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 望

木拉力

“爸爸，親愛的爸爸，您累了吧？休息一會兒吧。”達吾然用已經變得蒼白無力的手握著父親的手懇求道。父親則打量著他說：“不，孩子，我不累，一點兒也不累。”父親說著將他的手放在掌心撫摸著。這是夜半時分，離天亮還有相當長一段時間，還看不到一絲晨曦。已經好幾個月了，父親都在如此漫長的夜晚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爸爸，天就要亮了，是不是鳥兒要離去了？我耳邊傳來了鳥兒的鳴叫聲。”他微微側向父親說道。父親走過去撩起了窗簾，稍稍開了一下窗戶。窗外是秋季灰蒙蒙的天空。這時，傳來了鳥兒清脆的鳴叫聲。

“爸爸，把窗戶打開吧，開大一點。”他向著窗戶那邊挪動著虛弱的身體，開始說話了，聲音是那么清晰。即便這樣，他的聲音也顯得斷斷續續、氣喘吁吁的。說實在的，他的身體已經虛弱到無法一口氣把一句話說完的地步。

“爸爸，在我們那里，每到春天和秋天，都能看到回歸的或者離去的鳥兒。”他微笑著說。父親看了看他臉上的笑容，眼里馬上就盈滿了淚水，說：“是呀，寶貝，鳥兒們該回去了，我的寶貝。”父親說著話又給他掖了掖被子。

“爸爸，我想回去，我很想念媽媽和布麗迪西。”他這么說著，嘆了一口氣。父親聽著他在很不適宜的年齡發出的哀嘆聲，心疼極了。布麗迪西是達吾然唯一的妹妹，今年從初中升入了高中。她的全名叫布麗迪爾欣。母親巴提西整個夏天都陪在達吾然身邊照顧他，最近因為布麗迪西的學校要開學，也因為母親自己的休假到期，就將丈夫與達吾然留在了這里，自己返回了故鄉。父親聽達吾然說想回去，心如刀絞。

“我們會回去的，孩子。醫生說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然后我們就回去休養，你會徹底康復的。”父親掩飾著心中的疑慮，將達吾然的話當成一種好兆頭來看待了。啊，鳥兒的鳴叫聲是那么清脆悅耳！在故鄉，每年這個季節的夜晚，都會傳來鳥兒如此令人心動的鳴叫聲，從遙遠的天際傳到達吾然的耳邊。從孩提時代起，達吾然就喜歡聆聽鳥兒的鳴叫聲。每年都會數次前往非常疼愛他的祖母身邊。小時候，在春天的夜晚，祖母都會摟著他一起聆聽回歸的鳥鳴聲，并講述千奇百怪的故事。上學之前，他就從祖母那里聆聽了《大英雄——南》《英雄葉爾托斯特克》等哈薩克族民間達斯坦。那年秋天，他大學畢業了，像過去一樣去了祖母家，他聽到鳥兒在遼闊的天空發出清脆悅耳的鳴叫聲，漸漸離去。達吾然大學畢業于自己現在接受治療的城市——北京。每年他回到故鄉，來到祖母身邊時，老人家都會責怪他幾句：“你甚至不能在春天來一趟，你究竟去了多遠的地方啊？”老人家實在太想念孫子了，從不掩飾心中柔美的情感。每當這種時候，他都會告訴祖母自己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在我們國家的首都讀書求學。然后，老人家會向來到家里的客人們炫耀說自己的孫子在北京上大學。

這時，達吾然晃動著虛弱的身體說道：“爸爸，我累了。”他依然注視著窗外。父親將他消瘦的身體輕輕地往下挪動著，把枕頭放低了一點。

“爸爸，請您把枕頭放高一點，放高一點吧。”看到臉色蒼白的達吾然一天一天消瘦下去，父親好像感悟到了什么似的喃喃低語：“我們還是回去吧。”達吾然仿佛聽到了父親在說話，便問：“爸爸，您說話了嗎？”父親聽了這話，怔了一下，有點難為情地說：“沒有，孩子，我只是嘟囔一下而已。”

這時，達吾然突然感到有點頭暈目眩。父親打量著他，再次掩飾了眼里的淚水，將他的頭抬起來，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過了一會兒，達吾然又清醒過來了。他強打起精神，對父親笑了一下。

