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麗紅
(福建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福建 福州 350117)
我國人口老齡化呈現出城鄉倒置和未備先老等特點,農村將面臨著巨大的養老挑戰。第七次人口普查的數據顯示,2020年,農村60歲及以上、65 歲及以上老年人口的占比分別為23.81%和17.72%,比城鎮分別高出7.99和6.61個百分點。與城鎮相比,農村老齡化程度深,高齡、獨居、空巢現象嚴重。為此,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提升農村養老服務能力”,國家則倡導通過發展“農村互助式養老”來解決農村老年人口的養老問題。基于此,農村互助養老作為一種新型的社會養老模式也成為了學界關注的重要議題。
農村互助養老是指在一定的地域范圍內,在政府、社會機構、志愿者等多個主體共同參與下,農村老年人通過互助的方式解決養老難題,提升老年生活質量的養老方式。根據群體動力理論的觀點,人的行為是個體需要和外在環境的作用,故將老年人互助養老的需求量作為個體需要,政府投入作為外在環境因素,納入框架中,分為四種農村互助養老類型。一是村莊內生型。該類型政府投入小,老年人互助養老的需求量也較小,常見于小型的精英互助養老,或小型的協會互助院。二是政府外生型。該類型是主要靠政府的支持,部分老年人參與的養老模式。三是村莊推動型。該類型內生動力足,主要依靠當地的資源實現自我管理,政府投入小。四是政府推動型。該類型不僅老年人互助養老的需求量大,且政府支持力度也較大,能夠較好的實現農村養老問題。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指出,“十四五”時期是我國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做好養老服務的關鍵“窗口期”,要實施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的國家戰略,推動養老事業高質量發展。互助養老作為一種低投入、易推廣、可復制的模式,逐漸進入大眾的視野。中央和地方政府也十分重視發展農村互助養老,早在2011年,國務院就在《社會養老服務體系建設規劃(2011-2015年)》中提出要探索農村互助養老模式。2018年,中央一號文件中強調要大力培育互助性農村社會組織。同年,李克強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中表示要發展互助式養老。《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也對推進互助型養老服務發展做出了要求。一直到2021年,中央一號文件仍強調了發展農村互助性養老。由此可見,政府一直致力于推動農村互助養老的發展。
現實需要論認為,農村互助養老之所以會產生,是因為老年人的切身需要。一方面,隨著年齡的增大,老年人的社會角色逐漸丟失,社交范圍逐漸變小,老年人需要防止社會關系弱化的渠道;另一方面,老年人對于機構化的養老服務給付能力有限,導致其對低成本的養老服務有較大的需求。農村互助養老不僅讓老年人以較低的成本重新嵌入社會網絡中,還使其獲得了生活照料、精神慰藉等養老資源。
文化影響論認為,農村互助養老可以推行的原因與道義觀念、合作精神相聯系。道義觀念是農村互助養老觀念的重要思想基礎,自古以來,中國就傳遞扶危濟困、行善施德等道義觀念,且強調對弱者進行義不容辭的保護,道義觀念是人們實行助人行為的重要思想力量。農村互助養老是農村老年人依靠自身力量,采用“自助+互助”的方式解決自身養老困境的一種務實選擇。為保證互助養老模式的持續發展,僅靠道義互助傳統是遠遠不夠的,還依賴于福利合作模式的構建,參與互助的老年人一方面是養老服務的接受者,另一方面是養老服務的供給者,也就是說,合作精神是農村互助養老發展的關鍵。
環境誘導論認為,農村互助養老的出現是現行農村特殊的社會環境導致的。首先,在獨生子女政策的背景下,農村年輕人城市單向流動的比例大,同時,在個體化的趨勢中,“為自己而活”的現象越來越普遍,家庭養老功能逐漸弱化。其次,農村的養老服務基礎薄弱,養老服務設施陳舊落后,養老服務質量較低,例如,許多農村仍然延用建于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的敬老院,設施不僅老舊,還存有安全隱患,對于照料護理、醫療康復等服務需求也難以滿足。最后,隨著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對老年人的定位和年齡污名也急需改變,老年人不再只是單純的“被照顧者”和“無能者”,年齡對于老年群體的約束面逐漸縮小,老年人可看作是具備自我發展能力和自我創造能力的生產主體。
