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價及其變動對企業創新的影響
——基于企業異質性視角的分析

胡蕓熙

(南京財經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江蘇 南京 210023)

一、 問題提出

數據顯示，我國創新體系日趨成熟。 截至2019年底，全國R＆D 經費支出達到了22143.60 億元，但占我國GDP 的比重僅為2.23%。 從企業來看，在規模以上工業企業中，有 R＆D 活動的企業僅占34.20%，它們的R＆D 經費支出與營業收入占比僅為1.32%，我國企業的創新水平亟待提高。 與此同時，房價不斷上漲，全國新開發房屋平均銷售價格也從1998 年的2063 元/平方米上漲到2019 年的9310元/平方米。 房價的持續上漲及房地產行業的快速發展可能會影響企業的創新發展以及我國長期目標中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實施。 房價上漲是否真的會對企業的創新水平及創新投資決策產生抑制作用?

二、 文獻述評

在房價對企業創新影響的理論機制上，本文參照王若蘭[1]的分類方式，將房價對企業創新的影響渠道分為四類。 其一，抵押借款渠道。 曾海艦[2]認為房價的過快跌落可能會導致企業尤其是中小企業的融資困難，從而降低了創新投資。 臧芝[3]提出房價上漲作為調節變量在一定程度上會緩解融資約束對企業創新投入的抑制作用。 其二，投機替代渠道。溫禮瑤[4]認為房價上漲會促進企業對房地產的投資，但當企業的融資約束較高時，這種刺激會逐漸減弱，但與研發強度仍有顯著的負相關關系。 王仁曾和劉程[5]認為房地產價格通過融資約束效應、經營成本效應以及投資偏向效應影響企業投資行為，房價上漲對企業投資的抑制作用大于促進作用。 其三，投資擠出渠道。 Bleck 和 Liu[6]認為，房價上漲會促使銀行將信貸資源更多地放貸給房產持有企業，從而降低其他企業的借貸資金供給。 劉行等[7]、劉建江和羅雙成[8]研究得出房價上漲是通過顯著降低企業創新投入的方式進而抑制了制造業的創新升級。 劉程和王仁曾[9]認為房價上漲通過導致產業間資源錯配和擠占企業創新投入，進而不利于地區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 其四，成本推升渠道。陸銘等[10]認為房價上漲會導致居民的生活成本提高，從而推動企業員工工資的上升，進而導致企業的勞動力成本提高。

從企業財富角度來看，Schumpeter[11]在闡述創新理論時提到，企業的規模及其市場占有率與企業創新水平呈現正相關關系。 房價上漲會促使企業的固定資產升值，提高企業的負債能力，進而提高企業投資水平。 進一步考慮這種財富和優化效應對企業的作用機制，房價上漲通過財富效應促進了企業的可支配資金的增加[12]，同時房價上漲可能對企業創新存在倒逼作用[13]，進而影響創新活動。 基于此，本文提出了第一組假設:

H1a:高房價自身不會抑制企業的創新活動，反而對企業的創新活動起到激勵作用。

H1b:房價變動會通過影響企業的融資約束和房產性投資的渠道影響企業的創新投入。

房價增速比房價自身更能反映房地產市場的價格走向，高房價增速往往會向企業傳達房地產市場發展繁榮、有機會獲得更高收益的信號。 對企業創新活動而言，房價增速上漲不一定會對其產出產生抑制作用，合理的房價增幅上漲可能通過財富效應對企業創新產出產生激勵作用。 李永樂等[14]認為在高房價城市，過大的房價漲幅會增大對創新水平的抑制效應。 房價增速與企業創新活動間可能存在著非線性關系[15]。 基于此，本文提出了第二組假設:

H2a:房價增速上升與創新活動呈現“倒U”型非線性關系，存在變化趨勢的拐點。

H2b:高房價增速對非國有、高負債的企業創新活動的擠出效應更顯著。

三、 實證數據與模型

(一)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我國35 個大中城市的滬深A 股上市制造業企業作為研究對象，時間跨度為2013~2016年。 經過篩選，本文共獲得了589 家上市公司共計2356 個有效樣本點。 其中，房價、人口及住宅開發投資額數據來自2014~2017 年?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前一期建設用地出讓面積數據來自2013~2016年?中國國土資源統計年鑒?，企業年度取得的專利數量及投資性房產價值來源于國泰安(CSMAR)數據庫，研發投入及其余所有變量數據均來源于萬得(Wind)數據庫。

(二)變量說明

1. 被解釋變量

①企業創新投入(RI)，用企業當年創新投入占總資產的比重表示；②企業創新產出(NOP)，用企業ln(滯后一期獲得專利的數量＋1)表示。

2. 解釋變量

①房價(HP)，用我國35 個大中城市當年房價表示。 ②房價增速(HPG)，用(當年房價－上一年房價)/上一年房價表示，用于表示房價的變化趨勢和幅度。 根據已有文獻，本研究還分別控制了企業特征和城市特征，具體計算方法和單位詳見表1。

