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蕓吉 鄭傲
近年來,國內優秀現實題材電影“爆款”迭出,無論是社會熱點改編的電影《我不是藥神》,還是關注校園問題的《少年的你》,以及小人物逆襲人生創造奇跡的《奇跡·笨小孩》,都受到觀眾和市場的認可與好評。電影作為宣傳思想工作的重要陣地,是深受人民群眾喜愛的文藝形式,發展和繁榮電影事業肩負著更高的期待。當下,講好中國故事成為中國電影的核心命題。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現實題材電影作為中國電影的重要組成部分,對推進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具有重要的意義。
政策引領電影事業發展,2021年國家陸續出臺電影領域相關政策文件,《關于加強新時代文藝論工作的指導意見》《“十四五”中國電影發展規劃》等文件為電影發展指明了方向。《“十四五”中國電影發展規劃》中提到“要努力實現每年重點推出10部左右叫好又叫座的電影精品力作,每年票房過億元國產影片達到50部左右,廣大觀眾對國產電影的滿意度持續保持高位的電影的發展目標”。[1]
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媒體發展經歷了跨傳統媒體、全媒體,進入融媒體時代。“融”指媒體融合與媒介融合,既指增數提質的多資源平臺,也指多功能一體化的質性變遷。[2]融媒體時代傳統媒體與新媒體融合,大眾正處于高度信息化、信息傳播更加快速與便捷的環境中,人們習慣通過融媒體的方式來獲取自己感興趣的信息。在融媒體時代,面對新技術、新觀眾,現實題材電影如何凝聚力量、挖掘潛力,實現現實主義精神表達,與觀眾共情共鳴成為亟待解決的新命題。本文從現實題材電影的定義及發展史方面進行闡述,采用案例和文獻分析方法研究融媒體時代中國現實題材電影的創作新拓展并引出思考,以期為中國現實題材電影創作提供參考。
現實題材電影、現實主義電影、現實主義這幾個概念比較難以區分,常常容易混淆。現實題材電影在學術上尚未有明確的界定,現實題材電影不等同于現實主義電影,現實題材電影是以題材劃分的電影類型,從創作題材的角度出發,以現實主義精神為核心,以展示生活原本面貌和揭示生活為目的,以現實生活的內容為文本,在此基礎上對故事進行改編或深化。“現實主義電影”作為一個美學概念,強調的是現實主義精神的觀照與表達以及現實主義的創作方法,它并不局限于電影的題材和類型等內容,以現實題材電影為主,同時也存在于其他題材電影。皇甫宜川認為:《湄公河行動》《紅海行動》《我不是藥神》等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影片,是現實題材影片,這些影片一定是有現實主義態度的,但卻不一定都是真正意義上的現實主義電影。[3]在不同學者對具體電影的讀解與分析中,往往會在“現實主義”前面加入不同的特定定語與修飾語。比如,溫暖現實主義、積極現實主義(饒曙光)、參與式現實主義(李道新)等等。
