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克斯動畫電影敘事策略研究
——以《心靈奇旅》為例

張 輝

（作者單位：湖北民族大學文學與傳媒學院）

在全球范圍內，皮克斯一直是動畫制作行業標桿和學界研究的對象。皮克斯動畫工作室憑借高水準的動畫制作水平使得其動畫的受眾逐漸多齡化、多元化，其每部作品都建立了新的立意，很多作品都是奧斯卡獎的熱門影片。可見，不管是在大眾領域還是專業領域，皮克斯出品的動畫都可圈可點。皮克斯動畫工作室從起源到發展一直在美國，但其制作的動畫電影早已出口到亞歐等地區，且通常備受好評。例如在2017 年，不依靠宣傳，單憑口碑爆火的《尋夢環游記》在中國拿下12 億的票房，豆瓣評分達到9.1 分，此先例被稱為皮克斯動畫電影在中國市場跨文化傳播的成功典范。本文通過分析皮克斯動畫電影2019—2021 年在中國市場的票房數據，發現《心靈奇旅》備受好評，因此以該片為例，分析皮克斯動畫電影的敘事策略，以期為中國動畫電影的創作提供有益的參考。

1 《心靈奇旅》的敘事結構

皮克斯動畫電影《心靈奇旅》中的敘事結構，就如同法國敘事學家托多洛夫①提到過的敘事結構一樣，其以某種形式平衡的狀態開始，接著平衡被打破，最后又重新恢復到平衡[1]。影片開始，喬伊生活在夢想和生存的沖突下，但基于影片的大背景，敘事結構是趨于平衡的。影片中喬伊終于實現夢想但卻出現意外的故事情節打破了敘事結構的平衡，經過第二場域“靈魂世界”的一番斗爭，電影的敘事結構再次恢復平衡。

影片中的敘事結構大致可以切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雖然喬伊處于現實世界的家庭和夢想之間的矛盾中，但是整體敘事結構呈現平衡的狀態。第二部分，喬伊因為意外不幸摔落到洞中，從而來到“靈魂世界”，這是不平衡狀態的開端。在“靈魂世界”中，喬伊不停地尋找回到地球的方式，并在這一過程中結識了“頑固靈魂”22 號。在和22 號尋找“火花”（影片中的“火花”是一個相對抽象的詞語，可以理解為“生命的意義”）的過程中一直處于不平衡的狀態。在月風的幫助下，喬伊和22 號一起來到現實世界，然而在現實世界中喬伊進入了貓咪的身體，22 號誤入喬伊的身體內，這一情節為之后的劇情發展埋下了伏筆。因為管理者的出現，22 號走向迷途，喬伊趕回“靈魂世界”拯救22 號，這一故事情節直接將影片推向高潮。第三部分，喬伊與22 號兩人攜手來到地球，這讓影片的結構重新趨于平衡。

2 《心靈奇旅》的敘事內容

2.1 主題剖析

電影主題通常蘊含著電影的內涵與核心，是電影中最重要的元素之一。電影導演在傳達主題的過程中，也在向觀眾傳遞自己的思想與情感，并希望引起觀眾的共鳴。現代動畫電影的主題呈現出深內涵與合家歡的趨勢，只有在有限的時間內、類似的主題下，實現導演與觀眾跨越時空的情感共鳴，才能取得良好的口碑。皮克斯動畫電影充滿了浪漫主義色彩，通過平淡、溫馨的情節向觀眾展示生活的美好[2]。皮克斯動畫電影的主題大致可以分為夢想、友情、親情和愛情四個主題，其任意一部影片至少會包含一個主題和一個副主題來架構起整個影片，雙主題的架構讓皮克斯的動畫電影真正實現了主題解讀的無限可能性。

《心靈奇旅》中喬伊是一名中學的爵士樂老師，一直懷揣音樂夢想卻從未實現。他因為一場意外來到“死之歸宿、生之來處”，最后與“頑固靈魂”回歸地球，這一情節設計能夠引發觀眾思考生命的意義。該影片以夢想和親情為主題，卻不局限于該主題，其在結尾處還從哲學層面探討了生命存在的意義。

2.2 角色形象設計

電影角色的形象設計與呈現，是設計者編碼的過程[3]。主人公和主要配角的形象設計會直接影響觀眾對電影的解讀。《心靈奇旅》中現實世界的角色設計把人物塑造得靈活生動，劇中角色和人類世界的人一樣擁有自己的喜怒哀樂，而“靈魂世界”中的角色設計一改以前擬人化的手法，采取線條式畫風，將點、線、面作為“靈魂世界”的造型基礎。由此可以看出，皮克斯的角色形象設計與主題是相呼應的[4]。

