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中和”背景下民族地區生態環境與經濟發展的影響研究
——以廣西壯族自治區地級市為例

趙文序

(南寧師范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1)

一、 問題提出

“碳中和”這一概念的正式提出是在2020 年的第七十五屆聯合國大會上，中國政府于9 月22 日提出要計劃實現這一目標；此后，中國政府在2021 年的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中進一步指出要扎實落實有關“碳達峰”“碳中和”的各項工作[1]。 為了達到我國經濟可持續發展這一目標，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要建立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經濟體系，并且在十九大的報告中明確提出加快生態文明體制改革、建設美麗中國。 在中國的34 個省區市中，民族地區的占地面積已超過中國半數的國土面積，而且民族地區所處位置獨特同時擁有豐富的自然資源，因而研究民族地區的生態環境對經濟發展的影響具有重要意義[2]。

中國政府在2007 年時指出在經濟發展的過程中對環境造成了巨大損傷這一重要問題，并且首次提出要建設生態文明；2012 年國家提出將生態文明建設納入“五位一體”戰略部署；2015 年?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法?正式施行，使得環境保護這一概念深入人心；2017 年，十九大報告提出了“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將建設美麗中國作為全社會發展的重大目標任務[3]；2020 年在聯合國大會上中國提出要實現“碳中和”這一發展目標。

我國民族地區的占地面積已超過國土面積的一半，因此關注民族地區的生態與經濟狀況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 在新中國成立之前，民族地區主要利用其豐富的自然資源推動地區經濟發展，以解決地區人民的溫飽問題。 20 世紀以后，民族地區將目光轉向礦產資源，各地大量開采礦產資源并發展相關產業，這一時期民族地區的經濟雖然得到了短暫的飛速發展，但是這種急功近利的發展方式也給后續發展帶來了損害:工業污染加劇、環境受損嚴重、環境保護難以實施。 作為“一帶一路”的門戶省份以及“粵港澳大灣區”的其中一環，廣西的區位較為特殊，也得到了國家的高度關注，因此本文在民族地區中選擇廣西作為具體的研究對象。

廣西擁有豐富的礦產資源，但工業的發展也造成了較嚴重的環境污染，以及暴雨、滑坡、山洪等災害，環境保護和生態文明建設開始得到有關部門的重視。 2020 年1 月，自治區自然資源廳印發?關于進一步加快推進全區綠色礦山建設有關事項的通知?，不符合綠色礦山標準的礦山企業將分類有序退出。

二、 文獻綜述

隨著我國經濟實現可持續發展、穩定增長，經濟發展逐漸由高速增長這一低層階段向高質量發展這一高層階段邁進，要想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就要求經濟建設與環境保護協調發展，在這一發展過程中環境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葛林提出好的環境規制會對經濟發展產生正向促進作用[4]。

“雙碳”目標雖然正式提出是在2020 年的第七十五屆聯合國大會上，但是碳排放和環境保護這一話題早就引起了關注。 面對既要保持經濟持續增長，又要保證減少碳排放這一議題，沈能在研究了環境、技術和經濟增長的相互作用后提出要想地區經濟發展和生態環境保護協同增長就要因地制宜，有針對性地實施差異化發展[5]。 楊繼生等也通過研究強調了環境的重要性[6]。 黃茂興和林壽富則通過研究五部門的內生增長模型來探索環境損害、環境管理與經濟可持續發展間的關聯，得出了要想實現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就要加強環境管理、降低環境污染帶來的損害，在理論和實證上均論證了環境這一因素會對經濟發展產生影響，在一定程度上豐富和填補了內生經濟增長理論[7]。

由于民族地區的區位特殊、情況特別，在民族地區高排放、高消耗的經濟發展方式給環境帶來了很大的損傷，張瑞萍提出生態環境利益與經濟利益的相互制衡，要改進綠色技術手段、進行產業結構轉變、加大節能減排力度，從而實現生態環境和經濟協同發展[8]。 徐杰和朱承亮基于民族地區在發展過程中所付出的生態環境代價，提出要根據少數民族地區的特殊性因地制宜制定環境政策，從而發展地區經濟[9]。

前人有關生態環境與經濟的研究一方面多集中在全國視角，將省份作為最小的研究變量，探尋環境與經濟的關系；另一方面多集中在中東部經濟較為發達的地區。 目前基于民族地區視角的研究比較缺乏，特別是廣西作為西部欠發達地區，其經濟發展階段、人口條件、資源情況、政策支持等不可與其他地區同一而論，本文選擇廣西壯族自治區作為樣本進行具體研究，針對具體的數據分析結果因地制宜地做出政策建議。