現實題材電影作為記錄時代更迭與社會變遷的重要載體,始終貫穿中國電影的發展脈系。20世紀90年代末到21世紀初,受電影數字技術發展的影響,現實題材電影在內容真實性上大打折扣。21世紀以來,現實題材電影重新關注生活的細節并逐漸類型化與商業化。現實題材電影在經歷多年的市場冷落后,在2018年、2019年迎來創作高峰并贏得市場認可與觀眾口碑,現實題材電影又重回了大眾視野。《奇跡·笨小孩》作為中宣部國家電影總局2021年重點電影項目和2021年重點建黨百年獻禮片,于2022年2月在院線上映,票房突破13億元。作為一部講述小人物逆襲人生創造奇跡與幸福的電影,歌頌了現實生活中每一個不畏艱難、追求幸福的普通人。融媒體時代現實題材電影創作的方向逐漸立足于觀眾的需求,打破固有電影創作思維模式,在電影創作中融入用戶參與和用戶體驗,采用多主題、非線性等敘事方式,故事片段化、碎片化等思考方式,讓現實題材電影沖出了票房困境,逐漸迎來口碑與票房的雙豐收,呈“加速跑”和“年輕態”趨勢并不斷提質增效。
從近年來電影市場中出現的一批優秀現實題材影片中可以看到,無論從內容還是形式上,大多數影片都進行了積極的探索。融媒體時代現實題材電影在創作理念、創作手法、創作類型方面具有新變化。創作理念面向大眾化、商業化與娛樂化;創作手法趨向人物塑造群像化、敘事方式創新性;創作類型在于題材創新,創作方式“類型化”發展。淺析融媒時代現實題材電影創作,有助于為現實電影題材創作之路提供依據、推動我國電影產業的良性發展。
融媒體時代現實題材電影創作理念面向“大眾化”,現實題材電影融入娛樂化與商業化的元素,同時注重商業性與藝術性的平衡,呈現出新的面貌。首先在內容上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電影在創作時取材于普通民眾最樸素的生活狀態,立足于現實生活,滿足人民的精神需求,獲得人民群眾的認可。現實題材電影正逐漸向大眾靠近,主體表達上將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體現在貼近大眾生活的普通小人物命運的書寫上。如影片《少年的你》《我不是藥神》《無名之輩》《奇跡·笨小孩》等。《奇跡·笨小孩》用小人物敘事的邏輯,塑造了栩栩如生的普通人群像,以小見大,關注小人物在時代前進過程中的悲歡離合,塑造了一批形象鮮明的小人物群像。他們借助深圳這座沸騰的城市,憑著奮斗和不服輸的精神沖破人生的困境,實現自己的夢想。
融媒體時代現實題材電影創作與互聯網的深度融合,在創作理念上更加注重融合商業化元素。同時網絡資本進入電影行業參與創作出現了網絡電影這種新形式。如阿里巴巴影業投資的《我不是藥神》,騰訊影業投資的《無名之輩》等。在角色挑選方面優先考慮“明星效應”,同時依靠口碑傳播,通過線上線下全媒體傳播等形式進行宣發。例如,電影《我不是藥神》在拍攝期間就開通了官方微博上傳拍攝片花;宣發期間,制片方與音樂媒體合作推出《藥神之歌》等歌曲,同時組織電影觀眾互動,在新媒體平臺進行網絡直播,與網民交流;發行期間,制片方聯合淘票票、時光網等APP開展電影票預售打折等營銷活動。《奇跡·笨小孩》主角由當紅小生易烊千璽擔任主演,這讓影片一開始就自帶流量與關注度。在電影放映期間,通過融媒體平臺傳播關于電影的熱點話題,制造話題占據微博熱搜、抖音熱搜,引起觀眾更多的討論,讓話題熱度不斷上升,提高影響力使電影持續被觀眾關注。
現實題材電影在創作上具有娛樂化創作理念,將娛樂與寫實融合,幽默風趣地反應社會真實。如影片《我不是藥神》《無名之輩》等立足于現實,其娛樂功能讓現實題材變得更加靈動。《我不是藥神》中徐崢塑造出的程勇具有幽默感,讓觀眾在觀看過程中會心一笑,感受到人物與情節的真實,拉近了觀眾與電影的距離。《無名之輩》的悍匪因性格而形成的幽默感,塑造了更貼近于生活化的人物形象,體現人物的魅力,最終也達到娛樂功能的體現。《奇跡·笨小孩》中喜劇演員許君聰所飾演的工人張超,這一人物形象承載著社會現實中某一特殊群體的幽默化的功能。
