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喬 撒 瑩 蔡云宏
云南白族民居彩繪制作是以建造皇家寺廟為原型,在建筑裝飾畫的基礎上孕育而出[1]。隨后的元、明、清時期,白族民居彩繪在內容和形式上越來越多樣化,到了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達到成熟。目前,云南白族民居彩繪在沿襲傳統工藝技法的同時,在彩繪的材料和工具方面更加推陳出新。
從歷史以及民族關系間的相互作用來看,唐朝初期,在白族世居的洱海地區成立了南詔國,崇尚多元文化,通過廣泛吸納內地的漢官學者來指導興邦建業。隨著元、明、清時期大量的漢族移民遷入大理白族地區,漢白之間的文化便有了更加深入的交流。在明代,由于大理地區實行軍屯,有大量江南地區的漢族人遷移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其中的大多數便融入當地的“民家人”中。在儒家禮制思想的影響下,民居彩繪作為白族民間藝術的圖像表現,并不單純傳達著一種民間的聲音,而是在敘事中隱含著“國家”的立場和觀點。例如,以儒家文化為核心的三綱五常、忠孝節義、尊師重教、講信修睦的生活規則和社會秩序,成為當時白族民居彩繪的主要裝飾題材。在涌現出的很多具有文人氣息的裝飾作品中,文人隱士階層的審美意識得以充分體現[2]。
云南白族民居建筑主要由白墻、青、灰磚和彩繪圖案相互襯托,以白、黑、灰為主要色調,強調“白色”主體色調的突出與反射。通常在房屋的大門、山墻、照壁和腰線等部位進行彩繪,并配以香草紋、如意云紋、回紋(又稱萬字紋)等吉祥圖案。彩繪的不同部位有著不同的圖案,一般都含有吉祥的寓意,如金玉滿堂、四季生香等,如圖1 所示。經過一代又一代的傳承,許多白族民居彩繪裝飾具有了固定的文化內涵,表達了白族人民祈福和消災的美好愿望,展現了人們熱愛生活的民族哲學[3]。
圖1 四季生香圖(來源:作者自攝)
在白族民居彩繪中,最常見的構圖形制是仿木構彩繪的引入。但從整體特征來看,不像官式彩畫那樣受到嚴格的構圖法式規則的限制。在裝飾的運用和構圖中,各種紋飾圖案與構圖方法之間相互映襯,形成了自由活潑、豐富多樣的表現風格。此外,白族民居彩繪最突出的構圖特征是將有主題的具象繪畫分類歸納在大小不一的畫框中,如此將形狀多樣的畫框作為一個整體構圖,在其他地區的建筑彩繪中比較罕見。白族民居色彩譜系中最核心的就是白色,其彩繪的設色遵從白族民居清新、淡雅的格調。它通常用墨色勾勒或暈染,以此來凸顯建筑本身的潔白之色,與以青綠紅為主的華麗、莊嚴的官式彩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它對色彩簡約和諧、自由活躍的倡導,給人以端莊含蓄、純凈素雅的美感[4]。白族民居彩繪多數情況下并不是作為單一的裝飾藝術而呈現,它常常是和其他裝飾藝術相結合,如將彩繪手法運用在木雕、大理石、瓷器、石雕等裝飾物品中,如圖2 所示。在大理白族的民居中,彩繪是通過將繪畫與泥塑工藝相結合,實現了從平面到立體的轉變,豐富了彩繪畫面的層次感和透視感。
圖2 門樓上的木雕(來源:作者自攝)
隨著白族民居彩繪藝術的傳播和復制,圖案中所表達的思想觀念以及倫理道德等也隨之融入當地民眾的日常生活中。大理白族在建筑上通常以淡墨畫、彩繪和泥塑作為表現形式。傳統的白族民居彩繪一般是和粘土雕塑、木雕、大理石、封面磚等相結合,例如木雕裝飾彩繪常制作在大門、屋檐部位,用泥做成斗拱與部分浮雕,彩繪在照壁上相互映襯[5]。目前,在材料的使用上又有所創新,如將玻璃、寶麗板、瓷磚、鈣塑板等各種現代裝飾材料運用在彩繪中。
