化地呈現。影片所表現的青少年之間的情誼填補了內地純愛電影方面的巨大空白。謝悠執導的《青澀日記》(2016)改編自作家裴蓓的小說《青澀》,講述了缺失家庭溫暖的叛逆少年王曲曲在少女韓由由出現后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的故事。這部影片保留了原作濃厚的文學氣息和生活質感,以校園、家庭為背景,采取獨特的心理學視角,對未成年人的心理世界進行了充分的挖掘與探索,刻畫了青少年在成長過程中對自我與自由的追求,透視了社會對于青少年成長的重要作用與不可或缺的責任,極大地提升了影片的思想性。楊瑾在2012年導演的《有人贊美聰慧,有人則不》是一部充滿夏日趣味的兒童公路片。她憑借該片獲得了第25屆東京國際電影節亞洲之風-亞洲-中東地區最佳電影獎提名,同時這部影片也獲得了第十五屆中國電影華表獎優秀少兒影片獎。這部作品沒有復雜曲折的情節,也沒有刻意的提煉與升華,就像是一盒家庭錄像帶,日常生活的細節被導演細膩地捕捉,延緩的節奏還原了鄉村緩慢而凝滯的時間感。影片在緩緩鋪陳間向我們展示了兩個小學畢業生之間的童年情誼和他們在這次旅途中的彼此挖掘和自我調整,在輕描淡寫間,“少年不知愁滋味”的童真童趣和淡淡的鄉愁情緒溢出了畫面,鄉野影像的粗糲寫實與幻想動畫的精致奇妙的對照間形成了奇異的張力,在野趣中滲滿了詩意色彩。
校園故事一直都是兒童電影講述不完的一個母題。新世紀第二個十年校園題材兒童電影表現的主要內容依舊還是個人的成長狀態、同窗友誼、師生情誼、生活學習中的問題等等,構建了符合新世紀兒童心理期盼的新型教育理念和校園氛圍,往往通過“新老師”以完美、智慧的方式解決“問題學生”制造的問題并實現共同成長來完成影片敘事,并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打破了老師與學生的權力關系,更強調學生自身能動性的發展。整體影片的敘事基調基本以輕松明快的青春氛圍為主,加以幽默的笑料,結局也通常是歌頌青春式的圓滿結局。
《藍學校》(2011)講述了一個85后的北京孩子張盟大學畢業后來到烏拉特后旗寶音圖地區支教的故事。盡管支教環境惡劣,他仍然在這里收獲了一幕幕的感動和難忘的記憶。老師的無私奉獻,孩子的單純童真,在幽默爆笑的故事情節中一覽無余。《豬太郎的夏天》(2017)中,朱先生是一位善良正直但有點一根筋的幼稚語文教師,雖然努力工作卻一度飽受事業折磨,班上兩個性格頑皮的學生還常常跟他作對。就在他準備放棄自己的教師生涯時,兩個孩子突然意識到了老師的好并且用他們自己的方式挽留老師,而朱老師也在孩子們溫暖的行動下保持了初心,堅定了自我。這部影片有著非常強的生活質感,就像是一碟輕快又暖心的校園小菜,充滿了溫情與童真,聚焦小人物并利用其將社會普遍存在的壓力具像化,傳遞了平凡小人物身上不平凡的力量。在這部影片里,老師不再是傳統意義上能夠解決和擺平班上一切難題的師者形象,導演將其塑造成一個略顯狼狽、一事無成的loser形象;而班上的孩子也不再被刻畫成必須經過老師的教育和引領才能走向正軌的形象,而將他們塑造成成年人的朋友。學生和老師之間可以平等對話,甚至前者可以自發地給予后者溫暖和幫助,片中老師對學生的教導是以一種更隱性的情感層面的激發方式實現的。
《老師·好》(2019)是一部以1985年的社會生活為背景、反映師生間斗智斗勇的校園喜劇。影片塑造的是一位智慧、嚴厲、愛生如子的老師形象,完美還原了這個特定年代的教師形象,師生從對抗、摩擦到愛戴的一系列故事寫盡了他們之間的真摯情誼。這部影片再現了校園的純粹、學生的率真以及老師的真誠,在笑與淚間營造了以真情為底色的動人故事,它幾乎會讓每一個學生回憶起自己青春歲月中遇到的某個人某件事,喚起了觀眾對校園生活的集體回憶。《樹上有個好地方》(2020)也是一部以過去年代為背景的懷舊影片,講述了發生在20世紀90年代末陜西中關村的校園童年故事。