表1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三)描述性統計

由表1 可以看出，樣本數據中企業創新投入與總資產之比的最大值為13.80%，最小值為0.20%。此外，創新投入與企業總資產的比值的均值為0.027，企業創新投入尚有欠缺。 此外，2013~2016年我國35 個大中城市商品房均價為16070 元，且平均增速達到了10.9%，這說明我國35 個大中城市的房價總體上呈現上升的趨勢，且增速較快。

(四)計量模型

為了檢驗房價及房價增速與企業創新之間的關系，本文構建了如下線性回歸模型:

式中，C為控制變量。

四、 實證結果與討論

(一)基準回歸結果

1. 房價與企業創新的關系

本部分將房價作為核心解釋變量，分別對企業創新投入和產出做固定效應回歸。 模型(1)回歸結果表明，高房價自身不僅不會抑制企業的創新活動，反而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企業的創新投入和產出。 一方面，企業擁有的房地產價格上升為企業帶來了財富效應[8]；另一方面，高房價意味著該地區擁有較強的經濟集聚優勢和發展潛力[10]。 假設1a 得證。

2. 房價增速與企業創新的關系

本部分將房價增速作為核心解釋變量，對創新投入和產出分別做固定效應回歸。 模型(3)(4)的回歸結果顯示(表2)，房價增速與創新投入、產出分別呈現“倒U”型關系。 這表明當房價增速在合理區間內時會對企業的創新活動起到激勵作用[11]，而當房價增速超過合理范圍時，企業的創新活動受到抑制。 假設2a 得證。

表2 房價、房價增速與企業創新投入、產出的基本回歸結果

(二)作用機制分析

1. 融資約束作為中介變量

本文認為高房價自身通過影響融資約束進而影響企業的創新活動。 本文借鑒溫忠麟等[16]所述中介效應檢驗方法，對融資約束在高房價對企業創新活動的影響過程中起到的中介作用進行了檢驗。 中介效應回歸結果表明(表3)，房價上漲緩解了企業的融資約束。 房價上漲提升了企業可用于貸款抵押的土地、廠房等資產的價值，有助于緩解上市公司所面臨的融資約束[5]。 進而促進了企業的創新投入。

表3 融資約束的中介效應檢驗

2. 房產性投資作為中介變量

本文認為房價自身通過影響企業的房產性投資影響企業的創新活動，企業受資產泡沫的吸引，會將有限的資金投入有泡沫的生產部門，其主業的創新投入因此受到抑制[17]。

表4 房產性投資的中介效應檢驗

(三)異質性分析

1. 企業權屬

表5 回歸結果顯示，房價及其增速在四個模型中均只在非國有企業樣本中顯著。 這是由于國有企業往往擁有更為穩定的經營方式、更廣闊的融資渠道、更明確的投資動機，以及更保守的管理者理念。 因此，在房地產市場波動時，國有企業做出的投資決策往往更具全局性，創新活動受到房價波動的影響較小[18]。

表5 按企業權屬分類回歸結果

2. 資產負債率

如表6 結果顯示，高負債企業對房價變動更為敏感，原因是投機效應在資產負債率高的企業中更強，由此引發的對企業創新活動的資源擠出效應更為顯著。 企業負債水平的提高可能向投資者傳遞信號效應[19]。 綜上，假設 2b 得證。

表6 按企業資產負債率分類回歸結果

五、 主要結論與政策啟示

(一)主要結論

本研究使用我國35 個大中城市滬深A 股上市制造業企業2013~2016 年的數據，對房價及其增速與企業創新投入與產出進行了固定效應回歸分析，得到如下結論:①房價上漲帶來的財富集聚效應和地區優化效應會為企業創新活動帶來正向激勵效應，且這一激勵效應存在異質性。 ②房價增速對企業創新活動的影響為“倒U”型關系。 ③高房價通過緩解企業的融資約束，進而促進了企業的創新投入。 與此同時，高房價也會通過增加企業的房產性投資渠道對企業創新產生負向影響，房價對企業創新投入仍呈現出整體的正向激勵效應。

(二)政策啟示

基于前文的實證研究，本文提出了以下政策建議。 對政府而言:①政府應控制房價穩步上漲，促進房地產市場健康發展。 政府應制定合理的房地產市場調控政策，保持房地產市場的平穩發展更有利于企業創新水平的提升。 ②靈活運用產業政策，大力支持企業創新。 對企業而言:①企業應加強自身管理，優化企業投資結構。 企業在做出資金分配決策時不僅應考慮自身短期收益水平，更應該考慮技術創新帶來的長期收益。 ②樹立長遠創新目標，合理分配房地產投資占比在專注于主營業務的同時兼顧創新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