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徐正英
很多年前,與友在東山俞塢訪古,訪到了一棵特別偉岸的古樹。樹干筆直伸向天空,樹上掛著吳中區(qū)農(nóng)林局2004年的古樹名木保護牌,牌上寫著“梓樹,105年”。村民說,那是東山的“木王”,是他們村的“鎮(zhèn)村之寶”。自那以后,我的“木王”之旅被開啟,至今未斷。
宋陸佃《埤雅·釋木》記載:“牡丹謂之花王,梓為木王。”明李時珍《本草綱目·木二》也說:“梓為百木長,故呼梓為木王。”蘇州市古樹名木檔案登記的梓樹只有文廟3棵和原桃塢中學1棵,常熟市登記的古梓樹有虞山三峰寺2棵和支塘1棵,加上吳中區(qū)登記的俞塢這1棵,合計8棵。這對于8600多平方公里的蘇州大地,實在是鳳毛麟角。我最喜歡折騰少的東西,尤其是屈指可數(shù)的。人家喜歡賞牡丹,我卻獨獨鐘愛梓樹。每年花期,我不厭其煩地往來于這些“木王”間,不為別的,只為看看滿樹的花兒。
2018年春天,我在與友上山拍攝野紫藤時,遠遠發(fā)現(xiàn)莫厘峰山坡上一棵開滿花的大樹,獨秀于青山綠樹間。同伴視力比我好,他說此樹似乎跟俞塢那棵一樣。我顧不得山路陡峭、滿坡荊棘,搶先沖了下去。是一樣的!我不由得激動起來,新發(fā)現(xiàn)了“木王”,不亞于發(fā)現(xiàn)寶藏!回來后,我忍不住到處宣揚。后來,一東山朋友告訴我說,東山星光村與俞塢村還有梓樹。我立即前往尋訪,果然又找到了5棵梓樹。這下不得了,本來全蘇州登記的梓樹僅8棵,現(xiàn)在東山新發(fā)現(xiàn)6棵,那么東山總共有7棵了。因為這些新發(fā)現(xiàn),我寫了篇小文,準備投稿給《蘇州日報》。

同年4月17日《姑蘇晚報·這么多年,它們都被喊錯了名稱》一文報道,蘇州科技大學從事植物分類研究的王金虎副教授,根據(jù)葉子和花朵特點,判斷文廟3棵古樹是楸樹。蘇州市林業(yè)部門在回答記者采訪時表示,幾年前調查過這3棵古樹的樹種名,在2016年版蘇州市農(nóng)業(yè)委員會編《蘇州市林木種質資源樹種圖譜》中,這3棵古樹的樹種記錄確實是楸樹,文廟的3棵古樹系掛牌有誤。《圖譜》記載楸樹: “蘇州有栽培,有7株為古樹,常熟市3株,姑蘇區(qū)(文廟)3株,吳中區(qū)1株。”《圖譜》的編寫單位是權威的,書中資料是最新的。那么,其他掛牌的5棵也是楸樹,東山新發(fā)現(xiàn)的6棵也是楸樹。此后,我專程去文廟確認,新掛的保護牌上,樹名已改為“楸樹”。



梓樹和楸樹都屬于紫葳科梓樹屬落葉喬木,梓樹又名黃花楸。二者皆為唇形花冠,花冠內都有黃色條紋和紫色斑點。梓樹花色淺黃,楸樹花色淺粉;梓樹葉面粗糙被柔毛,楸樹葉面光滑無毛;另外,梓樹花小于楸樹,而葉大于楸樹。這些差異如果不是細細比對,確是很難辨別的,特別是非花期。《漢書》說:“楸也,亦有誤稱為梓者。”可見梓樹和楸樹自古就被混淆。一直以為的梓樹,實際上是楸樹,那么真正的梓樹在哪呢?
北宋朱長文《吳郡圖經(jīng)續(xù)記·物產(chǎn)》記載:“吳中地沃而物伙……其木,則栝柏松梓,棕楠杉桂……蕃衍足用。”明王鏊《太湖諸山記》也記載了梓樹:“太湖之山七十二……多橘、柚、茶椒、桑、梓之利。”可見宋、明時期梓樹在蘇州很常見。蘇州十梓街,“一說因‘太守署前樹十梓’而得名,一說因古時沿街有梓樹十棵而名。”可惜從頭找到尾,十梓街毫無梓樹蹤影。吳江區(qū)北厙鎮(zhèn)梓樹下村,相傳得名于村內一古梓樹,而87歲的屠姓村民說,即使追溯到他爺爺這輩人,也無人見過這棵古梓樹。光福有個梓里村,但似乎與梓樹無關。
有人說吳衙場東吳飯店正門前河岸上有“梓樹”。我連著兩年前往察看,發(fā)現(xiàn)那里的樹開著白色花,葉片背面有絨毛,葉子大大小小參差不齊,大的葉片近似梧桐葉,葉緣無裂,確實與楸樹不一樣,但跟梓樹的特征也對不上。詢問附近居民,都說不知道啥樹。巧的是,在山塘街上也發(fā)現(xiàn)了這樣的樹。據(jù)山塘街176號萃芳花園主人范先生介紹,父親和自己都愛好花木,非常喜歡門口的這些樹。他說,這些是黃金樹,前幾年蘇州電視臺采訪報道過。聽到“黃金樹”三個字,答案也就肯定了,吳衙場“梓樹”是黃金樹。
幸運的是,有同趣好友發(fā)來信息,說學士街梵門橋弄民族樂器廠和上方山可能有梓樹。我又欣然前往,這次沒有落空。民族樂器廠果真有梓樹,5棵一字排開。上方山國家森林公園吳越路上也有梓樹,8棵分植道旁。5月下旬是盛花期,兩地見到的花和葉,與梓樹特征完全吻合。這兩處13棵梓樹,樹齡估計差不多,都在60年左右。