小學渣巴王超過在以學習成績為王的山村小學里不招人待見,校長的鄙夷、老師的責備、同學的嘲諷,還有父親的輕視給他的生活覆蓋了一層灰色的陰影,直到一名支教老師的出現才照亮了他原本不太如意的童年生活,小小少年也學會了與并不完美的自己和解。影片真正扎根于鄉村,用天然質樸的敘事手法展現了童年時光的稚嫩,在鄉野爛漫間折射了一位問題少年的心靈成長史。片中巴王超過的飾演者——陜西農村小孩杜旭光也憑借自己富有靈氣、自然生動的表演征服了德國、韓國、瑞典等多個國家影展的評委,獲得了第24屆德國施林格爾國際兒童電影節“杰出演員獎”。
親情是兒童片繞不過的一個重要話題。原生家庭對于青少年的成長有著深遠的影響,這種影響往往會伴隨一生,尤其是父母對孩子陪伴、教育直接關系到他們的性格與行為習慣。比起20世紀90年代沉痛壓抑的表達方式,新世紀第二個十年親情題材兒童片在整體上呈現出一種積極陽光的格調,導演們對于親情題材的創作有了新的視角與理解,更注重生活細節的刻畫,也更傾向于用克制溫情而非渲染煽情的方式去反映少年兒童在親情的港灣或是漩渦之中的真實體驗。隨著物質生活水平的提高,兒童電影不再把貧窮、災難作為故事的敘事動力,但是疾病和死亡仍然是這一時期親情題材兒童電影在故事情節的構建上常用的一個元素。比如,影片《小茜當家》(2015)里,媽媽重病入院,年僅10歲的小茜扛起家里的重擔; 《那年李花正開時》(2019)中媽媽身患絕癥,女兒也腎衰竭; 《天堂的張望》(2020)中父女二人相依為命,但是突然有一天女兒查出了白血病。《我的影子在奔跑》(2018)是比較優秀的一部作品,講述單親媽媽田桂芳獨自撫養患有艾斯伯格綜合癥兒子修直的故事。影片由方剛亮執導、由獲“夏衍杯”優秀電影一等獎的同名劇本改編,從少年患者的視角展現了艾斯伯格癥患者缺乏與他人共情能力、沉迷于單一興趣、動作笨拙等特質,呼吁社會給予其更多的關注。同時該片還塑造了一位對兒子不離不棄地照顧以及竭盡全力去理解兒子世界的母親形象,用平白樸實且妙趣橫生的方式傳達了情感的張力。該片獲得了第29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兒童電影獎、第15屆中國電影華表獎優秀少兒影片獎等多項獎項。
在親情的助力下,青少年克服種種困難、最終獲得成功也是表現親情的兒童電影中常見的敘事模式。《紅尖尖》(2021)是由大連五洲影視有限公司制作出品,陳冬冬擔任出品人、總制片人,曾曉欣、青年導演李思思聯合執導的一部少數民族兒童電影。影片改編自胡永紅的兒童文學長篇小說《上學謠》,講述了壯鄉留守孤兒火龍在奶奶的養育和族人的支持下,攻堅克難,最終成材回報家鄉的感人故事。影片以祖孫情為紐帶,直面了留守兒童的教育問題,強調了扶貧先扶“志”和“智”的重要性。該片充滿溫情的表達拉近了東西方審美的距離,在國際社會獲得了廣泛的認可,先后獲得了美國圣地亞哥國際兒童電影節最佳長篇故事獎、意大利羅馬電影節最佳電影獎、加拿大“家庭信仰”國際電影節最佳長篇電影獎、莫斯科國際兒童電影節最佳攝影獎等13項大獎,在世界范圍內弘揚了中華民族自強不息的民族精神和扶老助弱的傳統美德。
勵志電影因其能夠鼓舞、激勵和教育處在苦難困境中的人,所以受到了大眾的喜愛。近年來,中國電影市場陸續涌現了諸多優秀的少年勵志電影,兒童電影工作者們響應了新時代“人人都是逐夢者”的時代母題,創作出了引導青少年不馳于空想、勇敢逐夢的作品,影片往往通過塑造追夢少年形象,贊揚兒童堅韌自立的美好品質,為現實中的少年兒童樹立學習的榜樣,給予他們信心與勇氣。