白族民居彩繪也有其自身的特點。多采用礦物質作為主要彩繪顏料,并伴有彩繪打底工序。對于土木結構,顏料常常用豬血灰打底,即用豬血、桐油與石灰調和成豬血灰作為坯料的披灰來打底;對于泥磚墻,即用純質熟石膏進行攪拌與白棉紙制成“紙筋灰”,即將白棉紙一張張地放在事先準備好的純質石灰膏里,并抹在“書香空”(需要寫字、繪畫的區域)內,在半干的時候涂到需要彩繪的部位進行打底,這樣彩繪出的圖紋不容易褪色。一般情況下,彩繪師傅會叫上泥水匠共同在某一面墻上進行繪畫,一起完成彩繪的制作。為了保證彩繪作品永不褪色,底料需要始終保持在半干的狀態,首先由泥水匠在準備彩繪墻面的某個位置刷上“紙筋灰”,然后準確掌握石灰水分干燥的情況,在適當的時機便開始進行彩繪。如果當天抹好的“紙筋灰”沒用完,收工前則需要將其鏟掉,等下次需要時再重新制作。
在蓋新房的時候,大理白族人民在房屋落成時都要請當地的彩繪師傅在新房的墻壁、山墻、照壁、屋梁、房檐、天花、斗拱、大門、轉角及窗戶等構件上用顏料或油漆進行彩繪,使彩繪的部位“屋不顯才、墻不露形”。這樣不僅增強了房屋建筑的美感,而且還反映出積極向上的民族情懷。隨著時代的進步,墻體彩繪技術也運用到當地的旅游宣傳中,繪制內容更加豐富多彩。天花藻井如圖3所示。
圖3 天花藻井(來源:作者自攝)
云南大理因其特有的地理、氣候和悠久文化,形成了簡約、典雅的地方特色以及獨特的建筑風格,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白族人民住宅裝飾的建筑特征是白族民居的一大亮點,如“四合五天井”“三坊-照壁”“走馬轉閣樓”“六合同春”等建筑形式。其中,最常見的為“三坊-照壁”和“四合五天井”的長廊式天井院落。根據不同的方向和地形,對房屋實行垂直或水平拼接,體型對稱、規則、嚴謹。
云南白族民居彩繪文化最集中的地區當屬喜洲古鎮,現在已成為白族民居建筑博物館。
在大理,山海之間有一狹長壩區,南北長約13 km,東西長約6 km,壩區內分布著幾十個村莊。喜洲便位于壩區大壩的北部,由于歷史悠久,文化遺產豐富,被當地認定為云南省重要的歷史文化城鎮之一。在南詔時期,喜洲是南詔的政治和經濟中心。元朝之后,喜洲改為縣和市,漸漸失去了其政治中心地位,但是仍然還保持著經濟中心地位。到中華民國時期,由于喜洲商幫的涌現,又將其經濟地位提升到一個新高度。著名作家老舍在1941 年到達喜洲古鎮時,曾留下這樣一段文字來描述當地的風景:“喜洲鎮卻是個奇跡,街道很整齊,商店很多。有圖書館,館前立大理石牌坊,字是貼金的;有警察局,猶如王宮似的深宅大院,都雕梁畫棟;有許多祠堂,也都金碧輝煌。”現如今,喜洲仍保留著古樸而充滿活力的街巷以及大量明清和民國時期的建筑,其中的彩繪藝術便成為白族民居裝飾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
在大理的民居住宅建筑中,白族民居彩繪藝術可以說是整個大理地區白族房屋繪畫的亮點。白族民居建筑裝飾的一個重要特點是精致、色彩豐富,這也是白族民居建筑藝術成就的精髓所在。無論百年宅邸還是新建住宅,到處都呈現著精美的繪畫裝飾,哪怕是年代久遠的房子,繪畫仍然色彩鮮艷,富有生機。彩繪最集中的部位是在門、墻、屋檐、圍欄、角馬頭、山墻下的板壁和屋檐等處,其中的門樓是住宅最重要的裝飾部位。農戶住宅也會在“有廈平頭式”門樓上用水墨畫進行裝飾。