中國現實題材電影試圖實現商業與藝術的平衡。現實題材的內核是現實主義態度與精神,現實主義創作原則在于處理好電影的真實性、典型性,時代性。現實題材在不脫離“本”的情況下,改變表達形式,減少追求個性化、風格化的創作,注重構建符合大眾心理的影片,主題選擇上能引起共鳴,觸及社會痛點,使電影結局引發觀眾不斷思考,提高了電影的藝術性。《奇跡·笨小孩》記錄了21世紀以來以景浩為代表的普通人在大城市中沉浮,盡顯人世間的溫暖,通過艱苦奮斗追求幸福從而創造奇跡的創業歷程。影片既滿足觀眾的精神需求,更完美地實現了現實主義商業化、類型化的美學創新。
融媒體時代中國現實題材電影在塑造人物形象時,對于底層人物的塑造上群像化趨勢比較明顯,通過對群像人物的不同呈現,體現出“這一類”人物的表現特征。一方面是電影故事的主體不只局限于一個人,而是由多人共同發力,增加敘事張力,擴大敘事空間。另一方面通過主人公的視角反映群像人物的現實困頓,群像代表了“某類群體”或者說邊緣群體,以此群體反映出社會中的根本問題與癥結所在。在電影的人物塑造中,通常也是圍繞主要人物進行“圓形人物”式的多維的、立體的創作,人物性格比較豐滿。《奇跡·笨小孩》以圓形人物為主來呈現邊緣人物,即使是配角也有自己的鮮明特點和時代特征,展現出多側面、立體可感的形象,奇跡小分隊中每一個人具有的強烈的反抗命運精神表現出多面形象:聽覺障礙的單親媽媽汪春梅勤勞樸實、善良;會修表的殘疾老兵鐘伯樂觀、善良;曾是網癮青年的劉恒志、張超知情達理、幽默風趣等,給觀眾帶來震撼心靈的觀影感受。
受融媒體時代的影響,現實題材電影創作更加重視電影口碑、用戶需求與電影體驗,現實題材電影創作的敘事方式也在發生變化。在現實題材創作上,常采用碎片式、將不同故事銜接到一起的片段化敘事結構,以及采用每個故事的主人公都是主角與彼此配角的去中心化的敘事結構,將多線索敘事廣泛地應用在現實題材電影里,通過多條線索交叉結構來增加故事的敘事性,讓觀眾的思維跟隨影片劇情起伏跳躍,使電影的戲劇性增加。《奇跡·笨小孩》中現實生活經驗的傳奇敘事也呈現了去中心化、主體個人化的特征:作為主角景浩的身邊人,“奇跡小隊”從不同方面對景浩形象的典型性起到烘托作用:妹妹景彤心疼和關心兄長;梁永誠熱情厚道;汪春梅身殘志堅;趙振昌講求實際;隊長馬越在粗獷、豪氣;助理李平膽小怕事、鼠目寸光等等。影片將敘事焦點落在底層人群鮮活的生命個體上。影片通過搭建標準敘事結構與融合多元類型元素來增加影片的戲劇張力,提升觀影感受。[4]
現實題材電影嘗試與類型化融合,尋求其藝術性與商業性的平衡,在題材方面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現實題材電影的題材也更加豐富,近幾年關注社會嚴峻現實問題的校園霸凌題材、打拐題材、空難等新題材影片不斷涌現。如《悲傷逆流成河》和《少年的你》都聚焦校園霸凌事件,《中國機長》也作為21世紀后唯一一部空難題材電影呈現。電影《奇跡·笨小孩》在故事題材的選擇上,巧妙地選擇在時代的新舊轉變之間尋找埋藏在高樓大廈之下更接近平民的小人物故事。影片聚焦高速發展的深圳,這里不僅生活著上流社會的都市精英,更有著無數在冰冷的鋼筋水泥夾縫下求生存的普通人。影片時長106分鐘,通過九個時段形成以一連串危機及其化解為核心的傳奇式敘事構造,讓主人公逐一展示其化解危機的卓越能力和超凡的英雄品格。