諸多導演不約而同地選擇了“足球夢”這一敘事主題進行創作,大概是因為足球比賽本身的競技特征使得影片能夠具有強烈的觀賞性,能夠充分調動觀眾的情緒;其次這類影片還可以傳遞出深刻的體育精神和拼搏精神,對青少年極富教育意義,且有著重要的社會傳播價值。《旋風女隊》(2017)由鐘海執導,該片劇本根據真實素材改編,講述了一群來自偏僻山村從未見過足球的黎族女孩在一位支教足球教練的帶領下,克服重重阻力,在歡笑與淚水中追求足球夢想的故事。影片反映了少女們懷揣夢想、奮勇拼搏、為國爭光的進取精神。全片充滿了積極向上的青春氣息,同時融入了黎族的地域風情元素,獲得了第17屆中國電影華表獎優秀少兒影片獎。由江漢執導的《會飛的葡萄》(2017)同樣是一部關于足球夢想的影片,導演憑借該片獲得了第32屆東京國際電影節最佳新銳導演獎。影片從11歲男孩阿曼的視角,講述了一群有足球夢想的少年在自己的不懈拼搏和社會各界的支持下逐夢成功的故事。此外,影片還呈現了西部壯美的自然風光和人文景觀。
《點點星光》是一部廣州2019中國國際兒童電影展的獻禮片,這部影片根據真實事件改編,體育老師賴宣治組建了一支貧困少年跳繩隊,他用九年時間培育出了33名世界跳繩冠軍,打破了十多項世界紀錄。影片中跳繩隊里有不少來自特殊家庭的孩子,買不起鞋的雙胞胎兄弟、因母親離家出走而極度渴望親情的學霸宇翔、面臨著家里人希望她外出打工補貼家用的困境的小琴,這群山里的孩子在體育老師的帶領下,夜以繼日地刻苦訓練,突破自我,最終取得勝利,走向更廣闊的世界。這部影片沒有過多地去放大和渲染,而以一種樂觀積極的態度,彰顯了教育工作者教書育人的匠心和新時代青少年頑強拼搏的精神風貌,同時也向青少年傳遞出“夢想的實現需要不懈的奮斗與拼播”的人生哲理。該片以天真爛漫的兒童心理表達和發人深思的價值觀樹立獲得了國內外的廣泛好評,入圍了加拿大蒙特利爾國際兒童電影節、捷克茲林國際電影節、比利時國際兒童青少年電影節等,還獲得了第33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兒童片獎。
這類兒童電影主要是講述老一輩革命領袖、偉大人物少年時期的故事,表現他們身上的優秀品質和頑強奮斗、忘我奉獻的偉大精神,讓當代青少年觀眾與他們進行隔空對話。2011年上映的《少年鄧銘恩》就是一部為紀念中國共產黨成立90周年和鄧銘恩誕生110周年的獻禮電影。影片講述了中共創始人之一、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做出突出貢獻的鄧銘恩年少時期的成長足跡和革命經歷,幫助青少年觀眾進一步了解黨的光輝歷史,傳承黨的紅色基因,賡續紅色血脈。同樣是2011年上映的《星海》則講述了音樂家冼星海在澳門的童年往事,展現了其勵志奮斗的音樂求學之路,以及百年前澳門的人物生活圖景,同時更是一曲謳歌母愛的頌歌。該片獲得了第14屆中國電影華表獎優秀少兒影片。
少數民族兒童電影,作為中國電影類型中一個特殊的存在,近幾年不乏優秀作品。各民族在長期的發展過程中形成自身獨具特色的民族文化景觀,這也成為少數民族兒童電影的創作底色。我們尤其可以看到導演對于民族精神以及當地傳統文化的關注,影片經常會呈現具有民族地域色彩的自然風光和民族的人文生態系統。但一些影片中也存在將少數民族的生存空間講述為一種異質空間的現象,構建了他者對于少數民族奇觀和民俗的想象。在主題內涵的表達上,少數民族兒童電影多會表現呈現少數民族在新時代的精神面貌、少數民族在遭遇現代性沖擊時所面臨的文化退場問題以及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的問題。這一時期比較優秀的少數民族兒童電影主要有《小黑鳥》(2011)、《變成太陽的手鼓》(2011)、《我和神馬查干》(2012)、《烏珠穆沁的孩子》(2016)、《山那邊有匹馬》(2016)、《第一次離別》(2018)等。
