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者永固

◎ 馬 軍

“誠”之為何？先人所論甚多。《說文解字》云：“誠，信也。”《中庸》又云：“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找到“善”的東西之后，牢牢抓住，一心不二，勤而行之，矢志不渝，這就是誠。

“程門立雪”是誠，“三顧茅廬”是誠，“愚公移山”是誠，“精衛填海”是誠，“達摩面壁”是誠，屈原的“雖九死其尤未悔”是誠，為了中華民族的解放事業和偉大復興，不惜拋頭顱、灑熱血，不屈不撓，奮斗終生的先烈們是誠。

誠者必真。“真者，精誠之至也。”（《莊子·漁父》）“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王充《論衡·感虛篇》）真誠能夠打開銹蝕千年的心鎖，讓不共戴天的宿敵“吳越為一體”；能夠感天動地，讓固若金湯的長城在忠貞之妻痛不欲生的哭聲中倒塌；能夠讓堅不可摧的金石變為肉泥，令“飛將軍”李廣一箭入的。發自內心、出之肺腑、生死與之的至真至誠，從而讓一切不可能變成人間奇跡。

誠者必實。“誠者，實也。實有之，固有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有就是有，無就是無，好就是好，劣就是劣，一切憑事實說話，明末清初思想家王夫之認為，這本就是誠所固有的含義。《朱子語類》亦言：“誠者，真實無妄之謂，天之道也。”實實在在本就是宇宙天地存在的根本，只有老老實實，表里如一，才符合“道”，才能長久。漢代韓嬰更言：“與人以實，雖疏必密；與人以虛，雖戚必疏。”如果對人誠實，哪怕原來關系疏遠也會親密起來。反之，如果對人虛偽,即使原來關系親近也會漸漸疏遠。宋代魯宗道為太子老師時，曾布衣去酒館喝酒，正巧真宗皇帝有事急召，使者去他家等了好半天他才回家。使者對他說，朝廷有規定，官員不可以私自去外邊的酒館飲酒，這有失官體，也有損朝廷形象，皇上怪罪下來如何答對呀？他很平靜地說，你就實話實說。使者說，那樣說您可能會獲罪。可是他仍然沒有改變態度：“飲酒，人之常情；欺君，臣子之大罪也。”面對真宗的詰問，他果然如實回答：“有故人自鄉里來，臣家貧無杯盤，故就酒家飲。”對他的誠實不欺，皇帝不僅沒有怪罪，反倒以為可堪大用，后來魯道宗果然成為重臣。誠者無偽，哪怕說真話對自己不利也不說假話，不欺心，不隱瞞，如驚濤駭浪中巋然不動的巨石。

誠者必信。《周易》曰：“人之所助者，信也。”孔子說：“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韓非子》記載了這樣一個守信的故事，魏文侯與管理森林的一個基層官員約好時間一起去打獵，可巧這天魏文侯大宴群臣，而天不作美，下起雨來。文侯一看約定時間到了就準備去赴約，官員們紛紛勸阻，文侯說：“吾與虞人期獵，雖樂，豈可不一會期哉？”我與人家約好了的事，哪能因為這里有樂子，就失信爽約呢？遂停止宴會，如約前往。秦末名將季布，更是一諾千金，因而擁有不少信賴他的朋友，后來因得罪漢高祖劉邦，被懸賞通緝，幸賴朋友義薄云天，拼著身家性命保護他，才化險為夷。

誠者必忠。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誠與忠歷來密不可分，有誠，則有“精忠報國”；有誠，則有“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有誠，則有“浩氣還太虛，丹心照千古。生平未報國，留作忠魂補”；有誠，則有“一腔熱血勤珍重，灑去猶能化碧濤”；有誠，則有“砍頭不要緊, 只要主義真”；有誠，則有大無畏英雄氣概的《梅嶺三章》……忠誠，始終是中華民族數千年來的核心價值觀，這個最為高貴的品質在一代又一代仁人志士的身上得到淋漓盡致的體現。

誠者無偽。偽則虛，說一套，做一套，無中生有，信口雌黃；偽則假，言不由衷，善于變臉，心懷鬼胎，卻信誓旦旦，是典型的“變色龍”和“兩面人”；偽則詐，古今中外一切大奸巨狡皆精通此道。偽者，多巧飾，靠巧言令色，花言巧語，花樣翻新，大施騙術，常使疏于防范的善良者大上其當。誠者則恰恰相反，多以拙示人，也常常被偽者不屑一顧，甚至嗤之以呆、迂、蠢、笨等，看似處處吃虧，但卻往往能夠笑到最后，而善于表演的巧詐一族，則往往因為狐貍尾巴沒有藏住而貽笑大方，聰明反被聰明誤。曾國藩一生推崇拙誠，篤信至拙能破至巧。因為誠者有原則，有風骨，有信念，有堅守，多不會人云亦云，見風使舵，因而常常不討人喜歡，但“疾風知勁草，烈火見真金”，水落石出后，一切盡在不 言中。

謊言即使說了一千遍，也仍然是謊言，騙子們的伎倆猶如“皇帝的新衣”而不自知，實屬可悲、可嘆又可憐。而誠者猶如那默默無言的大山，無論冰霜雨雪，還是風雨雷電，始終在那里巍然屹立。誠者恒久，誠者永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