達吾然急切盼望的黎明來臨了，從窗外灑進來的陽光使病房里頓時亮堂了起來，每個角落都顯得明晃晃的。達吾然很是喜悅，便說：“爸爸，咱們那邊的太陽也升起來了吧？”他停頓了一下，又說：“不，爸爸，那邊的黎明比我們這邊晚兩個小時才能來臨。這個時候，啟明星會出現在天空。”他自問自答，然后伏在父親的腿上，陷入了沉思，父親默默地打量著他的臉頰。

在達吾然家所在的那座大山，晨光第一個照到的人就是他與祖母。從蜿蜒起伏的天山山脈突兀地跳躍出來的一縷晨光，很快就會照耀大地，遙遠的地平線會呈現出一片橘紅色的光芒，一座座白雪皚皚的山峰最先沉浸在金色的晨光之中，向全世界宣告：太陽出來了！他每次回到祖母家的時候，都會看到太陽冉冉上升普照大地。春天的時候，祖母會說：“哦，太陽升向了遙遠的天際！”到了秋天，祖母又會說：“哦，太陽那么快就升到青色的山巒那邊去了！”總帶著一絲遺憾。但不管是哪個季節，晨光都是那么耀眼明媚。達吾然會久久地眺望著東方，有時他會起得很早，這種時候，祖母也會醒來。之后他倆不會再睡去，總是眺望著晨光中的山巒。有時他還想登臨遠處的山巒。是的，他曾經跟隨小叔叔一起去那些山巒的遠牧地牧放牲畜，一起登臨懸崖。那時候，小叔叔鼓勵他說：“不要害怕，勇敢地走下去！”有一次，小叔叔對他說：“看到了嗎？達吾然，在那一座高聳入云的山峰與另一座矮點的山峰中間有一條小路，順著那條小路往上走，翻過一座大山之后，就會看到一片黑黝黝的湖泊。”

達吾然雖然沒有到達那片湖泊，但還是為自己知道了有這么一片湖泊而感到欣喜。入校以后，他曾向同學們講述自己在山里的所有故事，還有登山的經過。那些從小在城市長大的同學們會感到驚訝與好奇，甚至有同學問道：“太陽離山頂很近吧？”這種時候，他就會回答說：“大山很高，所以，陽光首先會照耀在山峰上。”對他所講述的大山故事，同學們聽得如癡如醉。

達吾然想著這一切又睡了過去。父親托起他的腦袋輕輕挪到了枕頭上。在天大亮之前，他總會小睡一會兒。父親再次打量著他消瘦的面孔，在心里說：“你受苦了，我的小馬駒，你躺了一夜也沒有合眼呀。”父親挪開了盈滿淚水的雙眼。

這時，陽光灑滿了整個房間。清潔員大嬸走了進來，她朝父親點了點頭，示意今天怎么樣，父親輕輕地伸出了大拇指，大嬸也伸出了大拇指。她示意父親別動，自己默默地拖了地板，然后走了出去。父親心想：文明環境中的衛生工作做得也很得體啊，不管什么時候進來，大嬸都不會咋咋呼呼的，總是默默無聞地工作，對病人體貼入微。父親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這些面容和藹的人們是怎么來到一個地方的？

還有那位上了年紀的專家，就像自己的孫子生了病一樣，精心治療達吾然。只要來到病房，眼里總是充滿了慈愛。在這個夏天，父親幾次想到了一句至理名言：結滿果實的大樹總是垂著腦袋。這位專家幾次呼吁全院的醫護人員與社會各界人士為達吾然募捐，解決了治療經費問題。父親為此感激不盡，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他們身體健康，永遠長壽。