導演侯克明在影片《我和神馬查干》(2012)說:“他們父輩以前都是騎馬的,十幾年的變遷,讓現在的孩子們根本沒有機會接觸馬,即使離草原只有兩公里,他們也沒有騎過。這是一個很大的民族文化差異變化問題。”[3]20面對這樣的現實,他創作了《我和神馬查干》,講述了一個關于民族精神的堅守與追求的故事。蒙古族少年得知自己的白馬查干是“轉世神馬”后對其非常愛護,但是父親為了帶全家去城市定居決定賣掉白馬。由此少年與家人產生了嚴重的分歧,并采取了一系列營救行動,幫助白馬回歸了草原。影片從少年的視角呈現了牧區人民生活的變化,探討了游牧民族在面臨巨大的生存環境的變遷時如何應對,以及如何傳承本民族的文化等問題。《家在水草豐茂的地方》(2015)由李睿珺自編自導,講述了一對心存隔閡的裕固族少年因尋找父親和家鄉,騎著駱駝在西部奇景中穿越千里的故事。這對親兄弟從小就彼此分離,分別由原生家庭和爺爺撫養,關系疏離。家長們將他們倆送入同一個學校念書,希望他們建立手足情誼,但兩人間深有隔閡。爺爺去世后的暑假,父親遲遲沒有來學校接他們,于是兩人決定踏上尋找父親的旅程,在這個過程中經歷了奇特的風景,也屢屢陷入沖突與困境之中。導演在片中的用心處處都可圈可點,運用了大量鏡頭表現草場退化后形成的沙漠、戈壁等自然風光,引發觀眾對于環境危機的憂患意識;運用各種細節、符號以及超現實的影像構建人物情緒,營造出一種流動的詩意。導演讓我們第一次在影像中看到了裕固族的民族樣貌,并在其中投射出許多少數民族族群的相似境遇。
兒童電影經過百年的發展已經具有了自身的體系特點和價值,成為中國電影產業的一個重要創作分支。隨著時代的發展,少年兒童的獨立性、完整性將被進一步強調。作為中國新生代的發展力量,他們自身特定的審美需求與話題關切也絕不能被主流話語所忽略。新文化運動時期,中國少年兒童的獨特精神世界和個體價值逐漸被我國的文化先鋒大師們所關注。魯迅在《我們現在怎么樣做父親》一文中對傳統的兒童觀進行了抨擊,剖析了中國人對兒童的誤讀在于將其看成“縮小的成人”,而忽略了兒童自身的世界,同時指出封建文化對于兒童特性的抹殺。周作人也曾表示:“西方在17世紀發現了人,在18世紀發現了婦女,在19世紀發現了兒童,而我們在21世紀還尚未完全發現真正意義上的人和社會,我們在重大的歷史場景中發現的只有國家和權力。”這一切都表明對兒童的發現與尊重是人類認知進步和人文主義推進的標志,正是在這種背景之下,各國越來越多的學者都在對兒童、兒童文化等學科分支進行不斷的思考和研究,兒童形象也不斷地被多種藝術體裁如文學、繪畫等表現。作為一種后起的藝術形式,兒童電影對于兒童的教育啟迪和健康成長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創作者們應積極承擔起自己的責任,盡可能去保障兒童文化的生長和發展,進而幫助兒童走向更豐富的文化。同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一個國家對于兒童片的重視程度正反映著該國文明發展的程度,中國兒童片曾經走過的光榮之路應該繼續被新時代的創作者們復現,對兒童片的長效發展機制進行深入探索是當下兒童片發展的應有之義。
通過對新世紀第二個十年間兒童電影創作的梳理與分析,我們能夠發現中國兒童電影在創作上還有很大的改進空間。首先兒童電影的合理定位上還存在許多有必要去廓清的部分,理解什么是兒童電影獨具的美學特性是其藝術生命力的關鍵所在。但是兒童電影在中國一直沒有一個明確的劃分,因此常常會出現關于某部影片是否歸屬于兒童片的爭議。有些影片雖然以兒童為主角,但明顯不是為兒童拍攝的電影,在故事內容上也超出了兒童能夠理解的范疇。比如新世紀出現的取材于少年生活的“成長電影”,常常也被歸類為兒童電影,但是一些“成長電影”表現的內容往往涉及青春期的叛逆情緒、性沖動和攻擊性本能,影片甚至還會表現暴力和欲望。這明顯與我們所理解的能夠契合兒童審美趣味和接受心理、以兒童視角呈現現實世界的兒童電影相去甚遠。兒童電影的界定不清會導致其受眾主體的不明確、創作內容的混亂,所以必須先明確什么是兒童電影,在創作中才能有的放矢。