三、 模型與假說

黃茂興和林壽富提出五部門的內生增長模型，將整個經濟體系分為人力資源、環境、研發、中間產品和最終產品五個部門，認為環境這一要素在經濟增長的過程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8]。 相比過去的內生增長模型僅僅是將儲蓄率、勞動供給、技術、人力資本等因素作為投入要素，他們的研究在投入端考慮更多的影響因素，在內生增長模型三大部門的基礎上一邊將人力資本內生化，一邊加入特殊的生產要素——環境，并且通過實證分析了我國環境與經濟增長之間的關系。 本文將五部門內生增長模型作為理論支撐，推測地區生態環境會從多角度、多方面影響地區經濟發展。

現階段環境要素總體來說可以分為三個大的方面——生活環境、污染排放和環境治理，其中生活環境主要是衡量在社會生活中的人均綠色資源，一方面民族地區具有地區特性，廣西作為少數民族地區之一，其經濟發展較為緩慢，人口流失較為嚴重；另一方面環境的過度保護也會阻礙產業發展，地方政府要掌握好生態環境保護和經濟增長的平衡。 因而本文提出假設1:現階段廣西地區人均綠色資源可能對經濟發展產生負向影響，要均衡發展生態和經濟。

現階段，我國的經濟發展面臨著很嚴重的環境污染問題，這一問題在民族地區尤為突出。 高排放、高消耗的產業在經濟發展前期雖然會大幅帶動地區經濟增長，但是也會留下許多隱患，發展帶來的環境污染也會反過來阻礙經濟的增長，工業污染造成的惡劣環境會造成地區人才外流，同時也不利于高端產業的進入，反而會造成惡性循環，大量吸引高耗低產的下游產業，這不利于地區產業結構優化，從而會抑制區域經濟發展。 因而本文提出假設2:廣西地區的環境污染會阻礙地區經濟的發展。

環境治理中綠色技術的進步對地區經濟發展起到了重要作用:一方面，垃圾處理手段的進步在發展產業的同時減少了環境的污染，在一定程度上解放了產業發展過程中的束縛；另一方面，技術的進步同時也促進企業技術的創新，提高了創新能力，增強了地區的競爭力，從而促進了經濟的發展，因而本文提出假設3:廣西地區環境治理會促進地區經濟的發展。

四、 計量模型設定與指標選取

(一)模型設定

根據本文的理論分析，基于假設1、2、3 的提出，為了檢驗生態環境的三大方面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產生的影響，本文首先設定計量模型如下:

上述模型中，i表示地級市，t表示時間；被解釋變量GTFPi，t表示地級市i在第t年的綠色經濟發展效率情況；核心解釋變量Grei，t表示地級市i在第t年的生活環境水平；Polli，t表示各地級市的環境污染情況；Govi，t表示各地級市的環境治理情況；Fdii，t表示各地級市的外資投資情況；Pgdpi，t表示各地級市的經濟發展水平；Trai，t表示各地級市的基礎設施建設水平；μi表示個體因素；?t表示時間因素；εi，t為隨機擾動項。

(二)指標選取

1. 變量選取

(1)被解釋變量

本文選取綠色全要素生產率(GTFP)作為計量模型中的被解釋變量，主要借鑒Pastor 和Lovell 所采用的計算方法[10]，考慮到一般方法下綠色全要素生產率進行測度后的結果具有循環性，采用了全局參比的Malmquist 指數，在數據包絡分析框架中加入了Malmquist 指數以及非期望產出的超效率SBM 模型對廣西14 個地級市的全要素生產率進行綜合測度。 文章在數據處理方法和指標計算上借鑒了張軍等[11]的方法，在投入指標方面以2005 年為基期，選定廣西各地級市固定資本形成總額的經濟折舊率為10.96%來計算各年14 個地級市的資本存量，同時也將2010~2019 年的勞動力就業人員數和綜合考慮全社會用電總量、供水總量作為勞動力投入和能源資源投入的指標；在產出指標方面，本文利用各地級市的名義地區生產總值和地區生產總值指數，進行平減計算得到其實際國民生產總值作為產出指標，與此同時采用工業廢水排放量、工業粉塵排放量以及工業SO2排放量的數據指標作為非期望產出指標[12]。 最后根據以上投入和產出指標計算所需的各地級市的綠色全要素生產率。