《心靈奇旅》與《尋夢環游記》兩部影片有相似的情節架構，但在第二空間的角色形象設計上有著本質的區別，所以此處對兩部影片第二空間的角色形象進行對比分析。《尋夢環游記》這一動畫電影的靈感來自墨西哥的亡靈節，因為第二空間強調“死之歸宿”，所以所有的形象設計都是骷髏形象搭配現代化的服裝，除去骷髏設計，其他與現實世界無異，如其中的城市建筑、城內交通、電話亭等。警察、粉絲等人物形象的設計上，都是嚴格仿照現實世界的。而《心靈奇旅》第二空間中的角色形象設計強調“生之來處”，以藍綠為主色調，以極簡線條為形狀塑造科幻式的冷淡畫風，僅主人公有特殊裝扮的設計，其他角色的設計均為藍白色硅膠質地的細胞狀。《心靈奇旅》中的第二空間不再仿照現實的角色，統一化的角色設計更能體現“生之來處”的含義，暗喻生命誕生之前都是細胞狀的物體，之后細胞狀物體會找到“火花”投身到現實世界，成為各色各樣的形象。

3 《心靈奇旅》的敘事時空

3.1 《心靈奇旅》敘事時間

熱奈特提出：“敘事事實上是敘述者與時間進行游戲。”在現實世界中，時間是單向、不可流動且具有準確性的，但在電影這樣的藝術作品中，時間不被拘束，很多科幻電影還會利用時間的不確定性進行敘事。對于一部動畫電影來說，時間交代只需合乎常理。也就是說，動畫電影導演在敘事時間方面可以大膽想象，不過要合理安排影片故事情節發展的時間線。在《心靈奇旅》中導演并沒有刻意交代時間，而是通過主角的動作和情節推動影片向前發展，讓觀眾得以分辨出電影的時間順序，進而更好地理解影片。

即使動畫電影早已不是兒童的專屬，但動畫電影和普通的電影相比，兒童觀眾在整體觀眾中所占的比重相對較大，因此劇情通俗易懂才可以最大限度地吸引兒童觀眾的注意力，激發兒童觀眾的觀影興趣。皮克斯動畫電影往往不會特意交代時間，但卻可以讓大部分觀眾能夠很好地理解故事。原因是皮克斯動畫電影在敘事時間上有三個特點：第一，采用順敘的敘述方法，不跳躍、扭曲時間；第二，不講具體時間；第三，用劇情承接空間變化從而理順時間線。在《心靈奇旅》中，主角在兩個空間反復穿梭，不過導演利用劇情將時間理順，沒有讓劇情發展產生跳躍感和斷裂感。主角喬伊因為意外掉落井蓋來到“靈魂世界”，對于其在“靈魂世界”期間時間的流逝，導演用返回現實世界后躺在病床的情節來交代，很微妙地向觀眾闡釋了“靈魂世界”流逝的時間與現實世界躺在病床上的時間是對等的，不過影片中沒有具體交代喬伊昏迷時間的長短，從而將時間觀念弱化。

3.2 《心靈奇旅》敘事空間

皮埃爾·布迪厄所提出的場域是一種具有相對獨立性的社會空間，相對的獨立性是場域相互區別的標志。皮克斯動畫電影善用空間進行場域相互轉化，用交叉敘事的手段來推動情節發展。影片《心靈奇旅》中“靈魂世界”的建構給觀眾帶來了奇幻豐富的體驗，同時拓展了影片的敘事空間，使得電影的敘事更為自由[5]。

動畫電影《心靈奇旅》分為現實場域和靈魂場域兩個相對獨立的空間，主人公喬伊是現實場域中爵士音樂的狂熱愛好者，另一位主人公是靈魂場域中迷失人生方向的22 號。喬伊終于得到爵士樂演出的機會，卻因為得意忘形掉入洞坑進入了“靈魂世界”，因為夢想他提醒自己不能死去，所以他奮力來到“生來之境”，并且意外成為22 號靈魂的導師，負責帶領22號找到“花火”。22 號是一個頑固的靈魂，但喬伊的出現改變了22 號的人生軌跡，兩人一起來到地球，卻陰差陽錯互換了身份，22 號借助喬伊的身體感受到了比薩的香味、街邊散步的快樂和陽光的溫暖，之后22號因為一片落葉真正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從而愛上了這些在人類看來很普通對它來說卻很夢幻的事物。接下來，兩人被捉回“生來之境”，22 號逐漸走向迷失，最后在守護者的幫助下，和喬伊一起返回地球共同去感悟生命的意義。電影的推進過程也是敘事空間的轉化過程，主角在兩個敘事空間中反復穿梭，使電影的敘事時間更為自由。