其次,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多數兒童電影更傾向于塑造偏模式化、刻板化的人物性格特征。比如在表現農村兒童形象時,往往會著重于表現他們身上乖巧懂事、善良淳樸、“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等特質,一再地將他們塑造成具有真善美品質的道德楷模,而忽略了兒童身上存在的其他性格特質,缺乏兒童特性,削弱了影片兒童表達的真實性;在表現兒童的祖輩老人時,也常常把這群老人刻畫成為體弱多病、無依無靠、最終因病離世的形象,與現實情況不符,有刻意迎合劇情需要的嫌疑。另外,電影中的人物形象往往都是復雜的、具有多義性的,而不是單一的一種性格。但是在不少兒童電影創作中,人物形象常常是扁平的、簡化的,這種簡化也導致了影片明顯的缺失。兒童電影在敘事結構上鮮有創新,多數兒童片采用單線敘事的方式,以一個事件貫穿故事始末,在結局的設置上也經常以事情的圓滿解決告終。這樣起承轉合、大團圓的經典敘事模式,弱化了兒童成長中面臨問題的復雜性。大部分兒童問題的產生源自于難以解決的社會問題,創作者不能就單一問題給出一個淺顯的答案而忽略了問題的本質。有時候開放性的結局往往能給觀眾帶來更多的思考空間,比如《嘉年華》中結局的開放性處理,帶給觀眾對于少年兒童性侵事件的無限反思。
此外,受制于現實主義的局限,缺乏幻想色彩,也是中國兒童片創作長期以來難以突破的一個問題。兒童電影仍然停留在現實題材的表現上,并且往往過于強調對兒童的培養和教育作用,缺乏對兒童審美心理學的注重,導致創作思路被主題支配和阻礙、故事創意和選題以及視覺表現上都缺乏想象力,常常基于實用主義和現實功利性出發,藝術創造力被嚴重削弱。盧剛曾形象地提出:“作為兒童精神食品的廚師,我們要摸清小顧客的口味,千方百計地滿足他們的各種需要。”[4]611-613兒童階段的思維特點是喜歡幻想、好奇心強,所以他們喜歡的電影多集中于喜劇、科幻、童話等類型,創作者們應該在前期創作時就對兒童群體的興趣與喜好進行深入的調查分析,在滿足兒童的心理需求的前提下將思想意識巧妙融入敘事中,為兒童提供娛樂的同時積極地將中國的本土文化傳遞下去。
談起兒童電影,我們會想起美國的迪士尼和伊朗享有盛譽的兒童電影導演們,但是國內的兒童電影還未形成自身的品牌。由于中國兒童電影創作一直都被政府積極扶持,導致一些創作者局限在了創作活動中,而忽視了對兒童電影后期傳播以及衍生品的開發,使得兒童電影缺乏商業元素,未能完成自身品牌的構建。我們可以改變創作理念,打造兒童電影品牌,對影片進行全方位的開發。比如影片的形象產品開發、電影相關的主題樂園、游戲軟件的開發等。市場對此是有著極大需求的,2007年《長江七號》上映后掀起的“長江七號”玩偶熱足以說明兒童電影在后期衍生品的開發上有著巨大的潛力。
面對傳播上的困局,中國兒童電影應積極把握新媒介發展帶來的機遇,積極適應新媒體的技術革新和生態變化,構建全媒體平臺宣傳矩陣,同時利用大數據、人工智能、VR等新型傳播手段,對兒童電影進行精準化、鏈條化的深度傳播。這有利于轉變中國本土觀眾對于兒童電影的認知偏差,提升兒童電影傳播價值效能。黨的十九大提出了“推進國際傳播能力建設,講好中國故事,展現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的戰略目標,兒童電影應響應國家號召,尋找兒童電影海外傳播的策略,構建全方位、多層次、國際化、民族化的海外傳播渠道,努力讓更多的海外觀眾了解中國兒童電影的全新面貌,消除其對中國兒童的刻板印象,在世界范圍內構建和傳播中國兒童新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