《天山郁金香》 陳泓潮 攝

這時，父親覺得自己在這里坐了很久，便站起了身，心想：我怎么坐了這么久啊？快點吧，快點把肉湯給孩子熱一下端過來，再買點他愛吃的油條。達吾然住的是單間，他還有對象，但姑娘已經很久沒有聯系他了。達吾然最初生病的時候，對象與他一起來到了這所醫院，但因為還沒有成婚，他覺得在一起不合適，就把她勸回去了。之后，只要姑娘想來，他就搪塞說自己病情好多了，很快就回去了，阻止她前來。一個月前，他第一次認真思考了死亡這個問題。從那以后，想一想自己的未來，他更不想讓姑娘來這里看望自己了。之前，他倆都在首都北京求學。畢業后，對象去烏魯木齊市參加了工作，他則留在了北京的一家大公司。在此期間，公司看中了他的語言優勢，多次派他去中亞地區拓展業務。他有時擔任翻譯，有時以業務主管的身份去那邊工作。在短短的兩年間，他就得到了公司高管的重視。他與對象本來準備在這個夏天結婚，他還準備登記購買公司的優惠住宅。現在，這一切都離他遠去了，變得模糊不清。公司的領導幾次前來探望他，給予了資助，祝福他早日康復。遺憾的是，他的病可能好不了了。最初，他的鼻子與牙齦常常出血，經過治療，這種情形好多了，但鼻子偶爾還會出血。他到醫院經過檢查才知道自己患了白血病，但直到今天也沒有找到配型的骨髓。用妹妹的骨髓吧，她還很小，于心不忍。就這樣，他的病情越拖越重。據他自己說，臨畢業的那一年，他的鼻子偶爾會出血，從那以后，已經過了三年。啊！青春歲月！

父親把肉湯熱好端過來的時候，他也醒了，對父親說：“您把肉湯端過來了嗎？”父親高興地看著他說：“是的，孩子。”他喘著氣說：“請您把肉湯端過來吧，我特別想喝幾口。”實際上，他只喝了一口就抓住父親的手說：“爸爸，奶奶總是說到了秋天，咱們那邊的羊羔就該宰了，如果這里也有那樣的羊羔肉，那該有多好啊。”他斷斷續續地說道。他不想為難父親，因為知道父親會為他不遺余力地找遍首都的所有飯店。他雖然說了這句話，但后悔莫及，心想這一下就攔不住父親了。父親幫助他躺下之后給護士交代了一下，便出了門，還說很快就會回來。他知道父親出去找新鮮的羊羔肉了。

這時，負責每天照顧他的護士劉薇走了進來。每當這時，達吾然都會欣喜一陣兒。劉薇會走上前來，握著他的手，告訴他北京一天之內發生的大事件，然后會用熱毛巾擦拭他的身體，仿佛在照顧自己心愛的人那樣盡心盡力。

今天，劉薇也仔細地擦拭著他的身體，還問他是否有對象。達吾然回答說有對象，但自己決定不再與她見面。劉薇驚訝地問道：“為什么？”達吾然回答：“能為什么呢？我的病情已經這樣了，干嗎要為難別人家好端端的姑娘。”達吾然這樣說著眼里的淚水就滾落下來了。而劉薇則以姑娘柔弱的臂膀摟了他一下，并吻了一下他的額頭。劉薇讓他慢慢躺下去，說：“咱倆交個朋友吧。對呀，咱倆已經是朋友了。”姑娘說得很干脆。達吾然皺著眉頭說：“我怎么能成為你的朋友？我的白衣天使。”他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這個漢族姑娘對他就像親人一樣，給了他無微不至的關懷，現在甚至成了他最親近的人。他為命運讓自己患病最為痛苦的時候，碰到這樣一位姑娘感到萬分榮幸。如果沒有這些人，說不定他早就撒手人寰了。劉薇則像一個孩子那樣天真地對他說：“你說我是天使，你說得多好啊，難道我是天下最純潔自由的天使嗎？”對方則回答：“是的，你是最純潔的天使！”

劉薇高興地笑了笑，輕輕地給他打了針，撫摸了他的額頭，示意自己還會再來，然后就走出去了。她溫暖的氣息，給達吾然帶來了無比的歡樂，使他郁悶的心情豁然開朗起來了，心中充滿了陽光。

劉薇離開后不久，他的主治醫生來了，詢問了達吾然這兩天的病情，并叮囑他多吃些營養品。今天，達吾然第一次告訴醫生自己很想回故鄉去，很想念那里的親人。醫生凝視著他說道：“我的孩子，你患病臥床已經有半年了，我一直為你尋找配型骨髓，讓你久等了。長輩們常說：故鄉的原野、故鄉的爽風、故鄉的河水能治療疾病。如果你想念故鄉也可以回去，也可能會在那里找到治愈疾病的辦法。”醫生像父親一般慈愛地同意了達吾然的想法。