(2)核心解釋變量

基于“碳中和”背景下綜合考慮生態環境評價指標，本文借鑒了任保平和杜宇翔[13]所采用的考慮層次，從三個大方面選取指標:①在生活環境方面，本文選取人均園林綠地面積(Gre)作為第一個核心解釋變量，這一變量主要考察廣西地區的居民生活環境這一層面；②在污染排放這一方面，廣西的工業產業多集中在冶金、煙草、化工、運輸設備等制造業，根據張瑞萍[8]的研究，在六種污染物排放指標中工業粉塵排放量的影響較為顯著，因此本文選取工業粉塵排放量(Poll)作為第二個核心解釋變量，這一變量主要考察各地的環境污染情況；③在環境治理方面，本文選取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率(Gov)作為第三個核心解釋變量，這一變量考察了在生態環境保護中各城市的污染凈化情況。

(3)控制變量

本文選取了三個控制變量，分別是:①外商直接投資(Fdi)，這一指標主要考慮了對外經濟貿易對實證過程產生的影響，文章采用各地級市2010~2019各年實際使用外資金額作為衡量指標；②經濟發展水平(Pgdp)，這一指標采用各地級市2010~2019 各年人均地區生產總值進行衡量；③基礎建設水平(Tra)，這一指標主要考察各市城市建設的差別產生的偏差，本文采用道路方面的指標作為考察依據，采用各地級市2010~2019 各年的道路面積和年末人口總數的比重計算人均道路面積作為控制變量。

2. 數據來源

本文各項指標的數據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年鑒?、廣西各地級市的地區年鑒、地級市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地級市政府公告、地級市水資源公報、地級市統計局資料。 對缺失年份數據的處理借鑒任保平和杜宇翔[13]的處理方法采用線性計算方法利用鄰近年份的數據進行插補。

五、 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基本回歸分析

根據上述計量模型，本部分實證檢驗了生態環境對經濟發展效率的影響。 本文通過Hausman 檢驗選定了固定效應模型，且所有模型均控制了個體因素和時間因素，提高了模型的嚴謹性。 表1 報告了式(1)的逐步回歸計量結果，以下模型通過Hausman 檢驗均選定了固定效應模型。

表1 生態環境對經濟發展效率的影響研究

表1 實證結果顯示，在生態環境對經濟發展效率的影響過程中，三個核心解釋變量均起到了重要作用，并且相關性顯著。 表1 中模型(1)為簡單的基礎模型，僅加入被解釋變量綠色全要素生產率(GTFP)和核心解釋變量人均綠地面積(Gre)做固定效應回歸，結果顯示綠色全要素生產率與人均綠地面積之間呈負相關關系并在5%水平上顯著，回歸系數為－0.000385；模型(2)在上述基礎上加入第二個核心解釋變量工業粉塵排放量(Poll)，實證結果顯示其與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在10%的水平上顯著負相關；模型(3)則進一步加入解釋變量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率(Gov)；模型(4)(5)(6)在模型(3)的基礎上逐步加入了外商直接投資(Fdi)、經濟發展水平(Pgdp)、基礎建設水平(Tra)這三個控制變量進行固定效應回歸，最后的實證分析結果顯示綠色全要素生產率與人均園林綠地面積在1%的顯著水平下顯著負相關，這驗證了前文所提出的假設1。

通過國家歷年公布的各省區市流出人口數據我們可以看出廣西的人口流失情況非常明顯，位列國家前五。 從生活環境層面分析人均園林綠地面積起負向作用的原因可能是廣西人口流失嚴重，雖然人均資源占有量多，但是其起到的促進經濟發展的作用與人口流失帶來的經濟蕭條相沖撞，人口流失帶來的人力資本不足、技術發展緩慢以及產業結構不合理等諸多因素會對經濟發展產生一系列的連鎖反應，從而造成經濟滯后。 廣西作為西部欠發達的地區，其經濟發展相對滯后，與此同時，近年來人口流失造成的經濟缺口使得綠色環境資源帶來的經濟效益無法得到充分發揮，甚至顯示為負向結果。

在實證回歸分析的過程中，從模型(6)可以發現工業粉塵排放量(Poll)對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為負，且在10%的水平下顯著負相關，系數為負的實證結果驗證了假設2；而綠色全要素生產率與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率存在正向相關性且在10%的水平下顯著，這一結果驗證了假設3。