白族民居彩繪藝術主要通過淡墨畫、彩畫、泥塑在墻壁、照壁和山墻等部位實施彩繪作為表達形式。其內容豐富多彩,基于動物、植物、器皿、文本、風景和歷史神話,經常畫的圖案包括龍、鳳凰、獅子、兔子、蝙蝠、松鼠、鶴、魚和其他動物,以及李子、蘭花、菊花、牡丹、竹和蓮花等植物,如圖4 所示。文字、詩歌、歌曲和古典文學作品也會被運用于繪畫中。主題宏大、技巧多樣性以及圖案美感構成了白族民居彩繪文化藝術的語言,表達了白族人民對美好生活的熱愛與追求。這種建筑風格和繪畫藝術的完美融合,是白族人民創作的智慧結晶,所描繪出的獨特飾面文化與裝飾文化是白族民居多元文化的珍貴遺產。
圖4 墻壁上構圖活潑的彩繪(來源:作者自攝)
白族民居彩繪的主要傳承方式有2種,一種是家族傳承,另一種是師徒傳承。這也是當今學術界較為深入探索和研究的對象。隨著市場經濟的快速發展,民間彩繪藝人的生存環境越來越惡劣。由于新式建筑對彩繪的需求比以往有所下降,手藝人的收入明顯降低。因此,很多年輕人不再愿意學習彩繪這門技術,導致彩繪群體出現“青黃不接”的現象,人才斷流使得傳承難以為繼。雖然有一部分民間彩繪手藝人掌握了較為精湛的技藝,但知名度不高,收益較少。迫于生計問題,能夠產出的彩繪精品項目非常少。
近年來,為了改變現有的狀況,大理市高度重視并努力推動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工作,逐步加大了投入力度,建立健全了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管理機構,并培養出專業的技術人才。2019年11月,《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國家保護單位名單》中指出,大理市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管理研究所獲得了“白族民居彩繪”項目的保護單位資格。白族民居彩繪藝術迎來了春天。
隨著大數據的不斷推進,也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數字化表征提供了新思路。通過數字化平臺建設,利用數字存儲方法來解決白族民居彩繪傳統傳承方式中遺留下的傳承人不穩定以及各方信息不對稱的問題,同時也對白族繪畫遺產的收集和儲存提供了數字化保障。為了加大對白族民居彩繪這一獨特藝術形式的宣傳力度,也需要云南省的各高校積極參與,推動白族民居彩繪藝術走進高校,可以采取將白族民居彩繪的相關內容補充至高校圖書館以擴大其影響力;或將高校作為創新中心,與白族民居彩繪傳承人進行合作。首先,在當地文化的熏陶中,學生可以深入了解云南本土的民俗文化以及白族彩繪文化的思想基礎,激發學生學習熱情;其次,與普通學徒制相比,高校生源也相對穩定,有利于改善非遺文化繼承人的年齡結構。高校教學也不能只局限于實踐操作,文化教育與理論學習也是重要組成部分。通過采取以上這些手段,將更加有利于白族彩繪文化的傳承。
現代白族民居彩繪傳承人在保留白族繪畫元素的基礎上,可以借鑒其他文化元素開發出更加新穎的文化產品,或借助商業活動來提高自身的生存能力,保障白族彩繪藝術的傳承不會因經濟拮據而中斷,以此促進白族民居彩繪藝術的保留與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