主治醫生每次來會診的時候，都會在他身邊逗留十到十五分鐘，今天也是這樣。達吾然告訴醫生自己來自中國西部的山區，那里住著一些少數民族，各自都有獨特的生活方式，他們都居住在綠色的草原、清清的河水邊上，這樣的環境也能治愈一些疾病。達吾然知道面前這位與父親年齡相仿的醫生是一位德高望重、醫術精湛的專家。

那一天，臨近中午的時候，父親興沖沖地走進病房說：“看看吧，孩子，我找到了，這是從咱們故鄉運來的新鮮羊羔肉，昨天晚上才通過飛機送達的，甚至連血水都沒干呢。我到新疆辦事處找那里的人幫忙，他們都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我給他們講了你的情況，他們馬上就同意了，還說讓我自己挑最好的肉。我哪里敢挑呀？他們自己挑了最好的肉，立即為我蒸煮。孩子，你的情況怎么樣？”達吾然看到這一切百感交集：我可親可愛的父親啊，我甚至沒有結婚成家，請你們來家喝一壺茶！命運啊，你真的如此殘酷嗎？沒有面臨如此殘酷現實的人是無法體驗命運之殘酷的。命運讓我處在了如此無助無望的困境之中，我真的不希望任何人再遭遇這樣的不幸，就讓我帶走這一切痛苦吧！達吾然盈滿淚水的雙眼，無助的神情中透露著無私和善良。父親帶來的羊羔肉的香味兒，讓他頓時有了食欲。“爸爸，快拿過來吧，我太想吃肉喝湯了，太香了！爸爸。”他忍耐不住地說道。父親也說：“是呀，太香了，聞聞這味道啊。我忙了好一陣子，甚至還沒來得及聞聞這個味道呢，來吧，孩子，吃！”父親將香噴噴的肉放在盤子里，又盛了一碗鮮肉湯，放在了小飯桌上，又將床頭搖起來，在他身后放了一個枕頭。達吾然想伸手拿塊肉吃，父親立即將肉盤子拉到面前，削了一些肉片。他用手拿起兩片肉放進了嘴里，但又感覺有點累，喝了一兩口湯，然后對父親說：“爸爸，我吃飽了，您自己吃吧。”他靠在枕頭上看著父親，可父親哪里吃得下？他對父親說：“爸爸，您吃吧，吃點吧。”父親吃了一點，達吾然注意到父親褐色頭發里的白發日益增多，圓潤的臉龐也消瘦了許多，很心疼父親。他知道現代醫學技術無法治愈自己的疾病，所以他讓父親把床頭搖下去，靠在枕頭上說：“爸爸，您去與主治醫生商量一下，我想回到故鄉，回到奶奶的身邊。”父親凝視他片刻后，就摟著他說：“兒子，咱們回去吧，回家去，我去找醫生談談。”父親沒有注意到從自己眼里滾落的一滴眼淚落在了達吾然的臉頰上。而達吾然也不想讓父親看到他眼里的淚水。當天中午，父親跟醫生談了這件事情，醫生無可奈何地同意了他們的請求。當父親告訴達吾然醫生同意他們回去的消息時，他非常高興，他想祖母所在的卡拉塞山谷現在已經開始冷了吧？但轉念又想：某一個清晨，晨光一定會照耀他與奶奶的床頭。他的雙眼因為長久的思念而閃爍著光澤。

父親出去辦好了出院手續，主治醫生進來給他們講了需要注意的事項，也告訴他們可以乘坐明天的飛機飛回故鄉。他與父親都默默地坐在那里，父親斜靠在床頭上竟然睡著了。

這時，戀人阿依娜西滿面春風地走進了病房。達吾然看到她之后，不知這是夢境，還是醒著。這是阿依娜西！是他摯愛的戀人呀！他又驚又喜地喊道：“爸爸，阿依娜西來了，爸爸！”他的聲音因為興奮而哽咽了。這正是阿依娜西！是他的阿依娜西！她身上穿著白底碎花長裙，配著她高挑的身材，外面穿了一件淡藍色的上衣，披肩發向后梳起，這也是她一貫的發型。