農村互助養老是為解決農村養老問題而創設的新型養老模式,作為一種新的嘗試,我國既無經驗可用,也沒有規章可循。首先,農村地區作為傳統氛圍較濃厚的地方,對于新事物的嘗試常常帶有懷疑、排斥的心理。其次,傳統孝文化強調養兒防老或者以血緣為紐帶的宗族贍養,而農村互助養老并不以血緣關系為基礎展開,這與老年人傳統的養老認知是相違背的。最后,老年人及其子女會將參與互助養老看作是一種折損“面子”的行為。因此,農村互助養老在開展階段會受到傳統思想的阻礙,實施存在一定的困難。
農村互助養老能否持續運轉,其關鍵在于各種養老資源是否能夠持續支持。但實際上,農村互助養老卻存在內部資源零碎化、外部資源零星化、資源遞送臨時化等問題。一是內部資源零碎化。內部資源是指農村及參加互助的老年人自身所掌握的資源,由于老年人存在個體差異,其自身掌握的資源也不盡相同,參與互助的老年人提供的資源,多以生存型等基礎性資源為主,缺少技術型等方面的資源。同時,未參與互助的老年人擁有的資源又較豐富,這就使得互助養老的內部資源呈現出零碎化特征。二是外部資源零星化。互助養老的資源大部分是以“自助+互助”的形式獲得,而急需的養老資源卻往往無法通過互助形式獲得。例如,醫療、教育等資源,除政府外的其他外部主體資源供給程度低,大多數是以一次性供給為主。三是資源遞送臨時化。為保證農村互助養老模式能夠更好的運轉,政府的民政、老年委等部門均設置了供給互助養老資源的職能,由于缺乏長期性的規劃,其養老資源的的遞送也呈現為臨時化狀態。
農村互助養老的本質是滿足農村老年人的養老需求,提升老年人晚年生活質量。因此,在尊重老年人需求偏好的前提下,設置合理的供給目標是保障農村互助養老有效性的重要基礎,但最終呈現的結果卻顯示,互助養老的供給目標和需求偏好發生了偏離,究其根本在于政府、市場以及社會組織均以不同的視角去看待農村互助養老問題。上級政府著眼于中長期目標,基層政府追求短期效應,市場關注利益,尋求利益最大化,而社會組織則看重社會價值,注重其帶來的社會效應。在各方主體的目標導向中,農村老年人的養老需求逐漸被忽視,最終導致供給目標和需求偏好兩者之間的偏離。
加強宣傳力度,提高農村居民的互助意識,轉變老年人的養老理念。一方面,村委會和基層黨組織,要以喜聞樂見的方式講解有關互助養老的理念和政策,傳遞患難相恤、守望相助等積極思想,分享相關的案例和經驗,讓養老需求溢出家庭范圍,讓互助養老實踐延伸到宗族范圍之外的關系中。當互助理念成為一種盛行的鄉村文化時,老年人互助養老組織起來就會顯得輕松許多。另一方面,組織專業團隊下鄉傳授相關技能,通過有針對性的輔導,提高老年人的生產能力,激發老年人自我發展的信心,破除“老人無用論”等消極思想。
農村養老互助模式的發展思路在于:構建互助組織,配備互助服務隊伍,持續的資源保障。為更好的發展農村互助養老,一是要發揮農村老年人的主動性和積極性。在老年群體間構建合作互助組織,可以發揮現有老年群體組織的力量,例如老年歌劇團等,動員更多的老年人參與到互助養老的建設中來,通過老年群體自主組織筑起養老互助共同體。二是配備互助服務隊伍。在鼓勵老年人參與的基礎上,引導更多的社會主體參與互助養老,例如志愿者團隊、專業機構、醫院等,構建多主體參與的互助服務隊伍。通過多主體的參與,提高互助養老的專業化、規范化,如通過與專業養老機構的交流,提高養老服務的水平。加強與城市醫院的合作,滿足老年人的醫療需求,可以通過構建“互聯網+醫療”的模式,實現農村老年患者與城市醫院專家在線面診,利用互聯網技術監控老年人的身體健康狀況,及時給予醫療救助等服務,為老年人提供智能化、系統化、全面化的養老服務。三是持續的資源保障。一方面,要加強外部資源的供給能力,通過出臺相關政策,例如提高相關貸款的優惠制度,吸引社會資本的流入。另一方面,則是要提高內部資源持續供給的能力,可以結合當地的實際情況,組織老年人從事小規模的種植、加工和養殖,獲取的收入不僅可以滿足互助老年人的生活開銷,還可以用于解決互助養老機構的資金困境。
農村互助養老應該明確供應主體的責任。農村互助養老行為可以看作是一種在黨委領導、政府負責以及地方協同治理之下,以集體主義為原則,通過多個主體參與的組織。因此,在中央地方協同治理的思路下,中央不僅要優化農村互助養老的制度設計,完善相應的法規政策,還應該平衡好各種政策工具的方向,提高服務供給的精準性。而地方政府則需要轉變供給思路,在“需求—資源—供給”的路徑下,分層分級動態供給,在明確農村老年人養老需求的前提下,進行資源整合,最終才能形成有效供給。為使農村互助自治組織能夠得到更好的發展,可以將部分權利下放給村委會,并將監督權也部分讓渡給村民,這樣才能真正實現上下協同治理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