除了《心靈奇旅》《尋夢環游記》這兩部影片采用了雙場域的敘事之外，在皮克斯的動畫電影中還有采用多維空間進行敘事的作品，如《頭腦特工隊》中，人腦存在五重空間，電影便在多個空間中進行交替敘事[6]。空間敘事的創新和流暢程度決定著電影的觀感，而皮克斯動畫電影擅用不同空間的轉化給予觀眾新奇的體驗，其對動畫電影空間敘事的運用是動畫電影領域值得學習的典范。

4 皮克斯動畫電影敘事策略對中國動畫電影創作的啟迪

中國動畫電影事業雖然已經呈現出良好的發展態勢，但要想創作出在全球范圍內具有競爭力的動畫電影，仍需整個行業繼續努力。皮克斯動畫工作室的制作水平一直領先于業界，其在動畫制作和藝術創造上的高成就離不開先進的技術和其別具一格的敘事策略。技術難以復刻，但敘事策略可以被學習和借鑒。通過上文分析，筆者提出以下措施：

4.1 動畫電影選材創新

近年來，我國優質的動畫電影不斷涌現，如《哪吒之魔童降世》《姜子牙》《白蛇緣起》等。這些電影掀起了中國動畫電影創作的浪潮，但目前我國有相當一部分動畫電影只能夠滿足低齡兒童的觀看需求，如《喜羊羊與灰太狼》《熊出沒》等。中華文化源遠流長，有眾多知名的神話、童話、寓言、民間故事等，這為動畫創作提供了十分豐富的題材，但也使我們的創作思路和選材角度變得狹隘。對于成年觀眾而言，家喻戶曉的童話故事已經深入人心，其故事情節很難再創新意。對于制作方而言，如何將古老的神話故事與現代的時空背景相融合，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7]。因此，在選題策略上，中國電影創作團隊可以大膽嘗試原創，以當代時空為背景，巧妙地宣揚中國故事和中國精神。

4.2 在動畫電影中塑造靈魂角色

在選材創新的基礎上還有一個關鍵：塑造有血、有肉、有靈魂的好角色。只有被觀眾認可的角色，才會感染觀眾，從而使觀眾更好地融入電影中，更好地理解劇中人物的喜怒哀樂。例如，在皮克斯動畫電影《尋夢環游記》中，即使是配角也被塑造得豐滿與真實，影片中米格的曾祖母臉上布滿皺紋，不記得身邊親近的人，但是仍然受到愛戴，而在大多數家庭中都會有像米格外祖母一樣的人物存在，這樣的人物設定會讓人感到親切，也就更容易抓住觀眾的心[8]。在中國的動畫電影中，《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的靈魂角色哪吒，其人物形象符合中國審美觀，在性格塑造上也沒有采用非黑即白的設定，而是將哪吒形象立體化，使其更加能夠觸動人們的內心。

4.3 敘事風格現代化

隨著時代的進步與發展，現代化的敘事風格往往更受各個年齡段群體的歡迎。對于動畫電影來說，現實邏輯在電影制作中的作用并不突出，因此動畫電影的創作需要打破思維定式。皮克斯動畫電影中有會動的玩具、會飛的屋子以及主人公在現實與“靈魂世界”反復穿梭，這些設定都是以原創的方式塑造新的角色。同時，皮克斯十分注重敘事風格的現代化，尤其關注動畫角色與人類現代生活的聯系，構建了一個個充滿現代感的動畫世界[9]。

5 結語

《心靈奇旅》這部動畫電影在中國市場好評如潮，它不僅繼承了皮克斯動畫工作室一貫的敘事策略，還進行了別出心裁的創新。皮克斯動畫能長期在世界動畫史上占有一席之地，與其高超的動畫制作技術和嚴密的敘事模式是密不可分的[10]。在敘事結構上，皮克斯的動畫電影大多采取最簡單的敘事順序，讓觀眾在觀看影片的同時隨著影片的層層遞進而享受到觀影的樂趣。在角色形象的塑造上，影片中的角色生動形象，同時制作方一直在更新畫風，給觀眾以新奇感。在敘事空間的運用上，巧妙運用情節推動故事發展。通過分析不難發現，皮克斯出品的動畫將主題投射到現實生活，關注現實生活的方方面面。因此，中國動畫電影要在保持文化自信的同時，在選材、角色、風格等方面進行創新，最終創作出優質的動畫電影。

注釋：

①托多洛夫（1939—），原籍保加利亞的法國著名文學理論家、歷史學家，當代著名結構主義符號學家、文藝理論家，現為法國社會科學研究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