這時，父親醒了，驚訝地打量著姑娘。阿依娜西進了門之后，有些遲疑，然后走到了達吾然的身邊。“你來了，我的孩子！”父親興高采烈地迎過去，擁抱了姑娘，并親吻了她的額頭。阿依娜西彬彬有禮地對父親說：“是的，叔叔。”

姑娘哽咽著，無法抑制自己久久的思念，便撲過去伏在了達吾然的胸前，將白皙的臉頰貼在了他的臉上。阿依娜西無法掩飾自己心中的悲痛，一直在哭泣。達吾然摟著她，斷斷續續地說：“你來了，親愛的。”他拼盡氣力親吻了姑娘的耳根。父親不忍心看到這撕心裂肺的一幕，便悄悄退了出去。即便是片刻，父親也覺得有一種輕松愉快的感覺，但又想到：唉，也可能命運不會讓他們終成眷屬吧。這時，父親又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阿依娜西的到來，令達吾然和父親高興，而她自己依然在哭泣。

當天偏午時分，主治醫生興沖沖地來到了他們的病房，告訴達吾然與父親，北京部隊某連一個戰士的骨髓與達吾然的相匹配，這位戰士已經同意捐獻骨髓。醫生通知他與那個戰士從明天開始接受一系列專業檢查。雖然醫生心里也有一點疑惑，覺得他們拖得太久了，但又說：“我們應該懷著希望面對這一切。”他們聽了這些話非常高興，特別是父親的欣喜簡直難以表述。老人家懷著希望與慈愛走過來親吻了達吾然，又對阿依娜西說：“孩子，你帶來了喜訊呀。”父親像一個孩子那樣欣喜。

這時，護士劉薇走進來準備打針，她輕輕地問候了阿依娜西之后，對達吾然說：“你會好起來的，我為有人為你捐獻骨髓拯救你的生命而感到高興。等你的病好了，可不能忘記我這個朋友啊。”她輕松地開起了玩笑。

這時，父親通過電話把這個喜訊告訴了家人，他們也紛紛打電話過來祝賀。這陣子，達吾然一直沒有接母親的電話，因為他不想讓母親哭泣，也因為母親會從他的語氣中感知他的病情。

命運！這就是命運的希望之光！活著的時候，沒有比聽到這樣的喜訊更令人振奮的事情。希望之光再次成為達吾然可以信賴的伙伴。

又過了一些日子，他們坐在了首都機場候機室。了解他的病情后，機場工作人員給達吾然安排了舒適的座位。這個時候，他的臉上已經有了笑容，心中滿是欣喜，阿依娜西也很欣喜。而父親更是興奮不已，對前來送行的劉薇說：“我的孩子，等達吾然痊愈后，他與我都會來北京看望你。等他與阿依娜西結婚時，你就是他們最珍貴的嘉賓。我祝你一生平安健康。”父親深情祝福了這個漢族姑娘。

父親、達吾然與阿依娜西乘坐飛機將要飛上藍天。這會兒，達吾然的心情就像遼闊湛藍的天空一般滿是夢想與希望。醫院今天專門派護士劉薇前來護送他們登機。直到他們離開，劉薇都在一邊交代主治醫生的叮囑。

飛機直上藍天，兩個年輕人都凝視著窗外的秋景，下意識地揮揮手，還擦了一下眼里涌出的淚水。他們以無比誠摯的心情感激救命之人——解放軍戰士、主治醫生李振與護士劉薇。阿依娜西輕輕地把頭靠在他的肩頭，他握著阿依娜西的手，凝視著她，他從姑娘美麗的眼里讀到了滿腔熱忱的情話。父親則注視著兩個寶貝甜甜蜜蜜的舉動，滿心歡喜，默默地祝福著他們。老人家放眼遼遠的天空，說道：“但愿人間大愛，不要枯竭！”希望——這個神圣的字眼經歷了充滿艱難困苦，漫長難熬的六個月之后，終于重返人間，重返他們的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