融媒體語境下現實題材電影與類型電影的巧妙融合,既立足于現實,又能結合類型電影的創作方式,實現創作方式的“類型化”發展,反映出其以獨特的方式隱喻地表現出豐富的思想內涵,滿足受眾娛樂與精神的享受,贏得其心理認同與情感共鳴。如影片《少年的你》《我不是藥神》《無名之輩》《奇跡·笨小孩》等影片,這些現實題材電影結合了類型電影的創作方式,實現創作方式的“類型化”。《奇跡·笨小孩》這部充滿幸福感的現實題材,除了創業傳記片的底色,也更能夠充分感受出喜劇元素、奇觀元素以及其他多種類型元素融合的美學特點。通過以易烊千璽與陳哈琳飾演的景氏兄妹為首的一群普通人,面對生活的艱辛卻從未放棄,始終努力追求幸福、逆轉人生的故事,向觀眾展現生活中美好的一面。“奇跡小隊”不屈從生活,風雨并肩共逐幸福的精神,造就了他們自己與城市的奇跡,也映照出中國人骨子里樂善好施、守望相助的溫暖人性,致敬為幸福生活努力打拼的每一位奮斗者。
近年來,在大眾強烈呼聲下,一批“叫好又叫座”優秀現實題材電影頻頻出現。融媒體時代電影作品在宣傳、發行、放映等方面快速多元化發展,也給電影創作的內在帶來新思路與新拓展。當下國產現實題材電影的創作雖然充滿活力,但是背后依然存在一些迷茫與困惑,如現實題材電影的取材與表達等內在創作問題和外在創作環境壓力。所謂取材是現實電影題材中的故事“真實”以及故事意義指向,表達則是創作者通過影片表達出對現實的關切所使用的創作手法。因此,導演要有獨到的審美,選擇具有潛力的題材,快速捕捉社會熱點問題,深刻挖掘現實問題。在融媒體時代背景下,無論現實題材電影如何取材,我們更需要現實題材創作的現實主義精神的表達,創作理念多元化。在中國現實題材電影運用多種視聽手段表達故事時,還要注重藝術手法的使用也要恰到好處,做到深入淺出地表達現實主義態度,同時還需要營造一個良好的電影創作環境。[5]
現實題材電影創作在題材的選擇上,期望尋找到最具有代表性的事件與典型性的故事題材,創作者也希望可以一眼窺盡社會問題的本質,深刻表達社會核心問題,使作品達到一個高維度。同時不可避免地造成影片在現實的故事選擇上顯得突兀,脫離了現實電影題材真實的定義。因此,現實題材電影必然要體現現實主義精神。正如在現實題材電影《我不是藥神》中的程勇從一開始為了掙錢倒賣印度藥,到后來的降價賣藥,再到最終的虧欠賣藥,從為了自己、到關心他人,到奉獻自己犧牲自己的利益。整個人物轉變的三個過程中盡顯人性的真實。
融媒體時代現實題材電影的創作機遇與挑戰并存,擁有一個良好的電影創作環境非常重要。挑戰則是國產現實題材電影創作在內在上受到傳統的現實題材創作思維的固化,在外在上又受到國外現實題材電影的沖擊以及國內創作環境的影響,但同時又迎來難得的發展機遇。融媒體時代觀眾對于優秀現實題材電影的回歸報以最為熱烈的期待,也給予了現實題材更為包容的多元化的創作空間,因此廣大的電影創作者應當不斷拓寬視野、錘煉思想、提升自身藝術高度順勢而為,深入生活,創作出更加打動內心更加順遂時代的現實題材作品。
融媒體時代的大背景下,“互聯網+”帶來的文化消費需求不斷發生變化,對文化娛樂內容質量要求也越來越高,對現實題材電影既是機遇也是挑戰。在國家政策引導和融媒體內容生產與表達形式不斷發展豐富、結合的背景下,現實題材電影必然在創作理念、創作手法、創作類型等方面不斷有新的拓展,表現的內容和形式也會更加豐富和多元化。作為不斷講好中國故事、提升融媒體結合水準、回應當下社會熱點、具有網絡思維的現實題材電影,如何在藝術美學、創作技巧與商業需求的動態平衡中實現其高質量發展,是當前影視界值得關注與重視的議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