改革開放后，國家大力推動工業企業發展，在工業企業發展的同時也給環境造成了巨大傷害。 1984年5 月8 日國務院發布?關于環境保護工作的決定?，開始注重環境問題；2014 年的第十二屆全國人大修訂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環境保護法?，國家開始大力開展生態文明建設；2020 年更是提出了“碳中和”這一發展目標。 胡宗義等的研究也提出了注重環境保護、增強環境規制會促使企業創新發展、促進群眾的合理消費、吸引人才流入地區，從而促進地區經濟快速增長[14]。 生態環境的污染和治理涉及全社會的方方面面，環境污染會導致自然資源減少，從而減少相關產業的資源利用，使得產業的產值降低，進而使得地區經濟萎靡；與此同時，過量的環境污染使得地區居住環境條件變差，人才外流，從而使得經濟效率變低。 而環境治理一方面促進企業技術創新，一方面吸引低耗高產企業落戶地區，對經濟發展產生正向促進作用。

(二)空間自回歸模型回歸結果分析

為避免空間這一遺漏變量對上文的數據分析產生影響，本文引入空間計量模型來進一步分析生態環境與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關系，文章采用空間自回歸模型(SAR)來進行實證分析，引入地理距離矩陣進行標準化之后作為空間權重矩陣進行分析，表2 報告了空間計量模型結果。

表2 空間計量模型回歸分析

表2 模型(7)的SAR 模型分析結果與基本回歸分析大致相同，空間計量模型引入了地理距離矩陣，反映了廣西各地級市之間的相關結構和相關程度的強弱，考慮到了空間滯后這一因素的影響，在基礎回歸模型中加入空間要素，使得實證結果更加嚴謹。從表2 的實證結果我們可以看出人均園林綠地面積和工業粉塵排放量與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相關性為負，而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率與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的相關性為正，且相關性顯著，這進一步驗證了前文提出的假設。

(三)穩健性檢驗

為保證實證的嚴謹性，本文考慮到模型中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以及遺漏變量對實證結果產生影響的情況。 因為考慮到被解釋變量綠色全要素生產率這一變量的特殊性，本文使用二階段最小二乘法(2SLS)對計量模型進行穩健性檢驗，所采用的工具變量為核心解釋變量的滯后一期，結果如表3 所示。

表3 穩健性檢驗

表3 中的結果顯示二階段最小二乘法(2SLS)模型的實證結果中各解釋變量的相關系數與前文中的基本固定效應模型和空間自回歸模型中的系數較為一致，這說明實證研究結果具有穩健性，所得結論可靠。

六、 結論與政策建議

2021 年兩會上“碳中和”“碳達峰”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15]，“十四五”時期我國的生態文明建設也進入了以降碳為重點的戰略發展方向[16]，推動經濟社會綠色發展、生態保護也被列為重點工作任務，生態環境在經濟發展過程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生態環境保護和經濟發展既是相輔相成的，也是辯證統一的，在建設生態文明的過程中全社會也在推動建設綠色低碳循環，這有利于推動實現更高質量、更高效率的經濟發展。 與此同時，民族地區的地區特性可能與一般地區情況有所不同，而生態環境構成復雜，其不同構成對經濟發展過程所起到的作用也有所不同。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的研究結果表明廣西各地級市的人均園林綠地面積和工業粉塵排放量與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呈負相關且顯著，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率與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呈顯著正相關。

基于上述研究結論，本文提出下述政策建議:

第一，大力推行人才引進策略。 廣西的人口流失情況嚴重，一個地區經濟的發展離不開人才，大力引進高端技術人才有利于地方區域知名度的打開，有利于地區經濟與外界聯合發展。 地區只有引入人才、留住人才，才能推動企業技術創新，增強企業的競爭力，使得地區經濟協同高速發展。

第二，加快廣西各地區的產業轉型，使產業結構更加高級化和合理化。 廣西地區缺少特色支柱產業，缺少低耗高產企業，傳統制造加工業和能源企業對環境污染較大，廣西政府應推動傳統產業向中高端產業發展，發展高新技術企業，增強地區競爭力。

第三，要發揮地區優勢，將環境保護與產業發展相融合。 廣西地區既擁有豐富的有色金屬資源，也擁有豐富的旅游資源，政府要因地制宜，充分利用地區特色資源，發展綠色產業。

第四，大力發展綠色清潔能源。 廣西雖然擁有豐富的自然資源，但絕不可坐吃山空，要推動生產方式變革，大力發展綠色能源，做到在推動產業發展的同時保護生態環境，將生態文明和經濟發展有機地結合起來，做到“兩手抓”。

第五，提高綠色技術水平。 技術水平的提高一方面會提高環境治理的效率，另一方面會加強生活和工業生產廢物的循環利用、減少環境污染，有利于促進地區綠色經濟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